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晓晴

    遇到我以前，小狼是一只流浪狗。

    遇到小狼以前，我正在街上流浪。确切地说，是游荡。

    刚和男友分手。他那句轻飘飘的“对不起”，让我知道，这个世上，没有谁会是我永远的依靠。

    初冬的夜晚颇有些冷，我浑身颤抖，却不想立即回家，放任自己疼痛的思想在风中飘游。

    就在这时，我遇到了浑身脏兮兮的小狼。它正在被一个男人追打，似乎瘸了一只脚，跑得缓慢而吃力。眼看就要追上了，小狼却不跑了，软在地上回头张望。

    我却急了，三步并作两步，几乎和那人同时到达它的跟前。小狼依旧不动，只是抬头看着那人，满眼泪水，而它的前腿，早已鲜血淋漓。我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当即就抱起小狼对那人说，这是我家的狗，我找了半天了！那人嘴里喷出一股酒气，不知道嘟囔了一句什么，转过身，开始呕吐起来。

    把小狼抱回家，给它的前腿做了简单的包扎。从始至终，小狼很乖的眼神里透着漠然，似如我看穿世上某些事。

    我把鲜奶倒在碗里，推到小狼面前。小狼先是疑惑，继而警惕地靠前，终于大口大口地喝开了。看着它那狼吞虎咽的样子，我就在心里给它起了这个名字：小狼。

    第二天，我带小狼去宠物医院。彻底清理包扎好伤口后，医生对我说，小狼怀孕了。

    难怪。难怪我看它虽然身体虚弱，却很肥胖的样子。不过，怀孕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我不知道，以后是否会养得起几只小狼。

    就对小何说，你们这里可以做流产手术吗？狗的。

    小何笑了笑，可以是可以，不过，你可得想好了。

    我摸摸小狼的肚子，一时还真下不了决心。

    小狼似乎看出来了点什么，它叫了一声，眼睛定定看着我，乞求的眼神。我的心忽地一下软了。我，有什么资格去决定一只狗的生育问题呢？

    回家。细心呵护小狼。与它的感情也日渐升温。臃肿的小狼，时而活泼，时而沉静，像极了少女向少妇的转变。

    终于，小狼做妈妈了。6个宝宝，小狼的奶水显然不够。我去超市买了婴儿米粉，觉得一定适合小狼宝宝。兴奋地冲好，却发现，小狼根本不让我靠近笼子。即使，它偶尔离开，目光也不曾离开它的宝宝。我稍一靠近，它便对我怒目而视，呜呜抵抗。

    我无奈了。只尽量让小狼吃好。可是，终于，有三只宝宝相继死去。看着小狼低泣的样子，我心如刀割。心说把宝宝拿出埋了，却依然无法靠近它的领地。

    就在一个夜晚，把小狼骗进另一间房，然后急步出门，关门，将已经冷硬的三只宝宝拿塑料袋装上，埋进院子的花园。回来时，在楼下都听得见小狼的尖叫。

    放了小狼出来，它飞速奔向笼子，眼神立即黯淡下来。

    剩下的三个宝宝它更是小心加以看护。我也更加细心照料小狼，但它看我的眼神却又多了些漠然。

    小狼宝宝满月了，可以在家里到处跑了。它们一天天长大，我也一天天发愁。因为工作的不顺利，我连养活自己都困难，更何况还有四只小狗。

    虽然不舍，还是决定将小狼宝宝送人。

    一个周末的下午，我牵着小狼去小区的远处散步。回来一进门，小狼就呆了一下，然后满屋子乱蹿，急切地寻找，悲戚地呜鸣……而我，站在阳台上看远去的同事的背影，我知道他们的怀里，就是小狼三只心爱的宝宝，心里也有些莫名的伤感，却是无奈。

    失去了宝宝的小狼，不吃不喝，日渐消瘦。看着它黯然的眼神，我内心受到强烈的谴责，至少，也该给它留一个在身边的。

    几个晚上没睡着觉，想要回宝宝，却不好开口，也许，把小狼带回身边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一个清晨，我开门取报箱的信件，小狼跟随而出，却箭一般冲下楼去。

    我换了衣服跟出，远远地，见小狼在花园的一角，不停地刨土。我的心快被窒息了，那里，曾埋过它死去的三个孩子。聪明如此的小狼，一定承受着无与伦比的哀伤。

    然而，小狼一无所获。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我却叫不回我的小狼，它不允许我靠近，或许在它的心里，对我充满了仇恨。

    终于，小狼哀嚎了一声，软在了地上。我想起第一次见它，它软在地上时，是乞求的眼神，而现在，它的眼里，满是绝望。

    我抱起奄奄一息的小狼，啜泣着说，小狼，我们回家。它瘦弱的身体在我的怀里颤抖，我多想它能感觉到我的体温，感受到我的感受。

    然而，小狼毕竟没有挺过这晚，第二天我起床时，它的身体已经僵硬。

    我带着冰冷的小狼，来到城外的一片麦地，那里，埋着它的三个孩子。是当时在花园埋它们的第二天，我转移过来的，因为我受不了每次经过花园时疼痛的感受。

    我挖了一个深坑，把小狼和它的孩子们埋在一起。祈祷，它们会在另一个世界温馨相见。

    相遇时，以为自己会给小狼一个依靠，未曾想到，却亲手毁了它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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