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碗筷不用收拾了，您也早点回去休息。”
韦妈作为佣人，自然不好掺和主人的私事，低声应了一句之后，默默地躬身退下。
浴室门打开，带出一阵清香的水汽，舒意擦着头发走出来，视线被桌上的菜色牢牢吸引，忍不住加快脚步：“韦妈也太懂我了，总是能猜到我最想吃什么。”
“慢点走，急什么。”
程晏行下意识地伸手扶她，只是话说出口，忽而又想起刚才的种种，面上的表情顿时变得很不自然。
好在舒意并没有在意，她光顾着夜宵，没发现程晏行的异样。挨着男人坐下后，迫不及待拿起小碗准备开动。
“你不吃吗？”
她给自己盛了一碗汤，发现他却一动不动，抬眼看他的时候，被他眼底的深沉惊了一下，“程晏行，你怎么了？”
要是没记错，他从晚饭后就一直很少说话，哪怕金胜年故意跟他斗嘴，他都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
舒意迅速回想了一下今天发生的事，摸不准他到底为什么生气，实际上，今天也就忙了个走账的事儿，难道他是因为别人插手了程氏的运作，所以不开心？
“程晏行。”舒意轻声叫他，“那个，如果你不高兴的话，我先跟你道个歉，明天我就不去了。不过今天，确实是非常紧急的情况，我们必须……”
“非常紧急的情况，是指什么？”
男人的声音冷漠而疏离，舒意微微睁大了双眼，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很久了，他已经很久不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了，自打两人互相表明心意之后，她每天听到的，都是温柔宠溺的话语，他连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
“程晏行……”
舒意有点搞不清状况：“我知道我的做法可能有点唐突，不过你可以去问金律师，我做的所有账目明细都给他过目了，绝对没有任何……”
“我在问你，什么叫非常紧急的情况？”
程晏行再一次打断她的话，他现在的表情看起来相当不妙。
舒意自然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她要怎么说？因为加入了楚子杰的计划，所以知道程氏的未来岌岌可危，这才急着转移资产，只为了将损失减到最小。
但她怎么能说？
“不说吗。”
男人放低了声线：“是不想说，还是不敢说？”
舒意望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一抖手，瓷勺“咣当”一声落在碗里，带起一阵浓郁的食物香气。
可是现在，谁也没心情吃宵夜。
她开始意识到不对劲，刚想试探着开口询问，又听他道：“舒意，我自认为没什么瞒着你的事，程氏那边，你想做的，我也都默许了。既然你是我选的人，那么信任你，当然是无条件的。”
他微微侧过头，墨色的眸子里暗潮汹涌，“按照计划，程氏的资产转移可以在一周之内完成，这是完全可以接受的进度，你能不能告诉我，加快进程的理由是什么？”
“我没有怀疑你做账的真假。”
男人顿了顿，补充道：“我只想知道原因。舒意，我们已经走到这一步，难道你还有什么难言之隐？”
舒意沉默着与之对视，一时间竟然不知如何作答。
良久的静默之后，男人终于撇开视线，长长的、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这大概是我体会过的，最严重的一次挫败感。”
不等舒意细想，程晏行站起身，面上的神色已然恢复如常。
“这两天你在家里多休息吧，有什么需要的，让韦妈去买就好了。”
“……等等！”
见他转身欲走，舒意终于忍不住，急忙拉住他的衣袖：“程晏行！我可以保证，对程氏决没有非分之想！至于我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也可以向你保证，等到事情尘埃落定，一定能给你一个解释。”
“等到事情尘埃落定？也就是说，你现在瞒着我的，不止一件事？”
男人没有回头，清冷的声音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连同舒意的那颗心也渐渐沉了下去。
“程晏行。”
她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仰起头看他：“我现在确实有些事不能说，但是请你相信，我做这些绝不是为了害你。”
“既然你自认为可以处理好，我也没必要再多说。”
男人抬手，将她的手拂开，力道轻缓却不容抗拒。
“我自以为我们之间不该有猜疑，哪怕遇到危机，也能一起面对。接管程氏这些年来，我碰上的困难数不胜数，但我从不认为我没办法搞定。”
程晏行说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我可以包容你，但不会纵容你，在我的底线之上，随你怎样都可以，但我不能接受谎言、虚假和背叛。”
舒意的呼吸一滞，瞳孔微微放大。
男人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他甚至没有回头看她一眼，也不催着她赶紧睡觉、夜宵不要吃得太饱。
他是发现了什么？还是有人告密？
舒意瞄到不远处的包包，拉链开着，露出手机的一个边角，那是她刚回来的时候为了拿润唇膏才打开的，东西摆放的位置与原先并无二致，没有被人翻动过的痕迹。
她很想立刻跟楚子杰取得联系，是不是他那边出了差错，被程晏行查到了线索？
但一想到程晏行刚才的神色，舒意忍了忍，还是决定暂时不要轻举妄动，免得又引起怀疑。
夜宵还是一样美味可口，只不过一个人坐在这么大的桌子旁，未免有几分寂寞。
吃完，她收拾了碗筷，轻手轻脚地走到楼上，发现书房的灯还亮着，主卧一片漆黑，可见程晏行还没打算休息。
舒意抿了抿唇，放下了正准备敲门的手，转身进了主卧。
床单和被套都是新换的，混杂着阳光和柔顺剂的气味，安神又好闻。舒意缩在被窝里，下意识地翻了个身，却摸到空旷的、冷冰冰的另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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