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问题，欢迎你随时查证，我的时间不多，走了。”
楚子杰随口应了一声，示意保镖开门。
舒意没有理会他们的对话，已经走到门口，实际上她的脸色极为难看，刚才的资料和文件就像尘封已久的利刃，一刀刀扎进她心里，使得她整个人呈现一种决然的愠怒。
几人按原路返回，车上的气氛十分压抑，楚子杰看出她的不悦，也并不多话，只不过在临下车前问了句：“接下来怎么打算？”
“……我的打算，你不是都知道么。”
舒意面无表情地注视着窗外的倒影，日光透过树荫的间隙洒进车里，在她脸上扑了一层隐隐绰绰的光斑。
楚子杰挑眉一笑：“所以视频还是照常发送？”
“照常发送。”
“你更倾向于匿名信还是匿名电话？”
“都不需要，我等着程怀远自乱阵脚。”
“文件资料拷贝一份存档？”
“不存档，法院拿什么立案？”
像是对楚子杰的问题有些不耐烦，她瞥过脸，声音清冷：“楚先生手段过人，这种事情应该十分清楚，何必多此一举来问我？”
“我只是想知道，现在的你是不是依然保持清醒。”
听闻此话，她忽然笑了：“你怕我感情用事？楚先生，我能偷跑出来跟你走这一遭，不就已经证明了么？”
“不错，你确实证明了自己，只不过……”
他拉长尾音，将声调降下来：“程二少那边，你还没给我个准信儿呢，我这人啊，就怕夜长梦多。”
这也正是舒意心中最为纠结的一点，被楚子杰挑明了说出来，她倒是有种如释重负的轻快。
“我自然有打算，只不过这属于我的私事，就算我们是合作关系，你也不必知道得过于详细。”
“当然，我不会过问细节，但至少让我了解一下大致方向吧。”
短暂的沉默后，舒意终是开口：“……我会离开他。”
楚子杰紧跟着追问：“孩子呢？”
“……这就属于我的私事范围，不好意思，无可奉告。”
虽然没拿到完整答案，但最起码她的态度还算坚决，楚子杰知道不能逼得太紧，于是暂且绕开这个话题，聊了些不痛不痒的。
几分钟后，车子停在舒意住的那家民宿门前，她利落地开门下车，头也不回地往屋里走，只留下一句：“到时候再联系。”
“啧，真是比男人还狠心。”
楚子杰目送她上楼，不由得轻声感慨：“连一句‘再见’都不肯留给我么？迫不及待要回到他的身边了？”
坐在前排的司机面无表情，目视前方，只当自己是个聋子瞎子，等到楚子杰吩咐开车离开，这才有了动作。
又是一个难捱的夜晚，舒意窝在被子里，清亮的双眼注视着窗外深蓝色的夜幕，眼底没有半分情绪。
用了差不多一下午的时间，她理清了自己的思绪，也再一次正视内心的想法，做好了面对一切的准备。
因为程怀远，舒正昀才落得终身残废的下场，而她也失去了明媚的童年，至少现在，她不能接受自己的孩子要叫程怀远一声“爷爷”，她会发疯。
她的父亲只是为了替遇难者家属说出真相，一个拿着死工资、生活清贫的报社记者，只不过顺着良心做了件他认为应该做的事，就得到这样的下场，公平吗？
她不会傻到去问程怀远，说不定当时，那些流氓打手害怕搞出人命才没有往死里打，又或许被邻居们的动静惊到，这才提前离开。
她没法儿证实程怀远当时下了什么命令，她只知道，他毁了她的家、她的亲人、她本该得到的幸福。
舒意翻了个身，沉重地闭了闭眼，压下心底的苦闷。
离开程晏行是不可避免的结局，尽管她已经承认了自己的心意，尽管他也向她求婚，甚至，还有一个属于他们的小生命即将来到这个世界。
但还是要离开。必须离开。
姑且不论上一辈的恩怨，一旦矿难的真相曝光，程氏受到大量舆论攻击，程晏行不会坐视不理。他会查，也一定会查到她的身份，查到她和楚子杰的密谋。
B.P组织恐怕暂时不会为她提供庇护了，事情曝光后，她还要想办法逃开程晏行的势力，为自己和这个孩子打算。
“……今晚的月色怎么这么好啊。”
她闭着眼缩在被窝里，喃喃的说了一句，嗓音低哑。
夜晚快点过去吧，她默默地想，我已经一个走到了这里，那么再往前走，也不是做不到吧？
次日清晨，舒意退房离开，开车去了她早就准备好的所谓“惊喜”所在地，一处依山傍水的独栋小楼，距离出差地不远。
里头的装饰也是提前弄好的，实际上，这处小楼是她前段时间无意间看中的，想着跟程晏行出差很无聊，不如去这里坐坐，也好放松心情，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
说要给他一个惊喜，总要圆谎吧。
一楼客厅的窗台上还放着她摘的白茉莉，这么多天了，居然还没枯萎，一开门就闻见一阵淡雅的清香。
她在米白色的布艺沙发上坐了许久，直到墙上的老式挂钟敲了十一下，这才恍然回神，拨通了程晏行的电话。
“回来了？”
他的声音依旧低沉悠扬，像极了大提琴的尾音，隐约传来的嘈杂人声表明他刚刚散会，恐怕还没走出会议室。
舒意调整了一下语气：“今天的日程都结束了么？”
“今天？”那边停顿了几秒，似乎在思考，“都结束了，怎么？”
“方便的话，约你吃个饭。”
她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点儿，“你只有两个选择，第一，接受，第二，服从上一条。地址我发给司机了，你上车，他会带你过来的。”
电话里传来男人的低笑：“你这是准备干什么？”
舒意避重就轻：“你来了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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