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地睁开眼,只见蓝蓝的天上,悠然地飘荡着几朵白云。耳中传来阵阵海浪之声,偶尔还夹杂着几声海鸥的叫声,又觉得身子在轻轻晃动,似躺在船上。他转了转头,看到一片白帆鼓风而起,再一扭头,却觉头猛地一疼,像裂开了一般。
这时,耳中有一个熟悉的声音道:“公子,你醒了。”
是林长龙的声音。
战龙勉强动了动头颅,看到林长龙坐在船舷边,正关切地望着自己。
海哇轻声道:“林师父,你怎么来了?”
林长龙道:“你走之后员外便令我出来寻找,我猜测你来了东海,但也拿捏不准,所以一路寻来耽搁了路程,昨天晚上我到了海边,听一些渔夫说,这里光芒冲天,不知发生了什么奇异的事,于是我便起早租了船只过来,没想到果然看到公子昏倒在岛上,公子,你感觉身子怎么样?”
战龙苦恼地道:“昨天我发现有两位仙人在岛上大战,于是暗中偷窥,谁知,后来被两道光芒劈中了身子,我还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没想到竟然活了下来。”
林长龙吐了口气,道:“原本林某并不相信仙人之说,但自昨天亲眼目睹了那两个光圈后,不得不信了。”
“是啊,你早该信了,俗话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天地这么大,肯定有神仙。”说着,战龙眼睛里亮亮的,一脸的向往之色。
林长龙抬头看看远处,已隐然可见渔村。
“公子,马上就上岸了,等上了岸,林某去雇一辆马车。”
“林师父,我……我不想回家……”
“公子不要为难林某,林某也是逢命行事,如果不能把公子安然无恙地带回去,员外那里不好交代。”
战龙叹了一口气,知道不回家是不行了。
很快,船靠了岸,林长龙担心战龙自行逃走,便扶着他来到海边的镇上,雇了一辆马车,与他同坐进车厢。
战龙闷头不乐。
他这次出来,并非仅仅逃婚,还要寻仙,他担心一旦回到府上,父亲会派人严加看守自己,再也逃不脱了。
林长龙见他沉思不语,道:“公子的袍子呢,是借给了朋友,还是被外人盗去了?”
战龙道:“借给了朋友。”
林长龙望了他一眼,笑道:“公子从未单独出门,什么时候结交了江湖朋友?”
战龙忙道:“不是的,他叫水儿,只是一个小乞丐,我见他可怜,便将袍子借他穿穿,后来我在酒楼吃醉了,等我醒来,水儿已经走了,我本想走,小二却拦着不放……”
“是不是你的朋友没有付酒钱?”
“是,是,他也许有事走得急……后来,我只好将带着的那幅仙女图押在了酒楼里,林师父,你带着银子没有?那幅图对我很重要,帮我换回来吧。”
林长龙笑道:“你真是个公子哥,出门不带银子,怎么能闯江湖?幸亏员外让我出来找你,不然的话,用不了多久,你就会成为乞丐的。”
战龙脸一红。
林长龙道:“好吧,反正顺路,我们便去那家酒楼看看。”
一个时辰后,两人来到战龙昨天吃酒的酒楼里,小二见昨天的小客官又回来了,还带着一个中年客官,便道:“这位公子,您今天不会没带着银子吧?”林长龙掏出十两银子,扔在柜台上,道:“我要换回公子昨天押在这里的那幅画。”
小二看到银子,本来一喜,伸手就要抓,听到这里,笑容顿时不见了。
“这……”
“怎么了?”
小二苦笑道:“二位,实在对不起,刚才有人留下三两银子,换去了那幅画。”
“什么?”战龙一听就急了,道:“我不是和你说过吗,画只是暂押在这的,等我回来定然双倍付钱。”
小二道:“小的也不想公子真的回来取画,不就是一幅画吗。”
战龙跺足道:“你……你怎么能这样认为,唉,早知这样,我便是拼着挨你们一顿打,也不把画押在这了。”
小儿嘟囔道:“要不是美女图,谁肯给你押。”
林长龙道:“事情既然这样了,埋怨也没什么用,小二,是什么人换走了画?”
小二说:“就是昨天和这位公子一起喝酒的小客官。”
“是他?”战龙一呆,暗道:“水儿换走那幅画干什么,难道他也想出海寻仙?”想到那画中仙子被水儿带在身上,心中说不出的别扭。
林长龙买了一些饭菜,灌了一袋水,把战龙扶上马车,正要动身,突然发现不远处的胡同口有个人抱着夹,正冲着他微笑。
林长龙一眼便认出,那人正是小乞丐水儿。
水儿右手朝林长龙勾了勾。林长龙对车内低声道:“公子稍等,林某去去便来。”战龙以为他要去买点什么带在路上,便没多想,身子往车厢里一躺,闭上眼睛,想休息一会儿。
奔波了一天多,战龙早已精疲力尽,头一歪,很快便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战龙觉得胸腹之中忽然一阵冷一阵热,如同有两条小蛇蠕动了起来。那两条小蛇越转越快,竟似纠缠在一起,战龙体内的冷热感觉越来越强。那两条小蛇如同翻江倒海一般,战龙抱着肚子呻吟了起来。随即,那两条小蛇突然游向了他的四肢百骇,浑身说不出的难受。
战龙汗水浸衣,痛苦地叫着,猛地瞪大了眼珠子,叫道:“林师父,我受不了啦,要死了,快拿纸墨来,我要给爹爹写封……写封遗书……”
突听脑后有人扑哧一笑。笑声悦耳,却哪里是林长龙的声音。
战龙头部剧疼,无法转动,叫道:“你……你是谁?林……林师父呢?”
“林师父?你说那个笨蛋吗,被我略施调虎离山之计,骗走了。”
“你……你到底是谁?我要死了,你快把林师父叫来。”说着,战龙急得大哭起来。
“呵呵,还闯荡江湖呢,原来是个软蛋。”那人笑道。
战龙听她笑声,似乎有些耳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里听过。突然,一只滑腻的小手摸在自己额头上,只听那悦耳的声音再次传来:“乖,不哭,不哭……”
那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温柔。战龙一呆,不由得想起自己的娘亲来。娘亲已经去世十年了,那时自己还只有六岁,难道娘亲知道自己受苦,前来安慰自己了?还是自己已经死了,正在阴间和娘亲见面。战龙只觉得那只手说不尽的温软,一时居然忽略了身上的痛感。
那只手突然抽回,哼道:“臭小子,你居然挺享受的。”
虽然,那人便在脑后,甚至触手可及,但是,战龙还是觉得心中一阵空落落的。倒不是因为那人抽回了额头上的手,而是他已经听出,那人并非娘亲。
不知什么时候起,身上的疼痛感渐渐减弱。战龙已是满身汗水,他躺在车厢里,依然不敢随便挪用,生怕稍微一动,那两只小蛇又闹腾了起来。但是,他又极想看看脑后那人是谁。
车厢里突然静了下来,马蹄声、车轮声隆隆地传来,间或传来车夫的吆喝声。
战龙觉得奇怪,这马车原本是林长龙租的,林长龙不知去了哪里,但车夫为什么要听他人的指挥,又想,这人定是威胁了车夫,让他不敢不听从命令。想到这里,战龙心中大骇,暗道:却不知这人要把自己带到哪里,他到底想干什么。战龙虽然担心,却同时有一种如负重释的感觉,因为他毕竟脱离了林长龙,也就是说,他不必再回武定府了。
车轮滚滚,马蹄声声。
马车的方向突然变了,窗帘一阵飘动。
外面起风了。
战龙闭着眼睛,鼻端突然飘来淡淡的幽香。
似兰似麝,直浸心扉。
战龙忍不住长舒了一口气,暗道:这香气是从哪里来的?他记得小时候在自己娘亲身上嗅过,后来,府中的丫鬟,像绿儿等人,身上也似有这种香气,难道……
就在这时,一幅画摆在眼前,只听那人道:“喂,你为什么要带着这幅画?”
战龙睁眼一看,顿时又惊又喜,是它,是那幅仙子画。他嘴唇颤抖,一时间居然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喂,我在问你呢,你为什么随身带着这幅画?”
战龙听着这悦耳的声音,望着那画中绝美的仙子,喃喃地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那人问:“你明白什么了?”
战龙激动地叫道:“仙子姐姐,仙子姐姐,我明白了,你一定就是仙子姐姐……”
那人半晌未语,喃喃地道:“你真是个痴人,我是你结拜的弟弟啊。”
战龙一呆,顿时恍若大梦初醒,说道:“原来你是水儿兄弟,怪不得……”
那人正是水儿,听到这忙问:“大哥,怪不得什么?”
“怪不得你声音如此熟悉,我却以为是位女子……”
“咯咯。”水儿捧腹大笑。
战龙望着水儿,有些傻兮兮的样子。水儿噗嗤一笑,露出一口编贝的细碎牙齿,非常好看。战龙不由得看呆了。水儿叱了一声:“喂,老是盯着人家看什么?”
战龙赶紧扭过头,但没过多一会儿,又忍不住扭过头来。水儿又笑了,咯咯的声音,清脆之极,像极了一堆珠子在玉盘中滚动的声音,甚是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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