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

    后山村至今仍保留着传统的围猎习惯。每年冬天，青壮年汉子都要拿起猎枪上山围猎，所猎的动物能卖钱的分钱，不能卖钱的就分肉。

    围猎虽然原始，但在这豫陕交界的商洛深山不失为一种打猎的好办法。汉子们进山后，先是查看猎物留下的痕迹，从中判断猎物的去向、经过的时间及其类别，然后就顺着踪迹往前跟，直到发现猎物这才分散开来。每人把住一个猎物要经过的山豁路口，由一人居高临下观看猎物的动向，向守豁人喊话，直到守豁人看到猎物并开枪打死，围猎就算成功了。

    大家都说今年的围猎要比往年有意思，因为阳坡根的泉子从部队上退伍回来了，他肯定要“露”一手。

    泉子在部队上当班长，是出名的神枪手。据说他打出的子弹比全村人过年放的鞭炮还要多，有人听后就羡慕得直咂嘴。

    初冬，头场雪刚下，村上的秋生和树森等儿时的猎伴就来邀请泉子上山围猎。大家许愿说，这几年他不在家，亏了，今天如果猎住，不论是什么，泉子一个人得分一半儿。

    泉子有点犹豫，秋生就向树森使了个眼色，从墙上取下泉子爹的土枪，拉着泉子就出了门。

    今天的运气的确不错，几个人刚上山就辨出了一只香獐子的蹄印。秋生用食指在印痕上扒了半天说：“它往东跑了，刚过去不久。”

    几个人“呼啦”一下分散开来，顺着蹄印跟踪。到了晌午，终于在一个阴坡地发现了香獐子的动向。

    “不小呢，能弄一两多货。”秋生望着远处，两眼发亮。

    “现在麝香多少钱一两？”泉子顺着枪口装进了一粒铅弹。

    “咱这地方1800块，听说弄到广州、香港能卖四五千哩！”树森用手比画起来。

    “×××，今天该咱们发财！”秋生掂起手中的枪说，“泉子你枪法准，从左边的山梁后边绕过去，堵在对面的豁口上，×××准从那里过；树森在右边的豁口上守着，剩下的就堵在这里，我上山峁上喊方向。”

    秋生的话使泉子想起了部队的团首长，部署起兵力既内行又有威严。

    泉子没吱声，默默地掂着土枪从梁上绕了过去，然后藏在那个崖豁的树丛中，一动不动地盯着前方。

    泉子盯了一会儿，就想起了在部队演习时的情景。

    也是这样的天，也是这样的山，泉子扮着“红军”的一方带着班上的人卧伏在树丛中，眼睛紧盯着随时都有可能偷袭过来的“蓝军”敌情，一旦发现情况马上予以处置。不过泉子每次都将自己班的小阵地守得固若金汤，受到首长们的表扬。要不是那场意外事故，兴许泉子还能有资格考上军校呢。

    那天，泉子正埋伏在一个山口上，突然从林中蹿出一只肥胖的野羊。在家习惯了围猎的泉子手痒痒的，悄悄往枪里装上了一发打靶时藏下的子弹，“砰”的一枪，野羊应声倒下。

    “谁在那里打枪？！”一声严厉的断喝之后，山坡下顿时响起了紧急集合的哨子。当泉子拖着死野羊走进队列时，被团首长勒令站在了队外。

    之后的日子里，泉子接受了一连串的审查、教育、批评，最后团里给他的“记大过”处分上公布了他犯下的三条错误：私藏子弹；违反演习纪律而真枪放弹；杀死国家保护动物，触犯法律。尤其是第三条，他开始莫名其妙，后来才逐渐弄懂了。事情虽然过去两年多了，但泉子始终感到那个“伤疤”在隐隐作痛。

    “泉子，注意，那家伙果然往你那边去了，有200米！”秋生在山峁上突然开了腔。

    泉子检查了一下手中的土枪。

    “泉子，150米！”

    泉子探出了头，向远方的秋生招了招手。

    “泉子，100米！”

    泉子举起了枪，他从准星延长过去，看见一只又肥又大的香獐子正在荆棘丛中穿行着向自己奔来。

    “泉子，开枪！”秋生发出了命令。

    泉子的食指勾住了扳机，左眼一闭瞄准了香獐子。一刹那间，他觉得眼前出现了一只野羊，两只手便立刻不停地抖动起来。

    “泉子，打呀！”秋生的语气显得焦急。

    泉子终于扣动了扳机，在枪响的同时，泉子闭上了双眼，枪口朝上了天。

    “砰！”一颗铅弹向天空中飞去。

    香獐子听见枪声，猛一抬头，“嗖”地一下从泉子身边跳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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