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代佳人:西施-宫深似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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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途中风波

    车队平稳而有序地朝吴国方向行驶着。由于西施和郑旦等越女入吴的消息不胫而走,会稽城万人空巷。此番西施等人入吴,激起了会稽人对吴国的强烈仇恨,谁都知道越女入吴意味着什么 将越国最美丽的女子送到吴国任人糟蹋,有点儿民族自尊心的人都会义愤填膺。

    勾践大张旗鼓地为越女们送行,既让她们深感自己肩负重担,同时,也再一次加重了越人与吴人之间的仇恨。车马行至郊外,眼前是一片金黄的麦田。范蠡心潮澎湃,这是三年前二人定情的地方。

    一阵轻风吹来,将车窗的彩帘掀起一角,一瞬间,范蠡和西施的目光恰好碰到了一起。目光相互交织,如清早春晖般清澈,却淌着深如秋水般的愁思。只一眼,就烙在彼此的心底。

    明明近在咫尺,为什么却好像远在天涯。

    西施收回了目光,低垂下头,双手放在膝盖的中间,刘海儿在额前投下阴影,眼睛似乎是闭起来了。风吹过去,窗帘落了下来。

    应该是累了吧。

    范蠡的心里微微有些心疼,像是一块锦帕被轻微地揉起来,再摊开后就是无数细小的褶皱。

    马车一路颠簸,终于来到吴越边境,范蠡让车马远远地停下歇息。

    西施与郑旦等人纷纷从马车上跳下来。眼前山花烂漫的景象,让她们暂时忘却了即将到来的一切,但也只是淡淡地沉默着,完全没有了往日姐妹一起的活泼喧闹。

    时间像潮水一样慢慢地从每个人身上覆盖过去。那些潮水的痕迹早就在风中干透,只残留一些水渍,变化着每个人的模样。

    西施静静地站在马车边,表情黯然。不远处,吴国方向一行人正朝她们走来。

    “大人,在下奉大王之命,来迎接越国美人,为美人梳妆打扮。”领头的宫奴带着骄傲和鄙视的神情对范蠡说。

    范蠡不动声色,只是对他微微点了点头,就示意手下去把越女们带来。

    西施红颜素服,一身越地打扮。吴国宫女们带来了龙凤宝镜和锦缎吴服,请她梳妆更衣。一听说叫她换成吴国妆容,西施突然觉得十分委屈,内心的酸楚突然涌上心头,不禁颦眉摇头说:“龙凤宝镜难照我西施容貌,我要故乡的清清流水为我照镜,故乡的青青树叶为我梳妆。”

    宫女们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一时为难,上哪儿去找这清清流水和青青树叶呢?

    这时,神奇的事出现了。只见从那山上走来一位拄着龙头拐杖,仙风道骨,白发银须的老者,他缓步走到西施面前,深深一揖说:“姑娘,恕我送行来迟,我已替你带来了故乡的清清流水和青青树叶。”

    说罢,举起龙头拐杖向山下一指,只见一泓澄澈的湖水,清盈盈,亮晶晶,平静如镜;环湖四周,杨柳吐翠,桃花含苞。

    西施被眼前出现的美景惊呆了,但仍没忘记对那神仙似的老人道谢:“多谢仙人,知我西施一片乡心。”

    缓步下山,跪在湖边,望着一湖故乡的清水,双眉颦蹙,泪如泉涌。泪水流进湖里,湖水立刻变得碧蓝碧蓝,如绸缎一般。泪水洒在桃树、柳树上,千树柳枝,好似被西施悲切的离情打动了心,柳丝如串串珠泪下垂;千树桃花,也像被西施深切的乡情打动了心,纷纷扬扬地直往下落,飘在湖面上,如同是在和西施挥泪告别。

    望着千树桃柳,拂着满湖清水,西施噙着泪珠,喃喃低语:“我要走了,我多想我的身影永远留在家乡的湖水里,可是不行啊,马上就见不到了。”

    白胡子老人突然说:“西施姑娘,相信我,你美丽的身影,将使我钱塘湖千古生色!”说完,就见他渐渐向湖中隐去,不消片刻,就无影无踪。

    西施有些恍惚地向身后望去,发现其他人都在各忙各的,并没有觉察到刚刚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不由觉得很是神奇,当然还有一丝骄傲。

    传说那位仙风道骨的老人竟是钱塘龙君,特地率领水国百族来为西施送行。从此,钱塘湖又被称为西湖,在桃红柳绿、风和日丽的日子,湖中常常会隐隐现出西施美丽的身影。

    北宋年间,大诗人苏东坡来杭州做太守,一天雨后初晴,他酣饮湖水,不觉诗兴大发,刚吟出“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两句,一时找不到恰当的句子,醉眼蒙眬中,突然一阵暖风吹过,碧蓝的湖水,微波间闪起粼粼金光,映出了西施妩媚的容貌。苏东坡不禁赞道“好美的西施!好美的西施!”于是吟出了“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的千古名句。从此这钱塘湖带上了西子湖的美名,名扬四海。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西施终于在宫女的帮助下完成了装扮。上妆后的两只明眸更大更亮,双眸顾盼,眉间无限风情,光润玉颜,玉骨冰肌,双颊浅染薄花色,风情绝代。融合了水的柔美,又不失火的热烈。纤腰不盈一握,弱柳扶风般的身姿,让人忍不住要将其揽入怀中。只那淡淡一笑,足以倾倒众生。

    为她装扮的宫女看着镜中摇曳的美人,不禁心中暗叹:这区区败国之女,竟有如此惊人的美貌。这姿貌任凭是女子见了也要心动,更莫说男子。

    西施并未发觉宫女的不对劲,直接掀开车窗上的彩帘,对外面的一个小侍卫说,“我已经梳妆好,可以起程了。”

    那小侍卫目瞪口呆地望着西施,天啊,从来没见过这么美的人,是仙女吗?他竟然不自觉地低呼了出来,听到此言的其他侍卫也寻声望来,所有人都忘记了手中的动作,争睹美人芳容。

    似曾相识的场面,西施不自觉间的浅颦轻笑绽露出来,倾国倾城。

    放下窗帘,片刻之后,传来出发的旨令。

    (二)大殿争锋

    气宇轩昂的吴王夫差坐在大殿之上,两侧坐着文武百官,相国伍子胥与太宰伯嚭靠近吴王相对而坐。

    西施看向吴王,一个极具帝王气质的男子,华丽得扎眼,却冰冷得煞人。如同一尊雕刻了千年的冰雕,冷静地坐在大殿上,冷静地绽放。看得出来,岁月在这个男人身上沉淀出的,只有雍容的气度与绝伦的风采。

    范蠡沉着地宣读贡辞:

    “东海降臣勾践,感念大王不杀之恩,不能亲率妻妾服侍左右。遍搜境内,得善歌舞者数人,送入吴宫,以供大王差遣。”

    此时的夫差刚刚从攻打齐国的战场凯旋,放眼东周列国,吴国国势正如日中天。对于衷心臣服于他的越王还算满意。

    他得意的笑声在大殿响起,殿上的百官们似乎消失了,无声无息。那股傲气像是在炫耀,宣布整个世界存在着的就只有他的笑声,和那双骄傲的眸子。

    范蠡示意身着吴国宫装的西施等美人向吴王款款施礼。

    “奴婢拜见大王。”

    吴王望向殿上的美人们,个个身形窈窕,面如桃花。其中一女尤为突出,柳叶弯眉,明眸皓齿,一个浅颦轻笑绽露,倾倒众生。

    仿佛有一些微弱的光芒从这女子的身上散发开来,是那种在浓厚得如同海水一样的夜色里发出微波的光晕,她恭敬却不卑微地施礼,让人觉得总有一天她会在所有人的目光里光芒万丈。

    夫差看到的女子正是西施。

    满朝文武也被这些美人们迷住了神魂,都痴望着她们,禁不住心倾神驰。只有相国伍子胥依然冷眼旁观,洞察一切。

    夫差淡然地说道:“勾践得此美女不自用,而进贡于孤王,确实忠心与吴!”

    伍子胥闻言突然跪倒,厉声喝道:“大王,万万不可!”

    “大王,自古以来,红颜祸水!夏桀因妺喜亡国,纣王因妲己亡国,幽王因褒姒亡国,如此教训,大王岂能视而不见?”

    “如此说来,爱卿认为孤王会因这几个美人亡国吗?”

    “微臣不敢。臣只是……”

    “哼!笑话!什么红颜祸水!都是些无能的人才用的托辞!想我堂堂吴国,怎会毁于几个女人手里!”

    “吾王圣明!”太宰伯嚭也叩拜道。

    “臣恭贺吾王天降双喜!”伯嚭适时奉承着。

    “何谓双喜?”

    “回王上,一喜吾王凯旋,统一霸业指日可待;二喜勾践忠心,越女花容月貌,秀色可餐。”

    “大王,万万不可啊!”伍子胥连声喊道。

    “相国,您这话就不对了!”伯嚭不紧不慢地回击着伍子胥,“想我大王当日欲北上伐吴,您就全力阻拦,而今我王兵不血刃就臣服了齐国,让相邻的晋国也大为恐慌。现在眼看我吴国称霸在望,相国竟然又妄言亡国,真不知您是何居心!”

    “你!”伍子胥气得长须颤抖,手指西施她们和伯嚭:“有尔等祸水和小人,我吴国后患无穷,亡国有日。先王有知,难以瞑目啊!”说完便拂袖而去。

    伍子胥,果然不可小觑,范蠡想。

    当初吴国太子病逝,先王来不及立储,就在吴越交战中中箭身亡。临终前,把选立新君的重任交给了伍子胥。当时,吴国二王子王僚战功显著,手握重兵,实力雄厚,登位称王的呼声也最高。但是王僚生性暴戾,令伍子胥举棋不定。夫差看准了时机,知道要想当王最后还是伍子胥说了算,于是就前去相国府,讲述自己宏伟蓝图,雄心大志,最后赢得了伍子胥的认可。

    伍子胥授计夫差,在家宴请王僚。酒过三巡,小厮端上一条油炸整鱼。王僚并无他想,只觉得鱼香扑鼻,正要举箸品尝,不料夫差从鱼肚里抽出一柄短剑,直刺其心窝。王僚的手下拔刀出剑,殊不知夫差的伏兵早就严阵以待。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时,伍子胥从容地走出来,宣布夫差就是吴国的新王。

    伍子胥助夫差夺得王位,而且受阖闾之托,辅佐新王安邦定国,夫差现在根本离不开他。而且此人老谋深算,耳目众多,不得不防。

    伍子胥,你才是我越国最大的敌人。

    范蠡不禁有些后怕,幸亏入宫前,他曾带着一批财物拜访太宰伯嚭,否则后果还真是不堪设想。

    吴国太宰伯嚭是个贪佞小人,十分擅长逢迎夫差。当年,就是因为伯嚭受范蠡重金贿赂,在朝堂上与伍子胥针锋相对,力荐夫差要宽大为怀,勾践才得以回国。如今,范蠡故技重施,伯嚭拿人手短,自然帮着范蠡说话。

    吴王夫差果然久经沙场,面对此景并未生气。只是对下面一干人等叹了句:相国老矣!

    随后,颇具帝王风范的对范蠡道:“范大人一路辛苦了,回去告诉勾践,孤王谢谢他了!”

    “罪臣遵旨。”叩拜之后,范蠡转身走出了大殿。

    他不敢望向西施,他怕他会不顾一切地把她抢走。

    当西施回过头去寻找范蠡时,大殿上已经不见他的踪影。

    仿佛一块巨石压在心里,硬生生地在内心积压起绝望的情绪,像刻刀一样,在心脏上深深浅浅来来回回地切割着,血肉模糊。

    (三)西施染病

    自从那日大殿上见过吴王之后,西施就没再见过他。三个月来,西施过得很清净。她很喜欢这种生活,没人打扰。弹弹琴,绣绣花,看着蓝蓝的天空,听着鸟儿的吟唱,她有时想,能够一直这样清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每天站在那里,看着太阳升起来然后再茫然地落下去,就这样静静地等着范蠡,真的很好。

    可是西施并不知道,如此平静的生活,却被她与吴王夫差的一次不期而遇彻底打破。

    早春的阳光透过朵朵白云,轻轻地洒向地面。

    鸟群匆忙地在天空飞过,划出一道一道透明的痕迹,高高地贴在湛蓝的天壁上。

    匆忙到来的春天,忘记了把温暖和希望一起带来。

    这天傍晚,西施独自在御花园散步。她知道,这个时间,花园通常是没有人的。主子们都在用膳,奴才们正忙着伺候。

    暮色烟光的残照里,一抹幽香若有似无地飘散,香径尽头的幽柏浓荫下隐约透出一角白色缕衣。西施站在竹桥上,雪柳般的腰身轻倚栏杆,绘花团扇轻轻摇晃,滑落下些许宽大的衣袖,露出一截皓腕,凝视远方的眸光,温情脉脉,又带着一丝忧伤。

    正要去郑旦宫里用膳的夫差,被桥上那清丽的倩影吸引住,不知不觉地向她走了过去。

    西施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刚一转头,一眼撞进一双邪媚上翘的丹凤眼里,飞剑入鬓眉,拢秀俊挺鼻,深刻的人中,殷红薄情唇,光洁微褐的皮肤,下巴骄傲地略微上翘,仿佛在向人昭示不容触犯的皇室威严。

    “西施,拜见大王。”温润的声音在天空萦绕。

    “免礼。”

    吴王伸手扶起西施,夕阳罩在她身上,发出浅浅淡淡的光晕,那股娴静淡然把人震慑透底。

    “这么晚了,爱妃可用过晚膳?”吴王很平静地对西施说,好像他们已经认识了很久。

    “谢大王关心,臣妾已经……”

    心口突然一阵绞痛,西施来不及把话说完,只用手捂住胸口,频频蹙眉。

    “你怎么了?”吴王见状,有些不知所措的惊慌。

    “大王……没事……老毛病……”西施痛得话不成句,额头也沁出细密的汗水,刚要再张口说话,一阵强烈的绞痛,使她直接昏厥了过去。

    吴王连忙令身后的小厮去叫太医,自己抱起西施向她寝宫走去。

    西施宫里的奴婢们第一次见大王亲临,一个个慌慌张张地跪下行礼,吴王哪还管得了那么多,气急败坏地喊着:“快去叫太医!”

    轻轻地把怀里的人儿放在床上,此时的西施疼得紧蹙着眉头,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流淌。不一会儿,一群奴婢簇拥着太医匆忙地赶了进来。

    诊脉,开方,熬药,喂药……

    一阵手忙脚乱,总算把西施安顿好。吴王不禁长舒一口气,似乎打仗也没这么慌乱过呢。

    他低头望着床上的西施,面颊潮红,娇喘微微,十分惹人爱怜。他突然发现,西施的姿色凌驾宫里所有女人之上,也包括那个最近得宠的郑旦。

    心里有些懊悔,如此美人竟然被遗忘这么久,还好今天被他撞见了,不然她一个人在花园里病倒,后果真是……夫差想着,心底竟泛起一丝心疼。

    看着西施呼吸渐渐平稳,夫差才起驾回自己寝宫歇息。只是当晚,他没再找其他妃嫔侍寝。

    西施就这样一直昏昏沉沉睡了几天。吴王每日下朝,都要过来探望,赶上吃药时间,还会亲自喂药给西施。

    “你醒了。”西施慢慢地张开眼,又很快地闭上。房间里过于明亮的阳光刺得她流泪。

    窗子被体贴的关上,光线变得柔和。她睁开眼,昏昏沉沉的,什么也看不清。

    有人把她的头垫高,一勺一勺地喂她东西,动作轻缓温柔。

    然后她又开始昏睡。就这样睡睡醒醒的不知多久,只隐约记得总有一个带着清凉香气的人温柔地喂她汤药。

    (四)施计借粮

    西施这一病,足足有一个月之久。这一个月里,越国已经开始为大反攻做准备,西施的病帮了勾践很大的忙。

    由于牵挂着西施的病情,尤其是几日过去,西施的病仍不见好转,夫差心情极为烦乱。上朝议事时常常心不在焉,臣下们的禀报也听不进去。每次大臣禀报完,他才回过神,让重新再报一遍。反反复复终于清楚了所议何事,裁夺时也多有偏颇。

    吴国宫里发生的这些微妙的变化,都被越国探子汇报给了越王勾践。勾践获悉,十分高兴,范蠡的美人计,终于发挥作用了。可是范蠡得知西施卧病吴宫的消息,心中立刻焦急万分。

    谋臣文种觉得这是个反击好时机,于是对越王勾践献策:“越女入吴只能蛊惑夫差,却并未损其国力。如今我国正值水涝灾害时期,可以借水灾为由,向吴国借调粮食,以损其军备,届时,吴国外强中干,我越军方可乘虚而入。”

    勾践点头称道:“爱卿,好计策。”

    范蠡主动请缨,入吴借粮。

    范蠡一路风尘仆仆地赶到吴国,可是吴宫深似海,别说是亲自探视,连关切之情都无法传给西施。

    暮色四合。天空上有模糊不清的云慢慢移动,在地上投出更加模糊不堪的影子。

    范蠡此时的心情落到谷底。借粮的事被伍子胥识破,在大殿上力阻夫差,虽说伯嚭受贿为范蠡说话,但是仍被伍子胥义正词严地压制下去。夫差也权衡了很久,但是想到诸侯会盟正在酝酿之中,一旦有诸侯起兵,吴军必要兴兵讨伐,粮草万万不可短缺,于是也婉拒了范蠡的请求。

    范蠡突然觉得自己很落魄,于是他做出了让所有人瞠目的举动。

    他从驿馆搬了出来,换上褴褛衣衫,一连几日混迹姑苏街市,一边乞讨,一边向路人讲述越国灾情,半月下来,已是面黄肌瘦。

    姑苏城里人们开始议论纷纷,连堂堂大夫出使都如此缺钱少粮,越国的百姓真是不知道要怎么活下去了。

    传言就这样在姑苏城里飞快地流传开来,当然也流进了吴国王宫。

    西施在奴婢们的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中,终于了解到日夜思念的人原来已经来到自己的身边。可是她知道,他们不可能见面,于是唤来宫人,把她亲自做的蝴蝶纸鸢放飞。

    自从到了吴国,范蠡经常会不自觉地望向王宫。西施,你要快点好起来。

    一片云彩,摇摇晃晃地飘向范蠡。

    那一瞬,笑容凝固在脸上。青草迅速蔓延覆盖着荒芜的山脉。

    那一瞬,笑容换了弧度。忧伤覆盖上面容,潮水肆意地翻涌。

    那一瞬,泪水如破堤洪水漫上脸庞。往事如狂风暴雨从记忆里席卷而过。

    蝴蝶纸鸢,那是在越国宫中受训时,西施和范蠡唯一做过的纸鸢图案。

    翩翩起舞,双宿双飞。

    范蠡用自己的手帕包起一块石头,当夜,就找到潜在吴国的探子,把信物送给西施。“我心非石,不可转也。”这是流传在中原的爱情寓言,西施怎会不知。

    西施看着手里的锦帕和石头,心里安静无声。像是有一块巨大的屏障,驱赶了所有的喧哗。

    内心深处,一些很柔软的东西慢慢地苏醒了。那条记忆里安静的河,河面打着转的落叶,顺着河水漂到下游。

    西施不禁会心地笑了,把那帕子紧紧贴在胸口,无论怎样,那帕子上的味道,是谁都模仿不来的。

    心情好了,病情也渐渐好转。

    范蠡整日流落街头的传言,终于传到了吴王夫差的耳朵里。闻知传言的吴王大为光火,立即召唤了范蠡。

    貌似落魄的范蠡冷静地站在大殿上,面无惧色。

    “孤王已经告知你无粮可借,为何还在吴国滞留不归?”

    “范蠡知罪。可是殿下,范蠡两手空空,无颜面对家乡挨饿的灾民啊!”

    “即使如此,你又为何不住驿馆,而且还流落街头,惹起留言,坏我吴国声威?”

    范蠡闻言,赶紧跪请吴王,“殿下明鉴,范蠡实无此意。只是此时家乡的百姓正处于水火之中,身为大夫,范蠡怎能独享食宿?”

    吴王一时无言。

    伍子胥见范蠡巧言善辩,且吴王又难分真假,不由得又急又怒:“勾践那厮居心叵测,大王绝不可以借粮给他!”

    面对伍子胥的为难,范蠡并未慌张,稳稳地回禀:

    “吴王殿下,据范蠡所知,贵国正召集诸侯各国会盟姑苏。各诸侯国愿意同吴国结盟,正是因为吴王您胸怀天下的非凡气度,和扶弱济危的高尚品行。我越国自臣服贵国以来,年年进贡,岁岁朝贺,忠诚之心,日月可鉴。现如今,若不是我越国不幸遭遇水旱灾害,粮食颗粒无收,臣万万不会来贵国借粮。贵国若能出手援助,帮我越国百姓逃过一劫,这也是展现吴国大国风范的机会,相信对号召天下诸侯会盟也会有帮助。还请大王三思!”

    句句在理,字字珠玑。

    吴王不禁感叹,区区败国之臣,竟然能如此淡然稳健地在吴宫大殿慷慨陈词,更难得的是他的那份赤胆忠心。

    吴王找不出合适的理由拒绝范蠡,于是,当即派太宰伯嚭负责处理越国借粮一事。

    伍子胥见大局已定,仰天长叹:“灭吴者,越国也!”说完,又拂袖而去,只是,大殿上竟无人理会。

    范蠡带着借来的粮食满载而归。临行前,他手里拿着西施送他的麦草扇,在吴国宫外站了很久。

    阳光斜斜地穿过街道,带着春天独有的如同被海水洗过的透彻,成束的光线从刚刚下过暴雨的厚云层里射出来。

    运粮的车队浩浩荡荡地回到了越国,沿途向饥民发放救灾粮,百姓们都欢呼不已。勾践对范蠡成功完成任务十分满意。文种发现除了运往灾区的粮食,竟然还剩下很多余粮,于是将其库存起来,充作越军粮草,只待时机成熟,即可作为伐吴之用。只是此时的文种并未料到,这些余粮的作用远远比他想象的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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