萧骏这才意识到自己身处怎样的处境，一边去摸佩刀，一边对萧灵尘说道：“皇太孙，赶紧，跟着朕到后面躲一躲，朕知道后院有一个密道，可以通到宫外去，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你我都活下来这北隋就还在……”
萧灵尘原本混沌的眼眸中闪过一抹轻蔑，他跟着萧骏一边向后殿跑着，一边说道：“皇爷爷，是否还有武器，给尘儿一个，让尘儿来保护您。”
“果然是懂事的好孩子。”
萧骏匆匆夸奖了一句，将手中的剑递给了萧灵尘，他以为，他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所以根本没存戒心。
“留得青山在的确是不愁没柴烧，可你确定你还算得上青山吗？从小到大我只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这是我爹一直教导我的……”
萧灵尘说完这句，猛地将手中的剑刺入了萧骏的后心。
萧骏闷哼一声，连转身的力气都没有，就栽了下去。
“你……”萧骏只说着这一个字，就断了气。
“把我从乡间拖到宫里，不过是让我做你的一枚棋子罢了，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把我当棋子，我也只能把你当棋子了。”
萧灵尘拔出剑，将萧骏扛在身上，费力地走出了大殿。
殿外，赫连柔已经带队杀到了近前。
“你是何人？”赫连柔瞥了一眼男孩肩头的萧骏，眼神中满是厌恶。
“女皇陛下万安，萧骏本是要封我做皇太孙的，可我不想与他这种人渣为伍，便手刃了他，现在将他献给女皇陛下，以表忠心。”
“忠心？你一个北隋人向我表忠心，是什么意思？”
“北隋？萧骏已死，我又只想活命，回去做个农夫，没有了皇族，北隋又如何存在？北隋已亡！”
萧灵尘将萧骏的尸体扔在了赫连柔的面前，单膝跪地——这是战场上认输的姿势，他作为皇族唯一的代表，正在向赫连柔臣服。
赫连柔轻轻叹了一声，说道：“萧玄冽啊萧玄冽，我本想留下北隋一脉，让你的后代得以绵延，却没想到……罢了！罢了！”
赫连柔嫌弃的转过身，不愿再看眼前龌龊的两人，冷冷对手下吩咐道：“将这弑君者就地斩杀，昭告天下，北隋，亡了！”
“女皇陛下，你……你……你为何要杀我，我杀了萧骏，是功臣啊！”
萧灵尘膝行着想要去拉赫连柔的战袍，却被她一脚踢开。
“我最讨厌见风使舵之人，若今日我没攻来，难道你会杀了萧骏吗？你肯定高高兴兴地做你的皇太孙了！杀！”
赫连柔一声令下，萧灵尘便被割了脖子。
鲜血溅出的瞬间，大殿之前的西狄士兵爆发出了胜利的欢呼声。
赫连柔的眉心却锁着一抹愁绪——她作为一个女子，竟然实现了西狄的大一统，然而，之后呢，这样的冤冤相报到何时才是尽头？
“女皇陛下，这些北隋人甚是可恶，不如，我们屠了城，将这里变为一座死城。之后选一批百姓迁居到这里，这才叫真正的大一统。”
“不。北隋就是北隋，我只要他们称臣，不要他们灭亡。”赫连柔没有明说，可她很清楚，这是她为了报答萧玄冽所做的选择。
当晚，赫连柔从心腹之中选择了能力强的将领留下来镇守江州，封为了镇南王，剩下的人全部撤兵，没有伤害任何平民。
西狄大军回到塔克城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月后。
赫连柔忙于颁布新的律法以及论功行赏、安抚民心，整个人像是个陀螺一般转个不停。
这样的忙碌让她心安，让她渐渐忘记了夜狸已经死了的事实，而周围劝她早早嫁人绵延子嗣的声音也越来越多。
赫连柔不堪其扰，可也很清楚——自己死了却后继无人，就要准备好天天被人戳脊梁骨，甚至会被乱臣贼子篡位。
可她的心早已和夜狸一起死了，她已决定此生不嫁。
她不能允许皇权落在外人的手中，而全世界唯一和她一样姓赫连的人，除了那人鬼难测的赫连封外，便是赫连润了。
赫连柔发出去寻找赫连润的告示已经贴边了所有的城池，却一直没有音信，在赫连柔就要放弃的时候，赫连润终于入宫觐见。
赫连柔喜出望外——虽然他们不是一同长大的，可毕竟是留着一样血液的亲兄妹，再说，赫连润本就是曾经的皇太子，就算她把这皇位直接给他，也是心甘情愿。
赫连柔特意选了御花园边的花厅与兄长见面，就是不想让场面看起来太过生硬冰冷。
然而，当她见到赫连润的时候，不禁呆住了。
眼前的人分明是一个已经剃度出家的和尚——一袭袈裟红色，头上还有受戒时佛香烫过的印记。
“皇兄……”赫连柔有些不敢相认。
“别叫我皇兄了，贫僧法号了痕，现在是大弥勒寺的一介武僧，负责看家护院。”
“皇兄，你，你为何要出家啊？”赫连柔百思不得其解，上前拉住了赫连润，却被他推开了。
“前尘往事已经是过眼云烟，贫僧现在不想再争什么抢什么，只想青灯古佛了却余生，只是不忍施主一直费尽心血的寻找我，所以前来相见，也算是做个告别吧。”
“皇兄，你出家了，谁来为赫连家延续香火？你可是我们唯一的男人了……妹妹求你……还俗吧……你若是有什么失望的，妹妹竭尽全力为你弥补便是。”
“施主误会了，我没有什么失望，也没有什么希望，你说我姓赫连，可是，我的心中却认为自己姓萧，这尘世已经没有我眷恋的东西，可一死了之又太过怯懦，不如，就这样安安静静的……”
“你是以为了云无恙吗？”
赫连柔的一句话，如冰凌般猛地刺入了赫连润的眼眸，他眯起了眼睛，有短暂的失神。
然而，很快，他就恢复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我们已经见过面，就算是我对你有个交代了，我走了，请不要再寻我，赫连润，或者是萧玄润，都已经死了。”
说完这句，他朝着赫连柔施了一礼，转身翩然而去。
赫连柔身边的侍卫想要追上去阻止，却听赫连柔道：“罢了。”
人生已经有太多的不得已，如果他已经做出了自己认为对的选择，她又何必强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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