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呷了一口茶水,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打着。
层层香雾后,男子一袭黑色暗纹软袍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而他那一双深邃如古井般的眸子,却隔着香雾,一直盯着暮歌看。
那感觉,似乎是想要从她的脸上看出来点什么。
但是暮歌向来不是那种,会把心事全挂在脸上的人。
他盯了许久,也没看出来个所以然。
“吓傻了?”终于,男人沉沉开口,声音透过香雾,似乎也沾上了一点湿润。
“傻倒是没傻,就是觉得好笑。”
暮歌扯出一抹似嘲似讽的笑,不知道是在自嘲,还是在嘲笑旁人。
原主就算是痴傻,说到底也是暮振华的亲生骨肉。
这一点,从原主的记忆来看,不会出错。
可是,暮振华却对原主这么恨,对暮霓裳那么好。
难道真是爱屋及乌,恨屋也及乌?
“圣旨已下,你打算怎么应对?”夜玄澈大掌轻轻抚动几下,拂散了隔在两人之间的薄薄香雾。
男人的眉眼,愈发清晰的镌刻在暮歌的眼眸中。
她抬眸看着他,大脑却在高速运转当中。
现在她所处的社会,远远不是当初的二十一世纪。
在这里,皇帝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对任何人都可以生杀予夺。
以她一个丞相府抛弃的嫡女,怎么可能违抗圣旨?
暮歌不是没想过一走了之,可是走了之后,又怎么办?
只会迎来皇帝的通缉和追杀,牵连她的家人。
暮振华等人倘若被牵连,那是死不足惜。
可是,华国公府的人呢?
她要是从华国公府跑了,那华国公府就成了皇帝的出气筒。
华国公府上下,并无对不起她的地方。
她不能牵连华国公府。
思来想去,暮歌觉得,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求助夜玄澈。
在整个大靖朝,只有夜玄澈可以改变皇帝的意思。
但她从不觉得,夜玄澈是个比皇帝更容易对付的人。
请他帮忙,无疑是与狼共舞。
暮歌揉了揉眉心,颇为烦躁的闭了闭眼。
虽然知道和夜玄澈合作,可能好不到哪里去,但她别无他法。
呼……
长出了一口气,暮歌睁开眼睛,黑曜石般明亮的瞳仁,带着郑重之色看向夜玄澈。
然后她走到夜玄澈对面坐下,开口:“夜王,我想和你做个交易。”
夜玄澈抬起头,那双紫褐色的眸子,如鹰眼般锐利,直射在暮歌身上,好似要将她看穿。
暮歌挺着脊背,好像小学生的坐姿一样,完全不惧夜玄澈探究的目光。
半晌,男人掀了掀绯色薄唇,淡漠地道:“说。”
“交易很简单,你替我解决这场婚约,我替你解除身上的毒素。”
暮歌不喜欢拐弯抹角,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
“本王寻遍天下名医,都不曾替本王解除身上的毒素,本王为何要信你?”
夜玄澈勾了勾唇角,似是在嘲讽暮歌不知天高地厚。
“就凭你身上的火毒,已经蔓延至全身。不信我,你就只能等死,信我,也许你还有一线生机。”
暮歌双手放在膝盖上,手心中的汗,已经濡湿了衣服。
这是一场以生命为赌注的搏斗。
赌赢了,她可以顺利解除婚约,不再被暮振华控制。
赌输了,也许等不到成亲的那一天,她就被夜玄澈给整死了。
夜玄澈沉如深渊的眸子,紧紧锁定着她。
仅仅是片刻的功夫,暮歌却觉得,好像过了一世纪那么久远。
男人冰冷的眸子,好像是手术刀似的,一刀刀割在她身上。
暮歌握着拳,紧抿着唇瓣,脸色看上去没有什么异常,唇瓣却被她咬得失了几分血色。
“好。”男人终于开口,他凉凉地道:“本王可以信你一次,但你若不能解除本王身上的毒,本王要你……”
他灼灼地看着暮歌,仿佛是在盯着自己的猎物:“……陪葬。”
陪葬——
两个字,从男人好看的薄唇里,轻轻吐出。
尾音被缓缓拖长,字字缠绵,仿佛是情人之间的低声呢喃。
但是,暮歌却从中嗅到了一股嗜血般的危险气息。
这男人太可怕了!
这是暮歌的第一感觉。
事到如今,她已经没有回头的余地。
这是暮歌的第二感觉。
她抿着唇,点点头:“我答应,我若不能为你解毒,甘愿主动为你陪葬。”
火毒,她还是有把握解除的。
以这么一个有把握的事情,解除她眼前的危机。
暮歌觉得,不亏!
“记住你说的话。”夜玄澈看她一眼,手掌往软榻上一拍……
他的身子瞬间支了起来。
暮歌抬眸一看,就见他落到了一旁的轮椅上。
夜玄澈面色寡淡的自推着轮椅,向外走去。
“你要走?”暮歌蹙了蹙眉,上前一把拉住轮椅的扶手。
“不然,你打算留本王过夜?”夜玄澈眉梢一挑。
额,暮歌面露囧色。
留男人过夜,于她并没有什么。
但这里是封建的古代,传出去,她的名誉就算毁了。
她眉头微蹙:“那你也不能,直接从我房里走出去吧!”
这么光明正大的从她房间里出去,被人看到了,不是和在她房间里过夜,一样的效果吗?
“交易已经开始,本王想要怎么做,你都要配合。”
夜玄澈冷漠的眸子里,仿佛是一潭表面平静,实则暗潮涌动的湖水。
暮歌并不认同:“交易是互相的,应该不……”
“本王不需要反抗者。”夜玄澈冷冷地打断了她的话。
这句话的潜台词,分明是在警告暮歌:再多说一句,交易到此结束!
暮歌有求于他,只能认下:“我知道了。”
“送本王出去。”夜玄澈收回停驻在她脸上的目光,淡淡地道。
暮歌秀眉微皱,却没说话,推着他便向外走去。
让夜玄澈一个人从她房间内出去,和她亲自送出去,没什么两样。
她懒得再和夜玄澈费什么口舌。
……
一路将夜玄澈送到大门外,碰见了不少人。
每个人看到夜玄澈那张脸的时候,都如临大敌,当即伏跪在地,大气都不敢喘。
等到暮歌推着夜玄澈离开时,才有人反应过来,去禀报了华老妇人。
来到大门口时,得知消息的华老妇人赶了过来。
“夜王大福,不知夜王前来,老身有失远迎。”华老妇人微微福身,语气倒是不卑不亢。
“老夫人言重了。”夜玄澈神色淡淡的虚扶了一把。
华老夫人站直身子,两鬓斑白的发丝,在阳光下,泛着锐利的光。
一眼看到站在夜玄澈身后的暮歌,华老夫人不由蹙了蹙眉。
歌儿被困丞相府多年,什么时候认识了夜王?
她不太清楚这里面的关窍,也没时间细想。
“不知夜王今日前来,有何要事?”
“为见一个人。”
“哦?不知夜王要见的人是谁?老身也好帮夜王找寻一二。”
华老夫人垂下眼帘,遮住眸中的精光。
“本王已经找到了那个小没良心的,不劳烦老夫人了。”夜玄澈微微勾唇。
暮歌一听,心里莫名一跳。
什么叫做小没良心的?
这话要不要说的,那么亲昵?
夜王,我们根本不熟啊!
“这……”华老夫人向来精明,怎么会听不出夜玄澈话里的潜台词。
她看了看暮歌,又看了看夜玄澈。
难道说,歌儿和夜王之间,真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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