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中又阴又潮湿的丛林里的某一处，搭着两个墨绿色的帐篷。其中一个帐篷里，一个三十七八岁左右的男人正在打电话，声音很高亢，看上去是因为信号不好或是别的什么原因，语调里透着焦急，又有些兴奋；另一个帐篷里，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正就着微弱的灯光看着书。帐篷外有六个人正围着火堆烤着野兔，不远处有两个人在大树下撒尿。
他们一共有十个人，全是男人。
五个烤火的男人将两只野兔撕成若干份，一个人冲着帐篷喊道：“烤好了，快出来吃吧。”
一阵凉风吹过，一个人嘟囔着抱怨道：“我真受不了，要住在这个破地方！”
“就当是野营，挺有乐趣的，我宁愿住在山里也不要在山下和那些村民们住在一起，这里是我见过的最落后的地方。”
“我们还要走多远？”
“五哥说，按照坐标，应该还要走两天。”
打电话的男人通完了电话，从帐篷里走出来，走进了另一间帐篷。
“五哥。”年轻男人放下书起身。
“刚才M国医院给我打来电话，我老婆的人工心脏移植手术很成功，没有出现排异现象。唐朔，这次真的要谢谢你，多亏了你介绍的那位医生！”
“五哥客气了。”
“兄弟，我看你的情绪不大好，是因为第一次杀人的缘故吧？”
“嗯。”唐朔点点头，不好意思地说道，“我觉得，没有必要把他们全部杀光……有点……太残忍了。”
“兄弟，这是任务，他们掌握着秘密，而让他们闭嘴的最好方法就是让他们从地球上消失，这样一来，中国政府中就没有一个人知道这个秘密的存在了，只有我们知道。”
“你也说只有我们知道，”唐朔面露恐惧，“除了你，我们另外九个人也都知道这个秘密，五哥你会不会也……”
“胡说什么呢兄弟，这个秘密不属于我们，属于组织，我们只是完成组织派下来的任务。再说了，坐标只在我一个人手上。兄弟，我知道，你和研究所里的那些人关系都不错，尤其是和所长，这次让你参与进来，对你来说的确有些残忍，但你记住，我们是一个团队，我们所有的行动都必须在一起，他们并不是死在你一个人手上的。你应该想开一些，我们这一行，一旦进来，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的，无法回头。”
“五哥你今年多大了？”
“三十七岁了。”
“比我大两岁，五哥你杀过多少人？”
“我在特种部队服役的时候，参加过几次针对边境贩毒武装组织的战斗。真刀真枪的干，那打死的可就多了。相比之下，现在杀这十几个人对我来说，真的不算什么。”
“可那不一样。那是保护国家安全的行动，你当时是中国军人，可现在……”
五哥摆手阻止唐朔再讲下去，叹了口气说道：“哎，若不是有万不得已的理由，谁会选择背叛自己的国家呢？你不也是一样，说说，你为什么选择加入组织？”
唐朔低下头，小声说道：“还不是为了钱嘛。”
五哥笑了一声，拍了拍唐朔的肩膀说：“走，他们把野兔肉烤好了，我们出去吃点，明天好有劲儿赶路。”
“好。”
十个人围坐在火堆边，一人提议道：“吃烤肉没有啤酒怎么行！”
五哥想了想，说：“兄弟们都辛苦了，想喝就喝点吧，但不许喝多，毕竟是在这深山老林里面，不确定因素太多，要保持清醒的头脑。山猫，你去把啤酒拿来吧。”
“我去吧，猫哥你歇着。”唐朔连忙起身说道。
唐朔从帐篷里拿出了九个杯子和一桶扎啤，九人围着火堆大口吃喝起来，好不畅快……
这是1995年初夏的一个夜晚，这一夜就这么过去了，看似平静，平静却只是表象。
太阳升起了，那堆已经燃尽的柴火边，歪七扭八地躺着九个人。
“快起来！山猫！土狼！快醒醒！”五哥用脚将地上的几人踢醒。
“妈的！什么啤酒，劲儿怎么那么大！”
“是啊，头好疼！”
“别废话了，我们是被人下了药！”五哥使劲晃了晃脑袋说，“快数数看少了谁！”
“唐朔不见了！”
“妈的！我的戒指不见了！”五哥叫喊道。
“戒指？什么戒指？”
“坐标！坐标藏在我的戒指里！”
“一定是唐朔那小子干的！妈的！我早就怀疑那小子不靠谱！让我抓住他我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追！循着足迹追，这里地形复杂，他一定没有走远！”
……
B市南市区一间普通的民宅里，唐朔正手忙脚乱地将一堆衣服往旅行箱里塞，一边塞一边冲着一旁的女人喊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替阿伦收拾行李！”
“我不！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这么多年你究竟都干了些什么！”
“我说过，这是机密，我不能说！快别废话了，来不及了！”
女人身边的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眼含泪水，轻轻地说：“爸爸，同学们都说你是坏人。”
“不，爸爸不是坏人，等你长大你就知道了。”
“可是老师告诉我说，大街上贴着你的照片的纸，叫做通缉令，是抓坏人用的。”
女人再也忍不住了，放声大哭起来。
“别哭了！”唐朔吼道，“老婆，你要相信我，我没有做坏事，我是身不由己，真的来不及了，我们必须赶紧离开这里！”
“不！我不走！老公，做错了事情应该去面对，如果你真的没有做错，就跟他们去解释清楚，而不应该像现在这样逃避。如果你被抓了，被判了刑，我们娘儿俩等着你，我是不会带着阿伦和你亡命天涯的！”
唐朔双手按住女人的双肩，严肃而又焦急地说道：“老婆，我不是坏人，也没做坏事，我知道，你是相信我的，有些事我真的不能说，我只能跟你说一句，国家也相信我，我所做的一切，国家知道！”
女人似乎听出了话中之意，目瞪口呆地盯着唐朔，问：“真的？”
“真的！”
唐朔蹲下身拥抱了一下小男孩，将一条拴着黑宝石戒指的项链戴在了男孩的脖子上，又往男孩的衣服里塞进了一张纸，说：“阿伦，我的乖儿子，你要记住，这枚戒指很重要，比你自己的生命还要重要，你不要弄丢了它，不要让它落到别人手中。爸爸给你的那张纸，是一封密码信，等你长大懂事以后，把密码信破译出来，和戒指一起交给应该交给的人，听明白了吗？”
“什么人才是应该交给的人？”
“等你长大以后，自然会知道的。阿伦，你是不是一个小男子汉？”
“是的，爸爸。”
“答应爸爸，保护好妈妈。”
小男孩重重地点了点头。
这时，楼下传来了一阵急促的刹车声，唐朔轻挑窗帘看了一眼，脸色骤变。
“来不及了，你带着阿伦先走，我来拖住他们。”唐朔掏出一张存折递给女人，说道，“里面有十万块钱，密码是你的生日，带着阿伦，快走！”
“你哪儿来的这么多钱？”女人惊讶地问道，不敢接过存折。在1995年，十万块无疑是一笔巨款。
“别废话了！快收好！”
“爸爸，他们是来抓你的吗？”小男孩问。
“他们才是真正的坏人。”
“那你怎么办？”女人问。
“别问那么多了，快走！”
“你要我们往哪儿走嘛！这可是五楼！”
“躲到卧室里，躲到卧室的衣柜里，我来想办法！快！记住，你们若逃得出去，不要相信任何人！”
……
“唐朔，你让我们找得好辛苦啊！”
“五哥。”
“别他妈叫我五哥，我没你这兄弟！说，东西放哪儿了？”
“什么东西？”
“少他妈装蒜！戒指！我的戒指！”五哥咆哮道。
唐朔微微一笑，说：“戒指？我已经吞到肚子里了，想要戒指，杀了我，剖开我的肚子，在胃里也许能找得到。”
“死到临头了，你还挺幽默。”
“那当然，不仅幽默，我还很狂暴！”说完，唐朔突然从身后掏出一把手枪，对着天花板上猛扣扳机。“砰！砰！砰！砰！……”七发子弹打光之后，唐朔的胸前也多了几个枪眼，他笑着，倒在了地上。
“谁让你开枪的！混蛋！”五哥对身边手持装有消音器的手枪的人大声骂道。
“我看他开枪了……”那人显得很委屈。
“他开枪是想用枪声把警察引来，走，我们快离开这里！”
“尸体怎么办？”
“把尸体带走，警察应该没有那么快赶到。”
一人将唐朔的尸体扛在肩上，几人迅速下楼。他们将尸体扔进了面包车，驾车迅速离开了。
躲在衣柜里的女人听到汽车离去的声音，松开了捂在男孩嘴巴上的右手，强忍着悲痛，抽泣着对小男孩说：“阿伦，我们快走！”
“妈妈，爸爸是不是被……”
“没有！没有！”女人哽咽地说道，“阿伦，记住你爸爸说的话，我们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
“妈妈，我们这是要上哪儿去？”
“孩子，妈妈带你回姥姥家。”
“还回来吗？”
“不回来了，我们去乡下和姥姥一起生活。”
渐渐的，车站里人开始多了起来，车进站了，母子两人停止了对话，默默地登上了回老家的汽车。
车子进山了。
“妈妈，还有多久到？”
“快了，过了前面那座大桥就快到了。”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长途巴士在桥中央突然失控，冲向了护栏。车上的乘客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车子就撞破护栏冲了出去，掉进了山底。强烈的撞击使得油箱破裂，就在车内乘客拼命向外爬的时候，“轰隆”一声，汽车爆炸了。
“孩子，活下去……”这是那位年轻的母亲留在世界上的最后一句话。可是，在强烈的爆炸之下，又有谁能逃脱得了死神的召唤呢？
……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