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柔茜和冰冰的掩护下,清竹如愿以偿地逃出了丞相府。原来,那日郑闻暴怒之后,命令侍卫好好看管清竹,虽然没有安排士兵把守,但不允许她擅自出府。接近疯癫的男子说什么也不肯放她走,声称要禁锢她生生世世。恰好,今晚郑闻得到郑恒王病情加重的消息,火急火燎地往皇宫赶去,他想与父王商议指婚的事情也只能一再后托,如此清竹便得空离开相府。
老迈多病的一代九五之尊,终于在这个晚上病得不成样子。鹰目清明,紧闭着唇,一言不发。见郑闻已经入殿,郑王挥挥手,叫内侍宫女们退下,目光移到他脸上,顿时一沉,“闻儿,过来坐吧。”
“是。”被他深沉的目光盯得浑身一寒,积威之下,不自禁低下头。
挺拔的身躯还没坐定,便有一个巴掌直扇过来,虽然力度不大,可避无可避的郑闻还是生生吃了这下子,被打得有些怔愣。
“父皇,儿臣……”直挺挺的身子如铁塔般伫立,反应过来后忽然跪倒在郑王的床下,如同不知所措的孩子,等待父亲的训话。
“知道朕为什么打你吗?”
“儿臣,儿臣不知。”
“揣着明白,装糊涂,你那三个哥哥究竟是怎么死的?毕竟是亲生手足,难道为了一个皇位,受女子的挑唆,非得要了他们的性命吗?”
“父皇明察,儿臣冤枉,此事与清竹无关,实在是兄长他们做事太绝。”
“你那几个兄弟是什么样的品行,莫非朕这个父皇不晓得吗?他们纵然是不成器的不孝子,但毕竟是朕的亲子,你的亲兄。”
“父皇,儿臣知错了,您愿打愿杀,悉听尊便,唯独……不要伤害清竹,她是善良的女子,只想着救我,并没有害人之心。”
“呵呵,看来你对那个姑娘还真是一往情深,到现在还维护她,就不怕朕连你一同废弃?”
“父皇,其实这些天儿臣都想好了,人人都觉得做皇帝好,可谁知道天子骄子,是个荆棘丛中,从来吃力不讨好的位置。儿臣自知蠢笨,难当大任,甘愿交出兵权,只想和心爱的女人共度此生。”
郑恒王不冷不热地一笑,昏花的眼睛里闪烁着幽幽黯的淡光芒,语调竟然比先前温和了些,“将朕一军是吗,明知道目前整个郑国只你一位皇子,火凤大陆,暴雨将至,避无可避,多事之秋,正是用人之际,想要撂挑子走人,没那么容易!”
郑闻一听,浑身打了个哆嗦,原来自己的小小伎俩,父亲居然洞若观火,莫非今日意在请君入瓮?
郑王又干咳了几声,脸色白如绢帛,气息虚弱,忽而摇头叹气,“算了,朕这身子恐怕也熬不过这几天了,何苦做个恶人,死后还被人唾骂,躺在棺木里都不得消停。你与清竹的事就自己做主吧,爱娶谁就娶谁,爱娶几个就娶几个,你就是把她供成女皇,朕那时早已西去,百年之后眼不见为净!”
跪在地上的男子全身一凛,不可置信的望着床榻上行将作古的老人,心浪翻滚,忽地膝行到他的身前,抱着父皇的双腿大哭起来。
期盼了这么许久,终于得到父皇的首肯,竟如幼童一样嚎啕大哭,“谢父皇圣恩。”只要皇帝轻轻颔首,点头开恩,就是雨过天晴,春暖花开。
“谢我做什么?不恨朕就万幸了。”郑恒王恋恋不舍地看着面前儿子俊俏年轻的脸颊,“答应朕,朕走后好好统治大好江山,不愧对郑国时代的列祖列宗。”
“儿臣谨遵圣命。只是父皇应该知道,眼下朝堂势力复杂,皇后娘娘与儿臣有颇多嫌隙,新旧交替,朝中动乱,到时难免伤及亲人旧友,六亲不认。”
郑王一阵失望,满腔悲意涌上喉头,默默叹息,“自古天家就没什么亲情可言,朕在世你都能铲除异己,毫不留情,更何况两眼一闭,久居于皇陵之中?放心,朕不会给你留个烂摊子。”
沉凝半晌,才痛苦地道,“拟旨,朕百岁之后,郑皇后留居于祠堂守孝,终此一身。”
郑闻断断没有想到,为了自己平稳登基,父皇竟做出这样的抉择,一取一舍之间大气磅礴,没留丝毫隐患。
其实,郑皇后派人约见巴特尔,密谋暗杀郑闻的事,郑王早就知晓,只是碍于自己的发妻一夜之间痛失三子,不忍再加处罚,郑闻的话正好提醒他,为了郑国未来的江山不在风雨飘摇,自己也该做个了断了。
凝视着面前与自己小时有同样经历的幼子,郑王心中有说不出的怜惜,也许这就叫同命相连,感同身受,也是他最偏爱郑闻的主要原因,因为他太像自己,一样被人鄙夷,一样孤单无助,直到有一天拥有昭昭皇权才覆手成雨,助他一臂之力也就是帮助自己完成心愿!
郑闻带着父亲的重望,不舍地离开皇宫。是夜,他刚走不久,就在郑恒王将所有后事交代完毕之后,油尽灯枯,久病薨逝,享年六十四岁。
郑闻与一队亲兵策马蓉城的大街之上,心情翻覆难以平静,终于可以拥有江山和美人,迎娶心爱的绝色清丽女子,这让他欢欣鼓舞,扬鞭驱马。可是一想起她并非完璧,心中又不免可惜。
在政王府,清竹不贞的传言被打破,她还是处子的事天下皆闻,郑闻也是因为这个缘故才鼓起勇敢去爱她,谁知竟有人早他一步,捷足先登,他恨这个人的同时,也恼怒清竹,到底是在怎样的情况下失身,那人究竟是谁,今天回去一定问个明白。
脑中千百转,愈加头疼,无心街边的美景,只想快些到家。一行人正在途中前行,郑闻无意一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迎面一个十分熟稔的身影,那人低着头,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就像他身边的某个女人,他表情上的异样引起旁边侍卫的注意,那人也是个极有眼力的,立刻会意。
“站住!”冷喝一声,吓得对面女人一个哆嗦,“这么晚了,出城的宵禁已经开始,这位姑娘要上哪里去?”
清竹满脑袋想的都是一个问题,夺走她初夜的男人到底是谁,根本就没注意到对面的来人,被侍卫一声大吼,吓了个半死,险些从马上掉下来,刚想高声回嘴,却瞧见一旁曾经令她心动,也令她心伤的男子,一直用探索的目光注视自己。
呼吸急促,抚着胸口,剧咳一阵,半日才喘过气来,不能说话,否则一定会被发现。她用手胡乱在面前比划着什么,不吭声想要表达自己的意图。
郑闻有些奇怪,想要纵马上前,拉下她的面纱,谁知却被旁边的侍卫一把拉住,“这个姑娘也许是个哑巴,最近城里流行瘟疫,这么晚一个人出去,恐怕是出城找郎中治病,将军,你是未来的储君,身体安康何其重要,别沾染有病人的晦气。”
郑闻开始犹豫是否要上前盘查,刚想再问那人几句话,却见面前的女子脑袋如捣蒜一般的点头,示意他们分析的正确。
“快走吧!免得耽搁了病情!”侍卫急忙催促道。
没想到这样轻易就能蒙混过关,清竹简直可以用激动万分来形容此刻的心情,勒紧马缰加速前行。
“等一等!”沉默半晌的男子终于发话,“这个给你!”
郑闻从怀中取出一块令牌,扔到女人手中,“天晚了,城门早就关了,没有它守城的卫士根本不可能放你出去。”
女人看着手中一块精致的小牌,带着他身体的余温和余味,正面雕刻狼图腾的古老花纹,背面是一个篆体大大的“郑”,泪珠在眼眶中打转,心中悲喜交加,看来,终于是你放手了,这就是我们的结局。谢谢,就当是你送给我的礼物吧,我一定好好保存。
幽幽睁大泪眼,想向他点头致谢,却发现尘烟滚滚,卷起无尽的风沙,男人的身影已如一抹惊鸿,转瞬不见。
丞相府门前,一个魁梧的人影从马上一跃而下,如疾风般直奔偏宅,“清竹,我回来了,有好消息带给你,你猜……”话到一半儿就没了下音。
空荡荡的房间里空无一人,屋中只有一丝女子之香尚存。
“清竹,和我躲猫猫吗?想让我找你,好,你马上就会被找到!”他像发疯一样翻找着本就不大的小屋,箱子、柜子、门后、床下,每一个角落都找遍了,却依然不见女人的踪迹,送她的绫罗衣衫一件没动,放在柜子里,屋里静悄悄的仿佛她的主人只是暂时出去,并不是狠心远离。然而,他却有一个不详的预感在脑中旋转,她已然潇潇洒洒、不留一丝眷恋的绝情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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