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树梅

    这天，城里最有名的古玩一条街上走来一位面带戚容的老人，老人四处寻找了一下，便径直走进一家叫“冰心玉器店”的门店里。

    一进店里，只见眼前宁静雅洁，错落有致，各色玉器琳琅满目，古色古香。见有客人进来，一个面容清秀、个子高挑的年轻人迎上来轻声说：“老伯，请随便看。”

    老伯却没有心思欣赏那些玉器，而是从怀里哆哆嗦嗦地掏出一个暗红色的匣子，打开，竟是一个通体雪白几近透明而又玲珑剔透的玉壶！老伯神色黯然地说：“我不是买玉的，我是卖玉的，请你看看这个玉壶能值多少钱？不瞒你说，这可是我的传家之宝啊！”

    年轻人一听，神色凝重起来，当下戴上一副洁白的手套，双手小心翼翼地捧起玉壶，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地审视起来。看了有两三分钟后，年轻人把玉壶轻轻放入匣中，客气地说：“请问老伯一句，您为什么要卖这传家之宝呢？”

    听这一问，老伯的神色更是悲伤，说话声音都沙哑了：“要不是我那刚刚成年的女儿突然得了急病等钱用，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卖这宝贝的，想不到这宝贝传了好几代，现在却在我手上没了，我真是个败家子啊！”老人说到这里泣不成声。

    年轻人连忙为老人端上一杯热茶，然后若有所思地说：“这么说……这个玉壶我收了，5000元行不行？”

    老人一听，抹干眼泪连连点头，说：“行行行，你可帮了大忙了！”

    老人拿了钱刚回到家里，一个一脸焦急的女孩子就迎上来：“爸，你试过林峰了吗？怎么样？他令你满意吗？”

    老人——也就是女孩的爸爸却叹口气，摇摇头说：“小君，正如你所说，他人很好，年轻人的肤浅和傲气在他身上一丝也没有；可有一点儿不足，他的眼光也太差了，那个昨晚在古玩市场买的只花了400元的仿古玉壶，他竟给了我5000元，你还夸他是个识玉的高手哩！识玉不准，识人肯定也不准，我怕他不会真正珍惜你的……”

    原来，这女孩叫陈小君，美丽如兰，纯洁如玉，却越来越成为爸爸的一块心病。

    老人是位退休教师，自从好多年前小君妈走后，他怕小君受委屈一直没娶，如燕子垒巢般一点一点带大小君。现在他越来越老了，身体一天一天地衰弱下去，可小君的终身大事却一直没有着落。要是小君找不到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如意丈夫，他会死不瞑目的。

    前些天听小君说，有个叫林峰的高中同学向她表露了心迹。林峰在古玩一条街上开了家玉器店，老人听了左思右想后，便演了这出戏试他一下，不想却很失望。

    谁知小君一听却叫了起来：“不可能，他不会不识玉，我知道他在玉器鉴定方面钻研得可深了……这样吧，我要当面再问问他！”

    小君来到“冰心玉器店”，里面静悄悄的，一个顾客也没有。林峰正专心致志地看一本厚厚的精装书，不用说又是玉器鉴定方面的。

    一见小君进来，林峰忙合书站起来招呼她。

    小君正要开口，忽然眼睛睁大了，她看到，一旁的杂物箱里竟扔着一个暗红色的匣子——正是那个装假玉壶的匣子！

    小君抢步上前拾起匣子，打开，那个玉壶正静静地躺在里面。

    小君故作惊讶地说：“林峰，这么贵重的玉壶，你竟随随便便地扔在这里。”

    林峰听了淡淡一笑，说：“这是个假玉壶。假玉在别人眼里或许还有些价值，但在干我们这行的眼里就分文不值了，万一从我们手里流出去，那就叫自砸招牌了。”

    小君听了更为惊讶，问：“假的？既然知道是假的，你为什么还把它收进来？难道是你看走了眼？对了，收这个假玉壶，你花了多少钱？”

    林峰还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说：“钱倒是花了一些，5000元。可我不是看走眼，我只是想帮助那位卖玉壶的可怜的老父亲一把，他的女儿得了急病没钱治。遗憾的是，我只能给他这么多。”

    小君的心里一下子溢满温柔，又说：“可你跟人家并不认识。”

    林峰摇摇头：“如果5000元能治好一个女孩子的病，那我又何乐而不为呢？”

    小君提高音量说：“可我知道那个卖玉的老人说了假话。他是有个女儿，可他女儿健康得很。他利用了你的同情心！”

    林峰一愣，但很快回过神来，说：“如果真是这样，那就更好了，这世上少了一个生病的女孩，不是件大大的好事吗？”

    店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两双眼睛在默默交流。小君的脸突然像晚霞一样红，轻声说：“假如那个生病的女孩是我呢？”

    林峰凝望着小君的眼睛，毫不犹豫地说：“如果是你，我会立即卖了这个店，不，我愿拿我的一切换回你的健康！”

    店外有一位老人一直静静地站着，听到这里他转身，背着双手悄悄地走了。此刻他的心里充满了愉悦。那男孩的眼光果然不错，女儿的眼光更不错，自己可以放心地把女儿——这世上最宝贵的美玉，交给这个识玉的小伙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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