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两人是亲生母女这件事，应该只有楚子杰知道，难道他已经告诉了舒意？
不，如果舒意知道真相，以她的性格，估计直接把人挡在外面，怎么会与孟如一心平气和地面对面聊天？
虽然语气确实算不上温和，但至少没有出口赶人。
几番思量后，孟如一将舒意的动机理解为“他人影响”，也就是说，从别人的经历中看出自己的影子，进而形成自身的观点。
“舒小姐，或许你的情况很特殊，但你也要明白，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只有黑白两面，很多事情，也并不能一概而论。”
孟如一直视她的双眼，又恢复了冷静的语气：“每个人都有自由选择的权利，也许在你看来，父母的某些选择对孩子造成了无法修补的损害，但是很遗憾，世间向来没有两全其美的事情。”
“古人说‘忠孝不能两全’，其实是一个道理。当你有了更坚定、更迫切的目标之后，可能就会改变看法了。”
“看来，我跟盛夫人不是一个路子的。”
舒意放下筷子，“如果是我，一定在尽到自己应尽的责任之后，再谈所谓的理想与远方。不能承诺的事就不要承诺，没有能力追寻的东西就不要勉强，有野心是好事，但也要有与之匹配的资本。”
她再次下了逐客令：“天儿热，我就不留您多坐了，韦妈，帮盛夫人备车。”
韦妈在厨房应了一声，擦着手往门口走去，只见孟如一站起身，抬手叫住了她：“不麻烦了，我带了司机过来。”
“您慢走。”
舒意冲她做了个“回见”的手势，甚至没有站起来，只是目送她出了小别墅大门。
杯子里的牛奶有些凉了，韦妈见舒意出神地坐在桌边，也没打扰，兀自拿去加热。
孟如一就这么走了，绝口不提两人的关系，而且还为自己的行为辩解、粉饰，硬要美化她当年的决定。
就算那个时候误诊，孟如一就会留下来吗？
不，那不叫留，那叫忍。
她大概会看在小孩的份儿上再忍几年，但到最后，根源问题没有解决，她还是会离开，或许比当年更加干脆、决绝。
是不是对她而言，生下一个“先天不足”的孩子，反而是一种解脱？因为她终于找到合理的借口，再不用受良心的折磨。
——反正是生活和困境逼我走的，不是我自愿的。
从她的逻辑来看，完全可以得出这个结论。
当楚子杰把真相告诉她，除了震惊，她有没有哪怕一点点的内疚？
没能陪着女儿长大，教她看书识字，看她从牙牙学语的婴儿变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她有没有一点点遗憾？一点点愧疚？
舒意无从得知。
在她的印象中，“妈妈”这个名词遥远而陌生，当她寄人篱下的时候、当她被小叔小婶呼来喝去的时候，她不知道可以依靠谁，那些辛酸煎熬的眼泪，该由谁来安慰？
没有人，没有人会心疼她的不容易。
相对的，她必须活得隐忍、坚强，爸爸瘫痪在床，如果连她都逃走了，还有谁来照顾他？
生活教会她的，从来不是不痛不痒的心灵鸡汤，而是直白的、无情的直观感受，不想掉眼泪？先让自己强大起来再说吧。
“舒小姐，您没事吧？”
韦妈见她一动不动地坐着，神色惶然而冷硬，不由得有些担心。
“……我没事。”
收回纷繁的思绪，舒意回过神，轻声吩咐道：“以后盛夫人再来，一定先告诉我一声再开门。”
韦妈了然地笑笑：“孕期情绪不稳定是正常现象，盛夫人能理解，我想她不会在意的。再有下次，我一定先知会您一声。”
“好。”
舒意索性顺着她的话应了一声，端起了面前的热牛奶。
在此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孟如一真的没再登门拜访。与此同时，程氏和天盛牵头的合作项目也正式启动，公事很多，舒意也跟着忙碌起来。
韩玉良提供的那批人已经到位，主要负责边边角角的杂事，程晏行一直派人盯着，也密切关注良胜房产未出手的那笔资金的走向。
正式开工的那天，程晏行特意准备了一场隆重的酒会，地点定在一处高档的度假别墅，离海很近，风景绝佳。
作为项目的牵头人，他和盛湘宁自然要同时出场，只不过有了上次的“酒驾事件”，盛湘宁似乎收敛了很多，也不知是不是舒意的错觉。
她的神色不似以往那般，充满了凌人的盛气和毫不遮掩的野心，这一次，她规规矩矩地走在距离程晏行半步远的后方，笑容得体，举止大方。
一度让舒意怀疑，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宾客入座后，程晏行上台致辞。今晚，他穿一身浅灰色休闲西装，剪裁精良，工整妥帖，轮廓分明的面孔上，墨色的眸子带着润泽的光，衬得他整个人身姿英挺、意气风发。
舒意穿一身裸色的长裙，端一杯果汁站在角落里，宋文琦在身边陪着，两人时不时凑到一起低语几句。
“舒小姐，今天您可千万别跟陌生人走了。”
有了上次的经历，宋文琦再也不敢含糊，把眼睛瞪得大大的，生怕一不小心有个什么闪失。
“不会，你太紧张了。”
舒意笑着拍拍她的肩：“今天与会的有哪些人？名单拿给我看看，开篇致辞实在太无聊了。”
宋文琦默默递上花名册，心想，敢说总裁的发言很无聊的人，大概除了舒小姐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吧。
舒意接过名单，认真看了起来，甚至还坐到了一旁的沙发上。
于是，台上致辞的某总裁郁闷地发现，自家老婆不但对他的发言毫无兴趣，而且连个正眼也没给他，好像他的价值还不如她手里的那张纸。
“那么，预祝各位今晚玩得愉快，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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