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佐起身，蹲坐在旁，将食盒掀开，菜色还不错，还有汤，她拿起筷子，慢慢开始吃饭。
那人又动了动，好像有些坐不住了。
夏佐酒足饭饱，擦了擦嘴巴，才道：“你来找我，该不会是为了给我送饭吧，若华。”
“你的心思一向最是通透，什么都瞒不过你。”年若华转过身，将帽子放下，露出一张小脸来。
夏佐借着幽暗的烛火看着，发现她施了一层厚厚的脂粉，也难掩憔悴。
“皇上初登大宝，你想必操劳了许久，后宫诸事，皆要你烦劳。”夏佐见她依旧不爱说话，便率先开口说道。
年若华垂下头，叹气道：“后宫，我根本管不着。”
夏佐有些费解的向她看去，李璟昀登基，天命凤女的年若华，怎么说，也应该是皇后才是。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这一生，都被天命凤女这四个字所牵累，家族覆灭，父兄叛逆，长姐奸佞，其余姊妹沦落风尘，连我也被贬为贱籍，不就是为了，让我当上这皇后么。”年若华越说，越激动。
夏佐默默无言，“你和李璟昀如何算计我，利用我，达到今时今日的目的，你们二人现在已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再能帮的，我也帮不上了，老天爷也在帮你们铺路不是么？”
年若华哽咽了片刻，才羞愧道：“我愧对于你，今日也算有了报应了。”
夏佐听她话里有话，才耐着性子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当年我父兄长姐为何冒着风险，做出铤而走险之事，并不全然因为我是天命凤女，而是...真正的天命凤女有两个人，一个是我，一个...她出现了。”年若华说完，攥紧了手。
夏佐惊诧，一直以来她想不通的事情，总算是有了谜团，“你是说，当年的生辰八字，验出来的有两个天命凤女，而你们家的人知道了一个是你，另一个...一直找不到？”
“你猜对了一半，自小，天师就为我卜算过，旁的女儿家学的是女红女戒，而我学的，是掌管后宫之法。”年若华抬起头，原本怯弱而悲伤的眼眸，此时却迸发出一股子，夏佐完全陌生的神韵。
“那么，另一个天命凤女，你找到了？”夏佐问道。
年若华认命似得点了点头，“我早该想到的，我早就应该想到的。”
“是谁？”夏佐心吊了起来，她脑海中已经浮现出了一个人，但她还不愿意接受。
“正是与我一同长大的，梦笙。”年若华说完，眼神中的寒意，让夏佐都为之一震。
良久，她才沉声道：“这种事，你为什么告诉我。”
年若华讽刺的笑了笑，“因为偌大的后宫，我无人可说。”
夏佐沉默了，若是她换作年若华的处境，想必也是心塞至极了。
自己的父族为了保住年氏万代基业，铤而走险的将女儿护送至今，而另一个，无心插柳柳成荫，轻轻松松的等到了自己的真命天子登基成了皇帝。
自己的名声已毁，姊妹沦落风尘，早已经是议论纷纷的处境，纵然生下了皇长子，又有命格护身，如果上位者执意要立她为后，倒也不成问题。
若是此时此刻，出现一个家世清白，名声极好，父兄皆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的女人。
年若华这个天命凤女，可以说为他人做嫁衣了。
“那皇上，打算将你和大皇子怎么办。”
年若华冷笑了片刻，才看着她道：“奔者为妾，我只是个贵妃，还没有封号。”
“圣旨已下？”
“我问了他身边的太监，已经着礼部准备封后大典了。”年若华说着，最终还是忍不住的将地上的碗砸了个稀巴烂。
夏佐甚少见到她这样癫狂的样子，为了怕她伤到自己，便向后退了两步。
年若华发泄完，才颓唐的坐在了枯草堆上。
记忆中，不论她处在什么逆境，她都不曾这样失去理性过，想必这次封后大典，给她带来的打击，并不小。
“你知道么，我派人去找过我的姊妹。”年若华愣愣的说道。
夏佐点头，“应该的。”
“我分明记得，你说她们被安排的很好，叫我不要担心？可是朝臣们，当着六郎的面，羞辱了我！”
夏佐微微惊讶，“当年子桑青确实安排了三位朋友，照顾你姐姐，难道？”
年若华嘴角抽了抽，“那三个朋友，在谋逆之后，早就迁出大都了，我那三个姐姐，日日在床榻旁，赔笑卖肉呢。”年若华说完，憋屈的捶打自己的心口。
夏佐沉默不言，她能将她带出来，已经尽自己所能了，她不可能救众生。
何况倾尽全族之力，为了让一个年若华爬上最巅峰，也不是她的决定，子桑青更没有理由和义务去照顾她的三个姊妹一生一世。
真论委屈，她自己承受的黑锅，远远比她要多得多。
“你为什么不说话？是心中有愧么。”
夏佐看着她，坦荡的说道：“我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也许这就是人性吧。”
“什么意思？”
“世界并不是只会绕着你走，你的家人愿意为你的康庄铺路，而我却没义务照顾你一生一世，本来就是你们牵扯我进来的，就算我放任你死在青楼里，那也是应该的。”夏佐站起身，将最后的一丁点情分，也抹去了。
年若华沉默不语，良久，她才整理好自己的情绪站起来，带着七分雍容三分上位者的冷漠，“如果我说服皇上，让你和子桑青远远的离开大都，永远都不回来，你可愿意？”
夏佐探究的转过身，“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知道我太多事了，而我欠你的，若是不还，我怕作孽太多，会有报应。”
夏佐蹙眉，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作孽太多。
年若华摆了摆手，“罢了，你就当我还你的人情债吧。”
凌色出现的很是时机，不过她对待年若华的态度，一改往日，“贵妃娘娘，小皇子醒了正找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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