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感动-爱到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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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

    我在遥远的地方,

    把您给予我的昨天,

    折叠成记忆的小船,

    任其飘荡在思念的心湖里。

    满眼都是爱/冯祺

    未历婚姻的人,多半在憧憬甜蜜的时候都会心怀恐惧,所惧无非两点:其一是人生路漫漫,爱的流失和演变无可预测;其二便是俗常与一律的生活会渐无趣味。

    我有一个同事,我和他们两口子都是很好的朋友,经常去他家里蹭饭。去了之后他们在厨房里劳作,我便在屋中游走,对家居生活发一些感慨。有一次我对他们的冰箱发难——这破冰箱还不扔掉,漆都快掉光了。朋友回答我说这是夫人单身时攒钱买下的,这么多年了,舍不得扔。我随口说了几句调侃他惧内的玩笑,随后也就把这事忘了。

    有一天,我和同事出去办事,在车上他忽然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我昨天和老婆一宿没睡,把我那台冰箱装修了一下。什么冰箱?我问道。就是你上回看到的那台掉漆的破冰箱,他提醒我。噢,那怎么装修,难道还能变成新的不成?——你去看了就知道了,他一脸的自豪和神秘。

    几天之后,我见到了那台冰箱,说实在的,我一直以为做传媒的人是不会轻易被感动的,毕竟见了太多人世间的悲喜,但从看到那冰箱的第一眼起,我就被深深感动。因为我第一次看到——一台冰箱,因为有爱,居然有了生命。

    这台掉漆的破冰箱在夫妻两人巧手的装扮下,已经变成了精品店里的一件工艺品,猜猜,他们做了什么?他们买了深棕色的木纹纸,按照冰箱表面不同的结构位置、面积大小裁成了几十块,又一块块小心翼翼地贴上去,而在门把手这些不规则的形状上,更看得出他们付出的心血和情感,因为所有曲里拐弯的地方都黏合得天衣无缝,而且,用另一种颜色做了卡通处理,制造出一个童话世界般的木头冰箱。

    而更令我神往的是他们夫妻二人跪在地板上协力制造这台木头冰箱的那个夜晚,他们一定说着情话,他们一定怀念着恋爱时光,他们一定在用眼神诉说忠诚与永远,他们一定把爱的誓言也贴进了冰箱里永远保鲜。我神往那留在夜空里的呢喃,那一定是风也听见,月也听见……

    我相信他们在爱的小屋里一定还有许多有生命的物件,有的物件我们可以揣测出它们的故事。有的故事可能只存留于彼此心中,旁人是没有机会知道的了。但有一点我们可以肯定,当他们相携白发的时候,环视这个屋子的每个角落,肯定满眼都是爱!

    未历婚姻的人,多半在憧憬甜蜜的时候都会心怀恐惧,所惧无非两点:其一是人生路漫漫,爱的流失和演变无可预测;其二便是俗常与一律的生活会渐无趣味。坦率地讲,我也是这样的恐惧症患者,不过我也给自己找了一个治病的方子——那就是常去有“木头冰箱”一类东西的地方看看,因为那里满眼都是爱!

    一个母亲的影响,会渗进儿子的灵魂,影响他的一生。

    渗进灵魂的影响/陈健

    我老家有个女人患了不治之症。

    一天,她在病榻前对丈夫说:“如果我走了,请你在这3个月内,千万不要让儿子知道。”

    因为再过3个月,寄住在校的儿子就要参加高考。

    次日,她在病榻上安详地永别了人世。丈夫依照她的话,非常成功地瞒住了这个不幸的消息。

    3个月后,儿子参加高考,而且榜上有名。

    4年后,大学毕业的他分到我现在的工作单位,又一年,他被领导提升,顺利地调进了办公室。

    一个新来的大学生私下问他:“为什么从领导到员工都认为你很优秀呢?”他回答:“别的方面,我同大家没有什么两样。只是我有困难时,很少去麻烦领导和同事们,但别人有了困难,只要我知道,我就尽心尽力去帮助。”

    “这样做,你不觉得吃亏吗?”人家又问。他摇摇头,说:“我母亲临终时,还为我的前途着想。我高考时,母亲已下葬3个月了,可我一点都不知道。因为我母亲临终前嘱咐了家人,对我瞒住了这个消息。”

    一个母亲的影响,会渗进儿子的灵魂,影响他的一生。

    我紧紧拉住母亲那布满老茧的手,俩人哆嗦着,一步步上楼,直到迈进那温暖的家里,仍不晓得分开。

    骚扰电话/勇军

    单位分了一套新房,我们一家三口欢天喜地搬了进去,留下老母亲一人仍孤零零地待在旧房里。

    也曾想与老母一起搬进新房,可妻子早就与老母闹矛盾,儿子也不愿与唠叨的奶奶在一起,只好作罢,只哄说今后每星期一定来看妈。

    我们的心情随着新房明快起来,生活充满了欢歌笑语,记忆中的老房子渐渐生疏模糊起来,也懒得再去走动。

    一天,我从外地出差回来,妻子告诉我说家里经常有莫名其妙的电话打来,刚一接对方马上就挂断了,感到十分奇怪。我说如今城里有些青年闲得无聊,专爱听女人声音求刺激,骚扰别人,你莫管他。可不久我也接连不断接到此类电话,有时夜深人静伏案写作,电话铃响了,刚一声“喂”,对方顿了一下,马上就挂断了,弄得我灵感顿失,有时忍不住一通臭骂。

    一个星期天,一家人忙着准备晚饭,我备好钱正准备下楼买酱油,电话铃又响了,顿了一下便挂断,我十分恼火,说明天一定上邮局安置一个来电显示或防恶意呼叫功能,看到底是何人捣乱,告他个骚扰罪。气呼呼下楼时我突然见楼梯底下一黑影猛一闪急欲出门,吃了一惊,可一见那人步履蹒跚,便一声“站住”,断住来人去路。再一看,我惊呆了:啊,是母亲!

    母亲一见我,赶紧低下头,说对不起,不该打此电话骚扰你们,让你下楼看我。我更奇怪了,我问母亲难道这些电话都是你打的?母亲头更低了,说有时想你们想得太厉害,可又不敢常来看你们,只好打个电话听听你们的声音,心里就踏实多了。又说偶尔几天家里电话没人接,就担心不过,想是不是家里出了事?也不来通知我一声。有时我很晚仍听出你在读书写字,真想劝你多保重身体,可你总嫌啰唆只好闷在心里。每个星期天,我都乘车到你家新楼下,听一家三口欢声笑语,心里无比蜜甜。

    我一下子什么都明白了,霎时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母亲怔怔看着我,两行清泪也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我紧紧拉住母亲那布满老茧的手,俩人哆嗦着,一步步上楼,直到迈进那温暖的家里,仍不晓得分开。

    70年的风尘岁月,这就是爱情。

    经典爱情/天堂鸟

    一天,一个男孩对一个女孩说:“如果我只有一碗粥,我会把一半给我的母亲,另一半给你。”小女孩喜欢上了小男孩。那一年他12岁,她10岁。

    过了10年,他们村子被洪水淹没了,他不停地救人,有老人,有孩子,有认识的,有不认识的,唯独没有亲自去救她。当她被别人救出后,有人问他:“你既然喜欢她,为什么不救她?”他轻轻地说:“正是因为我爱她,我才先去救别人。她死了,我也不会独活。”于是他们在那一年结了婚。那一年他22岁,她20岁。

    后来,全国闹饥荒,他们同样穷得揭不开锅,最后只剩下一点点面了,做了一碗汤面。他舍不得吃,让她吃;她舍不得吃,让他吃!三天后,那碗汤面发霉了。当时,他42岁,她40岁!

    因为祖父曾是地主,他受到了批斗。在那段年月里,“组织上”让她“划清界限、分清是非”,她说:“我不知道谁是人民内部的敌人,但是我知道,他是好人,他爱我,我也爱他,这就足够了!”于是,她陪着他挨批、挂牌游行,夫妻二人在苦难的岁月里接受了相同的命运!那一年,他52岁,她50岁!

    许多年过去了,他和她为了锻炼身体一起学习气功。这时他们调到了城里,每天早上乘公共汽车去市中心的公园,当一个青年人给他们让座时,他们都不愿坐下而让对方站着。于是两人靠在一起手里抓着扶手,脸上都带着满足的微笑,车上的人竟不由自主地全都站了起来。那一年,他72岁,她70岁。

    她说:“10年后如果我们都已死了,我一定变成他,他一定变成我,然后他再来喝我送他的半碗粥!”

    70年的风尘岁月,这就是爱情。

    她疑惑了好一会儿,才把电话筒握住。女儿在电话里喊道:谁要你送棉袄啦,我已经不喜欢那个颜色了,样式也早过时了……

    粉红色的棉袄/杜文娟

    高速公路上走着一个人,走得趔趔趄趄,歪歪斜斜,这是一个女人。女人胳膊上挽着一个包袱,包袱里是一件棉袄。她已经被执勤的路警撵下公路好几次了,但一有机会,她又上到路面上。路面毕竟平整,走起来不太费劲。尽管如此,她还是气喘吁吁,干渴难耐。她不敢停下来,怕一停下来就站不起来,直不起腰,迈不动脚步。

    她已经在路上走了整整一天一夜。她是去给女儿送棉袄的。女儿过年回来穿的就是这件粉红色羽绒服,女儿告诉她这是羽绒服,不叫棉袄。可她还是一声一声地赞叹:你的棉袄真好看,外面人的手真巧呀,能把棉袄做得这么漂亮。女儿说:城里人冬天都穿这种衣服,没有人穿手缝的棉袄。

    女儿在家的几天,就一直穿着这件羽绒服。

    女儿走的时候,她在厨房给女儿煮鸡蛋,待把鸡蛋煮好,女儿就不见影了。她把鸡蛋裹在衣襟里,站在村口发呆。她不知道啥原因,女儿长大后就变了,跟以前不一样了,到城里打工以后,变化就更大了。村里其他人家的孩子出去打工,还给家里写信,隔三岔五给家里打个电话,女儿从来就不写信,也不打电话。女儿只在春节过年的时候回一趟家。每次女儿回来,她都忙前忙后,给女儿煎鸡蛋饼,帮女儿倒洗脚水。现在女儿走了,没给她打招呼,她有点难过。

    她裹着鸡蛋进了女儿的房间,惊讶地发现女儿的羽绒服还在床上。她想也没想,抓起来就往外跑。跑到院子才想起女儿喜欢干净,就进屋找了个干净的布单子,裹了羽绒服又往外跑,她把鸡蛋装在衣服口袋里,往十里开外的汽车站跑去。

    她没有看见女儿的影子,但她不死心。有人告诉她顺着这条高速公路走,走到头就到女儿打工的城市了。她听了那人的话,顺着公路走,从早晨一直走到晚上。到了晚上她才感到害怕,她身无分文,幸好,口袋里有几个鸡蛋。她吃了一个鸡蛋,想给女儿多留几个,但她饿得实在受不了,就又吃了一个,现在,口袋里只剩四个鸡蛋了。她决定不再吃了,一定要给女儿留着。她把棉袄抱得更紧。

    一个路警向她走来,把她拉到车边,问她出了什么事,她说给女儿送棉袄,路警打了几个电话,就把问题解决了。路警说你这样走下去,五六天都走不到,还有好几百公里路哩。来吧,接个电话,你女儿的。

    她疑惑了好一会儿,才把电话筒握住。女儿在电话里喊道:谁要你送棉袄啦,我已经不喜欢那个颜色了,样式也早过时了……

    女人一手抓住话筒,一手抱住棉袄,听得非常认真。

    原来,许多时候,能让我们超越极限的力量,不是名利,不是财富,甚至连自己的生命都不是,而是在血管里涌动、一次次漫过心底的爱啊!

    超越极限/易容

    电视台正在播放一档新节目,名为《超越极限》。参赛者被选中后,须在规定时间内吃掉一盘让人毛骨悚然的食物——活的蚯蚓、蜘蛛……场面刺激,直接挑战人的嘴、胃和心理承受能力。

    那期节目从头到尾,尝试者不乏其人,但几番努力,终于还是败下阵来,到最后竟无一人从容过关。

    妻说:“换了我,我也无论如何吃不下去,真恶心呢。”在女人中,妻算勇敢的了,一次在车上遭遇小偷,人人明哲保身,视而不见,唯妻挺身而出,坤包甩过去,将小偷的刀打落在地。

    “那要是给你很多钱呢?”我故意问,“比如说两万,你敢不敢吃下去?”

    妻毫不犹豫地摇头。

    “两万太少,要是两千万呢?一辈子锦衣玉食,你吃不吃?”我接着寻找可能的条件。

    妻想了一会儿,仍摇头:“确实诱人。但要真吃下那盘东西,我想我下半辈子再也吃不下任何东西了。生无乐趣,要那些钱有什么用?”

    我说:“如果发生灾难,不幸被压在石堆下等待救援,无食无水,只有这些东西可以维持生计,我想那时候任何人都吃得下去了。”

    妻说:“也许那时我会吃吧,饿得晕头转向,求生的本能会战胜一切恐惧和恶心。”

    “所以说想要超越极限,必须将人置于死地,否则人的潜能就不会发挥到极致。”我得意地做总结。

    妻沉思着。

    良久,她开口,一字一顿:“只有在一种条件下,我一定会将它整盘吃下去,毫不勉强,心甘情愿。”

    我问:“什么条件?”

    妻说:“如果能让父亲回来。”

    妻的父亲去年因肝癌去世,妻在病榻前陪伴数月,用尽所有办法,却终于无力回天,眼睁睁看着老人怀着对人世无比的留恋而离去。那一段刻骨铭心的记忆遂成妻心口永远的痛,时至今日,每每午夜梦见,泪湿枕巾,常说又见到父亲笑容依旧,宛如生时。

    “如果能让父亲回来,那算得了什么呢?”妻的眼圈红了,面容却透着坚定。

    我听着妻的话,一颗心不由得被深深震撼了。

    原来,许多时候,能让我们超越极限的力量,不是名利,不是财富,甚至连自己的生命都不是,而是在血管里涌动、一次次漫过心底的爱啊!

    随处散播你的爱心,就从对你的家人开始,多一分关爱给你的孩子,你的另一半,然后你的邻居……让每个接近你的人都有如沐春风的感觉。

    爱,创造出力量/占梅姿

    随处散播你的爱心,就从对你的家人开始,多一分关爱给你的孩子,你的另一半,然后你的邻居……让每个接近你的人都有如沐春风的感觉。给别人一个关怀的眼神,一个灿烂的微笑,一个温暖的拥抱,为上帝的仁慈做见证。

    ——泰瑞莎修女

    25年前,有位教社会学的大学教授,曾叫班上学生到巴尔的摩的贫民窟,调查200名男孩的成长背景和生活环境,并对他们未来的发展做一评估,每个学生的结论都是“他毫无出头的机会”。

    25年后,另一位教授发现了这份研究,他叫学生做后续调查,看昔日这些男孩今天是何状况。结果根据调查,除了有20名男孩搬离或过世,剩下的180名中有176名成就非凡,其中担任律师、医生或商人的比比皆是。

    这位教授在惊讶之余,决定深入调查此事。他拜访了当年曾受评估的年轻人,跟他们请教同一个问题:“你今日会成功的最大原因是什么?”结果他们都不约而同地回答:“因为我遇到了一位好老师。”

    这位老师目前仍健在,虽然年迈,但还是耳聪目明,教授找到她后,问她到底有何绝招,能让这些在贫民窟长大的孩子个个出人头地?

    这位老太太眼中闪着慈祥的光芒,嘴角带着微笑回答道:“其实也没什么,我爱这些孩子。”

    那只活着的喜鹊,让我知道了夫妻之间什么叫相濡以沫,什么叫生死与共。

    相濡以沫/亦夫

    那天,我和同事去北京出差。汽车路过杨村和廊坊交界的旧街路段时,我感觉开在前边的车辆速度慢了下来。

    这一段路路况不太好,是不是出了交通事故了?事实很快就否定了我的这个疑问,因为车队的速度慢是慢了点,但是在匀速前进。车行了约5分钟后,前边的车呈半圆形拐了个弯。正疑惑间,一个奇观扑进了我的眼睛,公路中间有一只死去的喜鹊,另一只喜鹊陪伴在它的身边。这只喜鹊身体呈黑褐色,并泛着紫色的光芒,其余部分为白色。它一边哀鸣,一边用喙为死喜鹊梳理羽毛,其情其景令人黯然神伤又令人肃然起敬。

    在我的家乡,喜鹊是最常见的留鸟。我知道喜鹊除了群体活动,便是夫飞妻随的夫妻行动。我不知道公路上的这对喜鹊哪一只是丈夫,哪一只是妻子。事实上,这个问题现在已无关紧要,我看见那只活喜鹊的眼睛里,此刻盈满了哀怨、愤怒的泪水。此前,我只听说过杜鹃啼血、鸳鸯殉情等有关鸟类的爱情故事,而这对患难的喜鹊却让人心潮澎湃。只是眨眼之间,一对喜鹊便变成了一只孤鹊,一只哀鹊。其实,从某个角度来讲,人也是鸟,鸟也是人,《梁祝化蝶》的凄凉在一瞬间便袭击了我。

    下午,我们从北京往回返时,本来计划是要走京津高速公路的,但为了能看一看这对喜鹊,我们又走了105国道。说实话,能不能再次见到这对喜鹊,我已没有抱太大的希望,也许,那只死喜鹊早已被汽车压成肉饼了。但是我不愿意放弃这次机会,我要看一看过往车辆的司机们,他们的爱心究竟有多深。车出廊坊,前边又出现了缓缓而行的车队,而我的心开始跳得很快。真的,我又看到了那两只喜鹊。还是那个地方,还是那只活着的喜鹊在用喙为它的爱人梳理羽毛,而它自己的羽毛却因哀伤和车辆带来的尘土而黯淡了许多。

    感谢来来往往的汽车司机们为我留下了这个珍贵的镜头,感谢司机们为这场生死之恋抑或是爱情悲剧拐了一个弯。那只活着的喜鹊,让我知道了夫妻之间什么叫相濡以沫,什么叫生死与共。我想今天为这对喜鹊夫妻感伤与流泪的人,肯定不止我一个,因为我看见司机小王也偷偷地抹了一下眼睛。

    她再也不将药渣倒在门前的路上,而是倒在屋后通往菜园的平日只有她一个人走的路上……

    爱到深处/符浩男

    上小学时,我闹病了,娘常给我抓药。我用药后,娘却将药渣倒在门前行人过往的路上。我问:“那样不是脏了路吗?”

    她说:“傻孩子,药渣被人踩,才会带走你的病。”

    我急了,瞪她一眼,“那样不是别人又病了!”

    从那以后,她再也不将药渣倒在门前的路上,而是倒在屋后通往菜园的平日只有她一个人走的路上……

    如果大家都嫌穷,都不当兵,鬼子打来了,咋办?国没了,有钱又有啥用!

    让我仰视的农民爹娘/徐准

    第一眼见到满身尘土的爹娘时,我怔了:这是爹娘来了吗?住在尚不通汽车的大山里连百里外的县城都没去过的爹娘怎么会出现在西安?但真的是爹娘来了,爹提着大包小包,脸上满是泥污和汗水;娘夹着爹脱下的黑布棉袄,几缕白发贴在满是汗水的前额上,走路跌跌撞撞似乎一阵风就能吹倒。

    当我看到从来不会掩饰自己的娘那焦虑的神情时,我一下子明白了爹娘为何而来。

    夜晚,我本想领爹娘看看城市的夜景,可是,他们急不可待地要和我“拉拉家常”。说是“拉家常”,直性子的爹一开口便直奔主题:“小二,你信上说准备脱军装,是部队安排的,还是为别的啥?那5000块钱是咋回事?”

    坐了11个小时汽车被颠得头晕目眩坐不住歪在沙发里的娘这时也坐了起来,说:“你爹急得一连几天吃睡不下,你给你爹实说!”

    我告诉爹娘,我的一个同学在外国人的公司当经理,他请我去当副经理,1个月3000块工资还另有奖金。那5000元是他听说咱家里困难,先给的。

    爹固执地问:“是部队上安排你走的吗?”

    我如实坦白:“部队上不让走,我准备闹转业……”见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呼吸越来越急促,我低下头,嗫嚅道:“部队上工资太低了……”

    爹递给我一支烟。这是爹第一次给我递烟。我的心一阵战栗,这一支烟使我意识到在爹面前我已经不是长不大的小孩子了。爹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好容易才使自己平静下来:“儿啊,爹不识字,没见过世面,不懂得大道理。可是,有一个死理儿我想不通:如果大家都嫌穷,都不当兵,鬼子打来了,咋办?国没了,有钱又有啥用!”

    爹啊,我的农民父亲!这话从不识字的您口中说出,使受过高等教育,见过大世面的儿多么羞愧呵!这道理儿不是不懂,可是,生活在这个社会里钱太重要了,我们吃够了没钱的苦啊!

    爹今年已是64岁的老人了,花一分钱仍要靠体力去换。小弟来对我说,村里摊派义务工,没钱交的爹只好与年轻劳力一样去干重活,几千斤重的大石头需要8个人一起抬“八牛子”,用绳圈把石头套牢,几条木杠伸进去,大家“嗨”地一声一齐用劲抬起来,年迈的爹没能站起来,被压坐在地上扭坏了腰。从此,爹再也不能上山砍柴卖钱换油盐了。去年冬天,爹咬咬牙上山想烧一窑炭卖些零用钱,可是,砍倒的树爹无力扛起来……弟弟说,他看到爹无奈地躺在砍倒的树旁,呆呆地看着远处的山发愣。弟弟哭着去拉他:“爹,我们不烧了,我们回去吧!”爹的眼泪无声地在脸上流淌,喃喃自语道:“爹老了,不中用了!”……全家唯一的指望是那头靠娘拖着病病歪歪的身子起早贪黑用一瓢一瓢剩饭、糠草喂养的猪,娘本想喂到年关杀了卖个好价的,谁知那猪却病了,弟弟让赶紧杀了卖肉,爹却逼着把猪深埋了。娘一年的心血付诸东流,她难过得哭了整整一个春节。

    因我的出生,娘患了风湿性头疼病,病痛常年折磨着她,可她总舍不得花钱买药,常常是病得不行了,才看医生,结果反而要花更多的钱。为此,爹常骂娘“小钱不花花大钱”。想节省钱的娘病发时总幻想能扛过去,一拖再拖。

    娘是农民,没人给她报销药费,她想尽量节省哪怕是一分一厘的钱。

    弟弟告诉我,去年夏天,娘顶着大太阳在路边卖了一篮子鸡蛋,给孙子闯娃做了一条新裤子,闯娃穿上高兴得跟什么似的。可是,娘怕淘气的闯娃把新裤子磨烂了,便在两个膝盖上打了两个方补丁,两个屁股蛋上打了两个圆补丁。几个月过去了,闯娃的新裤子旧了,膝盖和屁股磨得发白,娘这才用锥子将补丁线挑开,扯去补丁。补丁一去,两个膝盖和屁股仍蓝蓝地新,像旧裤子打了四块方方圆圆的新补丁。听到这里,我哭了整整一个夜晚……

    爹娘从没有来过城市,这次因为儿子不能使他们放心而跋山涉水千里迢迢来了,我本想好好陪爹娘在城里看看,可是,当娘听说上城墙也要每人买2元的票时,硬说“在下面看是一样的”,说啥也不上。爹从小就喜爱动物,提出只去动物园看看,别的哪儿也不去。娘听说一张门票2元,便同意了。结果进去后,每看一个馆却是要另交一次费,娘便死活不往下看了。弟弟不由分说去买了4张大象馆的票,娘唠叨了半天,因退不了票,只好进去了。那日恰巧大象表演节目,吹口琴,敲鼓,投篮。爹看得像孩子般地开心。我鼻子一酸,背过脸悄悄擦泪。

    爹娘从千里外的大山里来,因为怕儿子花费只住了3天便匆匆走了。我给买的路上喝的饮料他们一瓶也不带,爹灌了满满一壶开水背着。爹说:“喝饮料肚子疼。还是水好!”

    如果说需要钱,爹娘实在太需要了。可是最需要钱的爹娘却把别人给我、我孝敬他们的、他们一辈子也不容易挣到的5000元钱退还在了我的桌上。此刻,这厚厚一沓带着爹娘体温的巨款在眨着眼睛向我张望。

    他醒悟了,感到绝不能再这样稀里糊涂地混日子,一定要用刻苦学习的行动来报答父亲的关爱。

    感悟亲情/月光

    一位同事给我讲述了这么一件事,使我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他家邻居的小孩当时在寄宿制高中读书。家里经济条件不怎么宽绰,可大人对孩子寄予厚望,省吃俭用供孩子上学。这孩子可不当一回事,学习不用功,经常晚上约同学在寝室里偷偷地打麻将。

    有一次,儿子打电话给父亲,谎称要准备考试,周末不回家了,要在寝室里抓紧复习功课。父亲信以为真。考虑到复习迎考消耗较大,为了给孩子“补营养”,那天父亲在家里特意烧了好多菜,然后换了好几趟公交车,花了三个多小时,汗流浃背地赶往学校。可此刻,儿子在寝室里玩兴正浓,与几个同学正在“哗哗”地搓着麻将。

    突然,传来一阵轻轻的敲门声,他们手忙脚乱地把麻将藏起来,然后慢腾腾地开门。打开房门,儿子看到父亲正气喘吁吁地站在自己的面前,父亲那微抖的手里拎着一大包东西。“爸爸,你怎么来了?”儿子惊奇地问道。父亲微微一笑:“听说你马上要大考了,我不放心你那单薄的身子,炒了几个菜,给你送来。我不进屋打扰你们了,你就自己拿进去吧,趁菜还有点热,你先吃点儿。我走了。”父亲说完,转身消失在寝室外面的黑暗之中。

    顿时儿子的内心深处似乎被猛击了一掌,他久久地站立在那里,眼眶里两行热泪禁不住淌了下来。他被亲情震撼了,觉得自己有愧于父亲,自己竟用谎言来蒙骗那样爱我疼我的父亲。他醒悟了,感到绝不能再这样稀里糊涂地混日子,一定要用刻苦学习的行动来报答父亲的关爱。这位儿子还是挺争气的,后来他如愿以偿地考上重点大学,听说最近以优异的成绩出国留学了。

    我想,每个人在人生的道路上都会出现一些偏差。这位儿子的父亲不是用训斥方法去教育儿子,而是用信赖与关爱来感化儿子,效果是那样的好。无声胜有声,亲情常常能感化人。

    尽管躲到了一边,却还是很近,带着母亲的牵挂和担心,她知道总有一天生活会为她的孩子做好安排,现在他已经长成一个男子汉了。

    躲到一边/佚名

    杂物上放着一本陈旧的相册。她轻轻地翻开,只是打算回忆片刻。第一张照片上她1岁大的儿子坐在她的腿上。她微笑地回想着。那是她带他在公园玩时照的,奇怪的是,这笑容依稀是在昨天,但那些日子却已是遥远的记忆。能让我们再次回味的也只有这些照片了。

    她看到一张儿子和他2岁时的生日蛋糕的相片,记起他常常做的鬼脸。当他准备好使劲吹蜡烛时,却怎么也吹不灭,于是妈妈过来帮助他,挥了一下手。在他又吹蜡烛时,她轻轻煽了一下。她微笑地回想着他所有的第一次,她帮助了他,又躲到了一边。

    她又看到一张儿子紧握着他的第一辆自行车的照片,当她想到儿子说“这比恶作剧难”时不禁笑了。但是当他骑车时,她就跟在后面扶着他跑,直到他掌握了平衡,她才躲到一边。

    她翻到另一页,看到了他上学时的照片,记起他曾经说等校车时妈在身边就不酷了。当校车进入她的视线时,她就急忙躲到了一边。

    她继续翻着相册,就像是进行一次岁月的旅行,一页又一页,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在儿子的生命中,他每做一件事情,她都会站在他身边,直到他能独立完成,才会躲到一边。但尽管躲到了一边,却还是很近,带着母亲的牵挂和担心,她知道总有一天生活会为她的孩子做好安排,现在他已经长成一个男子汉了。

    她合上相册,望着壁炉,看着壁炉架上那张他笑着的相片。他很骄傲被应征入伍。她又一次牵挂着,却还是要躲到一边。

    我觉得此刻我的眸子噙满了泪水,她不正是那只雏鸟的小影,对我充满了爱慕、眷恋、依恃?

    孩子与鸟儿/张秀亚

    一天下午,孩子们都出去捉蜻蜓,室中寂寞如雏鸟飞尽的空巢。邻家的炊烟,袅袅地拂过花梢,玻璃走廊外徐徐飞来了暮色,温柔、无声,如一只美丽的灰鸽。

    迎接暮色,我漫步走到后院,花期才过,美人蕉的残瓣,铺了一地绚烂落霞,把晶莹圆润的籽粒留在枝头。完成了孕育、覆护作用,花朵便萎落于土——一个伟大的意念——“爱”,这个意念自古至今,始终充塞宇宙,一切有生之物,莫不是它的仿本,炽烈的生命火炬,赖着神圣的爱,得以代代继续,燃烧不熄。正在沉思间,突然一个毛茸茸的小团,轻吻着我赤裸的足踝,我不自觉地打了个寒噤。是小鼠吗?好大的胆子啊,昼光未尽,这怠惰因循的小东西,为何不躲起来做白日梦呢?

    一低头,我发现那闪亮、畏葸、如云边孤星的小眼睛,正向我这庞然大物——人类侧目而视。

    我俯身捧它在手,原来是一只才学飞的小麻雀呢。本是羽毛丰盈的头部、翅、尾都被烧得焦黑、短拙、凌乱。许是自谁家烟囱逃出而“劫后余生”吧。它伸着尖尖的小喙向我啁啾着,残羽下,波动着一股生命的战栗。

    我才将这小生命捧进屋子,两个孩子正巧自田塍间呼啸着回来了。见了鸟儿,又是一阵“泰山”似的欢呼。山山便忙着为它腾肥皂箱,在他的指挥下,才学步的兰兰,也乘我不备,蹒跚着自床垫下抽了一把稻草,凌乱地放在箱底,瞬息间鸟儿的新居落成。

    “看鸟儿啊!”两个孩子如热带卖果女郎,轮流着把鸟儿连箱子举在头顶,兴高采烈地呼喊着。

    于是,同巷中的小玩伴们都闻声而来了,赤膊、跣足、鬈发、泥脸……形形色色的都有。此刻,这寂寂的宅院,喧哗如一只开动的闹钟。

    一个小光头向小鸟献上蜻蜓,一个双辫女贡上了蚯蚓,小家伙们箪食壶浆,络绎于途,但小鸟儿抬抬玲珑的小头,眨眨晶亮的小眼睛,瞧瞧这些“非我族类”的小面孔,它紧紧地闭起微黄的尖喙——“不食周粟”。热心的孩子们变得失望了,不再去采粮购秣,只静静地环着鸟儿围坐成一个圆圈。

    突然,屋外传来清脆动听的声音,比竹竿相击声还要利落、悦耳。

    我一抬头,一个多么奇丽的伟观啊,对面人家屋檐落满了小小的麻雀,在暮光中,如朵朵颤动的火焰。它们翘尾、颔首、展翅,似怀着无限的同情,遥遥凝望着这陷入不幸的同类。

    它们在踌躇、疑惧,都不敢飞下来。由那断续的啁啾,我觉察它们,似乎饱尝了“相望不相亲”的痛苦。

    我遂吩咐孩子们都埋伏在帘帷后面,我也远远地站在屋子的一角。

    不多时,“特冷”一声,一只较大的麻雀,竟飞进了玻璃走廊,低头亲昵地向小麻雀致慰:

    “吱喳,吱喳,吱喳。”

    小麻雀也在哀哀诉告:

    “吱吱吱,喳喳喳。”

    孩子们自帘帷后移动了一下,那个来访者拍翅惊飞了,只留下那个可怜的小囚徒,望着足边那根红绳和片片落羽发怔。

    “把鸟儿放在院子里,叫它和同伴们谈谈心好不?”怀了无限的悲悯,我商得山山、兰兰的同意,把盛鸟的木箱,放在长青苔的花荫下。

    立即,有两只大麻雀,像影子似的,倏忽自对面屋檐移到了距小麻雀较近的篱墙。

    我带着孩子们,隐身在走廊的玻璃门里,悄悄观望。

    只见一只大麻雀,果然勇敢地自篱墙上跳了下来,口里衔着一条小小白虫,两只细细小腿,像雨线般在地上轻盈跳动。及至四顾无人,刷地一声,飞跃到小麻雀跟前。它的头向这边歪一歪,小麻雀的头向那边斜一斜,正好一下两喙相接,那条白虫,遂落进那张饥饿的小嘴巴里。翅子一展,大麻雀划了一道斜线,飞上短篱,活跃的姿态,描绘出它满腔喜悦,目不转睛地,望着那饕餮吞食的小囚徒。这时另一只又飞了下来,以同样的姿态,双倍的温柔,把另一只青虫,送进那落难的小鸟口里。我至此才辨别出,它俩与小麻雀,较其他的麻雀,有更亲密的关系。

    屏息站在我身后的孩子们,也似乎为眼前的这现象感动了。半晌山山眨动着亮亮的眼睛,若有所悟,匆忙地不及穿木屐,赤足跳下走廊,走入花荫,把系在小麻雀左足的红绳解松,小麻雀吱了一声,带着快乐、喜悦,一道箭矢般,直飞上两只大麻雀栖息的篱边,随即三个相偕,穿过林梢,飞入白云堆里,白云渐渐掩住它们的鸣声羽影,瞬间,杳无所见,只透出一片灰蓝的天空。

    山山满脸喜悦,重新跳上了走廊。

    我问他:

    “你为什么把小麻雀放走,你不是喜欢它吗?”

    “叫它去找它的爸爸、妈妈。”山山怪神气地双手叉腰,好像做了件生平得意的事。

    “爸爸、妈妈。”才学语的兰兰,也模仿着她的哥哥在喃喃着,摇着胖胖的小身躯,扑到我的怀里,短短的肥臂,勾住我的脖颈。我觉得此刻我的眸子噙满了泪水,她不正是那只雏鸟的小影,对我充满了爱慕、眷恋、依恃?然而孩子啊,我——你的妈咪呢,我却不如那只慈爱的母鸟,我的口中,并不曾为你衔来肥肥的青虫——那“长养、教育”的青虫,那能滋养你身体及灵魂的青虫。我不禁想起娜达利的话:

    “是怎样的冒昧,怎样的大胆,把活泼的小生命带到世间,却不能给予他们含有幸福本质的东西!”

    暮色渐浓,夜色将临,我凝望着三只鸟儿适才掠过的天空,在它们飞去的方向,什么时候展开了一片银云,婉柔美丽,如爱神的羽翼在自由的高空中飞翔。充满了爱的三只鸟儿,该是幸福悦乐的。唯其懂得“爱”,才获得了幸福本质。

    父亲终于固执地消失在夜色中。他高高隆起的后背像一只容器,倒给我的是朴实的父爱,盛回去的却是令人心痛的误解。

    花开花落两无言/尤天晨

    传达室的冯大爷拿着一张纸条在门外向我示意时,我正在讲台上接受市教研室领导关于“青年骨干教师”的最后一道程序的考核——一堂语文公开课。我抽到的课题是朱自清的《背影》。我让学生齐读“父亲”为“我”买橘子的那段文字,然后悄悄接过冯大爷手中的纸条(其实是乡下表哥打来的电话记录)——上面赫然写着父亲病故的噩耗!

    我听见悲痛在脑门前炸响的霹雳,艰难地平衡着失去重心的身体,命令自己保持平静。恍惚间,我看见父亲隆起的后背正从我心里一步步地离去。在学生们清亮整齐的朗读声中,他蹒跚地走到铁道边,慢慢探下身去,然后吃力地攀上月台,买回朱红的橘子抱在怀中,复而向我走来……我浑然不觉地和父亲一起进入《背影》的情境。我从未像今天这样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讲述中……热烈的掌声给这堂公开课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而我脸上不知何时已是一片冰冷的潮湿。父亲,你为什么长着那样温暖而又那样丑陋的驼背?

    父亲是一个石匠,靠打制石磨为生。因为他的驼背,40岁才娶了痴呆的母亲,42岁才生下我。我是在父亲带有弧度的怀里长大的。黑夜里,父亲只能侧卧的身体是一把弓,我是弓上的弦,夜夜枕着他的鼾声入眠。白天,父亲系在腰间的布兜是我安全的摇篮,我像只小袋鼠一样在父亲的怀里倾听他那声“打磨来——”……走村串户,一年又一年。

    仿佛一场梦的工大,我已长成翩翩少年。父亲的背越来越驼,我的成绩也越来越好。父亲看我的眼神犹如审视一轮尚未打錾完工的石磨,但他对自己的技艺充满信心。

    时代的发展渐渐萎缩了石磨的市场,父亲却出色地完成了打錾我的第一道工序。我以优异的成绩从村小的复式班考入县中,在乡亲们中轰动一时。父亲驼背上负载的希望是把我培养成“吃皇粮”的文化人。父亲在乡亲们的预言中透支着遥远的幸福,脸上开放着由衷的笑容。接过父亲千锤万錾从磨齿间铣下的学费,我小鸟一样飞向另一个新奇广阔的世界。

    进入初中,有些粉嫩的心思开始进入我的梦乡,青春正在体内晃晃悠悠地苏醒、拔节。我和所有的男生一样开始把自己的最整洁、最英勇、最光彩的一面有意无意地向女生们展示。我们到了爱美的年龄。有一次,我的脸上不知怎么沾上了墨水印却毫不知情,结果被一个同学当众指出,引得全班同学当众大笑。这个洋相令我既气恼又伤心。尤其是漂亮的文体委员夏小舞也在偷偷地笑。她怎么可以笑呢?要知道她是我有生以来最在乎的一个女生。

    我沮丧到了极点。

    而父亲就在我最失意的深秋带着山里人的拘谨,把他两鬓苍苍的枯瘦面庞探进我们静静的课堂。他像无数次到村小复式班找我一样,自由主义地对老师说:“我找狗娃。”教室里立即响起吃吃的笑声,所有的目光都在搜寻是谁拥有这个粗俗的乳名。我羞得脸颊发烫,迟迟不愿站起来承认自己的身份。在老师觉得“查无此人”时父亲干脆走进课堂,惊喜地指着我说:“狗娃,爹叫你咋不应咧?”我绝望地接受了父亲的驼背,完全暴露的现实。我第一次觉得父亲是那么卑微、丑陋和猥琐。他的到来像一把锤子在我已经如玻璃一样易碎的自信上又敲打了一遍。我感到同学们的目光里充满鄙夷和不屑,我还悲伤地想起,父亲的驼背反映到夏小舞脸上的表情一定是那种夸张的惊讶,我再也无法赢得她的好感了。我几乎要崩溃了。

    带着隐私被曝光的羞辱和愤怒,我逃也似的离开教室。父亲继续佝偻着身子气喘吁吁地追到宿舍。我对父亲送来的鸡蛋和提前备好的棉衣毫不理会。

    “狗娃,你咋了?”父亲不解地问。

    “咋啦?”我鼻子一酸,眼泪簌簌地掉下来,“爹,缺什么我放假会自己回家去拿,谁要你这样——跑到教室里,让全班同学看我的笑话!”

    那个中间的停顿是我在弯腰模仿父亲的驼背。

    父亲脸上最初的惊喜被我的一番话冻结成一尊生硬的雕塑。这一瞬间,他的容貌在急剧地衰老。好一会儿,他才恢复了神志似的,喃喃地说:“那,爹走了……”刚走两步,又回头,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10块钱递给我……目送父亲的驼背渐渐远去,我隐隐觉得自己有点过分。

    父亲果真从此不来学校找我。放假回家,我和父亲之间已找不到原先的亲热。父亲在我的假期里尽量给我改善伙食,我则利用点滴时间学习以宽慰父亲望子成龙的苦心。我们谁都不提那次不愉快的见面,可我们又分明能从对方身上触景生情地想起那一幕。吃完饭,我做功课,父亲就默默地坐到门口的槐树下打錾一轮巨大的石磨。这是他一生中铣得最大、錾得最精、耗时最长的一次制作。在叮叮当当的敲击声中,父亲的神情凄凉而悲壮。

    父亲“失业”了。

    整个初一,除了和父亲的那点不愉快,书倒是读得风调雨顺,我很快就被编入初二“强化班”,与众多的尖子生群雄逐鹿。“强化班”的征订资料多起来,学习时间多起来,伙食标准高起来……这些直接导致了父亲的日子难起来。而沉默寡言的父亲依然在每个月末登上槐树下那轮石磨,用最急切的目光把我盼回来,再用最不舍的目光把我送走。一次次地从父亲手里接过略多于我生活所需的钞票,我总是不相信我们贫穷的家底还有如此巨大的弹性。最令我疑惑的是父亲的双手和脸上常常可见锐器划伤的痕迹。父亲说,人老了,风一吹皮肤就开裂,没事的。

    大约是六月的一天,学校例外放了三天假。我像往常一样乘车回到镇上,再准备徒步回到村里。六月的阳光已跃跃欲试地卖弄它的炎热。途经一片沙石厂,见几条装满沙石的大船正停在离我不足10米的河岸边,许多民工正用柳筐竹箩一趟趟将船上的沙石运送上岸,再由建筑队用拖拉机运走。突然,我看见父亲挑着一担沙石从船舱里探出身来,极其艰难地登上竹梯,然后踏上那条连接船舷和河岸的宽不足尺的木板,像一个杂技演员一样,险象环生地缓缓前移。父亲的驼背几乎屈成了直角,上半身完全裸露在阳光下,黝黑的皮肤随着扁担的颤动在脊骨两侧左右牵扯。而那根扁担对父亲来说根本不能算挑,而是背,因为它不在肩上,而是横跨在父亲的背部。有人在背后急吼吼地喊:“罗锅子,快点儿,你挡着我的道了!”如此悲壮的一幕烙铁一样烧痛了我的眼睛。我认识到自己对父亲的无理是多么可耻。一年后,我这个“强化班”的第一名在一片惋惜与不解中考进了中师。我只想早一点工作以解脱父亲的负担。在师范里,我一边自学大学课程,一边做家教。每每想起父亲的驼背,我就有流泪的冲动。好在父亲并没有记恨我的意思,我打算在适当的时候向他道个歉,父亲一定会原谅我。

    一晃就毕业了。人大了,脸皮反而薄起来。在无数欲说还羞的忸怩中,我被分到离家一百多里的一所中学教书去了。临行时,我有些内疚地对父亲说:“有空到我学校去走动走动。”父亲竟表现出旧伤复发似的惊恐,连连摇头:“不去,不去,太远咧……”听得我心里酸酸的直打冷战。

    开学半个月了,我忙得仍没有头绪。教两个班的语文兼班主任,还要负责学校广播站的工作,每天夜里非11点不能就寝。一天晚上,我刚拧亮宿舍的台灯写第四周的工作计划,有人敲我的窗子。透过玻璃,我看见父亲站在窗下,我在打开门锁的刹那,父亲机警地扫视了一下身后,然后闪身进屋并关紧了门。我一边点煤炉弄饭给他吃,一边整理床铺给父亲睡觉,还用书给自己做了一个临时的枕头,父亲拉住我的手,说,别忙活,我来看看你,要是挺好,我就放心了,这就走……我几乎有些哽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定定地看着父亲,父亲的头发全白了,他的背更驼了,使他怀里间更为狭窄。但就是这样狭窄的胸怀,却能包容儿子的所有的无知。我说,爹,实在要走,明天再走。父亲说,明天走,人多嘴杂的,不好……父亲终于固执地消失在夜色中。他高高隆起的后背像一只容器,倒给我的是朴实的父爱,盛回去的却是令人心痛的误解。

    而现在,父亲竟然去了,来不及接受我最悔痛的表达。坐在返乡的汽车里,我的心被一阵又一阵的痛猛烈冲击着……

    我们都会保护比较弱小的人。

    雨披/雯雯

    五岁的汉克和爸爸、妈妈、哥哥一起到森林干活,突然间下起雨来,可是他们只带了一块雨披。

    爸爸将雨披给了妈妈,妈妈给了哥哥,哥哥又给了汉克。

    汉克问道:“为什么爸爸给了妈妈,妈妈给了哥哥,哥哥又给了我呢?”

    爸爸回答道:“因为爸爸比妈妈强大,妈妈比哥哥强大,哥哥又比你强大呀。我们都会保护比较弱小的人。”

    汉克左右看了看,跑过去将雨披撑开来挡在了一朵风雨中飘摇的娇弱的小花上面。

    每周六下午,文叔就在这里等候小女孩,让女孩借助一根电话线和一个根本不存在的电话号码,实现了把人间和天堂、心灵与心灵连接起来的愿望。

    打往天堂的电话/邵云

    一个春日的星期六下午,居民小区旁边的报刊亭里,报亭主人文叔正在悠闲地翻阅着杂志。这时,一个身穿红裙子、十五六岁模样的小女孩走到报亭前,她四处张望着,似乎有点不知所措,看了看电话机,又悄悄地走开了,然而不多一会儿,又来到报亭前。

    不知道是反反复复地在报亭前转悠和忐忑不安的神情,还是她身上的红裙子特别鲜艳,引起了文叔的注意,他抬头看了看女孩并叫住了她:“喂!小姑娘,你要买杂志吗?”“不,叔叔,我……我想打电话……”“哦,那你打吧!”“谢谢叔叔,长途电话也可以打吗?”“当然可以!国际长途都可以打的。”

    小女孩小心翼翼地拿起话筒,认真地拨着号码,善良的文叔怕打扰女孩,索性装着看杂志的样子,把身子转向一侧。小女孩慢慢地从慌乱中放松下来,电话终于打通了:“妈……妈妈!我是小菊,您好吗?好,我随叔叔来到了桐乡,上个月叔叔发工资了,他给了我50块钱,我已经把钱放在了枕头下面,等我凑足了500块,就寄回去给弟弟交学费,再给爸爸买化肥。”小女孩想了一下,又说:“妈,我告诉你,我叔叔的工厂里每天都可以吃上肉呢,我都吃胖了,妈妈你放心吧,我能够照顾自己的。哦,对了,妈妈,前天这里一位阿姨给了我一条红裙子,现在我就是穿着这条裙子给你打电话的。妈妈,叔叔的工厂里还有电视看,我最喜欢看学校里小朋友读书的片子……”突然,小女孩的语调变了,不停地用手揩着眼泪,“妈,你的胃还经常疼吗?你那里的花开了吗?我好想家,想弟弟,想爸爸,也想你,妈,我真的真的好想你,做梦都经常梦到你呀!妈妈……”

    女孩再也说不下去了,文叔爱怜地抬起头看着她,女孩慌忙放下话筒,慌乱中话筒放了几次才放回到话机上。“姑娘啊,想家了吧?别哭了,有机会就回家去看看爸爸妈妈。”“嗯,叔叔,电话费多少钱呀?”“没有多少,你可以跟妈妈多说一会,我少收你一点儿钱。”文叔习惯性地往柜台上的话机望去,天哪,他突然发现话机的电子显示屏上竟然没有收费显示,女孩的电话根本没有打通!“哎呀,姑娘,真对不起!你得重新打,刚才呀,你的电话没有接通……”“嗯,我知道,叔叔!”“其实……其实我们家乡根本没有通电话。”文叔疑惑地问道:“那你刚才不是和你妈妈说话了吗?”小女孩终于哭出了声:“其实我也没有了妈妈,我妈妈已经死了四年多了……每次我看见叔叔和他的同伴给家里打电话,我真羡慕他们,我就是想和他们一样,也给妈妈打打电话,跟妈妈说说话……”听了小女孩这番话,文叔禁不住用手抹了抹老花镜后面的泪花:“好孩子,别难过,刚才你说的话,你妈妈她一定听到了,她也许正在看着你呢,有你这么懂事、这么孝顺的女儿,她一定会高兴的。你以后每星期都可以来,就在这里给你妈妈打电话,叔叔不收你钱。”

    从此,这个乡下小女孩和这个城市的报亭主,就结下了这段“情缘”。每周六下午,文叔就在这里等候小女孩,让女孩借助一根电话线和一个根本不存在的电话号码,实现了把人间和天堂、心灵与心灵连接起来的愿望。

    真正的爱,是用不着表达的,深藏心底,哪怕死了以后能泽及亲人。

    牵挂/刘绍义

    我听到这样一个真实故事。

    一个得了绝症的老头,性格暴躁,动不动就对自己年迈的妻子发脾气。望着精心侍候他,白天黑夜连轴转,眼睛都熬烂的老太婆,医护人员于心不忍,都劝她想开点:“他已是快入土的人了,别生他的气。”没想到老太婆的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悄悄走到病房外,对医护人员说:“他是故意对我发脾气,好让我生气讨厌他,他是害怕他走后我老思念他呀!”

    真正的爱,是用不着表达的,深藏心底,哪怕死了以后能泽及亲人。

    保罗的眼睛湿润了,他走下车子,将小弟弟抱到车子前排的座位上,他的哥哥眼睛里闪着喜悦的光芒,也爬了上来。于是三人开始了一次令人难忘的假日之旅。

    最美好的礼物/佚名

    这一年的圣诞节,保罗的哥哥送给他一辆新车作为圣诞节礼物。圣诞节的前一天,保罗从他的办公室出来时,看到街上一名男孩在他闪亮的新车旁走来走去,触摸它,满脸羡慕的神情。

    保罗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个小男孩,从他的衣着来看,他的家庭显然不属于自己这个阶层,就在这时,小男孩抬起头,问道:“先生,这是你的车吗?”

    “是啊,”保罗说,“我哥哥给我的圣诞节礼物。”

    小男孩睁大了眼睛:“你是说,这是你哥哥给你的,而你不用花一角钱?”

    保罗点点头。小男孩说:“哇!我希望……”

    保罗认为他知道小男孩希望的是什么,有一个这样的哥哥。但小男孩说出的却是:

    “我希望自己也能当这样的哥哥。”

    保罗深受感动地看着这个男孩,然后他问:“要不要坐我的新车去兜风?”

    小男孩惊喜万分地答应了。

    逛了一会儿之后,小男孩转身向保罗说:“先生,能不能麻烦你把车开到我家前面?”

    保罗微微一笑,他理解小男孩的想法,坐一辆大而漂亮的车子回家,在小朋友的面前是很神气的事。但他又想错了。

    “麻烦你停在两个台阶那里,等我一下好吗?”

    小男孩跳下车,三步两步跑上台阶,进入屋内,不一会儿他出来了,并带着一个显然是他弟弟的小男孩,因患小儿麻痹症而跛着一只脚。他把弟弟安置在下边的台阶上,紧靠着坐下,然后指着保罗的车子说:

    “看见了吗,就像我在楼上跟你说的一样,很漂亮对不对?这是他哥哥送给他的圣诞礼物,他不用花一角钱!将来有一天我也要送给你一部和这一样的车子,这样你就可以看到我一直跟你讲的橱窗里那些好看的圣诞礼物了。”

    保罗的眼睛湿润了,他走下车子,将小弟弟抱到车子前排的座位上,他的哥哥眼睛里闪着喜悦的光芒,也爬了上来。于是三人开始了一次令人难忘的假日之旅。

    在这个圣诞节,保罗明白了一个道理:给予比接受真的令人更快乐。

    女人开始深信是金钱帮她改变了命运。

    积压的爱/吴志强

    女人失业了。丈夫说:“你就在家待着吧,爱干什么干什么,想上哪儿上哪儿,赚钱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

    女人知道,就算不失业,那200元工资也只够自己买一件衣服或一瓶香水。家里的开销,全是丈夫的收入。有丈夫的收入,自己工作不工作对家里没多大影响。但女人就是待不住,于是和丈夫商量,想自己开一个服装店来经营。丈夫二话没说,直奔银行把毕生积蓄取了出来,帮她在繁华路段租了个店面。经过一番装修,生意便开张了。

    刚开始,亲戚朋友远近熟人都来捧场,还真热闹了一阵子。等这些人一走,店前便显得门庭冷落车马稀了。没生意可做,女人着急了,开始茶不思饭不想,夜不成眠。丈夫知道,妻子第一批货没进对路,这样肯定弄得新货不敢进,旧货又出不了门,耽误商机,延误时间。于是,他向一要好的朋友借了一笔数目不小的钱,托他想办法收购妻子店里所有滞销的服装,并再三嘱咐他,千万别把这件事告诉他妻子,以免增加她的心理压力。

    店里的货一卖出去,女人就用这笔钱进了一批新款服饰。这一次,她把握得相当准确,所有品种全部脱销。

    渐渐地,女人的服装生意蒸蒸日上。不久,便着手开起了分店,几年后,她经营的服装店开到了城市的各个角落,女人成了一位名副其实的富婆。

    女人有了钱,对爱情和婚姻的看法发生了变化。现在的丈夫不过是可怜虫,是个没用的熊包。她开始在意丈夫的生活死板和缺少情趣,在意他在机关仍是科员。女人提出了离婚,丈夫竟没有半句怨言,便哆哆嗦嗦地在离婚协议上签了字。

    女人开始深信是金钱帮她改变了命运。

    不幸的是,女人和丈夫离婚还不到半年,她的情人却卷着她所有的进货巨款逃跑了。服装店生意再也无法运转,辛辛苦苦创下的基业,顷刻间化为乌有。

    女人想到了死。在死之前,她想见前夫最后一面。他看见前妻,眼中仍平静如止水,没有恼怒没有怨恨。说话时语调还是那样和蔼可亲,不急不躁。

    “你还记得你第一次进的货吗?”

    “我永远也忘不了。”女人说。

    “它现在还压在我朋友的仓库里。”

    霎时,女人的眼睛瞪得像电灯泡似的,一脸都是惊讶。

    “我那些衣服是你——托人——买的?!”

    男人点点头,继续说:“现在你可以想办法把它处理掉,卖出来的钱不会有很多,但也许能帮你从头开始。”

    听完这话,女人已泣不成声,她“哇”的一声孩子般扑进前夫的怀里。这次,她听从了前夫的话,决定从头开始。

    那几年,人们在路上便常会碰到一位推三轮车的中年妇女走街串巷推销她的积压货。当她重整旗鼓,把服装分店再一次开到城市的各个角落,已是十年以后的事了。这时女人老了,她的前夫已病逝。但他的名字却家喻户晓,广为流传。

    因为在女人开的每家分店的门楣上,都醒目地刻着这个男人的名字。

    父亲给儿子东西的时候,儿子笑了;儿子给父亲东西的时候,父亲哭了。

    第一趟班车/夏小桔

    我上床的时候是晚上11点,外面下着小雪。我缩到被子里面,拿起闹钟,发现闹钟停了——我忘记换电池了。

    天这么冷,我不愿意再起来。我就给妈妈打了个长途电话:“妈,我闹钟没电池了,我明天还要去公司开会,要赶早,你六点的时候给我打个电话叫我起床吧。”妈妈在那头的声音有点哑,可能已经睡了,她说:“好,乖。”

    电话响的时候我在做一个美梦,外面的天黑黑的。妈妈在那边说:“小桔你快起床,今天要开会的。”我抬手看表,才五点四十。我不耐烦地叫起来:“我不是让你六点叫我吗?我还想多睡一会儿呢,被你搅了!”妈妈在那头突然不说话了,我挂了电话。

    起来梳洗好,出门。天真冷啊,漫天的雪,天地间茫茫一片。公车站台上我不停地跺着脚。周围黑漆漆的,我旁边却站着两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我听老先生对老太太说:“你看你一晚都没有睡好,早几个小时就开始催我了,现在等这么久。”

    是啊,第一趟班车还要五分钟才来呢?

    车终于来了,我上车。开车的是一位很年轻的小伙子,他等我上车之后就把车开走了。我说:“喂,司机,下面还有两位老人呢,天气这么冷,人家等了好久,你怎么不等他上车就开车?”

    那个小伙子很神气地说:“没关系的,那是我爸爸妈妈,今天是我第一天开公交,他们是来看我的!”

    我突然就哭了。手机上,我看到爸爸发来的消息:“女儿,妈妈说,是她不好,她一直没有睡好,很早就醒了,担心你会迟到。”

    忽然想起一句犹太人谚语:

    父亲给儿子东西的时候,儿子笑了;儿子给父亲东西的时候,父亲哭了。

    母黑鱼在保护自己的鱼卵时,什么东西也不肯吃,生怕自己的儿女在它吃食的短暂瞬间遭到天敌的侵害。等到儿女们从卵变成乌子后,它的眼睛也就快饿瞎了……

    黑鱼之爱/江汉超

    五叔这辈子有个怪癖,不吃黑鱼。这是藏在五叔心中多年的结。五叔没有对人说起过,在我们的一再追问下,他道出了事情的原委:

    那是几十年前的事了。那时我十来岁,和大多数农村孩子一样,顽劣得很。

    一天,看到屋旁边小河里一群黑糊糊的乌子在缓缓蠕动,足有成百上千。乌子是我们当地农村对只有寸把长的黑鱼幼子的叫法。农村人都知道,在黑糊糊的乌子群的下面,肯定有条母黑鱼潜着。这是母黑鱼带着幼子出来觅食。

    我赶紧跑回家,拿来自制的鱼钩。所谓的鱼钩,其实就是一截钢丝被折弯锤扁而成。黑鱼力气大,普通的鱼线不经扯,就用韧性强的尼龙丝几股搓起来。捉了只小青蛙,穿在鱼钩上。青蛙还活着,一蹦一扯地想挣脱。

    对着乌子群放下仍蹦着的青蛙,青蛙下到水里,折腾得更凶了。一群乌子被吓得乱了方寸,四散溃逃,母黑鱼沉得住气,没有动静。青蛙折腾了一阵,不动了,而刚才被吓跑的乌子,见母黑鱼没有动,又慢慢地聚拢回来。

    没能钓上母黑鱼,我不甘心。我扯着鱼竿对着乌子群左右搅拽,那些乌子吓得到处乱窜,刚刚聚拢起的乌子群再次被赶散。如此几次,母黑鱼终于愤怒了。鱼竿突地一沉,几近脱手。我忙拖着鱼竿往岸上跑,拽出水面的是一条足有两三斤重的凶猛黑鱼。它“啪”地被掼在河坎上,费了好大的劲才把这家伙摁住,抱在怀里往回跑的路上,几次被它跳脱在地。

    到家后,见它还不老实,气急之下我拿来菜刀,抡起刀背砸下去,它半个脑袋歪斜了,这下不动弹了。

    刮了鳞,扒了肠肚,原来黑不溜的,此时已白净得多。拿到码头去洗,就在刚触水的瞬间,它竟猛地拼力一挣,脱手游走了!刚剖开的肚皮还翻着,留下一路弯弯的血痕,踉跄着游走了。

    我赶紧上岸去追。只见它越游越慢,逐渐停了下来,正是刚才它被钓起的地方。此时,失去了妈妈的一群乌子像没头苍蝇似的乱钻,见母黑鱼游回来,呼地纷纷围聚过来,越聚越多。那些乌子有的已钻进了母黑鱼翻卷起的肚子里,搅出了血水。密集的乌子把母黑鱼团团围住,上下翻动,像开了的锅,慌乱、无助、恐惧……母黑鱼此时尾巴摆得越来越无力,缓缓地游转了几圈后,浮了起来,露出翻开了的白净的肚子,成群的乌子团团围住母黑鱼,久久不散……

    五叔终究没拿回那条两三斤重的母黑鱼。事隔几十年,讲起这些时,五叔仍神情黯然。从那时起,他家就再也不吃黑鱼了。

    我回去把这事讲给母亲听,母亲叹了一口气,告诉我,母黑鱼在保护自己的鱼卵时,什么东西也不肯吃,生怕自己的儿女在它吃食的短暂瞬间遭到天敌的侵害。等到儿女们从卵变成乌子后,它的眼睛也就快饿瞎了……

    我呆了,对这自然界的生灵肃然起敬。

    “同学们,拜托了!”说完,老师低下头,竟给我们深深地鞠了一躬。当他抬起头的时候,我们看到他的眼睛流出了泪水。

    老师的眼泪/杨旭辉

    上高中的时候,我们班只是个普通班,比起学校里抽出的尖子生组成的6个实验班来说,考上大学的机会不多,因此除了几个学习好的同学很努力外,我们大多数人都只是等着毕业混个文凭,然后找个工作。

    班上的班主任兼英语老师是个刚从师范学院毕业的学生,他非常敬业,每日催着我们学习学习再学习,作业作业再作业。但是说归说,由于许多人抱着破罐子破摔的想法,我们的成绩却仍然上不去,在全校各科考试中屡屡倒数。

    直到高二的一次英语联考,张榜公布的我们班的成绩却破天荒地超过了几个实验班的学生,这使我们接连兴奋了好几天。

    发卷的时候到了,老师平静地把卷子发给我们。我们欣喜地看着自己几乎从没考过的高分。老师说:“请同学们自己计算一下分数。”数着数着,我的分数竟比实际分数高出20分,同学们也纷纷喊了起来:“老师给我们怎么多算了20分。”课堂上乱了起来。

    老师把手摆了一下,班上静了下来。他沉重地说:“是的,我给每位同学都多加了20分,这是我为自己的脸面也是为你们的脸面多加的20分。老师拼命地教你们就是希望你们为老师争口气,让老师不要在别的老师面前始终低着头,也希望你们不要在别的班的同学面前总是低着头。”

    老师接着说:“我来自山村,我的父母都去得早。上中学时我曾连红薯、土豆都吃不起;大学放暑假,我每天到建筑工地拉砖,曾因饥饿而晕倒。但我就是凭着一股要强的精神上完师院,生活教会我在任何时候都不能服输。而你们只不过分在普通班就丧失了信心,我很替你们难过。”

    这时候教室里安静极了,我和我的同学们都低下了头。老师继续说:“我希望我的学生们也做要强的人,任何时候都不服输,现在还只是高二,离高考还有1年多的时间,努力还来得及,愿你们不靠老师弄虚作假就挣回足够的分数,让老师能把头抬起来,继续要强下去。”

    “同学们,拜托了!”说完,老师低下头,竟给我们深深地鞠了一躬。当他抬起头的时候,我们看到他的眼睛流出了泪水。

    “老师。”班里的女生们都哭了起来,男生们的眼里也噙满了泪水。

    那一节课,我们什么也没有学,但1年后的高考,我们以普通班的身份夺得了全校高考第一名。据校长讲,这在学校的历史上是从未有过的。

    他是在用他的生命抢救我的生命,用他的时间换取我的时间啊!父亲是在用一种仪式为我壮行,那一声声冲天的梦想,时时唤醒我:人活着,不能、不仅仅只为了自己!

    载不动如山父爱/宇原

    冬夜,山高月小。我摸进采石场,跟父亲直白,爸,我不想读书了,这事,我想了好久了。

    父亲听后只问了一声,肯定了吗?是担心没钱供你上大学吧?爸这条命还健!

    我捡起地上的行李,执意转身。

    “砰”!父亲狠狠地将羊角镐砸在一堆石上,火星四溅,他瘦小的身子渐渐地矮了下去。

    走了好久,山谷里仍可听到父亲如狼一般的号叫。

    我的家乡,贫瘠而苍凉,山连山,石挨石。我亲眼看见父亲的采石作业。随着火药吼过,石雨落尽,父亲戴着安全帽,从一页岩石下钻出来,硝烟远未散尽,父亲就冲进了“战场”,抢着搬运石块。一天下来,父亲仿佛从石灰坑里跳出来的,浑身白霜。多年积劳成疾,使父亲患上了严重的哮喘、风湿、静脉曲张等疾病,为了给我们挣学费生活费,每次回到家中,我最不愿面对的是那双手。那双手,在与石头的对撞中,早已趼痂累累。一到冬天,就绽开一道道血网。

    父亲每一次将血汗钱交给我手中时,我的心就会隐痛好几天。

    高三上学期,我决定放弃上大学的机会。尽管,我的学习成绩一直在全校名列前茅,学校寄予了很高的期望。可考出去,父亲怎么办?弟妹们怎么办?最后,这如山的沉重,使我选择了放弃。

    一个人到外地打工。离家乡几千公里,梦里,尽是父亲佝楼的背影。想到此,我拼命地挣钱,只要能挣钱的活我都干,往往一天只睡三四个小时。但每一次睡下,我都有一种虚脱的踏实。我想,父亲迟早有一天会理解我的。

    哪知,就在我赚钱正欢的时候,一场突如其来的疾病彻底粉碎了我的梦想。由于过度劳累,再加上营养严重不良,一个雨夜,我天昏地暗地加班到凌晨,最后起身时,眼前一黑,“咚”地栽倒在水泥地上。同事送我去医院,一检查,我得了急性肝炎,并伴有腹水。那些恐怖的夜晚,我睁着失神的眼睛,望着病房惨白的墙。辛苦赚来的钱,像流水一样漂去。我才知道,“贫穷”这两个字眼,在穷人的眼里是多么的可怕!

    多想,在死之前与父亲见上最后一面,看一看他苍老的脸庞,然后,怀着一种麻木的刺痛,在父亲怀里安静地死去。可是,我不能。我不想告诉父亲,我不能让他承受这一打击。医院渐渐减少了用药,我只想挨一天是一天。

    一天清晨醒来,我看到了父亲。几月不见,他显得更加瘦小。胡楂,像山上的松针恣意地伸进我的眼睛。原来,父亲接到了公司打给他的病危电话,带了几个叔父,扒了一辆货车,几天几夜没合眼马不停蹄地赶来。

    几天过去,父亲带来的钱将尽,我的病情仍得不到好转。父亲哮喘病却复发了,为了怕吵醒我,实在忍不住咳嗽时,就捂着嘴,跑到医院的黑暗的角落咳嗽。尽管声音掩饰得很小,却更能揪起我一种撕心裂肺的疼。

    父亲与叔父们商议,租一辆出租车,将我接回去继续治疗。当父亲背着我出院时,我能清晰地感觉到父亲明显突出的肩胛骨,如两只铁蝶,坚硬如刀。可是,这么多人共乘一辆车,显然坐不了。而父亲显然不想再花钱租车。

    他围着车转了好几圈,最后指着车尾厢对司机说,师傅,我就躺这儿吧。

    司机呆了,在他眼里,尾厢只能装一些物品,人可从来没有载过。见司机犹豫,父亲猫着腰,就进去了。他将自己蜷缩在里面,如一只干虾。

    司机见此情况,也就不再说什么,只让父亲注意安全,实在憋不住就喊一声。

    几个叔父都争着要去,父亲对他们说,我矮小,就我吧,你们照顾好孩子就行了。叔父们实在不忍再见,难过地别过脸去。

    临行前,父亲趴着出来,走到我跟前,伸出他粗糙的手,握住我,说,活着回去,孩子!以后的路,你要走好啊!

    我知道这句话的分量,我坚定地回答他,爸,咱们要一起回家,好好的!爸,我这就回去复读,你要看着我考大学,你要答应我!保重,爸!

    父亲棱角分明的脸上,掠过一丝苍凉的微笑。

    德州的冬天很干冷。即便坐在车厢里,也感觉到外面的冰寒。为了保证父亲的呼吸,司机将车尾向上掀开一条缝。叔父一路告诉我,孩子,回去好好读书吧,你不在的这些日子,你父亲总是一个人在山上抹泪,他不稀罕你的钱,在乎你为他争光。

    车,静默地,剪开如水的月色。北风,蹭着车窗尖厉而过。司机显然拼尽了全力,他也是在为父亲争取时间。

    整整两天三夜,冷风像一只只无形的怪兽,无孔不钻。连坐在车里面,几个人相偎取暖,都觉得寒冷。我不知道病痛的父亲,会不会挺得住?我与他只隔一层钢板,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不能翻身、不能动弹、不能叫痛,强忍着孤寂、病痛与颠簸。他是在用他的生命抢救我的生命,用他的时间换取我的时间啊!

    我才知道,这世上有一类父亲,子女永远是他们的希望、信仰、寄托、主宰、力量之源、奋斗之根、生命的全部意义。

    黎明时分,天色如墨。在一个出站口,警灯闪烁一片。一辆辆车被次第拦下,检查、问证、放行。轮到我们时,警察看车上每一个人的证件。最后,让司机打开尾厢。在警察惊悚的注视下,司机颤抖地打开车盖,父亲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仿佛睡着了一般。一个警察用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摸了摸父亲。父亲呻吟了一声,警察吓得跳了起来,旋即大怒,怎么能这样载人呢?这不是草菅人命吗?

    我这才得知,路上不断有司机与乘客,透过那条“生死缝”,看见了一动不动的父亲,记下了车牌号,并报了警:有人偷运尸体!

    警察要罚款。这时父亲清醒了过来,想出来却又不能,在叔父们帮助下,将他一点一点拖出,患了风湿与静脉曲张的他,双脚不能沾地,只有靠两个叔父的手勉强搀起。陡然,父亲自胸间传来一声猛咳,穿透喉间,脸色青紫,唇色焦白,如雷袭来,刺人耳膜,听之让人心颤。

    显然,父亲不能动弹的原因,是昏过去了,失去了知觉!

    父亲凝望着我,嘴唇哆嗦,第一句话就是:“求求你们放行吧!只要救活我儿子,我死不死无关紧要,这事与司机没有干系,我给你们跪下啦!求求你们这些好人了!”一阵刺痛袭击了我,我大叫一声:爸!人僵在原地,灵魂早已走远。

    天色渐明,许多人背过脸去抹泪,女人们感动得哭泣起来。一个人都没有动。

    闪道!出发!

    一名警官高亢地命令。

    他亲自出动了一辆警车,载上我的父亲,“嗖”的一声,风驰电掣地将一切抛远。透过反光镜,我看着那些晨风里的警察们,仁立在那里举起了手臂,为父亲行注目礼。司机红了眼,狠踏油门,车子发出阵阵嘶吼。泪水,早已在他脸上垦出两道河。

    我与父亲,没有违背从德州出发前的约定,都活了下来。几个月后,父亲扛着他的那一套家什走进了大山深处,如一枚坚果落进了疏秋。第二年,我考上了一所一类大学。走时,山中开山炮仗一声一声直插云霄。群山,淹没在我的泪水里。从这一天起,我开始了一种真正的生活。

    多年的梦里,这炮声犹在耳际,诉说着我与父亲一起走过的岁月。父亲是在用一种仪式为我壮行,那一声声冲天的梦想,时时唤醒我:人活着,不能、不仅仅只为了自己!

    什么都可以重来,惟有生命无返程,在生命面前,什么都不是理由,一切都该退让。

    天使悄悄飞过/月近人

    他从眩晕中醒来,一切忽然变了样,仿佛天塌地陷般,整个世界都在旋转,在颠来覆去,他听见了他被打碎的人生稀里哗啦破碎的声响,多么易碎的玻璃人生啊,他被告知患了急性粒细胞白血病。

    生活真是瞬息万变,就在这张化验单出来之前,命运曾待他何其丰厚,赐给他一个温馨温暖的家庭,赏他一份安稳安逸的工作,而这一切转瞬即逝,37岁是多么美丽的人生季节,生命却要在这个热烈奔放的时节里,悄然凋零,瞬间枯萎。

    反复化疗,消耗了他太多的生命体能,也没有抵挡住恶性细胞如蚂蚁般轮番攻击。他在白色世界里已经期待了许多,终于绝望了。惟一可以让生命起死回生的骨髓移植的几率,渺茫得如同让两颗星体相遇一般,无望等待让他一点点埋葬了对明天的渴望,徒增了对死亡的恐惧。

    没想到真有一颗星能与他相遇。医院告诉他,找到了与他匹配的造血干细胞。“救星”来自遥远的台湾,是一位美丽的女孩,一位在校的大学生,愿意用她的生命与另一个生命去对接,去碰撞。

    只是那个时候,“海峡两岸大学生歌手比赛”正如火如茶地在大学里展开,她报了名,为了参赛有个好成绩,她全力以赴,从歌曲的精挑细选到一招一式的反复演练,她是那样投人和专注。只要制成CD参加了初赛,或许就可以得到复试的人场券,然后也就有可能站在万人瞩目的舞台上,命运可能就从此改变。可是,曾经的梦想才开始孵化便戛然而止,因为,就是在这个当口,她收到了“生命之约的请柬”。

    一边是命悬一线的生命,惟有她可以给予的“髓缘”,一边是可以让梦想插翅,稍纵即逝的人生机缘。可以想像得出会有亲人的苦心阻拦和善意规劝,但柔弱的她毫不迟疑地如期来到台湾花莲慈济中心医院,去赴生命之约。她的回答是:什么都可以重来,惟有生命无返程,在生命面前,什么都不是理由,一切都该退让。

    他根本不知道那女孩的姓名,当然,也不可能知道女孩捐髓前后的背景,至于女孩为了给他更多的骨髓不惜把自己吃胖,他更是无从知道。女孩只有十七岁,花季少女,瘦小而单薄。

    就是这样一个说她孱弱都不过分的女孩,只用一丝腼腆的微笑,一腔生命的琼浆玉液,便将他快要枯萎的生命还原如初,光鲜如初。他死里逃生,所有的记忆都在“骨髓清除性治疗”的瞬间变得虚渺模糊,惟一还清晰记得的是他生命重生的这一天,还有给了他第二次生命的女孩。

    再没有什么能比当面感谢救命恩人再重要再迫切的事了。康复后的他,以旅游的名义到了台湾,可是,中心医院根据骨髓捐赠的相关规定,拒绝向他透露捐赠者的资料。好容易打听到了女孩所在的大学,于是,他站在校园内,手举牌子,上面写着:我是在6月16号曾接受你骨髓移植的人,你若是那位女孩,请你站出来让我看看你。

    他和那块招牌成了校园最亮丽的风景,吸引了许多驻足观看的脚步,从旭日东升到残阳西沉,人来人往,风起风落,他渴望见到的人始终没有露面,像个隐身人,悄然而过,所有的期盼,变成了一种无谓的等待。那次旅行,他无功而返。

    但他没有就此作罢,不能让心里留下永远的遗憾。通过记者,他终于找到了那位台湾女孩,最终知道了那个女孩的名字,叫李眉君。

    可是她坚决拒绝与他联系,她说,捐献骨髓也不是为了图什么回报,只是为了救一条鲜活的生命,除此之外,别无他求,所以也就没有必要联系或者认识了。

    他从没有想到,有种爱会这样博大深邃,有种给予会这样玲珑剔透,有种美丽会这样惊世骇俗。他的心被一个女孩的名字焐热了,他的生命被也一个高贵的灵魂同化了。

    那个曾经给他生命的人,即使隐身在远方,散发出的光芒也会穿过时空,温暖与感动会葱笼他四季的心情。不能相见,又有什么呢?比起那些见面的人她不是更有意义,更令人难忘吗?他知道,天使曾悄悄飞过,在他绝望的时候,这就足够了,而且,他也愿意从此成为一个快乐的天使,“天空没有留下我的痕迹,但我已飞过”,像那女孩一般。

    真的,我愿意就这样懒散地坐着,任时光在空白中一点一点地流走,只为了,只为了在父亲身旁的那缕热意,只为了在家中炉边的那缕温情……

    火炉旁/李巧梅

    冬日的夜幕渐渐低垂,月亮从苍穹里探出它苍白的面容。这时,家中炉火慢慢散出热气。热气又慢慢向四处飘散开来,将暖意植入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吃罢晚饭,抬出矮小方凳,我们一家人围坐在了火炉旁。炉火旺旺地燃,炉煤耀出夺目的金红色光彩,仅仅瞧着那光彩心内就已淡去了几分寒意。几乎是不约而同地,几双手伸到火上,掌心朝下、手背朝上。不一会儿,炉热已将掌心烘得有些发烫了。于是,手翻过来,这次该是凉凉的手背接受炉火亲切的关怀了,这样的兜兜转转、来来回回,在不知不觉中,冬日的寒意悄然退去,季节的意识在脑海里也模糊不显了。

    卖弄着小女儿的娇气,我有时会顺势倒在父亲的胳膊上。嗅着他身着的那身军装的气息,透过臂弯注视着他那双在火上熟练翻动的大手,——即使是父亲最微不足道的动作,在我都是值得玩味的对象。有父亲在身边,我感到是那么的踏实,仿佛有一个永不倒塌的力量依靠在身旁,告诉我无须惧怕什么,昭示我人生点点滴滴的欢乐。

    而谈兴甚浓的父亲也不会忘记身旁的小女儿。有时候,他轻轻拿起我的圆滚滚的生有冻疮的手,放进自己的两只大手间轻轻地揉搓,有些动作粗糙,但却充满着爱,手与手摩擦产生的热力,再加上发散出来的炉热很快就让手儿发烫,最后忍不住了,我只能不情愿地抽回手来。

    有时候,淘气的我会伸手插进父亲的外套,一点一点抚摸那里面毛衣的凹凸纹路,竟有抚摸小提琴琴弦那样的美妙感觉;或者干脆手窜到他裤兜里去,东指指、西戳戳,肆意改变着兜的形状,犹如玩一块松软的橡皮泥。而父亲则通常对我的恶作剧不予介意,仿佛甘受这种“甜蜜的欺凌”。有时他会笑起来,温和地拿开我不安分的手,像是在从抽屉里移走一件珍藏的宝贝,那样的不舍得伤害它。于是,我重又乖乖地坐在了炉前,听父亲在身边谈笑风生,感受他暖意映衬下勃发的面容。真的,我愿意就这样懒散地坐着,任时光在空白中一点一点地流走,只为了,只为了在父亲身旁的那缕热意,只为了在家中炉边的那缕温情……

    而流逝的时光终于也没能全然是这样的空白,但它的确慢慢地流逝了。多年以后,我读到了那句小诗:“岁月在窗外流,不来打搅……”多年以后,我学到了“炉火”在英语里就是“家”的另一种称谓。

    往事拭去其上的蒙尘,我似乎又看到眼前的那一片金红……

    人们发现,那只至死仍紧紧携着妻子的手满是伤痕和凝血。

    携手人生/李方玲

    一场突来的地震将一对夫妇压在坍塌的废墟中,无法动弹,也没有一丝光亮。在黑暗与恐惧、干渴与饥饿的威胁下,妻子几乎放弃了生存的信心和勇气。丈夫用尽全力挣扎着携住了妻子的手,给她讲美丽的初恋,讲他所经历的趣事和看到过的动人的风景,甚至饶有兴致地讲述精美菜肴的烹调方法。五天后,他们被营救人员发现,妻子得救了,丈夫却在光明闪现的一霎去了。人们发现,那只至死仍紧紧携着妻子的手满是伤痕和凝血。可以想见丈夫是以怎样的意志怎样的深爱顽强地携着妻子,为她鼓起了生存的勇气。

    在秋叶飘落的黄昏,在细雨微微的伞下,在人生喧闹的十字路口,当我们看见一对对白发老人,相互搀携着,那样的从容,那样的默契,那样的温情,那样的幸福,我们又怎能不驻足并怀着钦羡与感动的心情,为他们深深地祝福呢?

    67年,翻晒爱情,翻晒那种海峡两岸亲人深深的思念,翻晒那种海峡两岸同胞相聚的心的憧憬。愿海峡两岸的亲人早日团聚,愿痛苦的伤痕早日痊愈。

    翻晒爱情/陈志宏

    奶奶有一个怪毛病。

    梅雨季节,她把一筐谷子摊在堂屋里翻晒,那都是一些不知风干了多少年的陈谷。雨天晒谷,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但打我记事起,奶奶就开始这样做。

    没有人知道奶奶为什么会做这样的傻事,父亲的解释是奶奶老了,人犯糊涂。村里人都觉得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人老了,难免就会有一些小孩子气,老小孩嘛。奶奶的小孩子气在雨天晒谷这件事上表现得淋漓尽致。

    奶奶的奇异举动,村里人已见怪不怪,我却对此十分着迷,心里充盈着探宝似的新奇。我向奶奶打听,这谷子是哪来的,为什么年复一年要翻晒,而且偏偏要在梅雨季节晒?诸如此类,但奶奶什么都不说。唯一的一句话是:“你不懂,晒干了就好!”

    大学毕业后,我留在省城工作,结婚后,回家的次数少了,对奶奶的探究心理渐渐淡了。久而久之,便把这事给搁脑后了。

    这一天,父亲从乡下赶来。目的是让我看一封信,父亲不识字,村里也没人认得出这种字,所以,父亲就找我来了。

    这是一封寄自台湾高雄的信,写信的人是一个和我一般大小的女人。她说:“爷爷死了。弥留之际让我务必把一桶黄豆带回故乡。爷爷是一个怪人,他每年七月初六都要将这一小竹桶黄豆拿出来翻晒,不管晴雨。我们阻止,他只说:‘晒干了就好。’爷爷最后告诉我,这桶豆是留来做豆屑用的。在大陆那边的故乡,有一个叫菊香的女人留着一筐糯米,我们相约七月初七做豆屑团子呢。当我写这封信的时候,真的希望故乡的菊香奶奶还健在,在为爷爷晒谷。收到你们的回音后,我就把豆带回来,为爷爷圆梦……”

    信中的那个菊香就是我的奶奶。

    一切不言自明,奶奶近乎痴傻的翻晒原是为了海峡那边的爷爷!

    论岁数,她应该是我的大姐,当大姐接到我的电话时,她哭了,而我握着话筒的手在颤抖,眼角噙着泪。我们都被一种淳朴的、热烈的、执着的爱情感动着。

    我回到家里,奶奶告诉了我一切。原来,她在18岁的时候,与同村的木根相恋了,以身相许之后,二人一个备糯米一个备黄豆,相约七月初七成亲,做豆屑团子待客。谁知,七月初六的晚上,木根就被抓壮丁抓走了,走时,怀里还抱着一小竹桶黄豆。

    几十年了,奶奶没动一颗谷子,哪怕是三年自然灾害的时候,宁愿啃树皮,也不动谷。海峡那边的木根爷爷也是守豆如金,人豆不分离。

    高雄的大姐回到故乡的时候,我的奶奶已故去。我和她用保存了67年的谷和豆共同做了一锅团子,沾上甜豆屑,滚成67年前木根爷爷和我奶奶相约做好的豆屑团子。顿时,满屋子都飘动一股奇异的香。我们把这迟来的豆屑团子供奉在奶奶坟前,我的眼前浮现奶奶年复一年的晒谷的情景,那么认真,那么虔诚,她是在翻晒自己的爱情啊。隔着一湾浅浅的海峡,木根爷爷也心相通、魂相牵,做着同样的动作。

    这一翻晒,就是整整67年啊。

    当这窝蚂蚁跟5岁的我一起登上陆地时,它们竟还有网球那般大小。

    蚂蚁人生/威尔伦

    鳏夫布奇今年90岁了,而且看样子,他至少还有20个年头好活。

    布奇从来不谈论自己的长寿之道。这也难怪,他平时就是个寡言少语的人嘛!

    布奇虽然不爱说话,却很乐于帮助别人。这一点使他赢得了不少莫逆之交。据他的朋友说,他母亲生他时难产死了。5岁那年,他家乡闹水灾,大水一直漫到天边。他坐在一块木板上,他的父亲和几个哥哥扶着木板在水里游着。他眼看着一个个浪头卷走他的生命之舟旁的几个哥哥,当他看到陆地的时候,父亲的力气也用完了。他是全家唯一的幸存者。他活泼的眼神从此变得呆滞了,他的眼前似乎总是弥漫着一片茫茫大水。

    布奇结了婚,美丽的妻子为他生了五个可爱的孩子。三个男孩,两个女孩。他渐渐忘记了过去的痛苦,成了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他们全家出去郊游,布奇雇了一辆汽车,可是汽车不够宽敞,他只好骑着自行车兴致勃勃地跟在后面。这时车祸发生了。那一瞬间,他的眼神又变得像木头一样呆滞。布奇又成了孤身一人。

    此后,鳏夫布奇再也没结过婚。他当过兵,出过海。他没日没夜地跟苦难的朋友们待在一起,倾尽全力帮别人的忙,也经历了数不清的大风大浪。然而,死神逼近的时候,老像没看见他似的,总是拥抱别的灵魂。

    90岁的布奇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我们身后,他苍凉的声音像远古时期的洪流冲击着每一个人:

    “一窝蚂蚁抱成足球那么大的一团,漂浮在离我10米远近的水面上。每一秒钟都有蚂蚁被洪水冲出这个球。当这窝蚂蚁跟5岁的我一起登上陆地时,它们竟还有网球那般大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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