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意下意识地扫了一眼卧室大门，只听韦妈又喊道：“先生，您起来了吗？”
“让他坐一会儿，我马上来。”
他说着坐起身，“你接着睡吧，我去楼下看看。”
“……我不困了。”
舒意也跟着坐起来，她猜程晏灵可能也一起来了，必须找个机会跟小姑娘好好谈谈。
“我能一起下去吗？”
程晏行略微惊讶地挑了挑眉，随即恢复了惯常的模样，算是默许了。
两人很快洗漱下楼，饶是如此，程怀远也在客厅等了快二十分钟，他身边坐着郑永华和程晏灵，三人的面前都放了精致的早餐，可谁也没动筷子。
舒意刚一下楼，就被程晏灵的目光牢牢锁定，小姑娘面色焦急，却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整个人看起来别扭极了。
程晏行拉开椅子坐下，很自然地替舒意倒了一杯牛奶，这才漫不经心地来了句：“看来您已经考虑好了。”
郑永华知道丈夫拉不下这个脸，便抢先开口道：“晏行，不管怎么说，程氏都是我们的心血，这次出了事，我跟你爸也都意识到自身的不足，你们父子就别再置气了。”
“可是我明明记得爸说过，除了我，程氏还有很多扛大梁的，怎么，那个楚子杰扛不起来吗？”
仿佛被说到痛处，程怀远抬起头，狠狠扫了儿子一眼：“你明知道……你明知道那些合作商只认你的名字，施工队拒绝接受我们的二次检查，连孤儿院那边都被你安插了人手……”
“怎么听您的意思，反倒是我做错了？”
程晏行抬眼，将刀叉重重地磕在桌子上，一时间，整个客厅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沉寂。
舒意垂眸，这一次，程怀远怕是连退居二线的资格都保不住了。
“斗殴事件发生的当天，程氏没有做出任何回应，仅在第二天傍晚给出一份不走心的致歉声明，如何赔偿、如何惩戒，都只是一笔带过，网友骂我们没有诚意，我看倒是没错。”
男人的眉眼间闪过一丝冷冽：“至于孤儿院的建筑不合格，老师体罚孩子，距离事件曝光已经过去24小时，程氏却连一份公关稿都拿不出来，施工队拒绝配合？老师被我的人带走？这些就是您的理由？”
程怀远被儿子怼得哑口无言，他紧紧握拳，太阳穴突突直跳。
“您必须承认，我做得到的事情，您不一定也能做到，程氏这么大，少了我，就是不行。”
他优雅地交叠起双腿，凉薄地扫了一眼对面的三人：“如果您到现在都无法认清这个事实，那还是请回吧，我会尽快撤走暂时冻结的股份，带走我的人，把程氏这个展示才华的舞台，原原本本、完完整整地还给您。”
他说完，也不再看他们，朝厨房那边淡淡地叫了句：“韦妈，送客。”
“你……晏行……”
郑永华张了张嘴，想帮着劝两句，却发现儿子连个正眼都不愿给他们。
良久的沉默笼罩着空旷的客厅，韦妈躬身站在一旁，不敢说话也不敢动作，静静等着程晏行的吩咐。
墙上的挂钟指向7点，男人拿起餐巾擦了擦嘴，淡然起身：“南浦那边还有点事情，先失陪了。”
“……等等！”
像是终于下定决定一般，程怀远缓缓抬起头，直直注视着儿子那张冷峻英气的面孔。
苍老的双手握紧又松开，程怀远喉头一滚，眼里闪过几分决然和痛心。
看得出来，接下来就该谈公司权力的让渡问题了。
舒意知趣地起身欲走，哪知程晏灵也跟着站起来：“舒小姐，关于人才培训我有一些不懂的地方，能麻烦你教教我吗？”
舒意朝程晏行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男人勾了勾唇角，示意她自便。
“那，程小姐请跟我来吧。”
两人一前一后上楼，大门关上的那一刻，楼下的谈话声被悉数掩盖，程晏灵的表情也在这一刻变得急躁而凶狠。
“我按照约定完成了任务，你呢？”
她压低声音，怒道：“学长到底在哪儿？你敢说错一个字，我保证你的下半辈子不会好过！”
托你哥哥的福，上半辈子就已经很不好过了，舒意如是想。
“……我不会食言，你用不着放狠话。”
她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眼神冷淡：“袁先生就在南浦，不过你要去员工休息室找，他现在的名字是509。”
“你在说什么鬼话？”程晏灵几乎低喊起来：“我早就把南浦翻了个底朝天，别说休息室，连厕所都去过了！”
“根据我的推测，那天袁先生被揍之后，你大哥应该是不希望你继续纠缠，所以暂时将人秘密转移，你闹完之后，他又把人重新带回来。”
“为什么？我哥没杀他，反而……”
“大概你哥哥认为，生不如死是一种更好的惩罚吧。”
程晏灵闻言，陡然睁大了双眼：“生不如死？”
“我觉得，你可能要快一点去找他了。”舒意抬眼，语气毫无波澜：“忘了告诉你，袁先生能活到今天，全是因为答应了‘一百个客人’的条件，他接受惩罚的方式，就是用他的身体。”
“什……”
程晏灵如遭雷劈一般定在原地，娇俏的小脸上顿时没了血色，眼神放空，足足静默了半分钟才缓过神来。
“舒意，如果你敢骗我……”
“你哥哥有个叫高家明的朋友，那天他也见到袁先生了，你不信可以去问他。”
这句话彻底封杀了程晏灵仅有的侥幸，她眼眶通红，握着门把的指尖泛白，咬牙切齿地盯住舒意：“你可真不简单。”
舒意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程氏这几天摊上的负面新闻，舒意，该不会也有你的一份功劳吧？”
“程小姐，没有证据的事，我劝你还是不要乱说为好。”
舒意仍旧淡笑着，语气却冷了下来：“袁先生的事，我想你还是希望我保密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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