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婶如此毫无边际的推论,就不怕为乡亲们所耻笑么?”闻言兰嫂不禁微微摇头,面带友善的笑意。
“这在你看来或许是无稽之谈,但对于我们来说却是唯一的解释。几年前这外乡人兄弟两个来到天庙城时,我就曾经极力反对他们留在城中。因为我知道,天庙城长久以来便是田风李三姓和谐共存的局面,一旦有外姓之人常住在此,势必会打破诸多日常的规则,给整个天庙城带来史无前例的灾难。果不其然……”
听到这兰嫂忍不住说了一句:“本就不只三姓吧,还有……”
“他……他们不算……”兰嫂的话似乎提到了某个三婶不愿意提到的群体,她连忙将话题转了回来,“果不其然,今日竟酿成如此大祸,给天庙城造成了无可挽回的损失。当初你们执意要在一起的时候我就警告过你,你是天梁落陷,注定孤寡克夫,而他是失辉太阳,光热不足以解你天梁之孤,所以你们在一起是绝对没有好结果的。”
“如今你不但克死了自己丈夫,还给天庙城带来了灾难,你现在觉得那些亡者的家属是会耻笑我的观点,还是会要你给他们一个交代?”
说话间三婶面带诡笑,颇有奸计得逞的快感。
“迟明他于我而言是这世界上唯一的太阳,不管他散发着怎样的光辉,能带给我的始终都是温暖。我们只不过是在错误的时间遇到了对的人,生不逢时而已,谈不上有多大的罪过。不过既然你们如此坚持这件事与我有关系,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是非公正自有大家来判断。”见三婶如此胡搅蛮缠,连宿命论都搬出来了,兰嫂自然也就懒得与她过多争论,索性就让公众自己来决定相信谁吧。
“那行,那就请你跟我们走一趟吧。”见兰嫂终于无话可说,三婶趾高气昂的朝门口伸出了手,示意兰嫂与她们同行。
“为什么一定要我去,质疑是你们提出来的,你们就不能自己去征求大家的意见么?我还得处理我丈夫的后事,让他能尽快入土为安。”闻言兰嫂眉头一皱,表示得很不乐意。
她并不想就为了打破这种荒唐的质疑而去与那些愚昧无知的人发生正面对质,那是毫无意义,且十分令人反感的行为。
“别担心,如果经过大家讨论你是无辜的,那不仅我要向你赔罪,我们还会帮你埋你那痨鬼丈夫。”三婶似乎想用言语消除兰嫂的抵触心理,但她的用词实在是有些……
闻言兰嫂目光微动,面对着三婶三番五次的言语挑衅,她最终还是选择了隐忍不发。可她虽然没有任何表示,三婶却毫不客气的拽着她走出了房门。
才来到屋外,那一众等候多时的妇人便围了上来,将兰嫂挤在人群中,带着她朝城的另一头走去。见状兰嫂不禁微微一笑,她已经大概猜到了这群人想要做什么。
就在通往城外的路上,一个中年男子出现在了人群外。他努力挤进了人群中,凑到兰嫂身边轻声说道:“小兰啊,叔……叔已经尽力了,可还是拦不住她们,你……你也知道你婶……”男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随即十分无奈的说道:“唉,总之你不要怪叔就好。”
闻言兰嫂面色平静的说道:“怎么会,叔的好意兰儿心领了。事已至此,再无需多言。”
“你……”就在男子还想要说点什么的时候,人群中领头的三婶回过头来发现了他的存在,横了他一眼,吓得他连忙向后退去,脱离了人群。
见此情形兰嫂嘴角不禁扬起些许弧度,轻蔑一笑后又恢复了原状。
这个中年男子是她的叔叔,同时也是三婶的男人,这点她是记得的。
这个所谓的叔叔曾在她小的时候到访过她家,并与她的父亲有过一段十分坦诚的对话,也正是这段对话坚定了她想要离开这片土地的决心。最起码,精神上要离开,那时的她是这样想的。
兰嫂是她们家的老三,她有两个早已嫁作人妇的姐姐,她的母亲是在中年时期才怀上她的。这般年纪了还怀上一个孩子,她的父母都满心欢喜的期待着她来到这世上的那一刻,不过也许更为准确的说是期待着“他”。
她的父亲李林海把这当作是上天对他的恩赐,因为大夫曾告诉过他,若是这两年都怀不上孩子的话,以后怀上孩子的机会只能是越来越渺小。所以当他知道妻子时隔多年又一次怀孕的时候,他觉得这是苍天不薄于他,想要将他李家的香火延续下去。他甚至连孩子的名字都提前想好了,就叫他李山岚。
可当孩子出生的时候,家中并没有出现如想象中轻松愉悦的氛围,因为这竟然还是个女孩!一时之间,她的父母亲觉得上天仿佛对他们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这于他们而言可能是最后机会的孩子,竟令他们大失所望。
万般无奈之下,他们只得给孩子取名为李澜姗。在随后的几年里,李澜姗的母亲都没能再怀上孩子,这果然验证了之前大夫所说的话。
随着身体的日渐衰老,李林海自觉生儿子的想法已然无望,便只好把注意力放在了李澜姗身上,希望能等她长大后将她尽快嫁出去,不要留在家中继续影响自己的心情。
不过虽然李林海在家中对女儿冷漠排斥,但若是有必须要与她一同出门的情况下,定是表现得关心呵护,令外人看着称赞有加。
一次他们在街上偶然遇见一个大妈也带着孩子,两个大人一见面就开始寒暄起来,说的尽是些无关紧要的场面话。
李澜姗在一旁听得是不胜其烦,她讨厌李林海在与他人对话时喜欢把自己描述成一个慈父的习惯,不过虽然她知道这不是事实,但她从来没有当面戳穿过。
大人不会喜欢一个在什么场合下都很诚实的小孩,这点她是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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