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瑞

    他在他所著的那五十种书上洒下了些汽油。书堆着，不很整齐，像一座小土墓。

    只要一支燃着的火柴掷上去，过去的留迹全都灰飞烟灭了。

    “别人都以为我写了那么多书，已发达，已成千万富翁，谁会想到而今我在失业、落魄，已三餐不继！”悔恨如浪，拍打着他的心胸。此生一步走错，竟步步走错，就这样走入绝境！他又想到：“都说文人清苦，我老不相信。如今全应验了。还不重新来过？”

    他盘算了一下，离60岁还有十几年光景，趁此醒悟，还是来得及的。

    朋友已替他谋得一份校对工作。固定的月薪，强似做“稿匠”的不固定收入。

    “一个字再也不写了。一写就如发了毒瘾，一发不可收拾。”

    好，将一支火柴丢下去，烧掉他过往出版的所有著作。他的手已将火柴盒推开，将一支火柴取出来。

    “这是决心强的象征。”他已一手抓住盒子，火柴就要向旁一划而过。

    犹豫了半分钟，终于“嚓”一声。

    火光嘶嘶叫。一朵火焰已捏在他手中。只要一掷，20年心血，50种著作全要化成灰了。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东西极少人看。目前红得发紫的只是那么七八个明星级写作人！因此手上的有不少是孤本。固然他风光过一时，也仅一时而已。

    就在他手中的火正欲向书上的汽油掷去时，电话铃此时像是鬼魅叫似的，叫起来了。他冲向电话座，抓起话筒。

    “我是你的忠实读者。”一个又陌生又低沉的声音，“我爱读你的书，可是有五种找了很久，找不到。你那儿还有么？我要买。”

    他吓了一跳。

    今天什么时候了？居然还有人要买他的书！他考虑了一下，只好说：“有。你什么时候来？”

    “现在马上到。”对方向他要了地址。奇怪。怎么会知道我的电话呢？

    他手上的火已烧到他的手，他将它塞人烟灰缸内。一会儿，有人敲门。

    是一位50岁光景的中年人。

    “你的大作我买齐了，有四十几种，就是缺其中五种。”那人说。他速将那五种拣出来：“这是孤本了，送你。”中年人硬要他收好桌面上的100元大钞。

    “你是不简单的，写得又多又好。”他留下了电话给他。直到来人走了，他望着电话发愣。心中生起了嫉妒，他竟比自己收集自己的著作更全！他想着该用什么理由再将它们买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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