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越王国传奇-日薄西山:哀王赵兴和厉王赵建德的悲苦人生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
    内属与外藩,没有孰对孰错,只是立场不同,所要维护的利益不同以及维护利益的方式不同而已。

    赵建德和吕嘉见大势已去,便在重兵护卫下趁乱杀出一条血路逃出城门,向东逃窜。路博德从被俘获的南越贵族那里得知吕嘉和赵建德已经在城破之前趁乱逃走,便通令缉拿吕嘉和赵建德。

    南越古国悄然陨落,只留几片飘着淡淡清香的花瓣印在汉朝的史书上,留给后人无限的遐想。

    一、孰是孰非:“内属”与“外藩”之争

    围绕内属和外藩问题,暗中较劲的各种势力纷纷浮出水面,朝野上下暗藏杀机。

    大臣们心里都闷着一口气:难道就甘心让这个不明不白的樛氏一手遮天?难道真的要把关乎南越各族人民切身利益的政权拱手让给这个年幼无知的赵兴?

    赵婴齐在世时,朝臣们慑于王权的威严尚不敢发难。而今赵婴齐已死,清算的时候该到了吧。

    赵兴在汉朝支持下由太子承继大统,虽未引起多大波澜,但朝臣们都在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

    此时的赵兴尚年轻,樛太后是中原人,在南越国的根基很浅。南越国的军政实权掌握在丞相吕嘉手中。

    吕嘉德高望重、深谋远虑,是越人,在南越国素有崇高威望。在赵佗时期,吕嘉就深受器重,是南越国政权中越人的代表。从赵眜、赵婴齐一直到赵兴,吕嘉一直担任丞相,他的宗族进入南越政权者有七十余人,还与南越王室和苍梧王赵光联姻,吕氏势力盘根错节,耳目众多,门生故吏遍布全国,其势力充斥着南越国权力机构的每一个角落,一时难以撼动。在南越国,吕嘉的威望超过赵兴,是南越国的实际掌权者,只要他首倡谋事,众臣定会纷纷附和,百姓定会言听计从。

    赵婴齐死后,王权与相权之间的矛盾愈演愈烈,没有任何缓冲余地了。朝堂之上,君臣之间明争暗斗;江湖之中,王权、相权你争我夺。南越国政局愈加动荡,国力愈加衰弱。

    此时的汉朝进入鼎盛时期,汉武帝初平匈奴后试图将汉朝势力伸向名为藩属之臣实为独立王国的南越国。

    元鼎四年(公元前113年),汉武帝派遣安国少季、辩士谏大夫终军、勇士魏臣等出使南越国,告谕赵兴和樛太后,让他们比照内地诸侯进京朝拜天子,行汉朝律法,内属汉朝,以后定制三年一朝,并拆除边境要塞。与此同时,又令卫尉路博德屯驻桂阳,接应汉使,在军事上对南越国造成威慑之势,迫使其屈服。

    这种恩威并用的试探性举动是汉武帝的一招妙棋,确实收到了良好效果。

    安国少季,灞陵人,素有才情,早年与樛太后有私情。当初二人是自由恋爱,情到深处便立下山盟海誓,表示今生今世绝不分离,但可怕的封建礼教像一把残酷的剪刀将二人硬生生地分开。赵婴齐看上了樛氏,汉武帝为国家大计将其赐婚于赵婴齐。关乎国运兴衰,迫于君父之命,樛氏与安国少季便分开了,但感情依然浓烈。或许正是因为这一原因他才被汉武帝选派为此次出使南越国的首席大使。

    终军,济南人,颇富才情和气魄。终军少年时代刻苦好学,以博闻强记、能言善辩、文笔优美闻名于郡中。

    终军十八岁时被举荐为博士弟子远赴京师。过函谷关时,守关吏卒交给他一件帛制的“繻”,终军起初不认识此为何物,便不接受。守关吏卒告诉他这是一个初入关卡的凭证,他慨然掷之于地,自信地说:“大丈夫西游,终不复还。”守关吏卒为之瞠目结舌。到长安后,终军以上书称旨官拜谒者给事中,奉命巡视东方诸郡国。他手持朝廷符节,骑高头大马,再过函谷关时,守关吏卒认出此人正是前次弃“繻”的少年,叹服其志远才高、气魄非凡。

    少年得志的终军颇具外交才能。他曾出使匈奴,画吉凶于单于之前,圆满完成使命。此番出使南越国,群臣皆知凶多吉少,多推辞不往。终军豪气冲天,主动请缨,表示“愿受长缨,必羁南越王而致之阙下”。汉武帝叹服,便令终军随使团南下。此时终军只有二十岁。

    在南越国期间,终军审时度势,时刻保持清醒头脑,力图以在手之“长缨”锁住南越王这只“苍龙”。“初唐四杰”之一的王勃在《滕王阁序》中说“无路请缨,等终军之弱冠”就是借用终军请缨的典故。

    魏臣,汉朝著名勇士,膂力过人,身怀绝技,且为人机警,是天生的贴身保镖。

    路博德,西河平州人,西汉名将,曾跟随霍去病北征匈奴,立下赫赫战功,平定南越后累功被拜为伏波将军,是有史可考的第一位伏波将军。

    安国少季、终军、魏臣、路博德,这是一个阵容强大的组合!

    汉使在南越国受到隆重欢迎,君臣对其礼遇有加,事情起初进展异常顺利。

    樛太后本是汉武帝的一颗棋子,心向汉朝,赵兴长期生活在汉朝,且此时年幼寡知,自然禁不住汉使的威逼利诱,遂采纳汉使的建议,决计收拾行装,准备进京朝拜。

    樛太后和赵兴长期悬着的石头落了地,以强汉做后盾,自己在南越国就不会这么尴尬了。

    安国少季见大势已定,便私会老情人。

    一切都似乎是冥冥之中注定的一般,一别多年,日日夜夜朝思暮想的恋人即将私会,心情是何等的忐忑和兴奋。

    樛太后借口商议国事密诏安国少季进入后宫行苟且之事,魂牵梦绕的时刻终于再次降临在两个昔日情侣身上,一切都是那么的妙不可言、美不胜收。所不同的是,此时两人已经不是当初的懵懂少年,而是担负着重大历史抉择的人物,一个是大汉特使,一个是南越国太后。

    安国少季春风得意,眼看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南越国的事情摆平了,又见到了昔日情人,一扫相思之苦,不免心中暗喜。

    征得樛太后和南越王的同意,汉使立即奏报汉武帝,说事情进展很顺利,太后和南越王恨不得马上入朝,不日即抵达长安。汉武帝接到奏报非常高兴,没想到不动干戈就能解决盘踞岭南多年的南越国问题,遂嘉奖安国少季一行,还下诏封赏南越国君臣,准备南越王入朝事宜。

    汉武帝赐予丞相吕嘉银印,还将内史、中尉、大傅等官印赐给南越国,其余的官职由南越国自行安排,还让南越国比照内地诸侯使用汉朝法律,废除南越国以前的黥刑和劓刑,命使者留下来镇抚南越。在接到汉武帝的谕旨后,南越王及王太后十分高兴,开始打点行装,搜罗珍奇异宝,为进京朝见天子做准备。

    然而,他们的如意算盘落空了,事情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樛太后和赵兴根本主导不了南越国的走向,丞相吕嘉不发话,任何人做的任何事情都是无效的。

    安国少季显然没有清醒地意识到这一点,对樛太后的提醒也没有足够重视。

    汉使到达南越国,吕嘉出于礼数予以隆重接待,但心里非常明白汉使此行的目的,不禁在心里盘算如何应对。

    在对待南越国与汉朝的关系上,吕嘉为南越国和岭南各族百姓的切身利益着想,主张与汉朝改善关系,而不是囿于一己之私。赵佗臣汉时,吕嘉也出力不少。汉越修好,吕嘉功不可没。在汉越关系定位上,吕嘉并不主张南越国强势对抗汉朝,也不主张如长沙国那样受汉朝天子节制,而是名义上臣属汉朝,做汉朝的“外藩之国”。

    汉朝要求南越国内属不是此时才开始的,早在赵眛时期就有人提出内属事宜,只是时机尚不成熟,便被搁置一旁。吕嘉向来强烈反对南越国内属汉朝,多次劝谏赵兴,但赵兴一直不听,吕嘉十分恼火。

    当汉使诏谕南越国比照内地诸侯内属汉朝时,吕嘉表现出十分反感的态度,拒不拜见汉使,也不承认樛太后和赵兴同意内属的意见。后来,吕嘉查探出樛太后与安国少季私通之事,更加怒不可遏,干脆不上朝,暗中积蓄力量。众臣见吕嘉罢朝,议论纷纷,揣测其中缘由,也不敢上书言事、建言献策,一时间,朝堂哗然。的确,没有吕嘉的首肯,南越国许多事情确实无法操办。吕嘉宗族、党徒、门生故吏四处散布樛太后与汉使私通的传言,暗示赵兴不是赵婴齐骨肉,南越国内属汉朝是汉朝天子的一个惊天阴谋。

    南越朝臣百姓本来就对赵婴齐舍长立幼不满,同情赵建德而反感樛太后和赵兴,经过吕嘉的鼓动,南越朝野上下更加不信任樛太后和赵兴。樛太后和赵兴处境更加尴尬,为防止内乱威胁到切身利益,他们加紧与汉使商讨内属事宜,希望汉朝直接干预。

    内属还是外藩?这是一个问题。这一问题处理是否得当,关系着南越国的前途命运。

    围绕内属和外藩问题,暗中较劲的各种势力纷纷浮出水面,朝野上下暗藏杀机。

    吕嘉集团磨刀霍霍,正寻觅良机。

    樛太后觉察到吕嘉的活动,因手中无兵,决计联合汉使先发制人。擒贼先擒王,若能斩杀吕嘉,反抗势力自然群龙无首,在汉朝天威下势必屈服。不得不说,这是一剂猛药。

    双方剑拔弩张,形势更加令人窒息,内乱一触即发。

    某日,樛太后一反常态,派人恭恭敬敬地来到丞相府表彰吕嘉对南越国诸位君主的忠诚,还赏赐了大量珍玩异宝,并表示将借在宫中设宴款待汉朝使团之际,向汉使公开表彰吕嘉的功绩。

    吕嘉毕竟是三朝元老,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他一眼就识穿了樛太后的阴谋诡计。然而,汉朝遣使,按照惯例,南越国作为藩国,高级官吏理应参与宴请。吕嘉决定按约赴宴,为防不测,令其弟弟以保护汉使的名义带兵守在宫外。

    这是南越国版本的“鸿门宴”。

    宴席之上,汉使向东而坐,樛太后向南而坐,赵兴向北而坐,吕嘉和大臣们皆向西而坐,与汉使照面。

    酒过三巡,樛太后并未像先前承诺的那样在汉使面前表彰吕嘉的功勋,而是故意刁难吕嘉,说:“南越国归顺汉朝,这是国家的根本利益,你身为丞相,为什么要屡屡加以阻挠呢?”吕嘉见樛太后发难,不紧不慢地回答:“我侍奉赵氏三代君王,历来主张归顺汉朝,从未加以阻挠呀!”他巧妙地向汉使表达了自己三朝元老的身份,并表明自己主张臣汉,而闭口不论“内属”和“外藩”之别。樛太后见一计不成,便厉声斥责其不臣之举,历数其欺君罔上、拥兵自重、冥顽不化的事情,暗示汉使吕嘉是越人,怀有异心,不愿意归属汉朝,试图以此激怒吕嘉,再借口其对汉使不恭而除掉他。然而,吕嘉异常平静,没有任何不恭之举,樛太后和汉使找不到借口。更为重要的是,吕嘉的弟弟正率兵守在宫门之外,樛太后和汉使交换眼色,但安国少季等犹豫不决,几位使者面面相觑,没敢动手。吕嘉见势不妙,立即起身,请求去茅厕。樛太后按捺不住心中熊熊燃烧的怒火,亲自抓起一杆长矛准备刺向吕嘉,但是赵兴不想事态扩大,出来阻拦,长矛未能掷出。吕嘉假装去茅厕,趁势闪出宫门。樛太后怒气未消,欲派宫廷侍卫前往丞相府斩杀吕嘉,最终在赵兴和汉使的劝解下怏怏作罢。宴席不欢而散,各种矛盾都被激起。

    经此一劫,吕嘉意识到与樛太后的关系已经没有任何回旋余地了。吕嘉回府后,急忙将其弟弟的兵士分拨出来一部分安排到自己的住处,加强丞相府的防卫,并托病不再去见樛太后、赵兴和汉使,还暗中与大臣们密谋,准备反击。

    其实,吕嘉对年少的赵兴并未十分生气,只是为本该即位称王的赵建德抱不平。赵兴一向无意杀掉吕嘉,吕嘉自己也清楚这一点,宴会上赵兴出面阻拦樛太后也说明了这一点。随后的数月里,吕嘉并未采取行动诛除樛太后和赵兴,可能是由于准备不足,也可能是念及赵兴的无辜吧。

    樛太后视吕嘉为眼中钉、肉中刺,必欲除之而后快,但她势单力薄,在南越国朝野上下又不得人心,没有能力独立完成此事,只得求助于汉朝使团。樛太后与汉使关系越亲近,便越得不到朝臣的拥护。

    双方虽未动手,但关系已经公开破裂。一场更大的纷乱即将上演。

    内属与外藩,没有孰对孰错,只是立场不同,所要维护的利益不同以及维护利益的方式不同而已。

    安国少季等人执行汉朝的大一统方略,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宏伟大业。

    位居显位而无实权的樛太后和赵兴虽出于保护既得利益的需要同意内属,是人之常情,但客观上顺应了大一统的趋势。

    经过几轮较量,南越国上层已是杀气腾腾,整个国家危机四伏,面临生死存亡的紧急关头。

    二、轻敌遇挫:南越国不容小觑

    殊不知这是吕嘉诱敌深入之计,韩千秋、樛乐的死期就要到了。吕嘉用关门打狗的战术,在距离番禺四十里的地方,突发奇兵,围歼韩千秋、樛乐,汉军全军覆没。

    吕嘉与樛太后彻底对立起来,但对汉朝使团并没有不恭之举。鉴于其手握军政大权,安国少季等人并未对其采取过激行为,只是将情况报告给汉武帝。就这样,南越国又苟延残喘了半年之久。

    汉武帝得知南越国的情况后,对事态的严重性估计不足,以为只是安国少季等人处理不当造成南越国君臣之间离心离德,遂严厉斥责安国少季胆怯无能,敦促他迅速解决南越国问题。另一方面,汉武帝没有充分意识到吕嘉在南越国的分量,以为樛太后和赵兴已经归附汉朝,唯独一位臣子阻挠,并无大碍,不值得兴师动众。

    汉武帝欲派遣庄参带领两千士卒前往南越国平息事态。庄参是个心思缜密的人,提醒汉武帝说:“陛下若要和平解决争端,只需派遣几位使者即可;若要武力解决争端,给我两千人岂不是让我去赴死?”汉武帝不听,罢免了庄参。

    曾做过济北相的韩千秋不知深浅,自恃处理封国事宜比较娴熟,忽视了南越国的特殊性,便口出狂言:“区区一个南越国,又有国王和太后做内应,仅丞相吕嘉为害而已。给我三百汉家勇士,我定斩杀吕嘉还报!”汉武帝是一个狂野的人,十分欣赏口出狂言之辈,后来在《茂才求异等诏》中说“盖有非常之功,必待非常之人”就反映出了他的这一性情。面对韩千秋这样的“非常之人”,何愁不能建立“非常之功”?于是,汉武帝命韩千秋和樛太后的弟弟樛乐带领两千士卒前往南越国平息事端。

    韩千秋确实是英勇谋略之辈,在任济北相时确实建立过卓越的功勋,可是这一次他的判断失误了。

    此时吕嘉正密切注视着汉朝方面的动向。

    汉武帝元鼎五年(公元前112年),韩千秋和樛乐刚踏上南越国土,双方僵持已久的局面就被打破了。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这就是历史变局下的人性。

    面对不利形势,吕嘉十分沉着。他立即召集宗族子弟、门生故吏和一些依附他的朝臣商议:“汉朝派大军前来征讨,必是淫后串通汉使所为。汉兵此次到我南越,是要灭我宗祠、毁我社稷啊。我们能束手就擒吗?”经过吕嘉的战前动员,大家纷纷附和,表示了誓死血战的决心。吕嘉的弟弟是一介武夫,一听此言,不禁火冒三丈,恨不得立即取下樛太后的狗头,但被吕嘉安抚了下来。

    得知韩千秋、樛乐已经攻克边境要塞,汉越战争正式打响,吕嘉即刻发难。

    首先,他广造舆论,称赵兴本不该即位,无治国韬略;揭露樛太后与汉使安国少季私通,是汉朝派来的奸细,只为一己之私,根本没有顾及南越政权和南越百姓的安危祸福;还指出汉朝毁弃南越国社稷、将南越国民贩卖到汉朝做奴隶的罪恶企图,举起了抗汉的大旗。

    之后,他和弟弟率兵进攻王宫,宫中未曾防备,很快被突入。当时樛太后和安国少季正并坐私谈,一见全副武装的士兵蜂拥而至,顿时吓破了胆,很快身首异处。随后,士兵寻觅到赵兴,将其斩杀。一不做二不休,吕嘉兄弟又率兵猛攻汉使馆驿。魏臣虽孔武有力,然而双手不敌四拳,终被乱刀砍杀,天才的外交家终军年仅二十,也遭遇此祸。

    杀掉了樛太后、赵兴和汉朝使者后,吕嘉拥立赵婴齐与越女橙氏所生长子术阳侯赵建德为南越王,是为南越厉王,又称南越靖王或南越末王。

    政变进展非常顺利,吕嘉派人告知苍梧王赵光和各郡县官员事情原委,以争取他们的支持。

    面对汉军进攻,吕嘉以新任南越王名义向全国发出动员令,号召各地出兵勤王,共同抗击汉朝。

    北部边境烽烟四起,韩千秋和樛乐所率之军一路所向披靡,不费工夫就快要打到首都番禺,便认为南越军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不堪一击,因而愈加骄横。

    殊不知这是吕嘉诱敌深入之计,韩千秋、樛乐的死期就要到了。吕嘉用关门打狗的战术,在距离番禺四十里的地方,突发奇兵,围歼韩千秋、樛乐,汉军全军覆没。

    吕嘉并不想与汉朝结怨,又担心汉朝决心灭亡南越国,便做了两手准备。一方面,他派人将汉朝使者的符节用木匣装好封存,放置在边塞上,还修书一封向汉朝谢罪,阐明事情原委,表明自己无意与汉朝作对,南越国仍然愿意做汉朝的藩国,但言辞骄慢,字里行间闪烁着对汉军的不屑。另一方面,他加紧调兵遣将,部署重兵把守要害地方,时刻关注汉朝动向。

    苍梧王赵光听闻吕嘉在都城发动政变,起初惊愕,继而拍手称快。赵光和吕嘉几代联姻,形同一家,且赵光十分同情赵建德,反对从中原来的樛太后和赵兴,因而同意与吕嘉联合抗击汉朝。地方郡县官吏见风使舵,纷纷表示效忠新君赵建德。

    三、天威震怒: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路博德率部一路攻城略地、势如破竹,南越军抵敌不住、节节败退。杨仆率部击破寻峡、石门等战略要地,大大挫败了南越军的士气,并且掳获了一大批南越军的运粮船和粮草辎重。其他各路大军都各有斩获。

    南越军初胜,又得苍梧王和郡县官员拥护,吕嘉志得意满,认为汉朝军队不过如此,不知大祸就要降临。

    骄兵必败,对韩千秋和吕嘉同样适用。

    汉武帝闻知韩千秋兵败被杀,十分震怒,悔不听庄参之言,酿成此祸。汉武帝是一位自尊心很强的人,虽意识到庄参的远见,却没有起用他。

    为表彰韩千秋、樛乐的英勇,更为了论证自己南越方略的英明,汉武帝盛赞韩千秋虽然没有成功,但作战英勇,堪称“军锋之冠”,封其子韩延年为成安侯,又封樛乐的儿子樛广德为龙亢侯,还大赦天下:“天子衰微,诸侯极力征讨,人们就讽刺大臣不知讨伐叛贼。如今吕嘉、赵建德等造反,很安然地割据一方、自立为王。我赦免囚徒之罪,命令刑徒同江淮以南的水兵共十万人前去讨伐他们。”

    齐相卜式上书说:“臣听说君主受辱则臣子应当赴死。群臣应当誓死效忠陛下,竭尽全力为陛下分忧解难。没有勇武征伐之才的人应当捐出家产资助军需,如此国家才能强盛而不会受欺凌。臣愿意与儿子带领临淄战船剑弩奔赴南越战场,为国捐躯,以报效国家。”当时被封为列侯的数以百计,但都没有像卜式这样主动请求奔赴南越前线的。汉武帝对他十分赞赏,便下诏说:“朕听说君子以直报怨,以德报德,以公平正直的态度对待伤害自己的人。当今南越遍燃战火,国遭不幸,各郡县和诸侯没有什么作为。齐相卜式本是躬耕田亩、出入市井之人,以牧羊致富,不囿于小利,往年匈奴和西域有兵事时都慷慨解囊。而今朕在南越用兵,他又甘愿将毕生所积财物捐献给朝廷作为军费,还率领儿子和齐国人筹措粮饷军备,这是多么可贵的品质呀。为彰显卜式的义举,恩赐其关内侯,黄金六十斤,田十顷,布告天下,使大家都知道他的高风亮节。”

    汉武帝此举是在讥刺拥兵自重而不为国解难的王侯将相,但并未达到效果,各地诸侯鲜有附和者。汉武帝心中不快,后借“酎金”之事狠狠惩治了一下这些养尊处优的诸侯们。

    诸侯的淡漠反应丝毫不能影响汉武帝的大一统方略。

    元鼎五年(公元前112年)秋季,汉武帝发兵五路征讨南越。五路大军中以自桂阳进军汇水的伏波将军路博德部和自豫章进军横浦的楼船将军杨仆部为主力。归降汉朝被封侯的两个南越人当了戈船将军和下厉将军,率兵出零陵,下离水,直抵苍梧;驰义侯将巴蜀刑徒武装起来,又调动夜郎的兵卒,顺牂牁江直下番禺。五路大军,齐头并进,南越国危如累卵。

    吕嘉令南越国军队依托横蒲关、阳山关、涅溪关、离水关等凭险抵抗。汉军起初进展并不十分顺利,双方进入相持阶段。路博德下令在连州等地屯兵驻守,伺机而动。杨仆在江西建造战船、操练水师,为决战做准备。

    南越军目睹在连州屯驻的汉军士气高涨、装备精良,素闻伏波将军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神威,自知抵敌不住,且连州屯驻期间汉越双方相处良好,不少南越士卒纷纷弃械投降。

    汉军军威大振、士气愈加高涨,南越军投降情绪严重,虽禁不止。形势越来越有利于汉军。待到时机成熟,路博德和杨仆率汉军主力全线出击。

    路博德率部一路攻城略地、势如破竹,南越军抵敌不住、节节败退。杨仆率部击破寻峡、石门等战略要地,大大挫败了南越军的士气,并且掳获了一大批南越军的运粮船和粮草辎重。其他各路大军都各有斩获。

    五岭险隘是南越国的门户,正如郑国的虎牢关和虢国的下阳关一样。在岭南成就霸业者务必据险守国,万万不可有失,一旦失去,再要夺取就十分困难了。南越国立国之初,赵佗之所以能扬威边境,很大程度上得力于对五岭险隘的控制。

    汉军兵锋所指,南越军纷纷溃逃,重兵把守的五岭险关失守。南越国丧国的号角就吹响了。

    元鼎六年(公元前111年),路博德和杨仆两路汉军主力在番禺城下会师,将番禺城围得水泄不通。

    吕嘉为自己的轻敌付出了沉痛的代价,尝到了汉军的苦头,但依然坚守待援,拒不投降。

    番禺城依山傍江而筑,十分牢固,汉军多次进攻都遭到挫败。某夜,杨仆军纵火攻城,一时间,满城大火,杀声震天,南越军纷纷弃城溃逃。路博德军则在城门张网以待,俘降众多,并重赏降者使其回城招降。城内南越军素闻伏波将军威名,又看到汉军优待俘虏,竞相出城投降。汉军很快攻破番禺,汉武帝的岭南方略即将实现。此时,戈船将军、下厉将军、驰义侯所率大军还未到达番禺。路博德命士兵不得滥杀无辜,全城搜捕吕嘉和赵建德。

    赵建德和吕嘉见大势已去,便在重兵护卫下趁乱杀出一条血路逃出城门,向东逃窜。路博德从被俘获的南越贵族那里得知吕嘉和赵建德已经在城破之前趁乱逃走,便通令缉拿吕嘉和赵建德。

    南越战争激战正酣,汉武帝正在河东巡幸,当他走到左邑桐乡听闻汉军攻破番禺的喜讯时非常兴奋,下令嘉奖三军将士,还将左邑桐乡改为闻喜县。

    苍梧王赵光不知形势如何,举棋不定,闻汉军屡战屡胜,便主动投降。越桂林监居翁降汉后还劝谕瓯越和骆越属汉。同为南越国封疆大吏的揭阳令史定也顺势而降。他们都被汉朝封侯,苍梧王赵光为随桃侯,揭阳令史定为安道侯,桂林郡监居翁为湘城侯。

    识时务者为俊杰。汉军兵锋所至,各郡县官吏豪强审时度势,纷纷望风归降。原南越国授权自治的西于王趁乱起义,企图拥兵自立,但很快被左将军黄同杀死,后来归顺汉朝。原南越国难以直接管辖的交趾、九真、日南一带部族首领派遣三位使者牵牛三百头,携酒一千钟,持交趾、九真、日南三郡户籍迎降。南越国灭亡已成定局。

    吕嘉和赵建德率领亲兵数百人试图逃往闽越,以东越为后援继续抗击汉军。但此时执政闽越的余善首鼠两端,既不愿意吕嘉失败致使自己被孤立,又不愿意开罪汉朝祸及自身。最终,余善未敢收留,吕嘉、赵建德逃往他处。

    汉军一面缉捕吕嘉和赵建德,一面筹划闽越和夜郎的处理方略。

    汉朝与闽越虽然化干戈为玉帛,但东越王余善是一个不安分的人。在闽越,余善的威望和势力远超丑之上。闽越虽由二王共治,但是实权掌握在野心勃勃的余善手里,性情柔弱、势单力孤的丑犹如傀儡一般行木偶之事。汉武帝元鼎五年(公元前111年),汉朝发兵征讨南越国。余善为向汉朝献媚而主动请缨,发八千水师征讨南越国。本来,南越国是自己的仇家,余善本想趁机复仇并瓜分胜利果实,但转念一想:“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南越若亡,东越岂能独存?”便明里一手暗里一手,耍起了两面派。后来,他以海上风大浪急为借口泛舟海上,逡巡不前,还私下与南越国联络。实际上是不愿意南越国灭亡,否则下一个就轮到自己了。余善十分期待看到吕嘉打败汉军,并准备在汉军失利时落井下石,从背后捅刀子。

    及汉军攻破番禺,余善并未率军赶到。汉朝楼船将军杨仆上表疏陈余善罪行,请求讨伐东越国。由于战乱日久,汉武帝以士卒疲敝为由拒绝了他的请求。次年,余善私刻皇帝玉玺,自称东越武帝,据守要塞,并入侵汉朝白沙、武林、梅岭等地。汉武帝大怒,派遣杨仆、韩说、王温舒三路并进,决心彻底平定闽越。

    杨仆出征前,汉武帝使用激将法,故意以书敕责他曰:“杨将军的功劳只有攻破石门、寻峡之名,并未有斩将拔城之实,不足以引以为豪。先前攻破番禺时,捕获降卒以为俘虏,开掘死人以为斩获,是第一大过失;使得吕嘉、赵建德逃窜出城,到东越寻求援助,是第二大过失;士卒连年征战,你不顾念其苦,还搜罗珍宝,夸耀乡里,这是第三大过失;回师误期,还以道路险远为借口,是第四大过失;询问你蜀地刀剑的价格,你却不据实禀报,是第五大过失。不听朝廷号令,私自变更作战方案,该当何罪?而今东越反叛,你能率军征伐、将功赎罪吗?”杨仆诚惶诚恐,顿首再拜,表示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楼船将军杨仆出武林,横海将军韩说出句章,中尉王温舒出梅岭,三路主力并进,直扑东越。

    此时越繇王居股、越衍侯吴阳、建成侯敖响应汉军,联手杀掉余善,向汉军投降。此战虽胜,打得却十分艰苦,东越人抵抗顽强,表现出强劲的战斗力。汉武帝认为,闽越之地多山阻险且民风彪悍,为除后患,武帝命令军吏将闽越人迁徙于江淮一带,闽越国的城池宫殿尽皆毁弃。

    夜郎国臣属汉朝后,汉朝在其地设郡置县、选派官吏,还修道路、设驿站、守关隘,以强化对它的统治。汉武帝元光六年(公元前129年),司马相如奉命出使夜郎,对其多加宣抚。此番征讨南越,汉武帝令驰义侯持节选调夜郎及西南夷士卒出征南越,但执政夜郎的且兰君唯恐周边部落趁其倾巢出动时进攻夜郎,便率众反叛汉朝,杀掉使者和犍为郡太守。汉武帝见夜郎国不听号令反而杀害汉使和官吏,便于次年征发巴、蜀刑徒,由中郎将郭昌、卫广统帅攻打夜郎,诛杀且兰君及邛君、莋侯等,平定西南夷大部分地区,声威震天,在当地设置牂牁郡等,直接隶属于汉朝,但依然保留夜郎国号,以王爵授夜郎王,诸部族豪酋亦受册封。直到汉成帝河平二年(公元前27年),牂牁郡太守陈立杀夜郎王兴,立国达三四百年之久的夜郎国才最终灭亡,这个悄无声息陨落的文明古国在中原史籍记载中留下一团迷雾。

    四、寿终正寝:南越古国的陨落

    汉武帝元鼎六年(公元前111年),南越末王赵建德被捕获,南越全境尽入汉朝之手。由赵佗创立的南越国历经九十三年、五代南越王之后,终于被汉朝灭亡,结束了岭南与中央王朝的割据状态。

    吕嘉和赵建德逃亡东越寻求支援未果,只得辗转流离,试图东遁入海。

    原南越国郎官都稽料定吕嘉肯定东走商昌,便在此地设伏,果然捕获吕嘉。七旬老翁惨遭斩首,一代“豪杰”殒命归天。此时汉武帝巡游至汲县新中乡,听说捕获吕嘉,并见有吕嘉人头献上,深为欣慰,将新中乡改为获嘉县,以示纪念。

    元封二年(公元前109年),汉武帝在益州郡设置“不韦县”(在今云南省保),取“不违”之意,还将吕嘉的宗族子孙全部迁居,以彰其先人之恶,绝南越后患。从此,吕嘉后裔便在不韦县繁衍生息。有人据“不韦”的县名认为吕嘉是秦朝丞相吕不韦的后代,当为误传。相传三国时期任蜀国永昌郡功曹的吕凯是吕嘉后裔,但也未得确证。

    汉武帝元鼎六年(公元前111年),南越末王赵建德被捕获,南越全境尽入汉朝之手。由赵佗创立的南越国历经九十三年、五代南越王之后,终于被汉朝灭亡,结束了岭南与中央王朝的割据状态。

    关于赵建德的结局,有两种说法。

    一种说法是,赵建德被斩首示众,首级高悬于汉朝皇宫的北阙之上。

    另一种说法是,赵建德被押解到长安,汉武帝念及过去几代南越王的情分,仍封他为术阳侯,一直扣押在长安直至逝世。赵建德的子孙被汉廷允许回到岭南,以赵建德的母亲揭阳橙女之故改姓“橙”,世代相传,后来融入黎族之中。

    英勇的赵佗怎么也不会想到他的子孙们竟这样的不争气,南越立国九十三载,三分之二以上的时间由赵佗主政。赵佗死后,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国度迅速败亡。个中缘由,发人深省。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