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了青衫少年、方为枕和幻冥师墨未浓三人,这样的存在于偌大的星空中着实有些渺小。
墨未浓闲庭信步地朝前走着,径直走向了方为枕二人,一边走还一边劝说道:“风宪,收手吧。虽然你不愿意承认,但你的确已经失败了。”
“不!我还没有失败!只要能带着阿离赶到最终之地,我们就还有机会。”闻言青衫少年立刻就极力反驳,表现得心有不甘。
“风宪,别再骗自己了。没有人比你更清楚姬离他现在是怎样的状况,以他这种程度的心境,根本是不可能同时掌握十三枚玄符封印最终之地的。更何况你也知道,自玄帝离我们远去之后,再没人有可能掌握完整的玄符之力。”
说话间墨未浓已经走到了二人之间,他扬起手轻轻拨开青衫少年风宪的手掌,将方为枕从风宪的控制中解放了出来。重获自由的方为枕顿时就浑身乏力的跪倒在地,大口的喘着气,仿佛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风宪见状微微皱了皱眉,随即目光一定说道:“姬离他是最有可能成为下一个玄帝的男人,如果连他都无法掌握完整的玄符之力,那就再没有人能阻止这世界的变革了。因此,无论如何,我要拼尽全力试一试!”
说到最后,风宪再度看向了方为枕,眼中杀意甚浓,身上虽没有气息爆发出来,却还是令方为枕心中一凛,惴惴不安。
墨未浓见状立刻朝前踏出一步,一手将方为枕护在身后,而后语重心长的说道:“风宪,你不该这么随随便便释放出玄符奥义的,这违反了玄帝定下的规则。所以当初你被封印不是没有道理的,你身为玄符意志,能掌控的玄符能量太过庞大,如果不加以限制,难免会失控,造成无法挽回的严重后果。”
“别再苦苦坚持了好吗?你该明白,我们……已无力回天。”说到最后,墨未浓声音都变得有些低沉了。
“可是……可是我明明已经足够顺其自然,始终遵循大道行事,怎么还会因为最终之地提前开启而失败,怎么还会距离使命达成如此遥远?”说话间风宪的目光渐渐变得柔和,再不似之前的气势慎人。
“不,其实你们并没有认清事物本源的规律。你太过迁就于他,导致你们干涉了如此多的世俗之事,已经是违背了原则,偏离了大道。你们太过迫切地想要改变他人,改变所目睹的不平之事,想要按自己的行为准则来影响这世界,却不知正是这些随性之举,才使得你们背道而驰,渐渐丢失了自己的使命。”
见风宪有些颓废之感,墨未浓果断指出了一直以来的问题所在。“你们的使命本是集齐十三枚玄符封印最终之地,阻止这世间最大的变革风波出现,却在半途上就想着通过自身的力量去改变这世界。这样的行为是不会被玄符所认可的,这也就是为什么你们一直到现在都毫无进展的根本原因。”
“习武之人,本就该拥有侠肝义胆,遇不平之事如若不挺身而出,难道还应该袖手旁观,放任自流吗?”面对墨未浓所指出的点,风宪感到很是难以理解。行侠仗义也有错吗?
“这些道理你身为玄符意志理应比我更清楚才对,我懒得同你多做解释。”见风宪依旧执迷不悟,墨未浓摆了摆手,不再同他说话,转而扭头看向了方为枕。
“把姬离放回来,我能保你不死。”墨未浓如此说道。闻言方为枕明显一愣,而后点了点头,立刻手掐印诀,再度召出了水世界。
待到柔水飞快流动开来后,本被困在其中的姬离再度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中。在他即将跌落之时,墨未浓意念一动,将他托在了虚空中。
此时的方为枕已然把活下去的希望全都寄托在了墨未浓身上,只能选择相信他会信守承诺放自己离开。要是说之前方为枕还指望着风宪会遵循规则不随意出手,那在感受到无穷杀意,还面对身处同一阵营的两个皇者后,心中再没有半点侥幸心理。
见方为枕没什么小动作,毫不迟疑地按自己所说的做,墨未浓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手指一弹,便将方为枕从星空国度中剥离了出去。
完成这些举动后,墨未浓再度看向了风宪。微叹一口气后他开口说道:“风宪,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我想你很清楚,带着这种程度的姬离去到最终之地只能是送死,如果你执意要尝试一番,最后只可能是眼睁睁的看着新世界到来,改变不了任何事物。”
“不过,你还有另一个选择,那就是从头来过,办法你是知道的,我就不细说了。是要同我一起坦然面对只有天人的未来,还是要再给这个已经满目疮痍的世界一次机会,你自己选吧。”
听着墨未浓的建议,风宪不禁面露一丝苦笑,他看向墨未浓头顶的那撮白毛说道:“你已经知道了我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对不对?”
“是的,我看到了。”墨未浓很坦然的回应了一下,漆黑的脸庞上露出一丝浅浅的笑。
闻言风宪微微低下头,轻声说道:“那……多谢你这段时间以来的照顾了,给你添了不少麻烦,最后却还是走到了这个地步,真是抱歉。”
“不麻烦,大家都是玄门中人,互帮互助本就是应该的。倒是你,主动担起这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还真是勇气可嘉,如此尽忠尽职实在是令我们大家都十分佩服。辛苦你了,接下来就好好休息吧。”墨未浓十分平静温和的说道,言语间满是关切。
见风宪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后,墨未浓抱拳以示珍重的说道:“那就此别过了,祝你能早日得偿所愿。”
话音刚落,墨未浓悄然融入了黑暗中,消失在了原地,只留风宪呆站在昏迷的姬离身旁。
片刻后,风宪盘膝而坐,静静地看着身前的姬离,神色中有着前所未有的平静,好似已经抛开一切,忘却了世间的纷纷扰扰。
一手探出,指尖轻点在姬离额头。姬离顿时就从昏迷中惊醒过来,当看到风宪就坐在身旁时,还来不及思考自己为何身处星空中的他立刻叫嚷道:“千羽,我遇见古瑶了,古瑶她……”
他的话还没说完,风宪就已经摆了摆手示意他打住,他只得愣了愣,而后茫然的看向风宪。
“阿离,你先认真听我说几句,不要再去想古瑶她们,那些都已经不重要了。”风宪语重心长的说道。
虽然不知道风宪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姬离还是点了点头没有继续说话。
“其实我不叫罗千羽,我的真名叫风宪。”风宪一开口就令姬离措手不及,他从来没想过罗千羽这个名字会是假的。
“你还记得我跟你提到过的孤独的使命吗?”风宪先是问了一句,还不待姬离有所回答便又自顾自地说道:“其实为什么说是孤独的使命呢,因为打从一开始这个使命就只能由你来完成,而我在这个过程中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工具。”
“如今,事态已经恶化到你必须独自一人继续走下去的地步,我这个不称职的跟班也是时候停下脚步了。”
“千羽,你到底在说些什么,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虽然风宪已经说过罗千羽并不是他真名,但姬离一时还是改不了口。听风宪说了这么多,他整个人都懵了,不知道风宪到底想表达什么。
“其实你的家乡只是极渊之地外围的一小片区域,那并不代表着整个极渊之地。在极渊之地的深处,有着一块被世人称为最终之地的核心区域,那里同时孕育着生机与死气,是这世界最为神秘的角落。每当最终之地开启之时,这世界就会迎来一次巨大变革,弱小的人类会在绝望中死去,为数不多的天人则会组建起新的世界。而你的使命,就是阻止最终之地的开启!”面对姬离的疑问,风宪耐心的透露出了更多信息。
“我?为什么会是我,我该怎么做?”这突来的重担令姬离更加茫然不知所措,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原来还有这样的使命。
“当你得到我的力量之后,你就会明白,为什么是你,而不是别人。”对此风宪并没有过多解释。
“你的力量?既然你有这个能力,那为什么还会由我来执行,这不是多此一举吗?”闻言姬离皱了皱眉。
“我的力量只是达成目的所需的其中一小部分,剩余的还需要你去一一寻找才行。”风宪简单的说出了达成使命所需的基本条件。
“那你呢,千羽?你要去做什么,不能跟我一起去找吗?”听到这姬离心中隐隐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他总觉得风宪似乎还有更重要的事没说。
“我不能再与你一同前行了。正是由于我犯下了不可挽回的错误,才会导致最终之地的开启变得无法被阻止,所以如今的我要回归大道的拥抱了。只有这样,才能为你换取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说着说着,风宪竟是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这笑容中似乎包含着对姬离的信任,可姬离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因为他分明感觉到,风宪就要离他而去了!
“千羽,你……你怎么了?”就在姬离还想继续追问点什么的时候,风宪却突然握住了他的手,随即他便看见了令人难以置信的一幕,风宪的身体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化作诸多碎片消散于空中!
与此同时,一股无比浩瀚的能量通过姬离掌心传到了他的身体里,他从未感受到过如此纯粹且宏伟的力量。这力量简直有如苍天厚土般令人尊崇,好似万事万物的气息都蕴含在其中,一切自然规律与天道法则都能从其中领悟。这股力量使得姬离顿时就对整个世界有了全新的认知,这一刻的他仿佛与自然融为一体,变得不分彼此,完完全全的感受到了自然的神奇所在。
当他回过神来,发现手中虽还握着风宪的手,却好似空无一物,完全没有了本该有的触感。他猛然抬起目光,正好就看见风宪浅笑的脸庞也开始变得碎片化,只听他开口说道:“阿离,千万别等待,一定要勇敢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因为只有那样,你才不会像我一样,想要重来一次……”
闻声姬离想要伸手抓住那些四处纷飞的碎片,阻止风宪的离去,却发现自己根本丝毫动弹不得。眼睁睁地看着风宪身体变得越发残缺实在是令人沮丧万分,这使得他不禁发出绝望的呜咽之声:“千羽!别这样!别走!”
就在风宪彻底消失的时候,姬离掌心便没有再涌入那奇特的能量,而是转而出现了一些别的东西进入了他脑海之中。当脑海中被越来越多入侵者所占据的,姬离才意识到,这些全都是风宪的记忆。
一时之间,大量的图像呈现在眼前,姬离渐渐明白了许多之前一直想不通的事,也大约读懂了风宪究竟是怎样的存在。风宪身上那些不为人知的过往,此刻全都无比清晰的印在了姬离的脑子里,这使得那些分开时所发生的许多事件,姬离也全都知晓了。
然而当越来越多的记忆涌现在姬离脑海中时,他开始有些承受不住了,因为这里面不仅仅是风宪用罗千羽身份生活的那一部分,还有许多从前他所经历的点点滴滴。如此纷繁复杂的记忆像疯了似的一股脑儿的出现在了姬离眼前,它们全都争先恐后的想要在姬离思想中占据重要地位,一个个抢着要表现自己。这样带来的后果就是,姬离脑子最终彻底陷入了一片混沌之中……
待到恢复些许意识后,姬离才再度睁开了双眼。于昏暗的环境中目光随意的观察了一下四周后,姬离顿时感到有些惊讶,这是因为,他此刻身处的地方,竟是他曾经待了七年之久,再熟悉不过的,离天矿场的休息区!
这怎么可能?我是在做梦吗,我怎么回来了?当仔细观察后,姬离不禁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正清醒过来了,可眼前的景象看起来又是那么的真实,完全不像是梦境,这到底怎么回事儿,这难道……难道就是千羽所说的重新开始吗?
就在姬离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那双娇小的手掌,敢到有些难以置信时,身前不远处却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听声音好像还是径直朝自己走来的。之所以这么想,是因为姬离发现自己此刻正蹲坐在墙角,旁边并没有通道,因此来人很可能就是奔自己来的。
可当姬离目光一定,透过黑暗看清来人面孔时,他顿时就惊得说不出话来。因为他居然看到了一张他虽然并不熟悉,却丝毫不会感到陌生的脸……
只见那人果然走到姬离身前才停下了脚步,他站直身体后,目不斜视地看向姬离说道:“喂,小子。你有说过你叫罗千羽是吧,你是怎么被弄到这来的?”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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