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他的意愿,律师已经拟好了,让他再确认一遍,正是这个时候,他的电话又响了,他以为又是万纷,格外烦躁的刚想摁掉,但发现是个陌生的越洋号码,他担心是陈阿梨的医生,万纷是有错,可陈阿梨毕竟也是他的女儿。
接起来,只听完了第一句,整个人就愣住了,
“您太太自杀了。”
自杀了……
陈若平的脑子里嗡嗡的,他紧紧的捏着离婚协议书,他一直都知道万纷是一个聪明的女人,又怎么可能真的自杀,她不过是做给他看,用苦肉计博取他的同情罢了。
“现在我太太是个什么情况?”
他冷静的问。
“还在抢救室。”
他满脸讽意的笑了笑,虽然隔着电话并没有人看到。
“随她吧。”
在对面急切的询问声中,他挂断了电话。
二十多年的骨肉分离,二十多年的怨怼记恨,因为母亲和她的从中作梗,成了一种讽刺,他宁愿这些年过的不好,也好过这样于心难安。
“阿欢,阿欢呀。”
可惜他饱含情意的轻喃,已经没有人能够应声。
他没有回家,而是去了一家年轻人才去的二十四小时经营的酒吧,酒能让人恍惚和麻木,可也能产生慰藉。
即使虚幻,可哪怕他能再见她一面呢?
…………
房间里的光线很暗,惹冬醒来的时候沈庭钧也伏在床边沉睡着。他这段时间也很累,不只是身体上的劳累,还有心理上的。
他藏着的秘密,可大可小,他怕她知道,又怕她不知道,她知道了会恨会怨怼,可她不知道,这件事就永远是一个隐雷。
惹冬懵了一阵,细细的打量着床边的沈庭钧,他的头发已经渐渐长成了以前的那种寸头,她轻轻的摸了摸,有些扎人。
“醒了?”
沈庭钧立马醒过来握住了她的手。
惹冬的视线有些迟钝的看着交握的双手,似乎不久前他们还在闹矛盾,也说不清楚什么时候,竟然就这么平静了下来。
可能最近的她太过脆弱,刚好需要一个稍稍能靠一下的人。
“怎么睡在下边?”
九水湾的别墅都是精装的,惹冬来的时候什么都齐全,床的size也很大。
沈庭钧轻捏了捏她的手,
“就这么看着你,就睡着了。”
惹冬拿着他的手覆在自己微拢的小腹上,习惯性的往窗外看去,但只看到了拉起来的厚厚的窗帘。
“你会为难吗?”
她问沈庭钧,
“我不给陈阿梨捐骨髓你会为难吗?”
沈庭钧静静的看了她几秒,然后脱了鞋子上床来从背后拥住了她,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
“少坤其实不是我的孩子。”
惹冬倚靠在他的身上,在这一隅,风平浪静,岁月静好,他是她身后的岳。
他轻轻的笑了笑,但似乎带着嘲讽,
“可是要是知道,你一定会看不起我的。”
惹冬有些慵懒的闭着眼睛,
“我不像外面的女人一样。”
沈庭钧的呼吸就在她的耳畔肆意,
“外面的女人什么样?”
惹冬仰头笑,
“她们觉得你是完美的天神。”
相视之下,两个人都笑了。沈庭钧避开她的眼睛继续讲,
“其实我表弟比我喜欢阿梨的时间更长,他又和佟季不同,他觉得自己一直以来的付出至少应该有回报。我母亲更喜欢他,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他更乖,更会哄我母亲开心。那次母亲让我把阿梨带回去,又临时让我去买酒,我回来的时候,房门紧闭,我听见了阿梨的呼救声。”
他又笑了笑,
“其实我是察觉出了什么的,可是不肯相信母亲竟然这么偏心。我救了阿梨,可她也因此恨我,跟我闹脾气要出国。”
惹冬张了张嘴,
“后来呢?”
她知道陈阿梨出了国,但怎么想都不通,
“去机场的路上,她撞上了三个亡命之徒,被当作人质挟持,我刚好堵车在高架上,但我表弟一直跟在她的身后,为了救她,杀了一个人,自己也……其实阿梨可以救着他一起走的,可能是太恨了吧,她那么高傲的一个人。”
呼……
惹冬缓缓的呼了一口气,她一天之内知道的东西太多了。
“少坤做我名义上的孩子要好一些。”
“是啊。”
她点头。
如果这个小男孩得知他是通过自己母亲有目的的生下了他,亲生父亲还是一个死去的杀人犯,这该多么荒唐。
“如果,当日我没有出去……如果我不去验证人心这种东西,会不会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惹冬摇头。
“我不知道。”
她真的不知道,也没有资格回应他们故事里的假设。
她微微正了正身子,摸了摸沈庭钧低着的头,他像一只困兽,向她袒露着从来没有对人说起过的脆弱,
“谁说人长大了就真的不再是孩子了?”
沈庭钧乖乖的任她抚摸。
“还有一个人没有被抓住,知道这件事的人也都被封锁了,怕对阿梨有影响,我亏欠她,也责怪她,所以也不能继续爱她了。”
惹冬沉吟,
“如果,这种事发生在现在呢?”
沈庭钧抬起头来,望进了她的眼睛里,
“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就当我自私吧,我只想保护好你还有我们的孩子。”
惹冬闭了闭眼睛,
“好累。”
沈庭钧面色有些仓皇,他怕惹冬真的会看不起他。
“要再睡一会儿吗?”
惹冬摇头,
“我换件衣服,你先出去。”
沈庭钧抿唇,看了她一会儿,还是言听计从的下去,打开门,转身看向她,惹冬把头发上的发圈摘了下来,看向他,
“我想喝小米粥,还想吃皮蛋豆腐,今天做可以吗?”
沈庭钧的眼眶隐隐发红,
“好。”
…………
陈若平在嘈杂的人群中醉生梦死。
喝的差不多了,他又拿着一瓶酒踉踉跄跄的出了门,打了个车去了桐城墓园。
惹冬赚了钱之后就把梁欢的墓迁到了这里。
他一排一排的找,终于看到的梁欢清秀的脸庞。
“是你太了解我,还是我不了解你?”
他一屁股坐在了她的墓前,灌了一口酒,用大拇指摩挲她的小小照片,照片里的她还很年轻,可是他已经老了。
“所爱隔山海,山海不可平。”
他闭着眼睛哼笑,
“你读给我听这一句,我以为所爱是未平,山海是我,原来都错了,都是错的。”
笑着笑着他就哭了出来。
“你的女儿很好,特别好,她更像我,可我没认出来她,我不配做她的爸爸。”
他絮絮叨叨的,仿佛要把这些年的话都一口气讲出来。
他把离婚协议书给她看,
“我说过要让你当天底下最幸福的陈太太,我没有做到,现在也不要别人来做了。”
讲着讲着,他睡着了。
在梦里,他仿佛看到了她,但她离他很远,隔着朦胧的远雾,他叫着她的名字,向她走过去,可还是很远,于是他开始跑,一直跑一直跑,但她却始终离他很远很远。
他追不上她了……
追不上了。
昼夜交替,但他却是被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吵醒的,宿醉过后整个头都一阵阵的痛,他捏着眉心,拿出来手机,发现是陈阿梨。
“喂?”
他转身看了一眼照片里的梁欢,走了几步去别的地方接了。
“爸,你跟我妈说了什么啊,她一心求死。”
陈阿梨的声音带着哭腔,
“你妈怎么样了?”
“刚转进icu,医生说她的求生意识不强,你们到底说了什么啊。”
陈阿梨的身体也越来越不好,陈若平的头脑里突然一阵抽疼,他紧捏着眉心才缓了缓,
“等我回去再说。”
他让自己的助手给自己定了最快的班机到温哥华,刚进医院就遇见了佟季。
“老师。”
“嗯。”
他点了点头,就跟佟季一起去了万纷的病房楼层。他没有立即进去,而是在门口透过玻璃看了一眼曾经和自己同床共枕那么多年的女人,现在她面如纸色,没有生机的躺在里头。
仿佛是察觉到了他,万纷缓缓的睁开了眼睛,见他一直盯着自己带着血痕的手腕看,于是非常快速的收了回来。
“对不起。”
她还没说话,泪已经出来了,只好闭着眼睛掩饰自己的泪意。
“我只是……只是太爱你。”
陈若平冷笑,
“爱就能置我于不仁不义之地,误会梁欢,不认自己的孩子吗?”
万纷呼吸仿佛都很困难,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办法……一步错步步错。”
陈若平看着她的脸,眼圈也是红的,把离婚协议书拿出来。
“你签了吧。”
万纷没有看,但也知道这是什么。
一滴泪从她的眼角流了出来,忽然她从病床上起来,一下子跪倒在他的面前,
“都是我的错,我对不起你和梁欢,我愿意和你离婚,可阿梨是你的女儿,她没有错,她什么都不知道,这么多年的情分,我只求你救救她,救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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