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国

    生活在美国黄石国家公园的众多野生动物中，有灰狼和麇鹿这对冤家对头。

    之所以说它们是冤家对头，是因为麇鹿不仅是灰狼的天然美味，有时也是灰狼生命的终结者—很多灰狼在捕杀麋鹿时却死在麇鹿的角上。

    安亚尔是一只未成年的雄性麇鹿，出生时它的母亲就死了，是黄石公园的志愿者将它养大的。上星期，志愿者觉得它能够独立生活了，于是将它放了出来，并有意识地让它跟着奥普—一只身材高大的成年雄性麇鹿。

    这天傍晚，安亚尔和奥普在红霞铺满水面的河边吃草，一只灰狼从不远处的草丛中悄悄地向这边接近。安亚尔首先发现了敌情，它一声惊叫就撒开蹄子逃跑起来。奥普也急忙抬起头来，在作势要逃跑的同时又不由得向敌人的方向看去。当奥普看清了来犯之敌时，竟然收起逃跑的脚步，停下，继续啃草了。

    灰狼发现偷袭的阴谋败露后就干脆跳了出来，堂而皇之地追赶过来。它原本要追捕安亚尔，但见到奥普停下，就转而追向奥普。可是令这只年轻的灰狼没想到的是，等它跑到奥普近前正准备扑上去的时候，一直低头啃草的奥普冷不防猛地一扬头，于是那对树枝状的角就准而狠地挑上了它的腹部。灰狼一声惨叫，奥普再猛一甩头，“啪”的一声，灰狼被摔到了十米开外的地方。

    奥普继续低头吃草。灰狼却在地上哀嚎着挣扎了几下就不动了—这只也是由人工养大的狼，不知道自己作为一只未成年狼根本就不是成年雄鹿的对手的常识，更不知道雄鹿奥普在与灰狼长期的周旋过程中早已练就了“知己知彼”的能耐。

    已经站在百米开外一个高坡上的安亚尔看到了这场短暂却惊心动魄的战斗，当它确定灰狼再不会对它构成威胁的时候，跑了回来。安亚尔首先来到灰狼旁边，昂首挺胸，跳着，叫着，再用它那还没有完全长成的角挑弄着敌人还在流血的尸体。然后，安亚尔又跑向奥普，嘴贴着奥普的嘴，发出欢快的叫声—它一定在把最美好的赞词送给它的英雄吧。

    几天后，安亚尔和奥普在吃草时，又一只灰狼来了。安亚尔见了，虽然一开始还是本能地要逃跑，但当它看到奥普没有动的时候，也停了下来，站到奥普身后。这是一只即将成年的雄性灰狼，它在距离奥普还有三四米的地方停住了，张口大嘴，向着奥普号叫—似乎，它觉得自己不是对方的对手，希望用这种方式战胜对手。可是奥普依然漫不经心地啃着草，不时地抬头向灰狼摆动着它那对威风凛凛的树枝状的角。

    见奥普不为所动，灰狼就要绕过奥普去猎杀安亚尔，可是任凭它怎么努力，奥普都像一座移动的山一样挡在它的面前。

    如此僵持了近半个小时，奥普不耐烦了，抡起它的角就冲向灰狼—灰狼终于以这种不光彩的方式灰溜溜地逃跑了。

    安亚尔对奥普更加崇拜了。

    这天，是奥普首先发现了又一只灰狼来袭，可是它没有像前两次那样继续吃草，而是一声惊叫就撒腿逃跑，边跑还边向身旁的安亚尔发出急切的呼唤。安亚尔呢？在短暂的惊恐中跑出了几步，却突然停了下来—我们无法知道安亚尔此时的心理—难道它认为它的偶像奥普是在和它做游戏或者在教它本领吗？总之，它停了下来，像上次奥普那样，低下头继续吃草，又像奥普那样，向着飞奔而来的灰狼—一只成年大灰狼，摆动着它的角—那还没有成熟的角！

    大灰狼不由得停下了脚步，它仿佛被安亚尔的气势镇住了。安亚尔又低头吃一口草，接着扬起它那没有成熟的角，昂首挺胸，迎上大灰狼……

    忽然，大灰狼一声号叫，扑向安亚尔……

    可怜的安亚尔，至死大概也不知道：为什么奥普可以做的事自己就不可以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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