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草才微笑得那样柔软。
小草感动了太阳,
太阳才绽放得那样灿烂。
太阳感动了云朵,
云朵才飘舞得那样缠绵。
云朵感动了星空,
星空才耀动得那样璀璨。
星空感动了眼睛,
眼睛才闪烁得那样清澈……
孩子已经走了,多谢你们帮忙。
回报的方式
●左文译
一对法国农民夫妇15岁的儿子得了一种恶性皮肤病,那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
夫妇俩借了所有能借到的钱,领着儿子到处去看病。那年冬天,在马赛的一家医院里,母亲陪护儿子治疗,儿子睡在病床上,母亲就和衣坐在冰凉的水磨石板上,几十个日日夜夜,她没有安静地睡过一宿觉。母子俩吃的都是从家里带来的面包,大夫们实在看不下去,午餐的时候,总会给他们打来两份牛排,而母亲依旧吃着冷面包,把另一份留给儿子晚上吃。
后来,儿子的病情不断恶化,医生告诉母亲:“孩子的病治不好了,维持生命需要花很多的钱。”母亲回到病房,默默地收拾行李,然后平静地对孩子说:“咱们回家吧。”说完,母子两人在走廊里抱头痛哭了整整一夜。天亮时,便乘火车回到了家。
再后来,孩子的不幸遭遇被巴黎的一些媒体报道了,好心的人们纷纷捐款,连学校的孩子也将自己的零花钱一分一分地捐了出来,希望能留住他的生命。然而,这是一种非常严重的病,孩子还是死了。
孩子在离开人世之前,把能够知道姓名的好心人一个一个地记在笔记簿上,他告诉父母:“我不想死,可我知道自己的病拖累了你们。我死之后,一定把这些钱还给人家。”
埋葬了孩子,这对可怜的父母显得苍老了很多。虽然家里已是空荡荡的,连生活都成了问题,但他们却没有忘记孩子的遗愿。夫妇俩变卖了家产,踏着积雪,敲开那一扇扇门,把钱一笔一笔地退给那些曾经帮助过他们的人,并对那些好心人说:“孩子已经走了,多谢你们帮忙。”
人们拒绝接受,他们哭了:“孩子的心愿不能违呀!”大伙只好含着泪收下。而对那些无法返还的钱,他们用来建立了一个基金,谁家有病有灾的,尽可以拿去使。其实,他们是需要钱的。然而,他们却帮助了那些更需要帮助的人们。
他们说,养了一年的牛可以卖了,种植的葡萄园也能收入点儿钱,他们想把那个基金再充实一下……
女人终于说话了,她用颤抖的声音:“庄稼能种回来,但是在我那大棚边被冲走的三个兵呢?他们冲走了就冲不回来了啊……他们,都是一群孩子啊!”
怜悯的心
●张翔
整整十五天了,那个女人每天都来到江边,看着那被洪水冲刷过的土地默默地流泪。
洪水已经过去了二十天了,抗洪抢险的官兵们都已经离开了半个月,他们来时说是齐刷刷的800人,但离开的时候却成了797人。他们是带着人们的感恩和眼泪离去的,若不是他们,这个长江边上的古老村庄将被洪水毁于一旦。但是他们来过,保住了这个村庄,却送走了三个年轻的战友。此外,除了没法保住庄稼,他们根本没有让一个村民被洪水带走。他们离开的时候,人们拥在泥泞的马路上,热泪盈眶地为他们送别。这个场面像极了旧年红军来过的日子,士兵依然像从前一样威武,只是彼时的乡亲们还有水果、糕点塞到士兵的怀里,而今日此时,他们除了救济粮,什么都没有。
那个女人已经哭了十五天了,没有人去问过她为什么如此伤心,因为人们都知道这样的伤心是不需要相问的,问她就不如间自己。一场特大洪水走过之后,他们除了生命什么都没有了,谁人不识愁滋味呢?
况且,人们都知道,即使问了,也得不到回答,洪水到来的那天晚上,这个女人第一个发现了洪水,她四处奔走呼号,嗓子都喊哑了。
而村里最凄惨的大概也是这个女人了,这个女人失去丈夫和儿子已经多年了,当年也是一次大水,把丈夫和儿子一起卷走了。而去年,她那好不容易被扶贫办扶持起来的江边那片大棚,是第一个被洪水冲刷过的地方。
政府的救济粮早已下来了,分到了每一户灾民的手中,包括女人的手中,据说女人接过救济粮的时候,什么话都没说,她很冷静,和别人的激动一点都不一样。
人们都知道,这个可怜的女人的心碎了。粮食是可以救济而来,但流失的心血是补不回来的。
整整半个月啊,她一直在江边流泪,流得所有看到她的人的心都淌满了心酸。她,一个寡妇,多不容易啊!人们开始把自己分的救济粮一小袋一小袋地送到她的家里,因为这样或许能抚慰一下她。用她失去的东西弥补她,或许是最好的安慰了。
但是,女人依然每天都在江边流泪。
第十八天,她依然去了江边,村长终于看不下去了,他觉得不能这么下去的。村长上去说:“刘子她妈,庄稼没了,就算了,我们来年再多种点,不就回来了吗?”
这个女人猛然转眼看村长,一时间泪水涌了出来,女人终于说话了,她用颤抖的声音:“庄稼能种回来,但是在我那大棚边被冲走的三个兵呢?他们冲走了就冲不回来了啊……他们,都是一群孩子啊!”
村长惊愕无语,身体战栗起来,泪珠从眼角滚了下来,而那个女人的哭声大了起来……
出于善良的回报总会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好人终有好报!
善良的回报
●文心
100多年前一个春光明媚的下午,在英国一个乡村的田野里,一位贫苦的乡下人正在自家的田里耕作,忽然听见河边传来救命的呼叫声。他快步奔向河边,看见一个少年正在河里挣扎,便奋不顾身地跳进河里救起那位险些儿没了命的少年。事后才知道他是贵族世家的儿子。过了几天那位贵族亲自登门向乡下人道谢:“朋友,你这样好心,应该有好报。你尽管说,看可有什么用得着我帮忙的。”乡下人摇着头连声说:“没有,没有。”他认为天地间哪有见死不救之理,他坚信助人图报非君子。对那位贵族的好意心领啦。
那位贵族除了敬佩乡下人的节操之外,还是觉得过意不去。就在这个当口,乡下人的儿子回来了,那位贵族说:“哦,有了。要不然我把你的孩子,带到伦敦去接受高等教育吧?”
乡下人接受了他的建议,因为这正是他儿子求之不得的。他就让贵族把儿子送到伦敦去深造了。
后来,乡下人的儿子从伦敦圣玛丽医学院毕业了——他就是后来被英国皇家授勋封爵、荣获1945年诺贝尔医学奖的亚历山大·弗莱明,拯救了世界千百万人性命的抗菌药青霉素就是他发现的。
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英国面临最艰苦岁月的过程中,那位曾经助弗莱明一臂之力的贵族的儿子,在伦敦患严重的肺炎,最后就是用青霉素医治好的。这个人就是英国首相丘吉尔。
乡下人救了贵族的儿子,贵族成就了乡下人儿子的学业;乡下人的儿子学成以后用他发现的药品又一次拯救了贵族儿子的生命。出于善良的回报总会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好人终有好报!
姐姐说,妈妈去了耶稣那里。但你不知道,我比耶稣更需要妈妈。
“天使”熊的祝福
●彭丹青
日历上显示的时间是12月23日,这天我与丈夫离婚了。这个虚假的男人在还没有成为我的丈夫前就开始欺骗我,在我们婚后的3年中,他一天比一天不诚实,让我的整个世界突然颠倒过来。离婚,伤心吗?不,一点也不。离开他,我的高兴胜过我的悲伤。
我又重新回到了一度离开过的“空姐”岗位。我站在机舱门口,看着熙熙攘攘的旅客,心里暗暗盼望着有一个真正属于我的温暖的家,能让我回家过圣诞节。
这时一个修女拉着一个小女孩飞快地奔来,虽然她没有穿长长的黑色的修女袍,但我在天主教会学校呆了12年,能从500步以外认出一名修女,否则我就不叫凯特·顿菲妮了。
我走到飞机舷梯的下端等着她们。
小女孩好似飘在那修女的身后,身子轻得似乎没有重量。修女气喘吁吁地跑到检票口,问,能否让这个小女孩独自乘机去丹佛。
“可怜的孩子,一场交通事故夺去了她的双亲,”修女道,“我们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去探访她有哪些亲戚愿意收留她,现在终于找到了一个。”
小女孩顶多六七岁,小脸上显露着成熟和疲惫,但没有兴奋和期待,只有一双大大的眼睛混合了戒备、焦虑,这是不是表明她已不再信任任何人?
尽管美国航空公司对待没有大人陪伴的未成年人搭机有严格规定,我还是决定帮帮这个可怜的孩子。
我走向小女孩检查了她的机票,然后牵着她冰冷的小手走上舷梯。我将她的座位安排在空乘人员休息室的旁边,以便好好照顾她。
小女孩坐在那里,双手握成拳头,望着机舱外。她显得很平静,但我发现她其实正在极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她那软软的红唇在轻微地颤抖,流露出她的担忧。她看上去脆弱得就像我给姐姐买的那个瓷娃娃。
飞行员通知我们飞机即将起飞。我坐到了小女孩的身边,我要用这几分钟的休息时间来溶解她拘谨的心。“我叫凯特,”我在她耳畔轻声地说:‘你叫什么呢?”
她用一双大眼睛看着我,小脸苍白:“我叫莎哈·简·卡丝凯,我……”
她的话突然中断了,我感到她原准备要举一连串熟悉的地址以及父母的名字来着。但突然意识到这些都没用了,她眼中似乎有扇窗户砰然关上,小脸也因痛苦而变得更加苍白。
“我并不想去任何地方,”小女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妈妈走后,孤单和寂寞伴随着我。姐姐说,妈妈去了耶稣那里。但你不知道,我比耶稣更需要妈妈。”
我一边听一边思考。我想到了放在柜子里的箱子,里面装着我送给姐姐露丝和她的孩子们的圣诞礼物。飞机还有几分钟就要上天了,我飞快地打开箱子,从中找出一只毛茸茸的小熊。那是准备给我3岁侄女的礼物。另外我又找出一对爱尔兰亚麻花边手绢,那是送给姐姐露丝的。不过,我还给他们准备了其他的礼物,缺少这两样礼物对他们来说并没有多大的关系。眼下有人比他们更需要这些礼物。
我将手绢对折后,用大头针别在小熊毛茸茸的背后。我将小熊递给莎哈:“你不会再孤单了,它叫汉妮‘天使熊’,它想成为你的好朋友,在你寂寞的时候可以将它抱在怀里跟它说说悄悄话。”
莎哈轻轻地点点头:“谢谢你,凯特小姐!”她的脸不再那么苍白僵硬了。
飞机上的乘务工作很忙,但我仍然抽空去看看莎哈,她正抱着她的“新朋友”,不时在它耳边轻声说几句话。
飞机到了丹佛,我检查了莎哈的票,她还要转机到菲尼克斯(美国亚利桑那州首府)去,那趟班机的检票口离这儿不远,我陪莎哈走过去,将莎哈托付给那趟航班的负责人杰西·伯特。她是一个富有同情心的人。
当我离开的时候,莎哈踮起脚尖,羞涩地在我的双颊上亲了亲:“圣诞快乐!”
我紧抱着莎哈,眼角含着泪,心中默默地祈祷:但愿有一个充满爱的家庭欢迎莎哈的到来,给她温暖和亲情。
新年的几天假我准备在家中度过。
这天清早我被一阵敲门声惊醒。太阳刚刚升起,对于新年来说这个时候敲人家的门早了一点。是谁会在这个时候来拜访我呢?
我套上长袍,走到门上的窥视孔前费力地往外看,只能模糊地看到一个男人和一个小孩的身影,却认不出他们是谁。我努力回想也记不起来自己认识这样的两个人。可能是他们敲错了门吧。
我还没有来得及将门完全打开,一个小小的身影飞快地投人了我的怀抱,是莎哈!她的身后站着一个高个男子,同莎哈一样乌黑的眼睛充满同情和温暖。他表情有些尴尬。
莎哈紧紧地依偎在我的怀里,兴奋得直笑:“凯特小姐,谢谢你给了我‘汉妮’,又一路上照顾我。我们找了好久才找到你的家!”
“我非常抱歉,打扰了你,凯特小姐,”在莎哈停顿的间隙,高个男子终于插上了话,“莎哈坚持要来找你,她说……”他停了下来,脸颊上升起一片红晕,“她说你是最适合于我的女士。我的未婚妻推掉了我们的订婚,因为我想给莎哈一个家,而她不愿意……像我这样一个单身男人收养一个小女孩是不合法的……莎哈是我已故姐姐的小女儿,除了我她再没有其他的亲人了。我不愿意让陌生人收养她,那样我很难再见上她一面的。请宽恕我不能大声说话,莎哈听见会难过的,她是一个懂事的孩子。”
我看着莎哈容光焕发的脸蛋,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史蒂夫叔叔是独身,”莎哈说,“并且我知道——不,是汉妮告诉我的,你也是独身。”(后来我才知道是聪明的莎哈从杰西那儿打听来的)
我请他们进屋。我给他们做好早餐。不可思议的是,交谈中,我发现史蒂夫与我有许多相似之处:我们喜欢同样的音乐,读同样的书和诗集,最让人欣慰的是我们都喜欢简单淳朴的乡村生活。史蒂夫虽然是菲尼克斯的工程师,但他向往乡村生活。我虽然喜欢乡村生活,但乡村里没有可以容纳我的地方。
傍晚时分,史蒂夫带着莎哈回了菲尼克斯。之后几乎每天我都与史蒂夫通电话,只要时间允许我们便约会。不久,我们同居了。我向航空公司申请去菲尼克斯工作。
情人节这天,我与史蒂夫举行了婚礼,许多朋友来为我们祝福。当然,少不了一个抱着长了翅膀的天使熊的小女孩,她和小熊的脸上都挂着俏皮的笑容。这是神对我的祝福。莎哈现在从法律上成为了我的女儿。一年后她有了一个弟弟巴兰·史蒂夫,她十分喜欢这个弟弟,我们不在家时,就由她来照顾他。这时候我总感到她的成熟早已超过了她的年龄。
天使熊汉妮被放在一个特殊的地方:莎哈床头那镶着花边的枕头上。莎哈说,它每天都给我们带来新的祝福!
他看着前方,看着那些喊话的警察,再看着身边讲述的女孩,他忽然感觉尘世是那么美好,但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最后的善良
●王虹莲
他是一个劫匪,坐过牢,之后又杀了人,穷途末路之际他又去抢银行。
是一个很小的储蓄所。抢劫遇到了从来没有过的不顺利,两个女子拼命反抗,他把其中一个杀了,另一个被劫持上了车。因为有人报了警,警车越来越近了,他劫持着这个女子狂逃,把车都开飞了,撞了很多人,轧了很多小摊。
这个刚刚21岁的女孩子才参加工作,为了这份工作,她拼命读书,毕业后又托了很多人,没钱送礼,是她哥卖了血供她上学为她送礼,她父母双亡,只有这一个哥哥。
她想她真是命苦,刚上班没几天就遇到了这样恐怖的事情,怕是没有生还的可能了。
终于他被警察包围了,所有的警察让他放下枪,不要伤害人质,他疯狂地喊着:“我身上有好几条人命了,怎么着也是个死,无所谓了。”说着,他用刀子在她颈上划了一刀。
她的颈上渗出血滴。她流了眼泪,她知道自己碰上了亡命徒,知道自己生还的可能性不大了。
“害怕了?”劫匪问她。
她摇头:“我只是觉得对不起我哥。”
“你哥?”“是的,”她说,“我父母双亡,是我哥把我养大,他为我卖过血,供我上学,为了我的工作送礼,他都二十八了,可还没结婚呢,我看你一和我哥年龄差不多呢。”
劫匪的刀子在她脖子上落了下来,他狠着心说:“那你可真是够不幸的”
围着他的警察继续喊话,他无动于衷,接着和她说着她哥。他身上不仅有枪,还有雷管,可以把这辆车引爆,但他忽然想和人聊聊天,因为他的身世也同样不幸,他的父母早离了婚,他也有个妹妹,他妹妹也是他供着上了大学,但他却不想让他妹妹知道他是杀人犯!
她和他讲着小时候的事,说她哥居然会织手套,在她13岁来例假之后曾经去找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子帮她,她一边说一边流眼泪。他看着前方,看着那些喊话的警察,再看着身边讲述的女孩,他忽然感觉尘世是那么美好,但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他拿出手机,递给她:“来,给你哥打个电话吧。”
她平静地接过来,知道这是和哥哥最后一次通话了,所以,她几乎是笑着说:“哥,在家呢?你先吃吧,我在单位加班,不回去了……”
这样的生离死别竟然被她说得如此家常,他的妹妹也和他说过这样的话,看着这个自己劫持的人,听着她和自己哥哥的对话,他伏在方向盘上哭了。
“你走吧。”他说。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快走,不要让我后悔,也许我一分钟之后就后悔了!”
她下了车,走了几步,居然又回头看了他一眼。她永远不知道,是她那个家常电话救了她,那个电话,唤醒了劫匪心中最后仅存的善良,那仅有的一点善良,救了她的命!
她刚走到安全地带,便听到一声枪响,回过头去,她看到他倒在方向盘上。
劫匪饮弹自尽。
很多人问过她到底说了什么让劫匪居然放了她,然后放弃了惟一生存的机会。她平静地说,我只说了几句话,我对我哥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哥,天凉了,你多穿衣。”
她没有和别人说起劫匪的眼泪,说出来别人也不相信,但她知道那几滴眼泪,是人性的眼泪,是善良的眼泪。
原来世间还有这么多的无能为力,这么多的无可奈何。
幸好,我们都很善良、都很真诚地热爱这个世间和每一个人,我安慰徐泉,至少我们爱过并为之奋斗过,这便是我们无怨无悔的理由。
人间天堂两相知
●佚名
朋友徐泉是一位医生,见惯了人间的悲欢离合、生死离别,所以在别人看来非常悲惨、非常感人的事情却无法让他有丝毫动容。我们笑他心肠太硬,他笑答:“没办法!要是你每天都面对鲜血和死亡,你也会变成铁石心肠的。不硬不行,我要是每天都感动、都激动,我还怎么给病人做手术?”
说的也有道理。我想,到底是生活太单调了,还是我们忽略得太多,连鲜血和死亡都不能让我们有所回应,麻木不仁的难道仅仅是医生的心吗?
忽然有一天,徐泉找到我说:“我遇上了一件让我感动并且犯错误的事!”
让徐泉感动已属不易,更何况还要犯人生中的错误。我当即点头表示愿意洗耳恭听,于是便去了他家吃饭。
这是关于一个姑娘的故事。女孩子叫罗云,是徐泉妻子同事的同学,通过关系找到徐泉,想让他帮她开一张健康证明。徐泉见罗云面黄肌瘦,似乎营养不良。问起罗云健康证明的用途,罗云吱唔着不答。徐泉向来讨厌托人情、找关系求他办事,见罗云不肯实言相告,就不答应她的要求,公事公办地把她打发走了。
不久,妻子的同事亲自登门为罗云说情。徐泉关心的是健康证明的用途,妻子的同事也说不知,不过她相信罗云确有难言之隐,因为罗云从来都是心地善良、为人真诚的姑娘。徐泉有些生气,声明不说明用途他决不会冒着犯错误的危险开出健康证明。他认为当一名医生不仅要为病人负责,还要为社会负责。
很快,罗云又亲自找上门来,还送上许多礼品。妻子感到过意不去,就让徐泉开证明。罗云看上去很虚弱,出于医生的敏感,徐泉感觉罗云一定有病在身,而且还病得不轻,这就更不能开什么健康证明了!徐泉明白无误地对罗云说,如果她不能说出让他信服的理由,健康证明他是不会开的。同时他还告诫罗云,最好去医院做一次全面检查,他是对她负责才这么做的。
听了此言,罗云忽然哭了,她竟朝着徐泉跪了下来,求他一定要帮她这个忙。她要健康证明是为了考研究生,而且她必须考研究生,尽管她早知道自己身患绝症。
徐泉吃惊不小,忙扶起罗云细问究竟。罗云说她已获知自己得了肝癌,最长不过半年寿命。半年时间,从考上研究生到拿到录取通知书已绰绰有余。这是为了父亲,因为她父亲的最大心愿就是能看到女儿考上研究生。但父亲的寿命已不足一月,已无法等到那一天,所以她一定要在父亲临“走”之前看到她考研究生的准考证,并且告诉他女儿考出了好成绩。
这一切是真的?徐泉十分惊讶,他难以置信人间会有这样的事。罗云从随身携带的包中拿出两张诊断书,触目惊心的全是“癌”字。罗云恳求说,她只认识徐泉一个医生,他是她唯一的希望。
所有的疑团烟消云散,所有的担心不复存在,徐泉在那一刻作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即使违背了医生的职业道德,也要开出健康证明以满足一个垂死女儿对垂死父亲的拳拳孝心。徐泉被真正地震撼了!他见多了在死亡面前人们为了抓住最后一线希望,是如何地暴露出人性丑恶的一面的,而这个弱小的女子罗云,却一心牵念父亲在人间的最后愿望!其实她的生命只不过比父亲多出几个月的时间!
这一顿饭竟吃了两个小时。其实谁也没吃几口饭,心中充盈的感动无以言说,我想现在就去看看这位了不起的、胸怀真爱的姑娘。
罗云在伏案复习功课。尽管开着空调,她的脸上渗出的汗水仍不停地滴落。我们悄然退去,没有惊动她。徐泉告诉我,他执意为她安排了这样一间病房,不收她分文,只希望她能在有生之年一偿考上研究生的夙愿。尽管罗云知道父亲已无法看到最后的结果,但她还是要为自己的生命画上一个大大的完美句号!
几个月后,罗云收到了录取通知书。在父亲墓前,她烧掉了录取通知书以告慰远在天国的父亲。又一个月后,罗云平静地离开了人间。徐泉对我说,这是医生的悲哀与无奈,他无法留住这个善良并且充满爱心的人匆匆离去的脚步,他第一次为作为医生的自己感到难过,尽管这一切并不是他的责任。原来世间还有这么多的无能为力,这么多的无可奈何。
幸好,我们都很善良、都很真诚地热爱这个世间和每一个人,我安慰徐泉,至少我们爱过并为之奋斗过,这便是我们无怨无悔的理由。
我们想唤起的,到底是什么?不过是别样的悲伤,好满足了我们的同情。
不要碰疼她
●丁立梅
跟一家电视台去做一档节目,是某家单位资助一贫困不幸小女孩的事。
那家单位,是在一次下乡活动中,偶然听说小女孩的故事的。小女孩3岁那年,在江上跑运输的父母,突然双双遇难,尸首都不曾找到。从此,她跟着年迈的爷爷一起过。故事很悲惨,那家单位萌发了资助小女孩生活的念头,于是捐了款,送她上学,还不时把她接到单位,让大家轮流带回家住。
这事,渐渐被宣传开来,散出温暖的色彩。关注的人自然多,小女孩因此成了媒体的焦点。
她显然很不适应这样的阵势,面对着摄像头,她低了头,一句话也不肯说。她年迈的爷爷,不住地推着她,“丫头,叫人呀,叫叔叔,叫阿姨,感谢叔叔阿姨对你的关心。”她仍是一声不吭,只偶尔,抬眼扫一下面前的人,那眼神里,有惊慌,有茫然。
按节目安排,有一场景,应是小女孩面对父母的遗像,作出悲伤的神情。小女孩父母的遗像被取出来,玻璃镜框里,两张年轻的脸,绽放着像百合花似的,让人动容。
小女孩却不配合,她看着父母的遗像,没有一点悲伤的意思,甚至,带着漠然。有人轻声地诱导她,琴琴,你想一想啊,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妈妈,而你没有,你不难过吗?你不想他们吗?
小女孩还是很漠然。
这孩子,是不是智商有问题?有人私下嘀咕。节目一直拍不到理想的效果,任你怎么启发,小姑娘的眼睛里,就是没有悲伤。
大家把目光转向我,因为我跟孩子最容易亲近,他们想让我再去启发启发她。当时正是阳春三月,春在溪头荠菜花。我跟小女孩提出,一起去挑荠菜。小女孩高兴地答应了。
提着篮子,我们走在田野边,小女孩像换了个人似的,在我前面快乐地跳跃着,不时告诉我这叫什么草,那叫什么花。那片天地,仿佛她是它们的主人。很快,我跟小女孩混熟了,我问她,想过爸爸妈妈吗?
为什么老要我想爸爸妈妈呢?一丝忧愁爬上小女孩的脸。
这一句问,让我发了愣,是啊,我们为什么老要让她想她的爸爸妈妈呢?她对他们,是完全没有记忆的,这应是幸事。我们想唤起的,到底是什么?不过是别样的悲伤,好满足了我们的同情。
田野里,一片祥和,花们安静地开着,草们安静地绿着。我想,小女孩也是这样的一株植物罢,风或许会吹折她的叶,雨或许会打折她的茎,但生命的顽强,会让她的伤口自己愈合。当春风又吹起的时候,她自会绿起来,她只记得当下的快乐,有什么不好?
当篮子装满荠菜的时候,小女孩告诉我,秋天的时候,还有枸杞摘的,红红的果子,可好看啦。
我望着小女孩,心里涨满感动。那一档节目终因我的坚持,被取消了。我只希望,小女孩能安静地生活在她的世界里,人们不要再去碰疼她。
这个世界穷人还有很多。用物欲的眼光,我们看到了命运的不公,看到了难以置信的穷困。不过,我们只要换一种角度,换一种方式,就能够看到他们的富有……正如一棵树,它不是很高大,也不能够开出艳丽的花,它贫穷而孤寂地站在荒原上,构成了别样的、耐人寻味的风景。
穷人的财富
●刘川北
一个朋友遇到这样一件事。
她抱着女儿去小城的医院打点滴,和她们在同一个病室的是一家乡下人。乡下女人一侧坐着一个刚会说话的男孩子,发烧,高烧不退,连夜坐了农用三轮车赶来就医。朋友的女儿很闹,一会儿喝可乐,一会儿吃巧克力,一会儿嚼棒棒糖……那个乡下孩子就睁大了眼睛,耐心地瞅着,嘴角淌着口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乡下女人把温开水倒进不知从哪里捡来的橙汁饮料瓶里,拿给男孩子。脏兮兮的小男孩得意地拿过来,舍不得喝,有些炫耀似的在朋友女儿对面摇来摇去。也许乡下男孩找到了内心的平衡,一小口一小口,喝得很有味道。朋友的心被刺痛了,她偷偷地给了那位乡下母亲两排乐百氏酸奶,那是她女儿最不爱喝的一种。后来,那一家乡下人出院走了,孩子还有些烧,只是已没什么大事,回家慢慢养就是。朋友不知道乡下人的走,她回到家里,翻开手提袋,滚出两颗擦破了皮的红薯,朋友这时才又想起那家乡下人。
那乡下的一家人,生活上不言而喻是贫苦的,可是他们相亲相爱,即使一个微不足道的细节,他们依然懂得,用一颗感恩的淳厚的心去细心料理与呵护。
那条街全是理发屋,写着理发,却不理发,经常有另类的女子出人,因此这条街背地里被一些人称为“烟花巷”。在街角有一个水果摊,卖些应时的水果,香蕉、橘子、苹果。西瓜都会有一些,有时还卖瓜子零食。站摊的是一个30多岁的女子,穿着朴素,却颇有些姿色,华灯初上,街上少了行人,她就成了街上动人的风景。小城的人都知道,她的生活很困难,她的儿子患先天性心脏病,做过一个很大的手术,她的事情上了城里的报纸之后,很多人都为她捐过款。儿子病好了,除去好心人的帮助,他们依旧有一大笔钱是借来的,而水果摊的收人并不是很多。街道尽头有大型超市,只要人们勤快一些,多走几步,那里的东西还是很便宜的。听说那些出人发屋的衣着人时的女子,看她可怜兮兮,一天吃不上正顿饭,还挣不了几个钱,曾拉拢她到发屋里做活儿。她用微笑拒绝了。
我买水果时,总是多拐个弯,买她的水果,看一看这个穷困女子坚守着的一道独特的风景。
在火车上,一位打工回家的民工告诉我说,一想起当时的窘态,心里就凉凉的,当时做出那样的举动,自己也感到意外,一起打工的同伴常用它作为说笑的亮点。事情不大,一两句话就可以交待清楚。这位民工在救助西部贫困学生的捐助活动中捐了自己的3块钱。同伴们笑他,捐3块钱不如不捐,和城里人一出手就是好几张百元钞票一比,就矮下去了。再者说3块钱能够做什么?它几乎做不了什么,和零没有什么区别。
他当时衣服口袋里有5元钱,留了两元钱买晚上的两个馒头和一份咸菜。他说着说着脸就红了。他不掩饰地说,他有3个孩子,前两个是女孩,第三个是男孩子,后两个是偷着生的,被罚了不少钱。孩子多,支出也多,在生活相对较富裕的冀中地区,他依然过得很清苦。他的大女儿上初中,交不上书费和学杂费,打算不上了,到私人做鞋的小厂里挣钱……
这个世界穷人还有很多。用物欲的眼光,我们看到了命运的不公,看到了难以置信的穷困。不过,我们只要换一种角度,换一种方式,就能够看到他们的富有……正如一棵树,它不是很高大,也不能够开出艳丽的花,它贫穷而孤寂地站在荒原上,构成了别样的、耐人寻味的风景。
我无言以对。对于她那次的古怪举动,我曾有过各种各样的离奇解释,却没想到自己最终从她手里接过的是一份如此美丽的礼物!
一株常春藤
●卡罗尔
我结婚时用的花束是我自己精心挑选的,每一种花都有着不同的含义:蓝色鸢尾是我丈夫最喜欢的花,白玫瑰象征着纯洁的爱情,而预示我俩将白头偕老的是几根翠绿的常春藤。
婚宴上,我一只手端着一杯香按酒,另一只手拿着一束鲜花,在人群当中来回穿梭,不时与朋友们聊上几句。尽管忙得上气不接下气,但我心里喜滋滋的。突然,有一只手搭到我的肩膀上。我转身一看,是我婆婆的一个朋友,我与她只匆匆打过几次照面。她手里捏着一根常春藤。
“这是你跳舞时,从花束里掉下来的。”她说。我向她道了谢,正要伸手去接常春藤的时候,她又说了一句:“我想自己留着,你介意吗?”听到这样的请求,我十分惊讶。我还没有抛花呢,况且我几乎不认识这位女士,她要我的常春藤干吗?不过,明天一大早,我就要出门去度蜜月了,到时肯定不会带着这束花同行的。我也不打算婚后留着它。再说,我今天收到的鲜花已经够多的了。
“没关系,您留着它吧。”我微笑着说,为自己能大度地对待这个古怪的请求而欣慰。这时,音乐声骤然响起,我离开了她,迈着轻盈的步子走进人群。
几个月后,有一天,我们新居的门铃响了。我打开房门,来人是在婚宴上向我要常春藤的那位女士。这一次,我没有掩饰自己的惊讶。我心里嘀咕:她究竟想干什么?
“我有一件结婚礼物要送给你。”她说,随后递给我一个枝叶婆娑的小花盆。突然之间,我明白过来了。“这是你在婚礼上掉在地上的那根常春藤,”她向我解释,“我把它拿到了家里,修剪了一些枝叶,然后替你栽在了花盆里。”
原来,多年以前,在她自己的婚礼上,有人为她做了同样的事。她说:“我那株常春藤还在生长着,每次看到它的时候,我就会记起自己结婚的那个日子。从那时候起,我一直尽我的力量,为其他新娘栽种一些常春藤。”
我无言以对。对于她那次的古怪举动,我曾有过各种各样的离奇解释,却没想到自己最终从她手里接过的是一份如此美丽的礼物!在以后的许多年里,这株来自婚礼上的常春藤就一直蓬勃生长着,它的生命力比我栽种的任何其他室内花草都要长久。正如这份礼物的赠送人所预料的,看一眼它那翠绿明亮的叶子,就能勾起我对身披白色婚纱、许下结婚誓言那一时刻的甜蜜回忆。
这件事已经过去快20年了。如今,我已是3个儿子的母亲。总有一天他们也会长大结婚。那时,作为新郎的母亲,我会建议在新娘的花束里放几根常春藤,而且我知道,常春藤将剪自何处。
他是一头倔驴,认死理,嘴拙,可有一手焊工绝活儿。
心声
●李开忠
热烈的掌声中,他登上讲台。黝黑的脸涨得紫红,他舔舔嘴唇,瓮声瓮气地说:“同志们,我……我……”
数不清的目光,像无数支闪光的银箭齐刷刷地射向他,早已准备好的话语被吓得无影无踪了。
“哈——”人群发出了善意的笑声。他也苦笑笑,用袖子擦擦额上的汗。
“小王,别慌。”刘厂长在后排座上轻声提示道,“就说说你是怎么连续两天两夜抢修加热炉的。”
这话题对他并不难。有次加热炉管道漏水,为了多轧钢,没等炉温降下来,他便穿上用水浇湿的棉袄,第一个冲进了炉内。等同志们硬把他架出来时,棉袄已经快烤干了。他大汗淋漓,呼吸急促,大家劝他别进去了,可他喝了一肚子凉水,又冲进炉内。
“好,我说……我说……”
无数只眼睛闪烁的火苗,像无数支气焊枪喷射的火焰。困窘扼住了他的嗓子。“小王,你说说那次抢修转炉烟罩吧。”刘厂长又在后边轻声提示。
那次烟罩严重漏水,转炉被迫停止冶炼。他站在3米多高的平台上焊补。炉体辐射热像万颗钢针般刺着他,黄烟、灰尘像舞动的纱巾紧裹着他。他一会儿仰焊,一会儿立焊,一会儿用小锤敲去渣皮,检查焊缝。他坚持着干了两个多小时才焊好,可是,他却虚脱了,是工友把他背下了平台。
“好,我说……我说……”
无数支气焊的火苗变成了一片电焊的闪光,照得他脑际苍白一片。
“小王,要不,你说说脑子是怎么转的弯吧。”钟书记端了一杯开水放在他面前。
他是一头倔驴,认死理,嘴拙,可有一手焊工绝活儿。有段时间,不知怎的,他认为当官的好人不多。他不像有的人发牢骚,骂大街,可就是工作起来没有劲。有一次,班长安排他干一个急活儿,他眼皮动,身子却不动窝。班长急了,扣了他当月奖金。他拿起焊枪,在班长头上砸了个大疙瘩,为此,受到了厂纪处分。他憋闷,借酒浇愁,喝得胃大出血。他躺在病床上,脸像白蜡,脑子里一会儿热,一会儿凉,生命危在旦夕。厂领导紧急决定,从市里请来了专家为他动手术,救了他一命。
他颤抖着手,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开水,霎时,一股热气从心底慢慢升起,早已准备好要说的话冲到喉咙,他抓起话筒,大声喊道:“厂里拿咱当人看,咱就像牛一样干!厂里拿咱当主人,咱就豁出命来干!”
哗!掌声像雷鸣一样响起。
孩子僵硬的小手慢慢地伸了出来,像要吃力地抓住些什么东西,接着,眼睛也睁了开来,静静地盯住母亲的脸。
爱就一个字
●佚名
我听说过这样一个真实的故事:有一年冬天,一个叫云架岭的地方下起了一场罕见的大雪,几乎将所有的沟沟坎坎夷为平地。恰在这时,一个3岁的聋哑孩子突然得了一场怪病,高烧烧得像一块火炭,三天三夜昏迷不醒,急坏了他的父母
在村里能请到的医生一个个摇头而去之后,他的父亲试探地对妻子说:“那……只有到县医院去看看了。”
前来探望的村民一齐将吃惊的目光投向他的脸。从云架岭到县城,至少要走100多里路,其中60多里是险峻异常的山路,平常人走都提心吊胆,在这样恶劣的天气里下山,谁都觉得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弄不好连一家三口的命都得赔上。
可是,做妻子的听了丈夫的话,近乎绝望的眼神一下子又有了亮色,迅速用棉被包住毫无知觉的孩子,抱起来就往门口走去。年轻的父亲顺手拎过一把铁锨,紧紧地跟在后面。
乡亲们说不出什么话来,默默地让开一条道,目送着他们一头扑进漫天的风雪。接着,他们看见那位年轻的父亲紧走几步赶在妻子前头,用铁锨在没膝深的雪地里铲出一条路,让妻子稳稳当当地往前走。
不知是谁带了个头,大家轰地一下追了上去,夺过他手里的铁锨,轮流在前边开道,一直护送他们到了60里外的山下。
然后,丈夫借了一辆手推车,推着妻子和孩子连夜往县城赶去。
他们到达县城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这时,孩子通体冰凉,连心跳也消失了,县医院的大夫无比遗憾地告诉他们:“晚了,给孩子……找个好地方吧!”
丈夫沉默半晌,嗫嗫嚅嚅地对妻子说:“到这一步了……咱们……把孩子送走吧……”
神情木然的妻子仿佛受了电击一般,猛地一抖:“不!我不丢!娃还活着,我要跟娃一起回家……”
无论人们怎样规劝,执拗的母亲总是咬住这一句不放,丈夫只好叹了口气,又推起妻子和孩子,艰难地踏上了回家的路程。
雪依然在下,天地间混沌一片,似乎要将这对悲痛欲绝的小夫妻彻底地淹没。走着走着,坐在手推车上的母亲索性解开自己的衣襟,将孩子紧紧地搂在怀里,仿佛要用自己的体温将冰凉的孩子暖热。每过一会儿,她就要温柔地拍拍怀里的被卷、梦呓似地呼唤几声:“娃乖乖,妈带你回家……”丈夫机械地走着,汹涌的泪水从眼角流下,在脸上结成长长的冰凌。
“要么,你哭出声,让心里好受些?”丈夫说。
妻子摇摇头,她哭不出声来。
不知走了多长时间,走了多少路,天黑了又明了,雪小了又大了,忽然,手推车上的妻子一声惊呼:“他爸,快看,娃动了,娃活了!”
丈夫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将妻子和孩子一起揽在怀里。果然,孩子僵硬的小手慢慢地伸了出来,像要吃力地抓住些什么东西,接着,眼睛也睁了开来,静静地盯住母亲的脸。
“妈!”孩子的嘴唇一动,轻轻地吐出一个石破天惊的声音。
可怜的母亲头一歪,稀泥似地瘫了下去,幸福地死在丈夫的怀里。
直到现在,这个孩子仍然只会叫一个字,那就是——“妈!”
可这个字的分量,却比世界上所有的语言都要重。
这一下,村民们惊骇了,继而是深深的感动。他们抢了小伙子的货,小伙子理应怨恨他们,即使他们吃了那种淀粉被毒死,也是罪有应得。而小伙子不惜以下跪的方式来请求他们别吃这些工业淀粉,拯救他们的生命。这样的爱心,这样的善良,这样的胸襟,让他们羞愧难当,感动不已。
善良那根弦
●方冠晴
印度北部有个村庄,叫格依玛村。这里土地贫瘠,人们生活穷困,连填饱肚子都成了问题。村民们也想改变现状,苦于找不到生财之道。
离格依玛村不远有一条公路,属于那种简易公路,路况不算好,经过那里的车辆经常发生事故。有一次,一辆装载着食用罐头的货车在那里翻进了沟里,一车罐头滚落一地。司机受了伤。拦了一辆顺道车去了医院,那些货物无人看管。格依玛村的村民见了,就将那些罐头偷偷地运回家,一连好几天。家家户户都有罐头吃。
这件事给了格依玛村民以启发,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他们完全可以靠路吃路了。所以,他们经常到那条公路上转悠,希望再有运载食物的车辆在那里出事故,他们好乘机有所收获。
但车祸的事毕竟不会经常发生,眼瞧着一些运载食物的车辆来了又去,他们一无所获,这让他们很不甘心。所以,他们想到一个主意,晚上,趁公路上没人的时候,他们就拿上工具,将公路的路面挖得坑坑洼洼。这样一来,车子在那里出事故的情况就多起来。即使车子在那里不出事故,但路况太差,所有经过那里的车子行进速度都非常缓慢,这给了格依玛村民以可乘之机,他们会跟在车后,趁司机不注意,偷偷地从车斗里拿走一些他们需要的东西。
这件事在渐渐演变,起初,他们只是偷拿一些食物,后来,其他货物他们也拿,好送到市场上去卖一些钱,发展到最后,他们就不是偷偷地拿,而是明目张胆地抢了。一时间,格依玛旁边的那条简易公路成了最不安全的路段,警察局每个月都会接到好几起关于车上货物被抢的报案。
警局出动警力破案,他们在现场抓住了两个正在抢货的格依玛村民,给这两个村民量刑。但这样做并没有威慑住其他村民,反而让村民们学会了作案时更加隐蔽更加机警。他们的作案开始有组织并有序起来,有专门的人负责望风预警,抢到货物后就拿回家藏起来,或者更换货物的包装,让前来搜查的警察找不到物证。一时间,警察束手无策。
当地政府也想了很多办法,想让格依玛村民放弃哄抢货物的不道德和非法行为,引导他们走上正途。无奈,格依玛村民已经从哄抢货物中尝到了甜头,他们习惯了这种不劳而获的生活方式。
哄抢货物的事在格依玛村附近屡屡发生。那年冬天,司机们因为从格依玛经过经常丢失货物,所以,许多司机选择绕道行驶的方式避开了格依玛路段,这样一来,格依玛村民好几天没有收获。这一无,终于有一辆货车从那里经过。车上装的,是一袋袋磷酸脂淀粉,一种工业用淀粉。格依玛村人都没有什么文化,在他们看来,淀粉就是粮食,可以制作成各种各样好吃的食物。当下,大家就一拥而上,抢走了二十多袋磷酸脂淀粉。
司机见有人抢了他的货,便停下车,跟在抢货人的身后往格依玛村追。这样一来,反而给了其他格依玛村人机会。他们不慌不忙地将车上无人看管的所有淀粉搬了个空。
小伙子追进村子,就请求村民将他的货还给他,格依玛村人哪会将到手的“粮食”轻易地交出来,他们都不承认拿了他的东西,并采取了应对措施。
小伙子百般恳求都没有作用,他只得告诉村民们,那些磷酸脂淀粉不是普通的食用淀粉,而是工业淀粉,有毒,吃了会死人,他们拿去了也没有用。
小伙子说的是实话。
但格依玛村人都不相信,因为这种磷酸脂淀粉无论是从色泽还是手感上,都与他们平时吃的食用淀粉毫无区别。更何况,在他们看来,淀粉就是用来做食物的,怎么会有毒?
小伙子见村民们不相信,吓得不知所措。他本来想去警局报案,让警察来追回那些淀粉。但是,他又担心一离开,真有人将那些淀粉做成食品吃了,那时候会闹出人命。虽说闹出人命他也没有责任,但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人去送死呀!他只得一家家地登门去说明情况,甚至向村民们下跪,请求他们:“那些淀粉你们交不交给我都无所谓,大不了我受一点损失,但我求求你们,千万别吃那些淀粉,那样是会死人的。”
小伙子的执著,让村民们对他的话由不相信到将信将疑。有人就将那种淀粉拿来喂鸡,以检验小伙子所说的话是真是假,结果吃了这种淀粉的鸡不一会儿就死掉了。这一下,村民们惊骇了,继而是深深的感动。他们抢了小伙子的货,小伙子理应怨恨他们,即使他们吃了那种淀粉被毒死,也是罪有应得。而小伙子不惜以下跪的方式来请求他们别吃这些工业淀粉,拯救他们的生命。这样的爱心,这样的善良,这样的胸襟,让他们羞愧难当,感动不已。
感动“使我们以生动而有力的方式感受生命”;感动是一道宽厚的河道,承纳生命,承纳世界。
学会感动
●刘小玲
每天走过的街边有一个瘦瘦的男人在摆摊卖菜,每天他从老远的乡下用单车把一摞葱翠运到城里来,那一蓬披着晨风沾着夜露的鲜绿,便仿佛是大自然给城里人的恩赐。一个休息日,我去买菜,挑了一捆只有三棵的白菜,付钱时思绪正在游移,怔怔地拿了就走。及至到了家门,才发现手中的那捆白菜沉甸甸的,一看原来里面有五棵白菜。我拿着菜折了回去,对他说:“不好意思刚才我拿错了。”当我重新拿起属于自己的那捆菜时,我看见那瘦瘦的男人眼睛闪动了一下。他在为我的行为感动么?
以后,他每天都要为我留一小捆最好的菜,本来,我很多时候是不用买菜的,只是为他那一番诚挚感动,每次我都会买他的菜。许多年了,我们仍未谈一句话,似乎彼此已有了一种默契,都为曾经拥有过的一份单纯而感动。
把这个故事告诉朋友,惹来一番哂笑:你已不再年轻了,为什么竟仍那么容易被感动?哦,是的,感动应该是年轻的专利。感动“使我们以生动而有力的方式感受生命”;感动是一道宽厚的河道,承纳生命,承纳世界。让“个体生命与世界达到默契、沟通”。
或许我们这个世界真的已经太老了,太多的苦难,太多的冲击,让人心如海岸的礁石,礁石化成冷漠。于是热情消减,于是荒冢遍野,于是人类所有激情与创造逐渐荒凉。
于是我们还会感动么?
奋战高考的孩子会为母亲捧来的那杯牛奶感动么?
打麻将深夜归来的丈夫会为妻子床前的灯光感动么?
专横独断的上司会为部下一个卑微的建议感动么?
游人会为被刻得遍体鳞伤仍坚强挺拔的树木感动么?
能为城市雕塑感动么?能为街角那一丛翠绿感动么?能为一个关切的眼神感动么?能为一次起不了作用的帮助感动么……
如果你还能感动,你的血管不曾硬化,你的神经不曾衰弱;如果你还能感动,证明你仍在注视世界,仍能认识自己。
如果拳王泰森在狂躁中咬下对手耳朵后的痛心疾首的谢罪不能感动拳坛,那么拳坛不再精彩;如果三毛精心设计的荷西童话一定要打破,那么爱情不再美丽。因为,只有对世界绝望的人,厌倦了生命的人才不会感动——哀莫大于心死!
学会感动吧!那些细微的感动如常青藤那向着太阳的触须,每一份颤动都是生命信息的传递。为追求感动;为善良感动;为美丽感动……整个世界就会在感动中再度年轻。
一件白衬衫,是一段与贫穷抗争的历史;一个月牙印,是一世浓浓兄弟情的见证。这一衣一印影响了我的一生,使我懂得了亲情,学会了发愤。
白衬衣月牙印
●方冠晴
事情起源于县里举行的一次中学生广播体操比赛。
那一年我12岁,在家乡中学念初一。哥哥14岁,与我同校,念初二。学校为了能在比赛中拿奖,在全校学生中进行了严格筛选,最终组建成一支30人的体操队。我和哥哥都很荣幸地成为了校体操队队员。于是,一连串的强化训练,直到农忙假临近时方宣告结束。
放秋季农忙假的前一天,校长召集体操队全体队员开会,他讲了三点:一、农忙假一结束,我们就要去县城参加比赛;二、假期中希望全体队员不忘练习,争取比赛时拿好的成绩;三。队员服装颜色必须统一,一律穿黑裤子白衬衫,没有的动员家里买。
前两点我和哥哥并不太在意,但第三点对于我和哥哥来说就成了难题。黑裤子我和哥都有,不新也不旧,是去年过年时家里给做的。但白衬衫却没有,那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奢侈品。
当我将校长的讲话精神向母亲作了转述时,母亲长长叹了一口气,说:“两件白衬衫起码得十块钱,要七八十斤谷对换,家里的粮本来就不够吃,我看你们就别参加什么体操队了,去跟校长说一声,叫他换两个人吧。”
哥哥听话地点点头。我可不依,搬出不下十条理由要买衬衫。母亲就是不答应。于是我又哭又闹,不达目的不罢休。父亲从田里收工回来,见我这样,给了我一巴掌,直骂我不懂事。衬衫没要到反而挨了骂,挨了打,我气得晚饭也不吃,待在房间里生闷气。
晚上,母亲端一碗饭进来,劝我别生气,劝我吃饭,劝着劝着她就流了泪,说不是她不想给我买白衬衫,实在是家里太穷,没新衣服穿不会死人,但如果将口粮卖了去给我买衣服,家里会饿死人的。我可不管这些,直说,一天不买白衬衫我就一天不吃饭,将节省下来的粮食换钱买衬衫总可以吧。母亲无言以对,流着泪出去了。她又叫哥哥进来劝我吃饭,我的回答仍是那句话,哥哥就咬了咬牙,说:“你吃饭吧,我一定让你有白衬衫穿,你相信哥哥。”别的事我可以相信哥哥,但这件事我不信他,衬衫不是说说话就能有的。那顿晚饭,我没吃。
第二天早晨,不见了哥哥。吃早饭的时候,母亲问我哥哥到哪里去了。我说凭什么我要知道——我还在生闷气。母亲便满村子里寻。隔壁三叔说,我哥哥昨晚一个劲儿向他打听到渡河陶瓷厂挑缸卖的事——三叔过去做过这个生意,用谷到陶瓷厂换缸,然后挑着缸到较远的地方卖,可以赚点脚力钱。
母亲回家查看谷缸,果然里面的谷浅了一大截,料定是哥哥拿去换缸了。于是吃过早饭,父母惴惴不安地下田干活去了。
直到傍晚,父母收工回家时,还不见哥哥回来。父母亲真急了,我也沉不住气了,于是一家人出去找哥哥。到哪里去找呢?父母商量了好一阵子,后来就打着火把往渡河方向走。大概走出两里地,模模糊糊看见路旁有一个人影。“是光儿吧?”母亲惊喜参半地大叫着奔过去。我们用火把一照,果然是哥哥。他蹲在地上,双手抱着膝,沮丧地将脑袋放在膝盖上面,见了我们,脸上的神色竟然有些慌乱。母亲一把抱住他,喜极而泣:“孩子,你怎么不回家,你蹲在这里干什么?”问了半天,哥哥才吞吞吐吐地说:“我想挑缸卖,赚点钱买衬衫。可是,可是,我不小心,摔了一跤,缸,缸摔碎了。”父母亲半天没吱声。后来父亲问:“缸摔了就不回家了?你不怕将你妈急死?”哥哥哭着说:“那缸是30斤谷换的,30斤谷被我弄没了,我,我不敢回家。”母亲将哥哥抱得更紧了,也哭了:“傻孩子,你又不是故意的,没人怪你呀。”父亲上前将哥哥扶起来,用手在哥哥头顶上摩挲着。哥哥满面泪光地望着父亲,哽咽着说:“爹,我今后一餐少吃一碗饭,我保证不会因为我连累大家挨饿。”母亲泣不成声,直说:“傻孩子!傻孩子!”父亲也转过身去偷偷抹泪。
这天晚上哥哥真的就只吃一碗饭,无论父母怎么劝,他只是说“吃饱了”,再不加饭。母亲先是流泪,后来就扇自己的嘴巴,一边打自己的脸一边说:“你没用!你该打!你拖累孩子受苦!”哥哥奔过去跪在母亲面前,捉住她的手,说:“妈,别这样,我吃,我吃饭。”于是哥哥又吃了一碗,和着泪。
接下来的几天,哥哥天天去挑缸,他私下对我说:“衬衫看来是买不到了,但我要将那30斤谷挣回来。”每天晚上回到家里,哥哥累得就像一摊泥,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每当这时,母亲就端盆水来为哥哥擦身体。哥哥的肩膀又红又肿,母亲用热毛巾为哥哥敷,一边敷一边流泪,总重复着一句话:“受罪,孩子,明天别去了。”但第二天哥哥仍然去。母亲没办法,后来,她和父亲上工时将我和哥哥锁在屋里,但家里的大门是轴式门,哥哥从里面将门卸下来,照样去挑缸。
我也要跟哥哥去挑缸,也想挣点钱买白衬衫。但哥哥不带我去。他说,从家里到渡河陶瓷厂有15里路,得挑30斤的谷去;换了缸后,缸起码有60斤重,挑着走村串户,不知要走多少路;买缸的人也是用谷换,回来的时候肩上仍是压着担子,你吃得消?一天少说也要走五六十里地,光走路就有你哭的。我真不敢去,但又不信哥哥的话是真的,于是偷偷去问三叔,三叔说:“哪是大人干的活,而且是有力气的男人干的活。就是我,挑了两天也得歇一天,吃不消啊!”我说:“可我哥只有十四岁,他已经挑了四天。”三叔摇着头,叹息说:“这孩子,遭罪呀!”
第五天,也是我们假期的最后一天,哥哥回来得很早,一瘸一拐的。我惊问:“你的脚怎么了?”他笑呵呵地说:“没事,走路时沙子钻到鞋里去了,将脚打了个泡。”他高兴地告诉我,那30斤谷他全部挣回来了。说着话他从装谷的袋子里掏出一件白衬衫,在我面前抖动:“怎么样?没用家里一分钱,没用家里一两谷。彻彻底底,完完全全是我挣来的。”我羡慕地盯着那件白衬衫,说不清是该高兴还是该妒忌。哥哥笑眯眯地说:“试试看,看合不合身。”我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是说——给我。”“当然!”哥哥骄傲地说,“我答应过你。怎么样,我说话算数吧?”“可你呢?”“我已经跟老师说了,我不参加体操队了,老师已换上了别人。这衬衫是为你买的。”是兴奋?是感激?是崇敬?我当时就流了泪。
晚上,我被母亲的抽泣声惊醒。睁开眼,就见母亲正在盘问哥哥。原来哥哥腿上有一个洞和一个月牙形的血印。母亲是在为哥哥擦身体时发现的。那洞还在往外渗着血。哥哥交代说,他今天卖缸时被一条狗咬了,那狗的主人便买下了那口缸,还给了一块五毛钱,让哥哥去治伤。“你怎么不告诉我?你怎么不到医院去?”母亲来了火,冲哥哥吼。哥哥低下头,半天,嗫嚅着说:“本来那家人要带我去医院,但我寻思着,为弟弟买衬衫还差一块五毛钱,明天就要开学,再不挣足钱就来不及了。所以,所以我开口向他要了一块五毛钱。”
我震惊了。母亲震惊了。也不知过了多久,母亲回过神来,背起哥哥就往医院跑。
谢天谢地,哥哥的伤口很快就痊愈了,而且并没有感染狂犬病毒。这是我一生由衷的庆幸。
自此之后,我有了一件白衬衫,而哥哥的腿上有了一个月牙印。无论是看到那件白衬衫还是看到那个月牙印,我就会想到哥哥挑缸的那段历史,并为之深深感动。
一件白衬衫,是一段与贫穷抗争的历史;一个月牙印,是一世浓浓兄弟情的见证。这一衣一印影响了我的一生,使我懂得了亲情,学会了发愤。
就在这个离冠军一步之遥的地方,他痛苦而坚决地放慢速度,让开跑道,眼睁睁地看着队友舒马赫的跑车第一个冲过终点。
丑闻下的亮光
●白暮天
这个世界上的人,知道FI方程式车赛的人,大概就知道法拉利车队的著名车手舒马赫;而了解舒马赫的人,大概也知道他的搭档巴里切罗。因为就是巴里切罗绿叶衬红花般的配合,才铸就一代车王舒马赫的赫赫大名和辉煌成就。
在策略和配合非常考究的FI方程式车赛中,他们的完美配合成了FI车坛一道绚丽的风景线,为人们所称道。但是,他们之间有一次特殊的配合却使他们陷入了丑闻的尴尬当中。
在2002年的那个星期天,奥地利站的比赛开始了。预备指示灯亮起的时候,一部部赛车开始发动,顿时发动机的声音在起点上隆隆作响。车手们都将自己和赛车调整到最好的状态,等绿灯亮起的时候,他们争取以最完美的速度发车。因为在这种极速运动中,完美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
和过去的比赛发车一样,舒马赫的这次发车也接近完美,但是巴里切罗却更胜一筹。
在绿灯亮起的时候,巴里切罗的赛车如同离弦之箭,顺着赛道冲了出去,领先在车队前面。而在他的赛车后面,舒马赫等人的赛车在不停地争夺着属于自己的位置,比赛一开始就变得异常精彩,看台上的车迷们止不住大声地欢呼起来。
巴里切罗沉着地驾驶着自己的赛车,以最快的速度飞驰在弯曲的赛道上。他的状态非常好,始终保持在车队最前面,没有给任何一辆赛车任何一次超越的机会,就连已经蝉联四届车手总冠军的舒马赫都没有能追上他。
就这样,赛车一圈又一圈地飞驰着,在这场激烈的比赛中,巴里切罗始终独占鳌头,遥遥领先在车队的最前面。而在他的后面,紧跟着的是舒马赫前跑车。
随着时间推移,终点逐渐临近,巴里切罗的车迷们仿佛已经看到了冠军的希望,他们期待见证这片一直默默无闻地为车王保驾护航的绿叶,将在这个美丽的星期天成为一朵最耀眼的鲜花。
终点终于临近了,按巴里切罗当时的车速,只要一秒钟,他就将冲过终点,登上冠军的领奖台,可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他却接到自己车队控制台的指令,要求他放慢速度,让比赛积分最高的舒马赫先冲过终点。于是,就在这个离冠军一步之遥的地方,他痛苦而坚决地放慢速度,让开跑道,眼睁睁地看着队友舒马赫的跑车第一个冲过终点。
就这样,他又一次成了一片绿叶,为了整个法拉利车队的大局,从一开始就领先的他在最后一秒钟遵照车队的指示,将难得的冠军奖杯拱手让给了更有希望获得年度车手总冠军的队友舒马赫。
而这一个违背竞赛道德的举动,无可避免地让他陷人了对他职业道德的拷问当中,媒体和车迷纷纷指责他破坏了赛事的竞争环境。
这件事情俨然成为了一件FI赛事中的丑闻。但是在丑闻的背后,更多的人却在为巴里切罗辩护,甚至给予他崇高的赞赏,更有人说他是“世界上惟一一朵比鲜花更美的绿叶”。
因为大家在比赛的最后一刻,看到了巴里切罗可钦可敬的一面,那就是他在执行命令时的万分坚决,以及他那种为大局利益而牺牲自己的荣耀与利益的可贵精神。
而他的这种大局精神也得到了法拉利车队的肯定,他和舒马赫在领奖台上接受观众的欢呼和祝福时,冠军舒马赫微笑着把他硬推上了冠军的位置,然后把冠军奖杯递给他。此刻,两人在全世界车迷的目睹下,流下了热泪。
这件事情虽然最后以丑闻的形式被记录在FI车赛的历史上,但是巴里切罗却用他人格的亮光照亮了这场特殊的比赛,因此,让每一个记起这场比赛的人们都报以由衷的敬意和会心的微笑。
母爱是一部伟大的作品,读懂了它,你也就读懂了整个人生。
有爱,生命才永恒
●佚名
一个初秋的黄昏,刚刚下过雨,山里的风凉凉的,几位猎人的运气非常好,他们居然发现了一群漂亮的斑羚。虽然这个季节,在这里斑羚是非常多见的,但是这样一大群聚集一起,还真是少见。于是,猎人们的精神都上来了,他们骑着马,大喊着,形成一个小半弧状;开始追逐这一大群斑羚。
受惊的斑羚掉头就跑,虽然惊惶,但是有条不紊,朝同一个方向奔去。
由于他们都是经验丰富的猎手,对那里的地理位置非常的清楚,所以,很快;这群斑羚就被猎人们围追到了一个陡峭的悬崖边上。离悬崖很远的地方才是对面的山,也可能是斑羚们唯一的出路,但是显然不现实,虽然斑羚的弹跳非常出色;但是也绝对不可能跳过这么宽的悬崖到对面去。
大群的斑羚面对悬崖停下来了,有轻微的骚动。
猎人们停下马,看着这些无路可走的斑羚,他们都在想,今天的收获真的很丰富,一个绝好的机会让自己碰到这样大群的斑羚。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听到一声尖叫,只见一只漂亮,甚至可以用风度翩翩来形容的年轻雄性斑羚,仰天长啸一声。猎人们也惊呆了。声音刚刚落下,它步履坚毅而优雅,从斑羚群中走了出来。
这时候,那只年轻的斑羚又对着斑羚群叫了几声,清脆而有力。
声音刚落,就看到奇羚们开始移动;猎人们吓了一跳,以为它们要反过来攻击。于是,赶紧上马,用猎枪指着它们,并且目不转睛地看着它们。
猎人们想象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只看到,那群斑羚慢慢地开始走路,没几分钟,就分成了两队,左边的一队明显是年轻而健壮的斑羚,右边的一队比起来要老很多,有一两只还有些轻伤。
猎人们都不知道将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让他们永生难忘。
又是那头有漂亮角的斑羚首领,大叫一声。就看到从右边队里走出来一头老斑羚,它向后退了几步,就猛地开始起跑(难道他们要集体自杀吗?猎人们心至想)。它跑到了悬崖边缘的时候,用脚有力地蹬地,腾空而起,就在它蹬地的瞬间,从左边一队中走出一只年轻的斑羚,也朝悬崖跑去,这时候,老斑羚已经不可能跳到悬崖对面去了,在经过了弧线的最高点之后;开始坠落,就在此刻,年轻的斑羚正好也跳出了这样的弧线,右脚重重地踏在了老斑羚的脊背上,重新有了一个支撑点,继续跳出了另外一个弧线,顺利到达了对岸。与此同时,这重重的一脚,也加剧了老斑羚坠落的速度,它缩成一回,旋转着坠落到了谷底,猎人们已经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
两队斑羚,就这样从右边走出一只年长的,先跳,再从左边走出一只年轻的;在空中踏在老斑羚的脊背上,跳到对面。它们这样一组一组地跳,非常有序,设有谁插队,也没有谁退缩,最后的结局就是一只年轻而健壮的斑羚顺利地跳到了对面;而另外一只年老的却迅速地跌落谷底。
跳了许久,就剩下这只漂亮的领袖和另外一只幼斑羚,领袖仰起头,长长久久的一声,伴着那凄美的声音,它后退几步:突然向前跑动,加速:再加速,右脚踏地,在悬崖边缘起跳,它跳得好高,好美,在空中,形成一个完美的弧线……当那只年幼的斑羚重重踏在它的脊背上的时候,年幼的斑羚像获得了新生,再次高高跳起,领袖像其他年老的斑羚一样,旋转着,旋转着,跌落谷底……
就在它坠落的那一瞬间,天际出现了一道美丽的彩虹。
村里的老人这样评价他,说他磨的并不是刀,而是心。
磨刀的人
●戴存伟
每天天不亮的时候,村东的小河边就会传来“霍霍”的声音。如果有月亮,借着月光,就会看到一个人在小河边的石头上磨刀。
他弓着腰,一只手抓着刀柄,一只手捏着刀尖,让刀在石头上来回游走,发出“霍霍”的声音。
小河淌水,河水里的月光映着刀发出的寒光。有时,那闪光犹如火星溅起来,落在水中,一下就灭了。
没有人记得他是从哪一年的哪一天开始磨刀的,开始也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要磨刀。
有人问他磨刀于什么,他回答:“杀仇人!”再问他:“仇人是谁?”他总是不语。再问他,他就会闷闷地反问:“你知道他,你能帮我杀他吗?”问话人无话可说了。
就这样,每天天还未亮,他就在村东的小河边磨刀。没有月亮的时候,能够让人看到刀在石头上磨出的火星;有月亮的时候,就会看到刀锋上的寒光。
开始的时候,那把刀有二尺长,需要他双手张开,磨起来,非常费力;刀越磨越短,先是一尺九、一尺八,后来磨到了半尺……
村里人替他着急了,刀这么短了,怎么还不动手?问他,他总是不语;再问他,他就闷闷地说:“不着急,再让他活一段时间!”
终于有一天,他把刀磨成了一把小巧的匕首。他再磨刀时,不用像以前那样费劲了,而且作为杀死仇人的武器它再合适不过了。
这把小巧的匕首,在他的手下,在磨刀石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在黑黑的夜里,有时擦在他处,就迸出几许火星来,礼花般散落到水中。
然而,他还是每天不停地磨它。于是,这把匕首变得越来越短,开始手还能够绰绰有余地握住刀柄,后来刀柄都有些不好握了。最后,刀身磨没了,只剩下了刀柄。
他握着刀柄在小河边,再也看不到刀锋的寒光了,再也没有火星落到水中。然后,他把木质的刀柄扔到小河里,“咚”的一声随着河水,流走了。
村里人问他:“你不杀仇人了?”他说:“不杀了,让他活着吧!”他说这话声音很轻,就像木质的刀柄扔到了河水里面,随着河水流走了。
后来,村里的老人这样评价他,说他磨的并不是刀,而是心。
对爸爸来说,我好像是最重要的人。他总是慈爱地看着我,问长问短。爸爸对我的爱就像他用来给我做书包的那块皮子一样坚韧,一样真实。
那一天,我终于读懂了爱
●佚名
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我上四年级时的第一个星期。那天放学之后,我从学校出来,沿着联合大街向市中心的我爸爸的修鞋店走去。然而,在到达他的修鞋店之前,伍尔沃斯连锁店的橱窗像磁铁一样吸引了我的目光。橱窗正中显著的位置上摆放着一个红色格子花呢的书包。书包上那红色鲜艳的塑料手柄在秋日明亮的阳光下闪烁着绚丽多彩的光芒。书包的前面是一个嵌人式的铅笔盒,它的开口处镶着一条有着黄色拉环的拉链。我靠近橱窗,把脸贴在玻璃上,以便能够看清楚它上面的那两个扣环。它们也是用那种红色鲜艳的塑料做的,而且被恰到好处地安装在书包的盖子上。“如果我能有个这样的书包,那我不也就像珍妮特和我们班上其他女孩子一样了吗?”我想道。但是,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我爸爸从来都没有说过要给我买这种书包。
想到这,我气愤地从肩头把我的那个褐色的书包滑下来,然后使劲将它摔到我前面的人行道上。在这明媚的秋阳下,这个皮书包一点儿光泽都没有,而书包上那黄铜做的扣环也是那么黯淡,没有一丝闪光。此刻,它就这么静静地躺在人行道上,像一头又老又丑的母牛,横亘在我和橱窗里的那个红色格子花呢书包之间。我的书包是爸爸自制的。
然而,无论我怎么苦思冥想,也想不出一个合适的理由对爸爸说我不想要他给我做的这个书包。最主要的,那个红色格子花呢书包要3.98美元一个,我想我们可能买不起。
第二天早晨,当我醒来准备去上学的时候,我感到非常为难。因为今天,珍妮特邀请我们班级所有的女孩放学后到她家里去喝下午茶。在这之前,我不仅从来没有喝过下午茶,而且也从来没有去过珍妮特的家里。我不想背着这个破书包去她家里。在我们班里,她是一个很讨大家喜欢的女孩,而且,她还拥有我们每一个人想要的任何东西。不仅如此,珍妮特还拥有一头漂亮的金色鬈发,她住在郊区的一栋单门独院里。她的爸爸在一家大公司里工作,而且还有自己的办公室。珍妮特也有一个从伍尔沃斯连锁店买来的配有铅笔盒的红色格子花呢书包。
那天上课的时间好像特别长,没有尽头似的。终于,好不容易熬到了放学,我们8个女孩一起来到了珍妮特的家里。哦,这一趟我真是不虚此行,大开了眼界。她的家比我所想象的还要漂亮。看着她家豪华的装饰,我感到就好像是在拜访一位公主似的。
珍妮特的妈妈端着一个银质的茶壶,帮着她为我们倒茶。而我们则几乎都在等待着吃饼干呢。就在这时候,门开了,珍妮特的爸爸走了进来。
“嗨!爸爸!”珍妮特张开双臂向他跑去迎接他。他没有看珍妮特,只是心不在焉地用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头。“哎,别把我的衣服弄皱了。”他一边说一边向后退了一步。
“哦,嗯,对不起,爸爸。”珍妮特说,“您想见见我的朋友吗?”
“我没有时间。”他不耐烦地说,同时,打开公文包,从里面掏出来一摞报纸。
“凯瑟琳,”他对着珍妮特的妈妈粗鲁地问道,“我们家今天要干什么?”
他指的是我们。
“罗恩,”珍妮特的妈妈道歉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过,请原谅这些女孩子们。”她说着离开了餐厅走进厨房。
顿时,这间漂亮的餐厅成了珍妮特父母争吵的回音室。
“你应该知道,我回到家里喜欢安静。”珍妮特的爸爸嚷道。
“是的,我知道,但是,这一次,我认为你不应该介意。”珍妮特的妈妈争辩道。“如果我回到家里没有一个和睦安静的环境,又怎么能够指望我养家挣钱呢?我想让那些小孩儿立刻离开这儿!”
接下来,珍妮特的妈妈就没有做声了。然后,厨房的门“砰”地一声关上了,并且,我们听到沉重的脚步声向楼上走去。
一会儿,珍妮特的妈妈回到了餐厅。“姑娘们,我非常抱歉打断你们,”她低着头,眼睛不敢看着我们任何一个人,满怀歉意地说,“现在,大家赶快把饼干吃完,然后你们可以到珍妮特的房间里去玩,等你们的父母来接你们。”
于是,我们只好默默地吃完饼干喝完茶,然后又默默地走到珍妮特的房间里去了。珍妮特的床上盖着镶有荷叶边的床罩,窗户上挂着带有皱边的落地窗帘。不仅如此,她还有一台电视机、一台收音机和一台电唱机。长那么大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房间——真是太漂亮了。
看着看着,我又想起了自己的房间——在我那个墙上涂着廉价的、略有点晃眼的粉红色油漆的窝里,地板上铺着破烂不堪的油布,家具也都是别人用过的旧家具。我环视着这里,几分钟前,我还对它艳羡不已,而现在只让我感到畏惧。
我的思绪不禁又回到了那个下午。那天,当爸爸伸出双臂紧紧拥抱我的时候,他身上的粗布围裙把我的脸都磨疼了,想到这儿,我不禁抬起双手揉搓着我的脸颊,我又想到了那块苹果卷饼,爸爸每次只买一块给我吃,而他自己却从来都不舍得吃一口。而且,不论他每天有多少鞋子要修理,他总是要抽出一些时间和我说话,对爸爸来说,我好像是最重要的人。他总是慈爱地看着我,问长问短。
这时,我的目光正好落在了珍妮特的那个红色格子花呢书包上,它正放在白色的写字台上。我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满怀羡慕地抚摸着那个漂亮的红色塑料手柄。但是,我突然发现,它的上面布满了一道道划痕,不仅如此,那用来固定背带的铆钉也因为书籍太重的缘故而被拽了出来。仔细想来,这个书包,其实就像珍妮特的生活一样,并不是那么完美。
就在那一刻,我突然非常想回到家里去。我想和我的家人们一起围坐在厨房的桌子旁,大家一边吃着硬皮面包,一边开心地笑着,聊天儿……就这样,我一边想着,一边焦急地盼望着爸爸快点儿来接我。
许多年过去了,我仍然珍藏着那个破旧的皮书包。爱,不是来自于银质的茶壶里——当然,也不是来自于红色格子花呢的书包上。有时候,它却来自于一间不大的房间,来自于一块特意准备的苹果卷饼,当然,也来自于那个自制的褐色的皮书包上——因为,那上面的每一针每一线都是用爱缝起来的啊!就在那天,我终于明白了,爸爸对我的爱就像他用来给我做书包的那块皮子一样坚韧,一样真实。
在工作上我多么渺小,在爱情上我多么卑微,在亲情上我多么骄傲。
我的喜剧生涯
●任田
昨晚几个朋友小酌,突然议起童年时的容貌来,我总算逮到机会自恋一把,于是大吼:“小时候我那个标致啊……”
一言既出,满座投来同情的目光,谁都知道,小时候美丽的女孩,长大后必如我现在这般猫三狗四;但我如果不用力抓住这个机会,谁会知道我曾经美丽?
美不美丽,对于身为女子的我至关重要,但是对我父母却并不重要。
刚工作的时候,我曾因为受到排挤心清压抑,居然跟领导托辞说母亲病了,一溜烟逃回西安。我的父亲,堪称黑色幽默大师,在家里挂俩气球迎接逃兵,气球上写着:欢迎任田。
我很尴尬,腆着脸在家里混了几天,终于决定还是回单位的晚上,父亲找我谈话。他说,你知道你差点被遗弃吗?我大惊,虎着脸叫:谁敢?谁这么恶毒?他说,因为你小时候总是发烧,医疗条件又不好,我们总以为你养不大的。我急,忙问:后来呢?我怎么样?父亲平静地说,当然是养大了呗,但我们又担心你傻,因为你吃下去的那个剂量,医生说就是头牛也傻了。我愣,半天憋红了脸才说,你们于是就想干掉我?想甩了我?父亲点点头,那是你姥姥的主意,但你妈死活不肯,抱着你要同归于尽。后来我说,孩子再傻也是我们的孩子,她傻,我们就努力活得长一点,养到她老。
父亲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极认真,看了看我那个孬样儿,笑起来:后来你上小学,我们好开心;又上中学,我们都笑得合不拢嘴了;等到你大学毕业,居然可以找到工作,经济独立,还谈恋爱……你知道么?我们就像中了500万大奖一样。
那个晚上,他一直没有提我那个倒霉单位的事,也没有说任何励志打气儿行千里母担忧的话,只是絮絮地讲我小时候的事,讲我挺漂亮挺神气就是有时表情呆滞,讲我上树掏鸟下河捉虾夏天光着膀子和院里的小子赛弹弓,讲我妈一会儿设计我当宾馆服务员,一会幻想我站柜台卖吃货,反正都是有把子力气都能干不用脑子又实惠的岗位……那时候我父母的关系本来有点磕磕碰碰不依不饶的,但因为有了这个舍不得遗弃的傻闺女,为了能一直罩着这个傻闺女认字、读书、生活自理,乃至安全嫁掉,两人倒互相体谅,逐渐恩爱起来。听着听着,我的眼泪,突然滚落在手心上,润泽了一大片深深浅浅的掌纹。
在离开家的江湖里,很多人都喜欢读我的文章。找我说话、给我写信、约我玩耍,或者被我的笑话逗得趴在桌子上痉挛,可是在同时,也会有同样多的人不喜欢我,嘲讽挖苦我、找茬消遣我。每当我身心受到重创,深陷悲剧漩涡,恨不得投窗而出的时候,我都会在刹那之间退回原点,摹然想起父亲说自己中了500万大奖的表情,一切魔障就都烟消云散,澄清释然,我又重新变回父亲的小女儿,喜剧的女主角。我心知肚明:在工作上我多么渺小,在爱情上我多么卑微,在亲情上我多么骄傲。
那天晚上,我们的晚餐可能会晚一些,但丹尼尔给我上的这一课却很及时。我是该好好想想,我到底在忙些什么!
有人真的需要它
●风雪梅
开进超市的停车场后,我在脑子里又迅速地过了一遍我要买的东西:鸡肉、莴苣、面包卷、苹果、牛奶、给孩子吃的麦片以及冰淇淋。我们今天有朋友过来吃晚饭,我必须抓紧点儿,我还得赶回去打扫房间、洗澡以及梳妆打扮。“快,孩子们,”我一边关掉发动机,一边对孩子们说,“让我们看看,我们能以多快的速度完成采购任务。”我匆忙地钻出汽车,把两岁的女儿安德瑞从车位上举起来,背在身后。
我的大儿子马克斯主动说:“我来帮你。”带着三个孩子,我总有种丢三落四的感觉。“丹尼尔你在哪里?”我感觉有人在扯我的袖子,我转过身去,是丹尼尔,我四岁的儿子,他不爱说话。我伸出手,让他握住。然后,我们就向超市走去。走着走着,突然,丹尼尔松开我的手,径直向放手推车的地方走去。他停下来,紧盯着他脚边的东西。“丹尼尔,别管它,”我说,“我们必须赶快。”可他对我的话充耳不闻。他弯下身,捡起了他发现的东西,一张脏兮兮的略呈绿色的纸。我膘了他一眼,好像是一张一美元的钞票。“我先帮你拿着,回家后给你。”我顺手把它塞进了口袋。
“是谁的?”丹尼尔问,“丢了它的人一定会很着急吧?”
“是啊,妈妈,”马克斯同意道,“那可是一大笔钱啊。”
没有时间给他们解释一美元是多么小的一个数字,它甚至不够买今天晚餐吃的面包卷。“没有人会在乎它的,孩子。相信我。”我把安德瑞放进购物手推车的安全座里,一边推着她,一边挑选我要买的东西。马克斯和我并排走着,丹尼尔慢吞吞地跟在我们后面。我们差不多采购完,来到收银处时,丹厄尔又问一遍:“妈妈,那钱怎么办?”
“我们该回去了。”我说,我填好支票,对着那金额不由自主地皱了下眉头。然后,我们离开了超市,在走过丹尼尔发现钞票的地点时,他又落在了后面。
“妈妈,也许有人真的需要那钱。”丹尼尔说。“看,它只是一美元。”我不耐烦地说,从口袋里摸出那张皱巴巴的钱,并把它展开。我仔细地看了它一眼,不禁叫起来:“丹尼尔,你捡了100美元!”
丹尼尔停下来,抬头看着我。“那么,我们把它还回去吧!”
“怎么还?”我问。
“我们在这儿等,直到丢钱的人把它领回去。”
冰淇淋在融化,牛奶有些发热,安德瑞该睡午觉了,而我必须在客人到来前打扫好房间。
“我们没有时间等。”我说,尽管也同情那个丢掉这么多钱的人。
丹尼尔抬起头看着我,轻声说:“妈妈,每次一有重要的事,你就没时间。”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看了一眼表。如果我洗澡洗快一点,如果我不打扫楼上的房间……
“好吧,我们在这儿等10分钟。”我们坐进车里。为了避免不停地看表,我观察起停车场外来来往往的人们。我看到的都像我一样,慌慌张张、急于要把需要的东西买好的人。如果我从那张钞票前经过,我根本不可能注意到它。“上帝啊,”我问,“我到底还错过了些什么?我这么忙,又是为什么?”
就在我沉思时,一辆破旧的白色汽车开进了停车场,停在我们对面的空位里,从车里走出一对看起来很疲惫的夫妇。我们看着他们向超市走去,他们的眼睛总是往地上看,而且他们在丹尼尔发现钞票的地方停下来。这对夫妇仔细地搜索着那块地,男的显得很消沉,女的似乎快掉眼泪了。“坐这儿等一分钟。”我对孩子们说。我从车里出来,向那对夫妇走去。
“你们丢了什么吗?”我问那个男士。“是的,”他回答道,“丢了100美元。”我从袋里摸出那张钞票,我看见那个男士有些不相信地睁大了眼睛。接着他紧紧地拥抱我,差点没让我窒息。“真是奇迹!”他大声说,“感谢上帝!”
“你是否可以去谢谢我的儿子?是他捡到钱的。”
这对夫妇三步并做两步地来到我们的车前,那男士伸出手,紧紧地握着丹尼尔,那女的拍着丹尼尔的头,抚弄着他的头发。“我知道有人会需要它。”丹尼尔说。
我看着那对夫妇愉快地回到他们的车里。接着,我也钻进车子,把它倒出车场。我回头看了一眼丹尼尔,他的行动比语言更响亮。那天晚上,我们的晚餐可能会晚一些,但丹尼尔给我上的这一课却很及时。我是该好好想想,我到底在忙些什么!
尽管这些事情发生在很久以前,但我记得非常清楚。那个圣诞节让我和姐妹们懂得了给予人快乐而产生的快乐。
另一种快乐
●佚名
天上飘着毛毛细雨,我和姐姐吉尔从卫理公会教堂跑出来,急着回家去玩圣诞老人带给我们和小妹妹莎伦的礼物玩具。教堂对面是泛美加油站,灰狗长途汽车会在那里中途停站,由于是圣诞节,加油站关门了。但在大门紧锁的加油站门外狭窄的路檐下,站着一家人,为了不被淋湿,他们紧紧地挤在一起。当时,我想知道他们为什么呆在那里,但我忙着去追赶吉尔就把他们给忘了。
到家后,我们发现玩玩具的时间很少了,因为得马上到爷爷奶奶家去吃圣诞大餐。我们开车行驶在那条公路上,发现那一家人还站在那个紧闭的加油站门外。
爸爸在那条公路上开得很慢,而且越接近去爷爷奶奶家的路口,车速就越慢。突然,爸爸掉转车头说:“我实在不忍心。”
“怎么了?”妈妈问。
“站在泛美加油站的那一家人,他们还带着孩子,今天是圣诞节,我不忍心看到他们站在雨中。”
爸爸把车停到加油站旁,我看到他们有5个人,夫妻俩和3个孩子——2个女孩和1个小男孩。
爸爸摇下车窗,对他们说:“圣诞节快乐!”
“你好,”那个男人说,他个子很高,不得不弯腰向我们车内望着。吉尔、莎伦和我都盯着那3个孩子,他们也盯着我们。
“你们在等车吗?”爸爸问。
男人说是的,他们要去伯明翰,他有个哥哥在那儿,并且希望能在那儿找份工作。
“但是,汽车要过几个小时才能到这儿,你们站在这儿会淋湿的。温邦站离这儿只有几英里远,那儿有一个小屋可以避雨,还有几张长椅。”爸爸说,“你们可以坐我的车去那里。”
男人考虑了一下,然后招呼他的家人。他们上了车,没带任何行李,只有他们穿的衣服。
他们一坐上车,爸爸就回过头来问那些孩子们,是否看到了圣诞老人,3个孩子忧郁的表情是对爸爸的回答。
“没关系,”爸爸说着,并朝妈妈眨眨眼,“今天早晨我看到圣诞老人了,他说没能找到你们,所以就把给你们的圣诞礼物放到了我家。我们先去拿礼物,然后再去车站吧。”
听到爸爸的话,那3个孩子马上高兴了起来,开始在后坐上蹦跳,说笑。
我们到我家下了车,那3个孩子冲进大门,直奔圣诞树下摆放的玩具,一个女孩看上了吉尔的洋娃娃,立刻把它抱在怀里。我记得那个小男孩拿了莎伦的球,另一个女孩拿了我的礼物,尽管这些事情发生在很久以前,但我记得非常清楚。那个圣诞节让我和姐妹们懂得了给予人快乐而产生的快乐。
妈妈发现他们的二女儿穿着短袖裙子,就把吉尔唯一的毛衣给她穿上了。爸爸邀请他们一起去爷爷奶奶家吃圣诞大餐,但夫妻俩拒绝了。我们都努力劝说,但他们终归没有去。
在送他们去温邦的路上,爸爸问那个男人有没有坐公交车的钱。男人说,他哥哥把车票寄给他了。
爸爸从衣袋里掏出仅有的2美元,本来他要用这2美元维持到下次发工资。他把钱塞进那个男人的手里,男人想拒绝,但爸爸说:“你们到伯明翰的时候会很晚了,孩子们会很饿,用它给他们买点儿吃的东西。我以前很穷,知道穷的滋味。”
我们把他们送到了温邦站,离开的时候,我一直望着窗外,看到小女孩抱着她的新洋娃娃。
我知道,十几年前那个跟在卡车后面跑的孩子,其实应该是我。
弟弟的爱
●佚名
每当我坐在全市最豪华的写字楼里,看着街道上忙忙碌碌的人们,都会有种特别的感觉。谁能想到,不过才十几年,我就从一个山沟里背着干粮上学的孩子,变成这家独资公司的白领,开着新买的“赛欧”,西装革履地出人高级场所。而这一切,其实都缘于一场灾难。
我13岁那年,一场大水毁了老家整个山村,等我被人从树上救下来后才知道,全家只剩下我和同父异母的弟弟两个人。父母和家里那座破房子,早被洪水不知冲到了什么地方。
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绝望。以前虽然家里穷,但是我学习好,完全有可能到大山外面去上学,然后飞出这个穷地方。可现在一切都破灭了。而我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从小就粗野鲁莽,不爱学习,却因为后母的偏心能得到更多疼爱。我一直不喜欢他。
不久,乡干部带来一个中年人,说是父亲的一个远房弟弟,我们的叔叔。我感觉一下有了希望,叔叔一定会把我们带出去。谁知,叔叔却说自己家没有多大的能力领养我们兄弟俩,只能带一个走。我心里刚燃起的希望一下又破灭了。弟弟长得又高又壮,假如让叔叔挑选,八成不会选我。可第二天,叔叔却给弟弟留下一点钱,要带着我走。弟弟哭着跟我们走到村口,我也哭了,可自私的心理让我不敢回头去看,我害怕叔叔会改变主意。
卡车开动了,透过灰蒙蒙的后窗,我看到弟弟跟在后面边哭边跑。卡车越开越快,他的身影也越来越小,最后终于看不见了。
跟着叔叔到了省城,日子过得并不好。虽然他家没有孩子,可是婶子经常在家里指桑骂槐。不只是我,叔叔也一样整天被她骂。不管怎样,我都一直忍着,只要能让我上学。
我终于顺利考上了北京一所重点大学,因为成绩优秀,还没毕业就被现在的独资公司抢先聘用。很快,我在市中心按揭贷款买了一套大房子。那时婶子已经去世,我把叔叔接了过来。
就在我对生活充满希望的时候,弟弟突然出现了。当我看着眼前这个穿着黑棉袄、满脸胡子,已经完全成了农民的弟弟时,心里忽然涌起很多愧疚。虽然这么多年我没怎么想起过他,可看到现在俩人的差距,我还是觉得对不起他。
弟弟住下了。
他吃饭时蹲在地上,说话扯着大嗓门,并把我刚装修的家搞得一塌糊涂。最糟糕的一次,我喜欢的一个女同事来家做客,他居然盯着人家看半天,还一边傻笑,吓得那女孩夺路而逃。第二天,全公司都知道我有一个山里来的兄弟。而那个女孩再也不肯答应我的约会,她说她无法想象怎么能和有这样一个弟弟的人交往。
我意识到,自己已无法再习惯有一个弟弟,更别说是这样一个弟弟。于是我问叔叔,弟弟打算什么时候走。可叔叔却告诉我弟弟这次来不准备走了。我忽然想起,叔叔家以前的老房子现在正是开发商眼热的地带,听说可以卖很大一笔钱。难道叔叔要把旧房子分给弟弟?我准备和弟弟好好谈谈。
谁知还没等我开口,弟弟说话了:“哥,俺这次来,是叔让俺来的。说要分给俺一套房子。”我心里“咯噔”一下,果然让我猜对了。弟弟继续说:“俺没想着要那房子,本来俺也不想来,可心里想着你,这十来年,俺从没忘了你,心里想着咱哥儿俩怕是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了。”说着,满脸胡子的弟弟居然有些哽咽:“俺也看出来了,你不喜欢俺……俺过两天就走啦。”
弟弟的话一点都没让我感动。我只是想,假如他留下,家里还会这样乱下去;我还要给他找工作,娶媳妇,而且,叔叔的旧房子还要分一半给他……于是我没接弟弟的话茬儿,心里想着只要他离开,我宁肯给他一笔钱。可叔叔坚决不让弟弟走。我连反驳的理由都没有,叔叔什么都给了我,比起弟弟,我的命运已经好太多。
由于叔叔的挽留,弟弟终究没有回去。不过他不再像开始那样和我说话了,谁都能看出来我对他的抵触。每当看到他蹲在地上吃饭,在花园里晒太阳抓虱子的样子,我就生出一种厌恶的感觉。
我决定再和弟弟谈。同样,没等我开口,弟弟却说道:“哥你不用说,俺就要走了。这阵子也麻烦你了,现在天冷了,俺……”没等他说完,我马上接着说:“没问题,给,这是2000元钱,你拿上,回家买几吨煤,花完了再找哥要。”弟弟说什么都不接,我以为他嫌少,又添了1000元,可他依然不接。我越发相信他是为了那旧房子,于是拉下脸说:“你怎么这样!哥挣钱也不容易,就算你嫌少,我也得慢慢给你才是。”
弟弟的脸一下涨得通红,不认识一样看着我:“你说啥呢哥,俺不是嫌少,俺是嫌你把俺当外人。”我随口说:“你不就是想着那套旧房子吗!我知道你这次来是想分拆迁费,告诉你,那钱没你的份!”
弟弟瞪大了双眼看着我,满是风霜的脸上一片愕然。听到争吵声,叔叔走过来,用哆嗦的手指着我:“你,你简直是混蛋,你怎么能这样说你兄弟!你不该这样啊,你们是哥儿俩,他在老家已经够苦的了,这么多年一次都没找过咱们,你不觉得有愧吗?”
我自知理亏,只好硬着头皮说:“这是各人的命运,我也不想这样。”
叔叔再次气得喊道:“各人的命运?我告诉你,当年我去找你们的时候,根本没想带你回来,是你兄弟说你身体差,吃不了苦,非让我带你走不可。现在你居然这样对待他!”
我待在那里,一下想起多年前弟弟在车后面跟着跑的情景。叔叔指着我的鼻子继续骂:“这么多年,我一直想把你兄弟接来,可他不干,说怕连累你。告诉你,那套旧房子就该是他的,你想都别想!”
自己的私心被戳穿,我从后悔变得恼羞成怒,也喊道:“我是你的养子,那房子就该是我的!”叔叔挣脱弟弟的拉扯继续喊:“他是我亲侄子,比你亲!”
我吃惊地愣在那里。叔叔继续说:“你根本不是你爹亲生的,你是他第一个老婆带来的!论到天上我也不该把你兄弟扔在老家,你和我们家没一点血缘关系!”
房间里死一般地静。我只觉得血液全部涌到头上,小时候婶子骂我的话在耳边回响起来:领回个白眼狼,不知道什么时候养大就跑了!
叔叔渐渐平静下来。弟弟蹲在一边抽着烟说:“哥,俺也是后来才知道你不是俺亲哥,可俺一直当你是亲哥。”他站起来对叔叔说:“算了,俺还是走吧,俺哥有文化能挣钱,以后全靠他给你养老啊。”说完,他从腰里拿出一个布包:“这些年俺赶大车拉石头挣了钱,俺不缺钱,这1万块钱给叔吧,俺哥起早熬夜的,挣钱也不容易。”弟弟说。
我流着泪扑过去,一把搂住了弟弟……
我终于没能留住弟弟。我送他上了长途车。车开了,我跟在后面跑着,看到弟弟在里面向我挥手。车开得越来越快,我却不想停下来。我知道,十几年前那个跟在卡车后面跑的孩子,其实应该是我。
当你无私地给予,你便会加倍地得到精神的欢愉!
分享甜蜜
●韩杰
赵慨与李升两家相邻,只有一墙之隔。赵家种了一棵枣树,挂着红楞楞大枣的枣枝伸进李升院内;李升种着一株苹果树,结着红艳艳大苹果的苹果枝也“越境”伸进赵慨院中。
实际上,各家只要将果树的枝条往自家院内撇一撇或用绳子将果枝勒住枝就不会“自由发展”。但赵慨想:李家很爱吃枣,就让他家尝尝鲜吧!李升也想:赵家喜食苹果,就让他家尝尝苹果的美味吧!
于是两家互告邻居,过墙的果子随便吃。
由于互送甜蜜,两家都品尝到了滋味鲜美的水果;由于都惦着邻家,两家便亲如一家。
智者说:“将一个痛苦分给别人,便得到两个痛苦;将一个快乐分给别人,便能得到两个快乐。”
当你无私地给予,你便会加倍地得到精神的欢愉!
没有哪一个人真正了解自己的父亲,但是,我们大家都有某种推测或某种信任——米南德
疤痕
●周海亮
她长得很漂亮。可是左边的眉骨上,有一道深深的疤痕。
那时她还小。父亲推着独轮车,把她放在车筐的一侧。田野里到处是青草的香味,她坐在独轮车上唱着歌。后来她听到山那边响起“哞——”的一声,她站起来观望,车就翻了。
那天很多村人对她父亲说,怎么不小心一点呢?这么小的孩子。
她喜欢唱歌和跳舞。小时候在村人面前唱唱跳跳,便有十大人夸她,唱得好哩,妮子,长大做什么啊?她就会自豪地说,电影演员。
她慢慢地长大着。长到一定的年龄,便意识到自己的脸上,有一道难看的疤。从此她不在外人面前唱歌。因为她怕别人问她,长大后干什么。
后来她去遥远的城市读大学。她读的是与“演员”毫不相关的专业。但有那么一个机会,她还是去试了试某电影学院的外招。结果,和她想像的完全一样,她被淘汰了。
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道疤痕。
大二暑假回家的时候,父亲为她准备了一个小的敞口瓶,瓶子里装着一种黄绿色的黏稠的糊糊。父亲说,这是他听来的偏方,里面的草药,都是他亲自从山上采回来的。听说抹一个多月,疤就会去了呢!父亲兴奋着,似对自己的话,深信不疑。
她开始往自己的疤上涂那黏稠的糊糊。每天她都会照一遍镜子,但那疤却一点儿也没有变淡。暑假里的某一天,有几位高中同学要来玩,早晨,她没有往眉骨上抹那黏糊。父亲说怎么不抹了呢,她说有同学来玩,父亲说有同学怕什么,她说今天就不抹了吧。可是父亲仍然固执地为她端来那个敞口瓶,说,还是抹一点吧。那一瞬间她突然很烦躁,她厌恶地说不抹了不抹了,伸手去推挡父亲的手。瓶子掉到地上,啪一声,裂得粉碎。
父亲的表情也在那一刻,变得粉碎。还有她的希望。
以后的好几天,她没有和父亲说话。有时吃饭的时候,她想对父亲说对不起,但她终究还是没说。她的性格,如父亲般固执。
回到学校,她的话变得少了。她总是觉得别人在看她的时候,先看那一道疤。她搜集了很多女演员的照片,她想在某一张脸上发现哪怕浅浅的一道疤痕。但所有的女演员的脸,全都是令她羡慕的光滑。
她变换了发型。几绺头发垂下来,恰到好处地遮盖了左边的眉骨。她努力制造着人为的随意。
那一年她恋爱了。令她纳闷的是,男友喜欢吻她的那道疤。
大三那年暑假,她再回老家,父亲仍然为她准备了一个敞口的瓶子,里面盛装的,仍是那种黏黏稠稠的黄绿色糊糊。父亲嗫嚅着,其实管用的……真的管用。父亲挽起自己的裤角,指着一道几乎不能够辨认的疤痕说,看到了吗,去年秋天落下的疤,当时很深很长……现在不使劲看,你能认出来吗……我这还没天天抹呢。
看她露着复杂的表情,父亲忙解释,下地干活时,不小心让石头划的……小伤不碍事。却又说,可是疤很深很长呢。
她特别想跟父亲说句对不起,但她仍然没说;她特别想问问当时的情况,但她终归没敢问。她怀疑那疤是父亲自己用镰刀划的,她怀疑父亲刻意为自己制造一个和她一模一样的疤。她害怕那真的是事实。她说不出来理由,但她相信自己的父亲,会那么做。
整整一个暑假,她都在自己的疤上仔细地抹着那黏稠的糊。她抹得很仔细,每次都像第一次抹雪花膏般认真。后来她惊奇地发现,那疤果真在一点一点地变淡。开学的时候。正如父亲说的那样,不仔细看,竟然看不出来了。
可是她突然,不想当演员了。
星期六晚上她和男友吻别,男友竟寻不到那道疤痕。男友说,你的疤呢?
她笑笑,说,没有疤了。
其实,她知道,那道疤还在。
疤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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