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越王国传奇-强邻环伺:文王赵眛的首鼠两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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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佗的子孙们显然没有继承他的优良基因,既不及其长寿,又不及其勇武。伴随着王国的哀号和王室的喧嚣,不肖子孙们个个战战兢兢,疲于奔命,在令人窒息的夹缝中因循固守,苟延残喘。

    先王归天,新君即位,人们还没有适应这位羸弱气虚的新主子,忽闻边关告急,闽越大军汹汹来犯。一时间,朝野哗然。文王手足无措,万般无奈只得求援于强汉。险情化解了,南越国元气大伤。本来臣属南越国的闽越脱离南越而臣服大汉,随后夜郎也臣服大汉了,南越国失去了左膀右臂,在与汉朝的对抗中更加力不从心。

    一、赶走豺狼迎来恶虎:闽越国的翅膀硬了

    先王归天,新君即位,人们还没有适应这位羸弱气虚的新主子,忽闻边关告急,闽越大军汹汹来犯。

    汉武帝建元四年(公元前137年),传奇史诗般的老寿星赵佗驾鹤西游。南越国似乎失去了擎天巨柱,一时哭声四起,声彻越宫。臣民们茫然失措、捶胸顿足。圣君身后,南越国将何去何从?

    由于赵佗的儿子先于赵佗而卒,故而王位由其孙子继承,是为南越文王,《史记》中记载其名为“赵胡”,根据考古发现证明当为“赵眛”。

    先王归天,新君即位,人们还没有适应这位羸弱气虚的新主子,忽闻边关告急,闽越大军汹汹来犯。

    一时间,朝野哗然。

    闽越国(公元前202年—公元前110年)是由春秋时期越王勾践的后裔无诸所建,也称无诸国,立国凡92载,统治区域约在今日福建省中北部、浙江南部、江西东部一带。

    公元前306年,楚国趁越国内乱之际出兵攻灭越国,将太湖流域纳入楚国版图。越王子孙分散到江南海滨山野之间,各据一方,自立为王,互不统属甚至还相互攻伐。这种状态延续了数十年。

    无诸姓驺氏,是勾践的十三世孙,约生于战国晚期。他以勾践后裔身份号召越国遗民,占据闽中一带,自立为闽越王。

    秦朝扫灭群雄后,将无诸由王贬为君长,并在闽越国故土设置闽中郡。

    无诸怒而揭竿,率领部众先归顺鄱阳令吴芮,后接受项梁、项羽领导,会同诸侯痛击秦军。无诸率闽中甲兵随沛公刘邦入武关、战蓝田,作战凶猛异常,功勋卓著。

    暴秦灭亡后,因向项羽请封闽王未能如愿,无诸投靠汉王刘邦,率兵抗楚。

    刘邦称帝后,立无诸为闽越王,仍然统辖闽中故地,定都东治。之后,闽越国臣服汉朝,内修清明之政,很快强盛起来,成为西汉王朝东南部一股强大的割据势力。

    无诸死后,子孙内讧迭起,纷争频仍。闽越国统治者还恃强凌弱,北并东瓯,南击南越,迫使周边刘姓诸侯国向其贿赂交好,企图称霸百越,威慑汉廷。

    汉景帝时期,朝廷派周亚夫平定吴楚七国之乱,与闽越国有亲缘关系的东瓯国为求自保而斩杀了叛军首领吴王刘濞。刘濞的儿子刘子驹逃亡到闽越国,唆使闽越国君主郢起兵讨伐东瓯国。郢自恃国力雄厚,便在建元三年(公元前138年)大举进攻东瓯国,围其都城,杀其国王。东瓯将亡,遂向汉廷求援。汉武帝派遣将军严助发兵会稽,浮海相救,扭转了战局,郢退守闽越。汉军自度不谙闽越国地形,不敢孤军深入,遂罢兵而归,偃旗息鼓。

    南越国与闽越国的关系时好时坏。吕后称制时期,汉朝与南越国关系破裂,隆虑侯周灶率军攻伐南越受挫。及吕后死、汉军退,赵佗乘机扩大势力,他一面以珍奇异宝修好闽越国,使其倒向自己一边,一面攻取长沙国边邑数县,还进军江西一带,扬威边境。周边的闽越国、夜郎国等纷纷闻风归附,南越国进入全盛时期。

    后来,南越国继续通过财物贿赂的方式笼络闽越国、夜郎国,巩固尚不稳定的领导权。

    芸芸众生总是有小富即安的思想。试想,闽越国虽偏安一隅,闽越王郢好歹王霸一方,统辖数十万黎民,金辇华盖、琼浆玉液、绫罗绸缎应有尽有,南面称孤而群臣山呼,英姿飒爽而狩猎疆场,何其壮哉!

    如果真这样想,那就大错特错了。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闽越王郢是一位有鲲鹏之志的君王,绝非池中之物。

    郢素来仰慕慷慨悲歌之士,以行侠仗义为己任,在闽越地区享有很高的声威。相传闽越首都东治附近的鳝溪中有大鳝危害百姓,每年正月十五都要吃掉附近村庄的一对童男童女,否则便兴风作浪。村民万般无奈,只得每年备好一对童男童女,可谁家愿意将自己的孩子送给大鳝当美餐呢?村民们痛苦万分,将此事报告给郢。郢闻之大怒,誓斩妖孽,为民除害。他只身一人携弓箭前往溪边,见水中泛起气泡,便连射几箭,水中顿时污血翻滚。突然,大鳝跃出水面将郢拖入水中。郢左右翻腾,使出浑身解数,拳头如雨点般打在大鳝眼睛上。过了许久,大鳝一命呜呼,郢也筋疲力尽地浮到岸边。村民们争相传诵郢的英勇果敢,以至整个闽越国都知道有这样一位英雄在佑护着国人。

    郢登上王位后,勤政爱民,闽越势力逐渐强大。

    先祖越王勾践卧薪尝胆的复国意志深深烙刻在子孙后代的心灵深处,大越国复兴的信念时常回荡在闽越王郢的胸腔中,他时常憧憬横扫群雄、君临天下的光辉时刻。

    闽越人是不会甘心久居人下的。他在韬光养晦,等待良机。

    此番南越国新君甫立,政局不稳,好战的闽越王郢大展身手的时候终于到了!

    汉武帝建元六年(公元前135年),郢发重兵攻打南越国。闽越军攻势凌厉,南越国军队抵抗不住洪流般的虎狼之师,像柔弱的羔羊一样被闽越军追来逐往,狼狈不堪。

    消息传到南越王宫,南越文王赵眛面色苍白、束手无策,宫廷内乱作一团,人人寻求自保,大臣们纷纷聚于大殿。

    朝臣商议对策后,分裂为两个阵营:一派主张依靠本国力量抵御外侮,另一派主张向汉朝求援,依靠汉朝力量消除外患。

    赵眛权衡再三,决定遣使向汉朝求援:“南越国和闽越国都是汉朝的藩臣,按照约定,本来是不能擅自兴兵相互攻伐的。现在闽越国兴兵侵伐南越国,作为臣子,我不敢兴兵征战,唯有请天子圣裁,一切按照天子的诏谕来办理。”求援书写得合情合理更合乎法统,且情真意切,因而汉武帝对赵眛的做法大家褒奖,称赞其忠于臣属之职。

    南越国向汉朝求助,将祸水北引实属无奈之举,说到底是由于国势衰弱,即便侥幸能够抵抗闽越侵略,自己也势必元气大伤。

    当此之时,汉朝饱尝分封割据之苦,早就想消除割据势力对朝廷的恶劣影响,只是限于国力才没有实质性举措。经历“文景之治”后,国力逐渐上升。到武帝在位时,汉朝国富民强,进入鼎盛时期。武帝雄才大略,正踌躇满志,谋划削藩方略。此番闽越国行不臣之举,南越国来朝请援,恰好给武帝提供了良机。于是,武帝派遣大行令王恢率军自豫章郡出发,大农令韩安国自会稽郡出发,水陆并进攻打闽越国。后来,又派严助率兵增援。

    闽越王郢自恃力强,欲发重兵据险隘而抗汉军。大兵压境,闽越人震慑于强汉天威,惶恐不安,纷纷寻求自保之策。郢的弟弟余善私下与国相、宗族商议说:“我王擅自发兵攻击南越国,是不义之举,导致天子派兵来诛。汉军兵强马壮,即便我们现在侥幸战胜,随后汉朝定会继续增兵攻伐,闽越国危在旦夕呀。现在我们应该杀掉郢向汉朝谢罪。如果天子愿意受降,闽越国还能继续存在;如果天子誓灭闽越,我们就与他一决雌雄;如果我们战败,就逃亡入海。”国相和宗室人员觉得十分有道理,便支持余善发动政变。

    余善发动政变十分顺利,在众人协助下用短矛刺死了闽越王郢,并将郢的人头装在木匣中献给尚未到达闽越国境的王恢。王恢见状,说:“闽越王郢穷兵黩武终致此祸。我们率大军前来的目的就是诛杀郢,现在郢的人头在此,你们也谢罪请降了,汉军不战而胜,真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呀。”于是,王恢接受了余善的请降,一面命令军士不得擅自攻击,并派人告诉韩安国事情原委,另一面遣使捧郢的人头驰报天子。武帝对这个结果表示满意,便下令班师回朝。因无诸的孙子繇君丑在郢叛乱时不与之谋,汉武帝派遣郎中将前往闽越封其为新一代闽越王,奉闽越祖先祭祀。但在闽越国中,余善势力很大,且发动政变诛杀郢有功,人人畏惧,连丑都让他三分。武帝考虑到诸侯国尾大不掉会威胁到朝廷的有效控制,便决意将闽越国一分为二,改封丑为越繇王,封已自立为王的余善为东越王。东越王和越繇王竞相表示臣服汉朝,世代效忠汉朝天子。

    王恢平息了郢的叛乱后,派番阳县令唐蒙出使南越国告知此事。后来,武帝又派遣中大夫严助前往南越国将汉朝对闽越国的处理结果告知赵眛。赵眛顿首涕零:“天子为臣兴兵讨伐闽越国,维护了南越国的安定,虽死无以报德,臣一定恪守节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严助要求赵眛一同进京朝拜武帝。赵眛称南越国刚刚遭受闽越国的侵伐,国弱民疲,需要花费时日富国安民,表示处理完国事后立即进京朝拜,还派遣太子赵婴齐随同严助北返。严助觉得赵眛的请求合情合理,便未加勉强,带着赵婴齐返回长安。途经淮南国领地,严助奉汉武帝之令,晓谕淮南王刘安平闽越之事,并嘉奖淮南国积极上书朝廷之举,刘安明白汉武帝是在向自己示威,便称赞皇帝圣明,自己没有皇帝那么有远见和气魄。

    严助离去后,大臣们向赵眛进谏:“汉朝发兵诛杀闽越王郢,不战而胜,威震天下,又派使者前来告知,并要求您去京城朝拜,这实际上是向我南越国示以恩威,警告我们务必谨奉臣节呀。先王曾经反复告诫,侍奉天子只要不失礼数,不行不臣之事即可,万万不能因为使者之言就去觐见天子。倘若被汉朝扣留,那就是亡国之势了。”赵眛觉得有理,便以生病为由,在位的十多年间始终未曾前往长安朝拜汉武帝。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在闽越与南越之争中,汉武帝无疑是最大的赢家。

    闽越国被一分为二,实力大为削弱,汉朝强化了对闽越故地的控制力和影响力,并对南越国造成极大震慑。

    对于南越国来说,有得有失。得失相较,失多于得。

    南越君臣遭逢外患,巧妙地将战火引向汉朝,化险为夷,而本国并未大伤元气。此为一得。南越国向汉朝表示衷心,受到汉朝君臣的褒奖,闽越国分裂,后遭丧乱,而南越国依然保持完整。这也算是一得。

    请神容易送神难。汉朝劳师动众可不是出于所谓道义上的无私援助,而是汉帝国实现大一统的重要一步。

    原本在赵佗时期,南越国保持高度自治,汉朝势力难以深入触及南越国内政。赵眛请援于汉,给汉朝将触角伸向南越国提供了千载难逢的机遇,之后汉朝对南越国事务插手颇多。

    战争结束,曾经臣属于南越国的闽越国与之脱离关系,直接受制于汉朝,赵佗时代建立的南越与闽越之间的主从关系破裂,南越国实际上被孤立起来。严助使越,慑服南越君臣,太子赵婴齐长期宿卫长安,形同人质,为日后南越国内部纷扰埋下伏笔。可以说,南越国班汉师解闽越之患是“赶走豺狼迎来恶虎”。

    经此一役,强汉盛名远扬,百越、西南夷等各个部落纷纷归附,汉朝内属的诸侯国尤其是淮南国慑于中央的威势而不敢轻举妄动,就连一贯视汉人如柔弱羔羊的匈奴对汉朝也不敢小觑。

    二、无可奈何花落去:自大的夜郎也归汉

    树倒猢狲散。赵佗缔造的一度强大的南越国已成过眼云烟,南越国再也无力控制周边附属国了。与闽越国一样,另一个曾经臣服于南越国的夜郎国也向汉朝俯首称臣了。南越国失去了左膀右臂,在与汉朝的对抗中更加力不从心。

    闽越战火方息,南越文王赵眛长舒一口气:总算熬过来了。门外车乘已备,他吩咐前往寝宫休息,确实好长时间没有睡过安生觉了。众人正欲起身,宫门外嘶哑的声音像闪电般传来:边关告急,夜郎国发兵攻打我国边境!

    惊闻此语,赵眛像被雷电击中一样浑身颤抖,瘫坐在地上。

    连自大的夜郎也长出息了!

    相传夜郎兴起于夏朝时期,历经武米夜郎、洛举夜郎、撒骂夜郎、金竹夜郎四个朝代,具有悠久的历史文化传统。到秦汉时期夜郎国已是一个拥有完备政权建置的国家,其统治中心大概在今日的贵州一带。据推测,夜郎国应该是一个奴隶制君长国。据《史记·西南夷列传》记载,汉代西南夷数十个君长国中,夜郎国势力最强大,拥兵十余万,纵横上千里。

    在山高路险的西南夷,夜郎像一位隐居山林的处士一样长期默默无闻,享受着难得的宁静和安详。夜郎之名首次闻于世约在战国时期,据常璩《华阳国志·南中志》记载,楚襄王(公元前298年—前262年)曾派遣将军庄蹻溯水而上攻伐夜郎国,夜郎国投降楚国。这时人们才知道在楚国西南方存在一个夜郎国,史籍中才开始对其有零星记载。

    西汉初年,夜郎国与汉朝并未有直接往来,而与南越国交往甚密。夜郎国与南越国山水相连,贸易频繁,一直维系着良好的双边关系。秦平百越后将中原先进生产技术引入岭南,加之岭南开发和对外贸易,南越国社会经济发展较快,缩小了与中原的经济文化差距。夜郎国与中原相对隔绝,中原先进技术和文化尚未大量传入,社会经济文化发展极受限制,因而比起南越国来显得弱小。两国发展程度虽有差异,但没有实质性的利害冲突。基于共同利益,两国在面对强汉时相互依存。这种形势催生了夜郎国与南越国的友好交往关系。

    为营造良好的外部环境,南越国时常馈赠财物珍宝于夜郎国,使其倒向己方。吕后当权时汉越交恶,汉朝对南越国实行经济封锁,南越国依靠水路与夜郎国进行贸易,两国相互倚靠,关系越来越紧密。及诸吕被诛,汉军回师而赵佗趁势扬威边境时,夜郎国被南越国声威震慑,表示归附。夜郎国在一定程度上依附于南越国,但两国并非君臣、主仆关系,只是南越国以馈赠财物的方式来维系的松散联盟关系。自此,南越国在与夜郎国交往中处于优势地位,南越国为上国。通过夜郎,南越国的影响力西达桐师一带。

    汉朝发兵平定闽越国叛乱后,鄱阳令唐蒙出使南越国晓谕汉朝对闽越国的处理事宜。

    唐蒙出使南越国受到礼遇。南越人请他吃蜀郡特产枸酱。枸酱是南越国接待贵客的珍稀物品。唐蒙感到怪异,便追问枸酱如何从路途艰险的蜀郡运到南越。南越人据实相告,枸酱只有蜀地才有,蜀人私下将其运抵夜郎国销售,再经夜郎国境内的牂牁江顺流而下直达番禺,牂牁江江面宽百余米,足以行船。唐蒙无意中得知这一信息,如获至宝。汉朝早就想平定南越和西南夷,结束割据局面,只是道路不通,士卒和军需物资难以运抵前线,才暂且搁置。

    唐蒙回去后,立即报告汉武帝这一重要情报。唐蒙认为,南越王乘坐皇屋车辇,僭越帝制,以皇帝身份发号施令,名义上为汉朝藩臣,实际上就是南越国的土皇帝,而今经由长沙国和豫章郡抵达南越国的水路被阻断,以汉朝的强盛,巴蜀的富饶,若能通使夜郎,设郡置吏,调动其十多万精兵,再经由蜀郡、夜郎经水路发奇兵进攻南越国,必能克敌制胜。

    汉武帝批准了唐蒙的请求,任他为郎中将,带领千余士卒和大量粮草辎重出使夜郎国。智慧果敢的唐蒙一方面派人凿山铺路,打通从符关进入夜郎的通道,部署大军严阵以待;一方面派人以财物馈赠夜郎边境守吏和国中大臣,使他们甘心归附汉朝。事情办妥,唐蒙便率使团浩浩荡荡进入夜郎国,厚赐珍宝财物,游说夜郎王归附汉朝。夜郎王起初犹豫未决,听闻汉朝陈兵边境,又受到接受唐蒙贿赂的守吏和大臣鼓动,最终同意归附汉朝。于是,汉朝在夜郎北部小邑设置了犍为郡,还修筑了从巴蜀到夜郎的通道。班固在《汉书》中说:“西南夷发于唐蒙”,充分肯定了唐蒙经略西南夷的首功。

    夜郎王当然不是真心臣服的,毕竟在山高皇帝远的地方自立为王多么逍遥自在,谁会甘心做一个居于人下的臣子呢?

    由于道路不畅,夜郎人孤陋寡闻,从未离开过故土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便以为自己的国家是天下最大的国家。某次,夜郎王与随从巡视国境,深感疆域辽阔,便问随从:“普天之下哪个国家最大?”随从迎合他的心意,便说:“当然是我们夜郎国最大喽!”走到一座高山前,夜郎王又问:“天下还有比这更高的山吗?”随从回答:“天下没有比这更高的山了!”走到一条河流处,夜郎王又问:“天下还有比这更长的河流吗?”随从异口同声地说:“天下没有比这更长的河流了!”夜郎王志得意满,从此便认为夜郎国最强大。

    后来,汉朝又派使臣出使夜郎国。夜郎王竟然傲慢地问使者:“汉朝与我夜郎国相比谁的领土辽阔?”使者一听,惊诧不已:一个小小的夜郎国居然不知天高地厚,竟敢与大汉相提并论。汉使对夜郎王说:“大汉北至荒漠,南抵五岭,西逾天山,东达海滨,纵横万里,平野辽阔,山脉葱郁,江河奔腾,拥有数十个郡,而你们夜郎国只不过相当于大汉的一个郡而已。”夜郎王闻之哑然,自感不能与强汉相抗衡,便真心归顺了汉朝。

    夜郎自大的典故实在是千古奇冤。据《史记》记载,夜郎自大的典故本来应荣归滇国。历史就是这样奇特,历史的误读也是历史文化传承的重要方式。

    树倒猢狲散。赵佗缔造的一度强大的南越国已成过眼云烟,南越国再也无力控制周边附属国了。与闽越国一样,另一个曾经臣服于南越国的夜郎国也向汉朝俯首称臣了。南越国失去了左膀右臂,在与汉朝的对抗中更加力不从心。

    汉朝推行大一统方略势在必行,并一步步接近目标,夜郎国不自觉地为大一统巨轮增添了助力,西瓯、骆越等部族也纷纷归汉。可怜的南越国被彻底孤立起来了。

    眼见强邻环伺,属国背叛,却又无计可施,真可谓“无可奈何花落去”。

    赵眛的心情无疑是沮丧的,他甚至连召集群臣商议对策的心情都没有了,因为他知道而今国力衰弱,无论作何挣扎都无济于事,不如行闲云野鹤之事,听天由命罢了。

    三、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宿敌长沙国仗势欺人

    长沙国南临南越国,边界关系、民族关系都很复杂,与南越国时战时和。在某种意义上来说,长沙国是汉朝与南越国和平时期互相联系的纽带,战争时期双方的军事缓冲地。

    然而不久之后,宿敌长沙国开始猛烈攻打边境城邑!

    赵眛惊悚而起,继而无奈地喘息着:强邻环伺,如之奈何?

    在秦汉之际纷繁复杂的政治格局中,百越族涌现出一批风流人物,长沙王吴芮便是百越族政治新星中的杰出代表。

    吴芮世出名门,是春秋时期吴王夫差的第五世孙,其父吴申曾任楚国大司马。在重视出身门第的秦汉时期,这成为吴芮登上历史舞台的巨大政治资本。

    青年时代的吴芮酷爱舞枪弄棒、排兵布阵,经常研究《孙子兵法》和《吴起兵法》,并带领吴氏宗族子弟演练阵法。但吴芮绝非一介武夫,他从小接受良好的家庭教育,深谙治国安邦、统驭百姓的谋略,还身体力行参与各种农猎活动,深入了解民间疾苦。

    秦始皇统一六国后,在全国推行郡县制。故楚遗民吴芮被任命为江西首县番县县令。

    秦朝立国思想多源于法家,刑罚严苛。历史上,为秦效力的功臣良将难得善终,商鞅车裂、韩非囚秦、不韦迁蜀、白起赐死、蒙恬被诛、李斯受戮。与各级贪戾官员不同的是,吴芮深知行刚猛之政必将引来祸端,他反对强征暴敛、轻视民生,在其辖地广施仁爱、轻徭薄赋,此举深得民心,被百越之民尊称为“番君”。南宋学者王十朋凭吊吴芮故居时写有《游五彩山》一诗:

    吴芮当年生此山,此山彩色锦官城。

    如今不爱繁华地,松林森森一青青。

    吴芮初为番邑令,深得民心尊番君。

    身为流浪的没落王族后裔,吴芮了解社会底层人民生活的疾苦。他在扩张势力范围的过程中,反对强权和黑恶势力,要求军队“以战止战”,帮助人民安居乐业。他在军队里培养有大批懂得各种生产技术的人才,每到一处,就帮助当地兴修水利,发展生产,百越之民心多归附。当吴芮积蓄力量之时,江南豪杰纷纷投其麾下。吴芮声势大振,成为南方地区名副其实的百越首领。

    陈胜、吴广起义后,吴芮加入了反抗暴秦的洪流之中。他以番县吏卒为主力,赦免所辖地的刑徒并将其武装起来,又广泛征发青壮年劳动力编入军队,很快就发展成为活跃于百越的一支重要抗秦武装。

    吴芮起初归附项羽,后结识韩国贵族张良,转而投向刘邦。刘邦称帝后,吴芮得以封地长沙国。吴芮深知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道理,在张良的建议下行事低调,主动示弱,还将自己大部分封地让给刘邦的宗族子弟,最终得以免遭屠戮、独享天年。诚如宋人华镇所言“国虽为地小,忠亦自天成。兴亡何足道,青竹有嘉声。”

    长沙国南临南越国,边界关系、民族关系都很复杂,与南越国时战时和,在某种意义上来说,长沙国是汉朝与南越国和平时期互相联系的纽带,战争时期双方的军事缓冲地。

    刘邦分封吴芮为长沙王时故意耍了一把“以越制越”的心计,将汉朝势力尚未达到的岭南三郡也封赏给吴芮,而当时南海郡、象郡、桂林郡为南越王赵佗占据,这就为长沙国和南越国的关系埋下了隐患。

    事实证明,吴芮的确是汉朝防止赵佗北上的最佳人选。由于长沙国遥控南越国的岭南三郡,因此从一开始长沙国就与南越国处于敌对的态势。吴芮在就国一年后便英年早逝,但赵佗对长沙国的猜疑始终没有消除,两国紧张局势始终没有得到有效改善。吕后称制时下令关闭边市,禁止向南越国出售铁器,实际并非长沙国从中作梗,但由于两国宿怨已深,赵佗便想当然地将罪责推到长沙王身上。

    汉越交恶,受害最大的是长沙国。汉朝大军长期驻扎长沙国,长沙国背上沉重的经济负担,还要就地征发大量役夫参与后勤补给。赵佗率南越军侵扰长沙国边邑,城垣遭毁弃,良田遭践踏,百姓流离,生灵涂炭。本来实力若小的长沙国元气大伤,既要臣服于汉朝,又不敢轻易向南越国迈进一步。

    汉越重新修好后,汉朝委派两位将军率兵驻防长沙国,以监视南越国的一举一动。长沙国成为汉朝防范南越国的前沿岗哨,一旦有风吹草动,长沙国就要遭殃,真是一个无辜可怜的角色。两国关系的好坏完全取决于汉朝与南越国关系的好坏。

    闽越进犯南越遭汉朝平定后,汉朝对南越国开始实施铁腕政策,长沙国与南越国的关系自然紧张起来。当夜郎国等西南夷小国也臣服汉朝时,长沙国深深感到汉朝将要对南越国下狠手,报仇的机会到了。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当年,南越军在长沙国边境攻城拔寨、烧杀抢掠的罪行是该到了清算的时候了。

    仰仗汉朝的天威,长期作为马前卒的长沙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长沙国不仅发兵攻袭南越国边境城邑,还积极筹措军需粮饷,协助汉朝经略西南夷,在战略要地修城筑堡,增加军事据点,很有大干一番的气概。

    经过这一番一惊一乍,赵眛只是唉声叹气,也不做什么部署。英雄气短,一切听天由命吧。

    此后,无论再遇到什么边关告急的军情,赵眛都显得出奇的平静。

    这位在位达16年之久的南越王长期患病,性情柔弱,在政治上无甚建树,终于在汉武帝元狩元年(公元前122年)去世,留给子孙的是一个千疮百孔、险象环生的烂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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