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出玉门-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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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嘿嘿笑:“你这个……表,可以商量。”

    昌东说:“你戴?”

    有些时候,东西出手,跟为宠物择主一样,看价钱,也看买主,不是什么人来接盘他都肯的。

    “不不不,我戴干嘛啊,当然转手卖。”

    叶流西赶紧拉昌东走:“走吧走吧,我就是问问……我又不是没有刀,我们去看别的,找汽油吧。”

    她走得飞快,努力心无旁骛,一直东张西望:“汽油……在哪卖啊……昌东,我觉得汽油那么金贵,用的人又不多,可能不会随便摆出来的,咱们还是得找一些关系……”

    昌东打断她:“真不要?”

    “我就是随便看看,再说了,我有刀了,已经用顺手了。”

    “你的刀,都卷过几次口了。”

    “磨呗……越磨越有感情,再说了,砍了上千个瓜了,有感情了,嗯,有感情了……”

    对一件东西实在找不出优点,就容易拿“有感情”来粉饰装点。

    “真不要?”

    叶流西抬起脸:“真的。”

    昌东说:“你这个表情,眼看就要上吊了。”

    他转身向那个摊位走去。

    叶流西有点懵,看着昌东过去,在摊位前单膝蹲下,解下表带。

    那人伸手来拿,拿了个空。

    也不知道昌东说了什么,那人一直点头,过了会,接过手表,把刀套进皮套给他,反手又递给昌东一厚叠纸。

    昌东走近了,先递给她一张纸:“看这里的钱,是不是很有意思?忘记跟你说了,关内用金箔钱,因为西安附近有金矿。”

    叶流西接过来看,这钱跟常用的百元钞一般大,不同的是,中间部分嵌了片方方正正的金箔,摸上去又薄又软。

    她忍不住问:“他还倒给你钱?”

    “是啊,我讨价还价了,我跟他说,同样好的刀,在别处的市集,我也能买到,但是我的表,整个关内,都找不到第二块,他如果转手,至少赚双倍……所以他考虑了一下,给我加钱了。”

    他把刀递给叶流西。

    叶流西没接,犹豫了一下,说:“我不要。”

    虽然很想要,但这刀一定很贵,用钱买的,她又没出钱。

    昌东说:“你是不是想多了?我有说是给你的吗?”

    那是什么意思?叶流西抬头看他:“那递给我干什么?让我摸的?”

    “我们五个人里,你和高深是战斗力最强的,趁手的家伙是如虎添翼,你用的刀好,我们的安全会更有保障,所以,买来借给你用。”

    叶流西说:“原来是让我做事啊……”

    她终于接过来,皮鞘缓缓抽开,忍不住笑,真是挺适合她,不重,大小也适合,改天她做个刀带,就可以把刀挎在腰上……

    她腰细,身材也好,挎把刀,会特别带劲,不行了,真要被自己迷死了……

    昌东提醒她:“要经常擦,我会检查的,你只有使用权,所有权在我这里,懂吗?”

    叶流西说:“我知道了……”

    以后,她有钱了,就从他手里买过来,或者请他再多借点时间,他不同意,她就抱着刀死不撒手,大不了在地上滚两圈,反正能屈能伸惯了……

    昌东低头看她。

    她轻咬下唇,唇角微微弯起,别人他不知道,但在她脸上出现:典型的小得意,小窃喜。

    最近见的有点多。

    ——

    逛完四条长街,也没看到卖汽油的,看来叶流西说得对,汽油是稀罕货,没点关系搞不到。

    不过有意外收获。

    在茶摊喝茶的时候,听到邻座交头接耳,确切地说,先还有所顾忌窃窃私语,后来就是敞开了谈了。

    茶客甲:“蝎眼的人这趟在小扬州吃了败仗,回去之后会不会掉脑袋啊?听说江斩脾气很坏啊……”

    茶客乙冷笑:“你这就不懂了,这怎么能叫败仗?小扬州是什么重要地方了?我跟你说,这叫声东击西,派出一小股人,一会乱黄土城,一会乱红砖城,都是幌子,让你们摸不清他用意,我听说啊……”

    他语出惊人:“江斩已经进黑石城了。”

    座中一片惊呼。

    茶客丙:“这不是找死吗?西安是什么地方?那里大批的羽林卫和方士啊。”

    茶客乙:“难道他还怕这个?怕这个的话,他就不会反了,各位好自为之吧,保不准时隔千年,又要来一次兽首之乱咯。”

    茶客甲终于找到了反驳的机会:“这就是你孤陋寡闻了,两个月前,签家人在黑石城刚测过无字天签,兽首玛瑙根本还没出现呢。”

    第61章

    蝎眼

    叶流西听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

    倒是昌东,装着感兴趣,向就近的茶客套话,那人话也多,叽里呱啦,知无不言。

    说是千年之前,关内有一次大乱,细究起来,跟目下的情形很像,连名字都异曲同工,那一次乱党叫“兽首”,这一次叫“蝎眼”。

    那一乱差不多有上百年,连黑石城西安都被侵占了五十年之多,好在后来,羽林卫和方士东山再起,把乱党一网打尽。

    那以后,民间就一直有个说法:羽林卫和方士一直重权在握,普通的老百姓想生事,根本就是以卵击石。兽首一伙人之所以崛起得快且迅猛,是因为他们有个宝物,叫兽首玛瑙,但被铲除之后,这件宝物神秘消失了。

    签家人并不姓签,而是以占卜、测字、算命为业的一群方士团体,好比行业工会,绝活就是无字天签,曾经有签书测出“玛瑙重现日,兽首睁眼时”,所以兽首玛瑙再现,一直是件被忌讳的事,公开场合都是不能提的。

    茶摊里正一片议论纷纷,突然有音乐响起,乐声激烈,还是周杰伦的歌。

    双截棍。

    “快使用双截棍,哼哼哈嘿,快使用双截棍,哼哼哈嘿……”

    茶摊诸人瞬间噤声,喝茶的喝茶,摸牌的摸牌,尽管刚摸起的一手牌,正反都倒了。

    昌东循声看去,茶摊老板面前正搁着一个手提式老录音机,里头放的是磁带,透过塑料盖壳,能看到磁头正悠悠地转着。

    不觉恍惚了一下,小时候,他喜欢拿铅笔转磁头,还喜欢把黑色的带子往外拖,拖得老长。

    再往外看,有一队三个男人正经过,脚蹬皮靴,上下都黑衣,衣料笔挺,腰里一圈皮带挂刀,手里拿短棍,左肩上有彩绘绣样,绣的是密簇鸟羽。

    羽林卫,还真是“为国羽翼,如林之盛”。

    边上的茶客小声提醒他:“别看,巡逻呢,这一阵子人少了,往常不低于五个人。”

    ……

    回去的路上,昌东问叶流西:“你的兽首玛瑙藏好了吗?”

    叶流西没反应过来:她没有藏的概念,就是装在包里,而包扔在车上,没记错的话,挤在矿泉水和挂面之间。

    昌东说:“刚刚那个人的话,可以参考,因为就算是捕风捉影的传言,风和影也是真的;但别全信,还是那句话,真相在小部分人手里,外头人嘴里传的,早就变形了。”

    ——

    回到住处,一切如故,除了肥唐:晒了几个小时的太阳之后,他宣称眼前虽然还有点模糊,但已经差不多可以看到了。

    昌东鼓励他:“再加把劲,眼睛好了之后,就可以去逛市集了,或者走街串巷,去住户家里收旧东西,普通的锅盖汤碗,拿到关外,都说不定能卖大价钱。”

    肥唐双目放光。

    这一晚过得平静,天一黑每家每户都关门,昌东照例去看了一回丁柳,她倒是躺得无知无觉,反而是高深,满目血丝,下巴上都起了胡茬,昌东要换他半夜,他只是不肯。

    这一对也真怪。

    回房之后,昌东翻了戏箱出来起画稿,这里三张床,昌东睡中间那张,画到中途停下。

    往左看,肥唐在做眼保健操,表情又是陶醉又是虔诚,就差在脑门上写一句“我要逛市集”了。

    往右看,叶流西在擦刀,乍逢新欢,爱不释手,这反应倒也正常。

    擦了一会,她过来找他:“昌东,帮我起个那种能挂刀的腰带的稿吧,我明天去买块皮子,回来照着自己做。”

    昌东说:“你要什么样的?”

    “好看的。”

    这话,简直跟问想吃什么时答随便一样让人伤脑筋,昌东差点气笑了:“我是问你,刀想要怎么个挂法。”

    叶流西比划给他看,这里要挂刀,方便抽取,搭扣最好在前面,解戴都方便。

    昌东差不多听明白了,他开始在册子上起稿图,叶流西在床边坐下,低头看他画。

    他没画上半身,只几笔示意出腰、臀、大腿那一截,皮带绕腰一圈,侧面加了个皮挂:“这样?”

    叶流西皱眉:“有点丑啊,能不能再宽点?”

    昌东拿皮擦慢慢把要改的地方擦去,细碎滚长的皮屑条从倾斜的纸面上一再滑落。

    “这样?”

    “要不要再往下点呢?”

    昌东耐心得很,又去改。

    其实外行指导、主意一会一变,是件烦人的事,但倒也奇怪,心里平静柔软,并不心浮气躁。

    可能是喜欢她坐在身边、低声说话的感觉,她偶尔欠身低头过来看,垂下的发梢轻轻擦过他手背。

    又可能是喜欢这里的晚上,没有噪音,没有搅扰——回民街不管多晚,哪怕游人散去,也让人觉得燥气犹在,碎声绕梁。

    改到她满意,肥唐都已经睡得四仰八叉了。

    昌东在戏箱里翻了翻,没有找到皮尺,想起可能是放车上了,反正最后一步,不如一气呵成,于是示意她一起出去。

    叶流西跟着他,莫名其妙,看到皮尺时都没反应过来:“干什么?”

    “你做腰带,不要量尺寸吗?”

    “有必要吗,长了就截呗。”

    “短了呢?现接?手拿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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