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意！”
程晏行的神色也跟着变了，一个箭步冲到她身边，一手揽住她的肩膀，一边对红毛等人大声呵斥道：“我说叫救护车！你们聋了？！”
他说着，作势要朝天花板开枪，惊得众人纷纷点头称是，拿出手机慌乱地拨号，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舒意！你怎么了，舒意！”
程晏行的眼中，映出对方苍白的面孔，他未曾察觉，他一直引以为傲的理智和冷静在这一刻彻底不见。
“程晏行，我……”
舒意捂着肚子，大脑中飞速回想刚才发生的一幕幕，除了被推到墙上、狠狠撞了一下后背之外，就只有被红毛挟持的时候，她反击的同时也受到同等的推力，不过按理说，不应该这么大反应才对啊？
程晏行大概也明白了她的情况，剑眉紧锁，心中一紧，一个不好的预感渐渐升腾。
“没事的，你不是说联系了我姐吗？等她来了，一切就都结束了……舒意！你撑住，你一定撑住！”
男人的嗓音里染上几分沙哑：“这是我们的孩子，我不会让他有事，他一定会平平安安地来到这个世上……舒意，请你，求你……我姐他们很快就来了……”
可是，让他不曾料到的是，舒意的状态比预想中还要糟糕，她几乎是靠着墙壁和程晏行手臂的力量，才面前维持站立，鬓间的发丝被汗水打湿，唇上没有一丝血色。
她说不出话了，太疼了，她死死抓着程晏行的衣袖，饶是如此也不能减轻哪怕一点点痛苦。
太疼了，真的太疼了……
朦胧中，她隐约听见男人又说了点什么，语气大约是急切而担忧的，不然，他好看的眉头也不会拧成这样，好看的眼睛里也不会揉进那么多心疼。
屋子里乱糟糟的，高声尖叫的人群，倒在地板上痛苦挣扎的人，还有来回走动的嘈杂脚步声……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忽然传来几句高昂的叫喊，伴随着熟悉而令人安心的警笛声，就连程晏行也明显放松了下来，舒意可以感觉到，他掌心的冷汗褪去，又变成了温暖干燥的样子。
“快！！快！！”
舒意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思考，她发觉自己双脚腾空，似乎被人抱了起来，接着是迎面吹来的风、稍稍刺目但不太灼热的日光，还有混杂着香樟气味的清冽空气。
很多很多事情在她的脑海里回放，有高兴的，也有悲伤的，有一个人完成的，也有程晏行陪她一起度过的。
她自认为这段关系的开始并非出于自愿，并且是带着不尊重的病态，当然，她也是抱着目的接近对方，如此说来，大概半斤对八两，相互抵消。
与他在一起的时光，不长，恐怕是吵架、赌气、怨恨多过温柔和甜蜜，不过好在，两人还是道出了彼此的心意。
错误是可以被修正的，只要你有一颗愿意为之努力的心。舒意心想，她对程晏行的喜欢，大概从他护着她不受盛湘宁的欺负开始，就慢慢生根发芽了吧。
如果没有那场矿难，如果没有上一辈的恩怨纠缠，她多么希望以真实的身份陪在他的身边，不用考虑商场上的尔虞我诈，不用担心仇家的居心叵测，她想简简单单地谈一次恋爱，享受一次无忧无虑的快乐。
甚至，如果老头再厚爱她一点，或许还能赐予她一个健康可爱的孩子……
是啊，孩子……
她的脑子里一片混沌，唯有这个词闪着夺目的光，在眼前飞速地掠过，又消失在无尽的黑暗里。
三天后。
宽敞空旷的高级病房里，沙发上坐着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他一动不动，也不出声，就这么静默地望着病床上的人，仿若一尊上等的雕塑。
门锁处传来轻微的“咔哒”声，徐盈一边进来，一边摘下口罩，看了眼舒意的状况，几不可察地轻轻摇了摇头。
她仍记得，当她带着救护车赶到的时候，舒意几乎已经陷入昏迷。裙子上沾到了鲜红的血，脸色也白得骇人，一看就是又动了胎气。
在此之前，舒意已经有过一次先兆性流产，虽然保住了胎儿，但也并不代表此后万无一失。这次事件，她先是承受了剧烈的撞击，又不得不跟挟持者动手，精神和身体都遭受了相当大的负荷，就是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
“程二。”
徐盈轻声叫了他一句，斟酌着措辞：“吃点东西再过来吧，不然你会撑不住的。你也不希望，她醒来后看到一个比她还虚弱的你吧？”
程晏行仍然没动，只是稍微抿了抿唇，沉声应道：“我没事。”
徐盈不知该怎么继续，想了想，只好岔开话题：“程氏的交接，你都交给金胜年律师去办了？新公司的筹备，我好像也没听你提起过啊……对了，我刚刚去看过舅舅的情况，虽然失血过多，不过好在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姐。”
男人不给她说下去的机会，开口打断，声音无比沙哑。
“你觉得我现在会关心那些么？”
程晏行抬起头，那双墨色的、深邃的双眸里，已然爬上细碎的红血丝：“舒意昏迷了三天，我们的孩子也没了！你认为那些无关紧要的事，能抵得上我失去的么？！”
徐盈张了张嘴，却发现无话可答。
是的，医生们尽力了，可还是没能保住那个孩子。
那个还未出世就经历诸多波折、甚至不被爷爷奶奶承认的、可怜的孩子。
为人父母，心愿大抵是相同的，不求孩子大富大贵，出人头地，只希望他平安健康地长大，做自己喜欢的事，成为一个善良勇敢、自由乐观的大人。
他本可以来到这个世界，看看花，看看树，看看太阳，享受这世上的小确幸，以及成长带给他的喜悦和满足。
“姐。”程晏行的声音很低，“你说，舒意会不会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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