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志民那天从土狼的棋牌室出来后,每天都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听说前天夜里土狼在自己的“夜色倾城”酒吧被杀了,恐惧感占据了他的身心,他似乎可以感受到死神正在向自己步步逼近。
吕志民心里清楚,自己不能躲在家里,连土狼这种高手都被轻而易举地干掉了,自己就算是躲在家中,也是不可能幸免的。为组织服务了这么多年,自己深知组织的作风,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而且,组织的杀手网遍及全球,不论自己逃到哪里,最终都难逃一死,如果躲在家里,那只会害了老婆和孩子。
但吕志民并不是那种甘愿坐地等死的人,就算最终难逃一死,也必须要放手一搏。之前几个人被杀,是因为他们完全不知情,而土狼被杀,则是由于他目中无人的性格。自己呢,现在既然知道有人即将杀掉自己,就要做好防范,提高警惕,来一个杀一个,杀一个够本,杀两个有得赚,死也得拉个垫背的。至于老婆孩子,他当然是舍不得的,但他不会选择带着他们娘儿俩亡命天涯躲避追杀。自己既然选择了这条路,这种结局也是意料之中的,当年以为一切都平息了,才选择了娶妻生子,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吕志民从上了锁的柜子里取出了两本存折,账户里总共有一百二十万,这笔钱自己的老婆是不知道的,这是这么多年来为组织刺探各种情报获得的佣金。他提笔写了一封遗书,编了一个故事,说这笔钱是自己年轻的时候和别人做生意挣的。他不能在遗书里说出自己的身份,不是因为自己对组织有多么忠心,而是为了老婆孩子的安全。在遗书的最后,他嘱咐老婆见信后立刻办理移民手续。这一百多万虽不算多,但足够他们移民到任何一个国家,至于他们以后的生活,那就听天由命吧。他将遗书夹在了存折中,又将存折压在了枕头下面,接着,他走进厕所,踩在马桶上,掀开天花板,取出了一把手枪。这把希格绍尔P228手枪跟随了他多年,可真正使用过的次数却很少,毕竟这是在中国。
吕志民将手枪拆卸,里里外外都细心擦拭了一边,又组装了起来,将弹夹装满,塞到了身后。他是开二驾的,也就是夜班,每天傍晚六点钟接车。现在是五点钟,离他接车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但他必须在老婆回家之前出门。
他在大街上转悠着,时不时用手碰一下插在皮带上的手枪,每碰一次就能给他带来几秒钟的安全感。虽然街上人很多,但人多未必就是安全的,大街上很吵,足以掩盖消音手枪的枪声。他一路走着,用余光观察着身边来来往往的行人,除了小孩子,不论是男是女,甚至七八十岁的老年人,在他眼中都可能是组织派来的职业杀手,随时可能在大街上要了自己的命。
他开始往白班司机家的方向走去,等走到了白班司机家楼下的时候,差不多已经快到六点了。
像往常一样,他从白班司机的手中接过了车钥匙。
“今天生意怎么样?”吕志民问白班司机。
“今天没怎么做生意,下午去保养了一下车,结果保养得格外慢,把时间都给耽误了。”白班司机说道。
“我说呢,这玻璃擦得这么光亮,像新换的一样。”
他把车开上街后,将空车灯翻转了过来,把“停运”二字对着前面,今晚他决定不载客了。
……
他开始有点迷糊了,打方向灯,减速,停在了右边……他觉得自己快要死了,他想开车门,却怎么也打不开。他想打碎车窗玻璃,不知道是因为自己没劲了,还是因为玻璃太硬,这玻璃根本就打不碎。他掏出了手枪,用枪把对着玻璃猛砸,同样无济于事。他在考虑是否应该对着玻璃开枪,这玻璃,起码得开五六枪才可能完全打碎。他的大脑越来越迷糊了,但他毕竟是受过专业训练的,此刻依然能做出正确的判断——如果我开枪了,枪声必然惊动周围的人,我也许会活下来,但却会落入警方的手里。我在警方的手里,虽然生命暂时可以得到保障,但我的家人可能会因此受到牵连,因为不管我是否会向警方交代我的真实身份,组织都不会相信我,那时候,我的家人可能会有危险。所以,我不能活着被警方抓住,即使我死了,也不能被抓住……
晚九点,刑警队接到了交警大队的电话,称在秀水街路边的一辆出租车里发现了一名死者,死得蹊跷。
当王子明听到“出租车司机”五个字的时候,不由得怔了一下。他知道,原本剩下的两名间谍中,有一人正是出租车司机,阮城山终于再次动手了。
“是怎么死的?”王子明问前来报告的刑警队员。
“交警队的说,可能是二氧化碳窒息而死。车门打不开,车窗也砸不开,现在尸体还在车内,现场保护得不错。”
王子明愣住了,他本以为是枪杀或是其他机械性死亡,怎么会是二氧化碳窒息死亡呢?以前也听说过有司机在窗门紧闭的车里睡着了导致窒息的例子,难道今天死的这个司机,不是间谍名单中的?
王子明驱车赶到了现场,见到了报案的那名交警。
“你好,市局刑警队王子明。”王子明与交警握了握手,“是你发现尸体的?”
“王队你好,我是八点钟巡逻到这里时发现这辆车的。这里是禁停路段,我上前敲窗提醒,他不应答,看上去像是睡着了。我再仔细看,发现他已经没有呼吸了。我将车牌号报给了指挥中心,查询后找到了这辆出租车的白班司机,经过询问,我觉得事有蹊跷,这才通知了刑警队。”
王子明上前拉了拉车门,发现车门的确打不开,便转向交警问道:“为什么你觉得事有蹊跷?”
“开白班的司机说,车是六点钟交给死者的,我发现死者的时间是八点,就算是他睡着了,也不可能在两个小时这么短的时间里窒息死亡。其次,这辆车的玻璃砸不碎,可能是钢化玻璃,甚至可能是专业防弹玻璃,一辆出租车为什么要装这种玻璃?我问了白班的司机,他说今天下午他将车开到修理厂做保养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这很可疑。”
“他人呢?那个司机。”
一旁的刑警队员说:“被秦副组长带回局里做笔录了。”
王子明对身边的刑警队员说:“多找几个人,我不管这玻璃有多厚,砸开它!”
费了好大的劲,最后还是把玻璃给砸开了。警员伸手进去想要把门给打开,却发现依然无法打开车门,无奈之下,他们只得将尸体隔着车窗从车里拽了出来。法医小刘对尸体做了初步的检查,说:“没错,的确是二氧化碳中毒导致的窒息死亡。”
“死者名叫吕志民,四十六岁。”一名警员上前汇报道。
王子明掀开了死者的衣服,在死者背部的左肩上,他看到了意料之中的密码。密码下面同样画了九个方格,其中的三个格子里分别写着三个数字:7、4、1。
而密码呢,则被写在一个正方形的方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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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钟后,勘察现场的一名警员向王子明汇报到:“这车的电动车窗线路被人为破坏,所以无法放下车窗。车门电子锁也被修改了程序,一旦关门就会自动上锁,且无法再打开。至于这个玻璃,应该是防弹玻璃。”
王子明给秦峰打去了电话:“峰子,那个出租车司机现在在你那儿吗?”
“在,笔录快做完了。”
“你问了他下午是在哪家修理厂做的保养吗?”
“问了,我觉得是个可疑之处,一般汽车保养不会要那么长时间的,一定有人做了什么手脚。”
“没错!”王子明有些激动,“那家修车厂一定有问题。另外,你觉得这个司机有没有问题?”
“应该没问题,是个老实人,背景清白,无犯罪记录。”
“那就先让他回去吧。你马上查一下修车厂的老板,我们最好今天晚上就能见到他。”
见王子明挂断了电话,一旁的一名警员递给王子明一把已经装入透明物证袋的手枪。“在座位下面发现的。”
王子明佯装惊讶,心里却想,作为一名间谍组织成员,身上装一把手枪是正常的。转念又一想,他随身带枪,可能是因为事发之前已经知道自己即将被杀,带着枪是想随时与杀手拼个你死我活,也许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最终会是这么个死法。
十一点钟,一脸疲惫的汽修厂陈老板被带进了市局。
“这么迟了找我过来干什么,我要投诉你们!”陈老板相当的不满。
“陈先生,很抱歉这么晚了还要打扰你的休息,但我很严肃地告诉你,你现在卷入了一起谋杀案,我建议你最好配合我们的工作。”王子明说。
“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知道我要问你的是下午去你那里保养的出租车。正常情况下,保养车子也就是检查一下,换换机油什么的,快的话二十分钟搞定,最多不会超过一个小时,而那辆出租车在你的厂子里保养却用了三个半小时。陈老板,你能解释一下这三个半小时里面,你都干了些什么吗?”
这位姓陈的老板此时已是满头大汗,放在膝盖上的双手使劲地搓着,渐渐的,他的双手开始发抖,终于用颤抖的声音说道:“好吧,我承认,我见过他。”
“谁?长得什么样子?”
“我不知道,因为他的脸上带着面具。他拿枪胁迫我将车开进了修理房,要求我找防弹玻璃。我有一个朋友是做特种玻璃的,我给他打电话叫他把玻璃送来,这个过程花了半个小时。接着,那个戴面具的人将修理房的卷帘门关上,把我捆在椅子上,为了防止我叫喊,他还将抹布塞进我的嘴里。再接着,我看到他开始自己动手换车窗玻璃,看样子并非是熟手,但也没有什么差错。换完玻璃后,他又坐进车内进行了一些操作,不过具体是在什么我没有看见。最后,我看见他从随身带着的大包里拿出了一个挺大的方盒,将里面的东西取了出来。那玩意儿也是正方体的,我看不出是什么,他把那玩意儿放到了出租车的后排座位下面。”
陈老板清了清嗓子,喝了一口水,但紧张感不减反增,声音更加颤抖:“他威胁我说不许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否则就杀了我全家。警察同志,你们可一定要救我啊!”
王子明说:“你放心吧,他是吓唬吓唬你的,你不在他的暗杀名单之列。”
陈老板再没什么可说的了,王子明便让他回家去了。
王子明对秦峰说:“刚才交警大队的哥们儿说,发现死者的时间是八点,就算是他睡着了,也不可能在两个小时这么短的时间里窒息死亡。现在看来,杀手阮城山是在车里做了手脚,使吕志民在临死之前无法打开车门逃生,从而导致他在短时间内窒息的。吕志民的死一定与阮城山放在车后座下面的东西有关。”
“看来你现在已经完全确定杀手就是阮城山了。”秦峰笑笑说。
“难道还会有别人吗?”
“那会是什么东西呢?”
“能够在短时间内制造出二氧化碳的东西。”
二人思索片刻,默契地异口同声道:“干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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