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正南打过方向盘，转弯时分神回答：“老爷子指名道姓要把陆氏给我，鞋子已经湿了，不如就去蹚一次。”
目的不在陆氏，只想把水搅的更浑。
末了，又按住楚禾放在腿上的手：“放心，我会及时抽身，不给自己找麻烦。”
能这样自然是最好，陆正南也是有分寸的人，楚禾不再多言。
此时的国内，已经风起云涌。
陆老爷子身体的检查报告出来，陆正浩坐在桌前听医生给自己讲解。
尽管对方极力用浅显的语言和自己解释陆老爷子的病情，他依旧是云里雾里，面对不时冒出来的医用专业术语心里突突跳着，是忍不下的烦躁。
右手食指在膝头微动，陆正浩按捺住，听完对方的长篇大论时，呼吸都畅快几分，连声问：“那我应该做些什么？”
这句话总是不会错的，无论老爷子的病情好坏，这都可以看做是子孙孝敬长辈的话。
“鉴于陆老先生忧思过重才引发的疾病，我建议陆先生你能抽空陪他多散散步，别老是操心公司的事情。”医生给出的答案无疑有些千篇一律，陆正浩听了心情空前的好，这说明老爷子的病不会很好。
他颔首：“好，我知道了，多谢。”
出办公室门，陆正浩首先松了松领带，眼睛一错，看家老爷子的律师从远处走过来。
他跟在老爷子身边好几年，忠心耿耿，到这来自然也是了解情况的，陆正浩思忖着，人朝旁边躲去。
对方进去了，陆正浩踱步到门边听着，无非是了解老爷子的情况和恢复的可能性等等，这些事情对他们来说至关重要，因为这关乎老爷子的遗嘱怎么立。
陆正浩拿出烟，考虑到是在医院，只放在鼻尖闻着烟草味，思绪在这味道中逐渐放远。
“正浩少爷，你怎么也在？”思考太入神，和人当面对上。
陆正浩放下手，面色不改：“我来了解情况的，看见你们在说话，就没打扰，爷爷身体怎么样？”
律师没怀疑，点头：“陆先生身体还不错，只要好好休养，过段时间就能出院。”
不错？陆正浩心下冷笑，明明是忧思过重，伤神。
面上做出如释重负的样子：“那就好，陆家还真不能没有爷爷。”
“有正浩少爷这么关心陆先生，他当然能好起来。”律师说着恭维的话。
陆正浩往旁边侧身：“我看你也有事情要做，先请吧。”两人对话时律师频频抬手对腕表，肯定还有重要事等着他去处理。
“好，我们下次再聊。”律师如释重负，和他擦肩而过。
照两人行为来看，老爷子明显不想放弃，如果可以，他还是希望大权在握。
“陆先生，还有事吗？”医生已经换下白大褂，铅灰色西装修身笔挺，看见他去而复返极为意外。
“李医生，不如共进午餐？”陆正浩。
医院附近多的是餐厅，两人择定附近的泰式餐馆。
陆正浩看着菜单，问：“李医生有什么忌口的？”
“随意。”李医生抬手示意。
大家都明白今天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点菜也随意不少，待服务员拿着菜单下去，陆正浩亲自动手给他倒上茶。
之前的时候他没认真听，现在换了场地，不得不挑起这个话题：“李医生，我爷爷的身体，究竟如何？”
医生说病情都喜欢话留三分，一是不得罪家属，二是给病人个希望，实际情况往往可能会严重上几分。
果然，李医生手握茶杯面带迟疑，张嘴要说不说。
“但说无妨，给我们也算有个准备。”陆正浩举杯示意：“都是自己人，不必藏着掖着。”
他在笼络人心这方面修炼的极好，只要他愿意，能让别人由内而外的感到愉悦，不知不觉就把他当成自己人，一些话，也就轻易被套出来。
李医生眼下就是这情况，他放下茶杯，皱眉：“陆先生的情况，实在算不上好，主要还是年龄大了，身体器官老化，撑过这次，绝对不能再劳累，否则情况恶化，谁也救不回来。”
看来事情比他想象中更容易，陆正浩眉间褶皱见深：“这么说，爷爷的身体其实很差？
“是的。”
包厢里沉默，李医生坐在陆正浩对面难免有些坐立不安，后悔自己是不是把话说的过于明白。
这时候，他们点的菜终于上桌，尴尬的气氛被打散不少。
陆正浩拿起筷子：“李医生吃饭吧，你下午还要上班，可不能饿着肚子走。”
一顿饭，相谈甚欢，到结束的时候，李医生对陆正浩颇有相见恨晚的架势，临走前，连连要求下次有机会再聚。
送走李医生，陆正浩脸上堆砌的笑意消失，手机给另外的人打了个电话，
医院里，律师从外面回来，上楼的时候旁边忽然爆出阵哭声，他下意识转头，看见十几个人围着移动病床往外走，人群间隙中，隐约可见白布，旁边的医生护士面上是见惯生离死别的冷漠。
他别过头，正巧遇上下楼的陆老爷子，由管家推着轮椅在不远处看着这幕，手上捻着串佛珠，辨不出喜怒。
哭嚎的人群远走，那声音却萦绕在每人心头，在这里的，都是重病求治的人，死亡的阴影随时笼罩着他们，时时想起又不敢轻易提起，刚才那幕，无疑是给他们了重击。
管家在陆老爷子示意下推着他往前走来，在律师旁边站定：“牧之，要是没事，就陪我出去走走吧。”
律师不敢有怠慢，拜托管家帮自己管理好文件，接手老爷子。
这是家私立医院，能在这里治疗的人都是非富即贵，因此，环境也很清幽，出门左转，就是大片的草地花丛，天气好的时候，大家就会在这里散步。
律师知道陆老爷子喜静，寻了个视线好又僻静的角落站着，头顶巨大的树冠替他们挡去阳光，还有午间清风，倒也不热。
“今天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您的病情不宜再过操劳，出院后，需静养。”律师总结。
陆老爷子转动佛珠的手加快，心神不定，两颗连拨也没发现，良久，他长叹，放下手里的佛珠：“还是不中用啊。”
“遗嘱准备好没？”他又问。
律师答：“都准备妥当了，没任何问题，只是……你就不怕他不同意吗？”
“他就是不喜欢，也得给我受着。”陆老爷子满是算计：“云端够大，可陆氏也不小，陆正南不会白白放过这块肉。”
律师没再说话，陆老爷子自有一番算计，他遵照他的意思去做就是。
陆正浩身影出现在不远处，律师见状，不由得问：“那正浩少爷该怎么处理？我看他不像没野心。”
陆家的男儿，哪有淡泊名利的，钱权两握，才是他们的追求，陆正浩那点掩饰，但凡聪明点的，都能看出端倪。
陆老爷子清楚这点，道：“他如果能争到，那就是他的本事，不能，也只能怪自己。”
说话间，人就到跟前，他蹲在老爷子身边，温声问：“爷爷，今天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陆老爷子点头。
陆正浩从律师手中接过轮椅，和他点头致谢，然后推着他往前走去：“医生说过，只要爷爷愿意放宽心，修养几天，你还能和往常一样。”
陆老爷子仿佛是认命了：“我这身体我有数，没几天时间了。”
“爷爷这是什么话，你老当益壮。”
“呵呵呵……”
“我现在啊，最担心的就是正南不愿意接管公司，正浩，你有什么看法？”
又是陆正南，陆正浩脚步慢下来，很想大声质问老爷子自己真的就这么不如他吗，明明有更好的选择，非要贴上去求着他。
不过他没忘记自己的身份，走几步才回答：“陆氏也是大企业，如果正南能接手，对他的云端也有好处，爷爷放心吧。”
陆老爷子余光注视着陆正浩，看全了他刚才的变化，知道他对自己的决策还心存异议。
那也无所谓，他就算不能继续坐镇陆氏，也还是那个只手遮天的老爷子，他做的决定，不容别人忤逆。
至于陆正浩，如果他听话，自己不介意给他个好的安排，若是存了别的小心思，那也就不要怪他不念亲情。
“送我回去吧，我也累了。”陆老爷子在外面散过心，就想回去。
“是。”陆正浩推着他往回走去，律师已经离开，陆管家尽职尽责等在远处，看见两人过来，跟着他们走去。
送他上楼，秘书电话打来有急事，陆正浩送他们到电梯门口就折身往公司赶去。
管家带着老爷子上楼，中途碰见李医生，两人交流了片刻，得到的回答自然是好好休息就能痊愈。
陆老爷子听的多，现在也能付之一笑，权当作是安慰来听，自回病房去做自己的事情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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