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光·微芒-主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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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寻找未知

    慕夏

    玩腻了网络游戏,突然萌发了去野营的想法。想起来,这也是高中时候几个朋友的共同爱好,暑假期间,背了背包,找一个有山有水的地方去放松心情,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

    可见,原来的我并不是宅男,宅男的习性是近几年才养成的,归根究底都是走上了写文这条不归路啊。

    在感叹自己“命运多舛”的时候,又又大人正好来串门,后面还跟着一脸苦大仇深的妮妮,他们一开口说“柠檬黄”三个字,我就开始幻想自己是隐形人,从此消失了才好。

    唯一能给我安慰的是,看到读者们的来信,听着“夏爷”、“慕夏哥哥”这些让人如沐春风般亲切的称呼和各种关心的话,感觉还不错,于是开了文档意气风发地写了几行字……

    眼神再一次落在阳台上刚拿出来晒的帐篷上面,心想,趁着天气好,还是出去走走吧,说不定还能找些不一样的灵感。(众人:喂,你这是在找借口吧!)

    犹记得野营的夜晚,搭帐篷的小河边有一大片芦苇,还有点点的萤火虫,画面很美好,只是当时不觉得,为了生火的事几个人还能纠结半天。

    青春其实就是这样,在我们没有留意的时候就悄悄地溜走了,而我们要做的是,去更远的时光,寻找未知的自己。

    1.爱于咫尺

    慕夏

    嗯,我想,总有一天我会变成你记忆中的一页纸,那上面的内容也终将模糊。

    恋爱有风险,投入需谨慎——林弯弯

    九月初,骄阳似火。

    A中宣传栏贴着分班的红榜,林弯弯找到自己所在的班级后,就开始东跑西蹿,看以前好朋友的下落。经过篮球场的时候,球场上聚集了很多人,林弯弯被篮球场上热闹的气氛吸引,于是靠拢过去围观。

    “刚刚过去的那个女生好高。”

    “是啊,那么大个,往前挤什么劲呢!”林弯弯拨开人群往前走时,就听到身后的抱怨声,立刻就明白是在讲自己,于是毫不客气地回头瞪了刚刚讲话的两个女生,顺便在心里哀叹了一句:高个的女生伤不起呀。

    其实小时候林弯弯还不算太高,又总是生病。林妈妈担心女儿是因为营养跟不上身体才这么差,所以每天都要求林弯弯喝下一大碗筒子骨汤,吃下无数保健食品,于是林弯弯的身高一下跃到了1米7,几乎没再生过什么病。

    “林弯弯。”人群中有人跳起来喊了一声。

    长得高的好处就是,在人群中一眼望去,目标相当明确,所以她一出现在球场,立刻就被以前的好友认出来了。

    “乔雅。”看到熟人,林弯弯心情也好了起来,刚刚的那些小情绪瞬间就散了。

    林弯弯朝乔雅挥手的时候,眼前突然闪过一个白色的身影,林弯弯随着那个身影望过去,就看到球场上一个穿白色球衣的男生,一个漂亮的假动作迅速闪过前面的人,转身向后跳投,一系列动作干净利落。

    “啧啧,要不要这么风骚。”林弯弯有些不屑地看着那个男生,转身又好奇地问身边的好友,“刚刚那个带球过人、穿10号球衣的男生是谁啊?”

    乔雅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林弯弯说:“有没有搞错,你连曲多都不认识呀,A中谁不认识他呀。他可是上一届全国中学生篮球联赛的MVP(最有价值球员),亏你以前还是我们学校女子篮球队的。”林弯弯撇了撇嘴,并不在意这些话。

    就在这时,球场上一阵激烈的抢球过后,篮球飞出了球场,落到地上然后弹到了林弯弯的脚边。林弯弯顺手就捡起来拍了几下,然后拿着球在手指上迅速旋转起来。

    篮球场上跑过来一个男生,一边跑一边朝着林弯弯这边说:“不好意思啊,麻烦把球扔过来。”结果对方半天没有动作。

    等男生靠近林弯弯的时候,就看见林弯弯有模有样地转球。男生上下打量了林弯弯一眼,有些另眼相看的意味,说:“哇,个子不矮嘛,你也会打球吗?怎么好像没见过你?”

    赞美女孩子的说法很多,或漂亮、或可爱、或聪明,再不济也可以说是乖巧,可是亲朋好友每逢碰到林弯弯和林妈妈一起的时候,总是会说:“弯弯呀,又长高了呀。”

    同龄的人就会说:“林弯弯,你真是,好大只,好大条,好大壮……”

    林弯弯每次都在心里暗自垂泪地想,这也能算夸奖吗?

    面对男生热切的目光,林弯弯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

    场上有人等得不耐烦了,抱怨了几句,然后一个白色的身影跟着跑过来说:“怎么捡个球这么久呀?”

    和林弯弯说话的那个男生,突兀地问了林弯弯一句:“要不要一起玩一场?”

    林弯弯还没答话,就看到穿白色球衣的曲多拍了拍那男生的肩膀,说:“别闹了,搭讪也不用这样吧。你以为长得高的人都会打球呀。”声音里带着笑。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打球?”林弯弯瞪了一眼曲多,心想着MVP了不起呀,这么目中无人。

    “哦,那你的意思是你会打?”曲多认真打量了一眼林弯弯。

    “还行吧。”林弯弯将手里的篮球抛给曲多,扬了扬头说,“怎么样,要不要单挑?”

    “好男不和女斗。”曲多笑了一下,摇了摇头说,“再说,我从来不占女生便宜,还是算了吧。”

    乔雅拉了拉她的袖子说:“弯弯,别斗气了,你们不是一个级别的。”

    曲多看了一眼乔雅,笑着对林弯弯说:“我觉得你朋友比你有先见之明。”说完就抱着篮球往篮球场上走去。

    林弯弯越想越恼火,这哪里是斗气,分明就是对自己的不屑。

    朝着那个白色的背影,林弯弯喊了声:“曲多。”那人没有回头。

    林弯弯觉得更加火大,扯着嗓子喊了起来:“曲多,我还趣多多呢,你不肯和我单挑,不就是怕当着同学的面输给我一个女生,什么MVP,分明就是胆小鬼!趣多多!”

    “趣多多!”球场上传来一阵爆笑声。有人指着曲多说:“喂,曲多,原来你不是MVP,是趣多多呀。”周围一众同学巴不得看热闹。

    白色球衣的少年尖削的下巴,挺直的鼻翼,一脸窘迫的样子。球场上看好戏的人都围了过来,嘴里嚷着:“曲多,上吧,上吧。”林弯弯在一边只是窃笑不停。

    一时间,林弯弯和曲多被围在中间,只差一抱拳,便很有古代江湖切磋武艺的架势。曲多叹了口气,看着林弯弯,绷着脸问:“你说怎么比?”

    这么容易就被激到,林弯弯有些得意地笑了起来,转瞬想了想说:“就比三分线外进球次数。十球内,谁三分球进球次数最多谁就赢了。”单从技术上来说,林弯弯未必是曲多的对手。虽然林弯弯身高不矮,可是在身材挺拔的曲多面前,到底是没有一点优势,不过林弯弯对自己防守对抗中的三分球技术还是非常有信心的。

    “那好,你先进攻,我来防守。”曲多将球抛给林弯弯,补充了一句,“输了的人,请吃晚饭。”

    “谁怕谁!”林弯弯也不和他客气,为了让自己在同学面前显得很酷,她还耍了几个动作,结果还没得意多久,突然感觉到手上一空,球已经落入曲多的手里。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曲多一个漂亮的跳投,球在空中划出一个完美的圆弧,落入了篮筐。

    “好快。”连林弯弯都赞叹起来。

    这次换曲多进攻,林弯弯防守。曲多看着林弯弯笑了下说:“原来你真的会打球,我还以为……”曲多话还没说完,林弯弯趁着曲多分神的工夫抢走了他手里的球,快速朝三分线跑过去。起跳投篮的时候,林弯弯嘴角不自觉扬起了一抹笑。

    这天的天空格外蓝,仿佛过滤了一切杂质,天地澄净。曲多轻盈一跳,他的身影出现在半空,一切如同透过柔光镜的相机镜头,湛蓝的天空中飘着悠悠白云,金灿灿的阳光流泻在白衣少年身上。修长的手指,像天使展开的羽翼,从距离林弯弯头顶十多厘米处落下来。

    林弯弯吃了一个“大火锅”,目瞪口呆地望着那个穿白色球服的少年。

    曲多落地的一瞬间,快速跳起,一个优雅的后仰跳投。

    阳光将白色身影直直推入眼底,林弯弯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在不停膨胀着,晕眩着,悸动着,就此在心中烙上了一个名字。

    只是一秒钟的跳跃,却在林弯弯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

    此后的比赛,林弯弯变得心不在焉,所以结局也是毫无悬念。曲多连着进了十个球后,甩了甩头发,带着自信的笑走到林弯弯面前说:“你输了。”

    林弯弯抬头看着眼前的男生,因为运动过的原因,乌黑深邃的眼眸泛着迷人的色泽,一张坏坏的笑脸,连两道浓浓的眉毛也扬了起来,好像一直都带着笑意,弯弯的,像是夜空里皎洁的上弦月。

    林弯弯觉得脸上有些发烫,将目光移到其他地方,嘴里却说:“我……我今天状态不太好。”

    死要面子,是林弯弯性格中最大的弱点。因为这个该死的弱点,林弯弯不仅输了一顿晚饭,连自己的心也输掉了。

    开学的第一个星期,林弯弯很快加入了学校女子篮球队的训练,每次训练都表现出无与伦比的积极性,下午最后一节课一下课就冲到篮球场,目的只是为了看着球场上那个穿10号白色球衣的男生。时间久了,林弯弯给篮球队的徐教练留下了勤奋刻苦的好印象,于是他很放心地把记录男女两队考勤的任务交给了林弯弯。

    星期五下午训练开始前,徐教练走过来,问了林弯弯一句:“许小波今天来了吗?”

    林弯弯正在考勤表上一个个打钩,听到教练的声音,迅速找到一个名字,摇头说:“没有。”自从林弯弯加入篮球队开始,就没见过许小波这个人。

    教练叹气说:“浪费了那么得天独厚的身体素质,偏偏性格懒散至极。如果他肯稍微努力一点,咱们学校岂止只有一个MVP,太可惜了,太可惜了。”

    林弯弯咂舌,听教练的语气,这个人的实力不仅不输曲多,甚至天分更高。低头看看手中的花名册,考勤记录几乎为0。名字就在曲多下方。

    “许小波。”林弯弯在心中默念。

    “想什么这么入神呢?”听到声音,林弯弯猛地转头,就看到眼前迅速放大的一张笑脸。曲多抱着篮球站在林弯弯面前。

    “趣多多,你走路不声不响的,想吓死我呀。”林弯弯作势就要拿花名册砸过去。

    拜林弯弯所赐,英俊帅气的曲多在篮球队里有了一个非常搞笑的外号——趣多多。不过曲多和林弯弯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两人又都是学校篮球队的成员,熟悉起来以后也就没计较那么多。

    曲多用手轻弹了下林弯弯的额头说:“小样,你还叫上瘾了。”

    曲多白皙修长的手指触碰到林弯弯额头的时候,林弯弯仿佛感觉到一股电流穿过身体。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不敢去看曲多的眼睛。

    “林弯弯,等下帮我和教练请个假?”

    听到声音,林弯弯抬头看了一眼曲多,才发现曲多今天没有换球服就来了,疑惑地问:“真难得,你这个队长也会请假。”

    曲多将篮球抛给林弯弯说:“我也不想呀,是学校非要拍一个校园名人宣传栏,我们班主任今天还特别强调要我放学必须去拍照。”

    林弯弯这才想起乔雅也跟她说过这个事情。乔雅的孔雀舞曾经拿过全国中学生舞蹈大赛的金奖。这次学校这么大张旗鼓弄这个学校名人宣传栏,自然不会漏掉曲多这个MVP。

    曲多的实力在球队里是毋庸置疑的,本来请一次假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偏偏碰到临时有学校过来打比赛,这次的对手还是A中一直以来的死敌,每次交手都有一番恶战。

    徐教练急得团团转,可是曲多的电话已经关机,根本找不到人。比赛开始以后,因为缺少了曲多,整个队伍像一盘散沙。无奈之下,徐教练站在球场边对林弯弯说:“林弯弯,你去二班教室找许小波过来。”

    林弯弯也知道事关紧急,气喘吁吁地跑到二班教室,却被告知许小波已经走了。无功而返,林弯弯本来就烦躁,回到球场以后,看到场上的比分已经拉开了,徐教练在朝着球场上的人大喊:“传球,传球,怎么打球的。”

    林弯弯站在不远处的塑胶跑道外也跟着急了,一肚子的火没处发,虚踢了一脚,嘴里骂道:“该死的许小波。”林弯弯力气本来就大,一块石头被踢到一个穿运动服的男生小腿处。

    “哎哟!”旁边的人捂着小腿,单脚跳了几下,怒道,“谁这么不长眼睛!”

    林弯弯赶紧抱歉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那人回头,上下打量了一眼林弯弯,有些意外地问:“你多高?”

    “1米74。”林弯弯想了想又补充道,“净量。”

    “算女生里面比较高的。”那人点了点头,又指着林弯弯手里的篮球队名单说,“难不成你也是篮球队的?怎么以前没见过?”

    “嗯。”林弯弯现在的注意力完全在球场上,根本没空理会身边人的搭讪,嘴里嘟哝着,“这些人肯定是算好了今天曲多不在才过来的吧。”

    “何以见得?”那人侧头看着林弯弯。

    “曲多在的话,哪能被这些人蹂躏呀,都落后二十分了,这次徐教练肯定要大发雷霆了。”

    林弯弯说这些话的时候是很认真的,可是那人只是笑了笑说:“不就是一个友谊赛,至于那么认真吗?”

    “一开始掉以轻心,注定了就要慢人家一步。”林弯弯正视着那人说,“这是态度问题。”那人愣了一下,看着林弯弯的目光变得复杂。

    多年后,当林弯弯突然想起这句话的时候,开始怀疑,这是否是命运和自己开的一个玩笑。

    因为晚了一步而已。

    他比你先到。

    过了一会儿,林弯弯以为刚刚说话的人走了,可是突然听到他说:“喂,比赛还有半个小时,你信不信,最后的比分,我们学校不仅可以追上落后的二十分,还会反超二十分?”

    林弯弯愣住了,正纳闷这个人是谁,突然看到徐教练朝这边走过来,指着林弯弯身边这个男生说:“许小波,你给我立马换衣服上场。”

    徐教练以为是林弯弯带许小波过来的,转头又对林弯弯说,“林弯弯,你做得很好。”

    林弯弯立马回头看着刚刚那个一脸自信的男生。原来他就是许小波。

    许小波将运动服的拉链拉开,里面穿着一件校队球服,白色的23号。林弯弯记得这是乔丹的号码。

    “你叫林弯弯吗?”一阵微风吹过,许小波额前的发丝在风中随意飘舞,那双清澈的眼睛透着些许孩子气。

    林弯弯微微点了下头,再去看许小波的时候,他已经朝篮球场跑去了。

    刚刚那个漫不经心说话的人在上场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对方球队一对一的防守根本阻挡不了许小波的进攻,即使是对面多人的夹守,许小波依然能精准漂亮地将球投入篮筐。如果不是亲眼看见,林弯弯都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人连一次训练都没参加过。

    比分在许小波加入后就慢慢拉近,然后再次拉开,哨声响起来的时候,徐教练威严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林弯弯看了一眼记分牌,不仅追回之前失掉的比分,还赢了对方二十分,不多也不少。

    许小波出了一身汗,畅快淋漓地走到林弯弯面前说:“怎么样,我可是说到做到。”

    徐教练看着许小波,恨铁不成钢地念叨着:“许小波,你让我说你多少次,以你的天赋,进入国家队也是有机会的,可你怎么就这么不知进取?”

    许小波毫不在意地耸耸肩:“教练,如果我天天来训练,就能变成下一个乔丹吗?”

    徐教练一怔。

    许小波笑起来,站在徐教练面前,比教练高出了一大截。这次就连林弯弯都觉得惋惜,这么好的天分真是浪费了呀。

    第二天上学的时候,昨天比赛的事情就传开了。林弯弯去找曲多,将昨天发生的事情对曲多抱怨了一遍,本来以为曲多会因为缺席而懊悔不已,结果曲多只是笑着说了一句:“许小波本来就有实力,可惜这小子整天看不到影子,好久没和他一起打球了。”

    林弯弯有些无语。

    曲多突然有些犹豫地问:“弯弯,和你经常在一起玩的那个女生,是不是叫乔雅?”曲多说这话的时候,有些不自在,可是眼里又带着一丝期盼。

    林弯弯愣了下说:“是啊,怎么了?”

    “哦,没什么。昨天我看到她跳舞了,跳得很好。”曲多淡淡地说。

    林弯弯觉得心里咯噔一下,为了掩饰自己此时的心情,她开玩笑地说:“怎么,你该不会看她长得漂亮,就看上她了吧?”

    本来以为曲多会笑着说一句“别闹了”,可是曲多并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不出声,清亮的眼神中渐渐多了一些柔和。

    林弯弯突然心里发慌,于是随便找了一个借口说要回教室,只怕再看一眼曲多,便会多想。

    好在后来,曲多再也没有向林弯弯提起过乔雅。林弯弯也曾试探着问乔雅对曲多的看法,乔雅只是说:“曲多很帅气呀,怎么了?”

    林弯弯想了想,干脆咬牙问:“那如果让这种人当你男朋友呢?”

    乔雅愣了下,摇头说:“弯弯,虽然曲多很帅也很优秀,却不是我要找的那种男生。我要是和练体育的男生交往,我妈肯定会打死我的。而且,我有喜欢的男生了。”

    “谁呀?”林弯弯立刻紧张起来。

    “是隔壁班的杨夜。”

    “什么!那个花花公子!”这人的名声在年级里面出了名的不好,常常和不同的女生牵扯不清。林弯弯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乔雅。

    乔雅脸色也不太好,只是让林弯弯小声一点,而后告诉她:“弯弯,这件事还没有人知道,你要帮我保密。”

    虽然林弯弯对于杨夜这个人并没有好印象,可是一想到至少不是曲多,还是觉得松了口气,并且答应帮乔雅守住秘密。

    “弯弯,你怎么突然说起曲多呀?”乔雅问。

    林弯弯摇头说:“没事,没事,我就是无聊问问。”

    乔雅也没多想,因为她最近正忙着准备马上就要开始的舞蹈比赛,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也没空和林弯弯腻在一起。

    倒是许小波破天荒地开始三天两头往篮球队跑。徐教练觉得许小波是被自己苦口婆心的话说开窍了,欣慰地对许小波说:“现在努力还不迟,还不迟。”

    许小波看着不远处的林弯弯,笑容灿烂地说:“我也觉得还不迟。”

    篮球场不远处有个升旗台,被林弯弯看成是风水宝地,不训练的时候就爱往那里跑。之所以叫那里是风水宝地,只是因为,从那个位置看过去,可以更清楚地看见曲多的身影。白色的10号球服,在篮球场上不停移动。

    “喂,曲多有那么好看吗?”

    许小波的突然出现,让林弯弯吓了一跳。林弯弯觉得许小波像是一个入侵者,轻易窥视到自己不愿与人分享的一个角落,瞪着他说:“我不知道你在讲什么。”

    “哦,可是我发现只要曲多在,你的视线就没从他身上移开过。”

    林弯弯想大声否认,可是一抬头,视线却不自知地停留在曲多身上。

    许小波摇了摇头叹息说:“你真是无可救药了。”

    林弯弯也觉得自己无可救药了,可是她什么都不敢说,生怕自己如果贸然和曲多告白,就连朋友都没得做了。而且只要想到曲多谈起乔雅时的神情,林弯弯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可是乔雅是自己的好朋友,而且乔雅这次舞蹈比赛发挥失常,没有拿到名次,自己不安慰,反而还有这种想法,实在是不应该。

    这天放学,林弯弯去等乔雅放学,乔雅和林弯弯说:“弯弯,对不起,我妈妈在校门口等我,所以我不和你一起回去了。”

    林弯弯不以为意地推着她说:“这有什么好道歉的,你快去,快去。”

    和乔雅在教学楼下分开后,林弯弯想起自己的护腕扔在篮球场,于是又折回去拿。篮球场上很多人在打球,可是却没有曲多的身影,林弯弯觉得奇怪,就问了一个队员:“趣多多呢?”

    “他今天有事先走了。”

    林弯弯心里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为了证实自己的预感,她开始拼命地往校门口跑。

    因为跑得太急,林弯弯甚至都没留意到许小波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后,喊她:“林弯弯,你给我站住。”

    许小波还是晚了一步去拉住林弯弯。

    当林弯弯看到校门口骑着车的曲多,以及坐在曲多单车后座的乔雅时,她突然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她到底看到什么了?乔雅喜欢的人不是杨夜吗?为什么他们还会在一起?

    林弯弯就这么看着乔雅环着曲多的腰,而曲多的笑容是前所未有的柔情。她深感自己的无力与可悲,回过头的时候,就看到许小波站在她身后。林弯弯用力捂住自己的胸口,那里面说不出的疼。

    许小波看着林弯弯一脸受伤的表情,欲言又止好几次,最后只是说:“也好,长痛不如短痛。”

    林弯弯掉头就跑,心想,这才是事情的本来面目吧,而自己刚刚燃起的一丝希望,最终淹没在了残酷的事实当中。

    为期半个学期的暗恋就这样草草收场,林弯弯再怎么难受,总是要面对事实的,何况和曲多在一起的女生还是自己要好的朋友。

    期中考试后,学校举行了一年一次的校运会。作为体育成绩突出的林弯弯,自然被老师安排了1500米跑。

    林弯弯没想到身材纤瘦的乔雅也参加了1500米跑。

    林弯弯第一道,乔雅第四道。

    比赛开始前,林弯弯特意注意了下,刚刚参加完男子比赛项目的曲多,发梢还挂着汗水,颀长的小腿,肌肉线条流畅。虽然已经知道自己没有希望可言,可是林弯弯还是无法将视线从曲多身上移开。

    许小波嚼着口香糖走过来,用宽阔的肩膀挡住了林弯弯的视线,说:“你要实在不爽,就把怨气发泄到比赛上,说不好能跑出个奥运记录出来。”

    林弯弯觉得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白了一记许小波:“走开,走开,没看到我就要比赛了。”

    许小波说:“我就是过来给你加油的,真是不识好人心。”

    林弯弯不再和许小波拌嘴,系好鞋带,全力备战比赛。一声枪响后,跑道上的几个女生都冲了出去,前面几圈的时候,因为保留体力,林弯弯都没有使出全力,倒数第二圈的时候,林弯弯一口气甩开了三个人,乔雅的耐力很好,一直跑在第一位。最后一圈的时候,其他人也开始冲刺,只可惜前面体力消耗太大,已经完全追不上林弯弯和乔雅了。

    林弯弯看着跑在自己前面的乔雅,她想着:“明明先喜欢上曲多的人是我,为什么还是被你抢走了?把曲多还给我!”这么想着,林弯弯开始变得急躁,呼吸也乱了。就在林弯弯觉得十分泄气的时候,许小波突然出现在跑道内圈,一边陪着林弯弯跑,一边大声喊着:“林弯弯,坚持下去,终点就在前面了!”

    话音未落,纪检处的工作人员就拿着喇叭喊:“那边那个男同学,再带跑的话,就做犯规处理了!”

    许小波最后又喊了一声:“林弯弯,曲多就在前面!”然后渐渐消失在林弯弯的身侧。林弯弯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根本不在意周遭的一切,心中只有那个穿着白色10号球衣的少年。

    终点就在眼前了,林弯弯和乔雅的距离越来越近。乔雅和林弯弯班上的同学们,拼命喊着她们两人的名字,声音洪亮。然后林弯弯看到了曲多,几乎就在眼前了,呼啸而过的风声带着曲多的声音,也就是那一瞬间,林弯弯清楚听见了乔雅的名字。

    这一声,仿佛一颗石子,投入深不见底的深潭中,连带着林弯弯的心一路沉下去,沉下去。

    林弯弯彻底泄气了,连脚都抬不起来,整个人一软,直接栽倒在了跑道上。倒下前,她看到乔雅冲过了终点。比赛终于结束了吧,这就是我要的结果吗?即使用尽全力却还是如此狼狈收场。可是如果赢了,又能证明什么?除了不甘心,还有满脸的眼泪。

    林弯弯捂着脸,无法止住不停滑落的泪水,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全身每个细胞仿佛都要炸裂开来。

    “比赛已经结束了,你是想挖个坑把自己埋起来吗?”许小波拉住林弯弯的肩膀,用力扯了下。

    “太丢人了。”林弯弯低着头,无力地说着,“小波,我脚疼,起不来。”许小波习惯了和自己斗嘴的林弯弯,第一次看到她软弱无力的样子,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二话不说就打横抱起林弯弯。

    林弯弯想反抗,却听到许小波说:“你要是不想让他看到你现在这么丢人的样子,就老实点。”

    这话倒是很管用,林弯弯一想到因为曲多的一句“乔雅,加油”就让自己失掉了比赛,心里就更加地疼。

    正午时分的太阳最毒,林弯弯被许小波抱到场边,靠在角落里,一手遮住耀眼的阳光。

    乔雅知道林弯弯受伤后,第一时间跑过来问:“弯弯,你没事吧?怎么突然摔倒了,是不是因为没有热身才会扭到脚的?”

    面对乔雅关切的询问,林弯弯一个字也说不出,她只是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说:“没事,恭喜你,拿到第一名。”

    许小波站在一边,冷哼一声,低声说了一句:“你就装吧。”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曲多过来递了一瓶水给林弯弯,林弯弯没有伸手接,曲多说:“你还真像小孩子,不就是输了个比赛,怎么就哭鼻子了?”

    林弯弯愤怒地在心里大喊着:“你这个白痴,我哪里是输了比赛,我连自己最喜欢的人也输掉了。”

    正是这样一场比赛,让林弯弯彻底决定放弃曲多了。林弯弯以学习为由向徐教练提出退出篮球队的申请。徐教练一再挽留,也没能动摇林弯弯的决心。

    再过不久,毕业班的同学也要离队了,徐教练索性就趁着现在人都齐,让男女两队所有成员来一次聚餐。

    大家难得聚在一起,自然有说不完的话,吃完饭后有人提议去唱歌,曲多作为球队的队长更是被强制留下,林弯弯却说什么都不想再去。许小波凑到林弯弯身边说:“我等下有话和你说,你在学校附近的奶茶吧等我下。”

    林弯弯不知道许小波又要搞什么鬼,不过还是老老实实绕道去了学校附近的奶茶吧等他。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许小波的人影,林弯弯有些不耐烦了,打了个电话给他,张嘴就说:“许小波,我限你五分钟内出现在本小姐面前,否则……”话还没说完,林弯弯突然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车站口暗处站着一对男女,两个人抱在一起,远远看上去像对连体婴儿。林弯弯觉得一瞬间,心口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

    “喂,喂,林弯弯说话,发生什么事情了?”许小波的话还在耳边。

    “没事,我现在有点事,等下再说。”林弯弯挂断电话,深吸一口气,朝着站在不远处牵着手的两个人走过去。

    乔雅牵着杨夜的手,看到林弯弯的时候吓得赶紧松开了杨夜。

    林弯弯咬着唇不语,仿佛是自己的感情被欺骗了似的,她气得发抖地指着杨夜问乔雅:“乔雅,你和他在一起是怎么回事?”

    乔雅走过去摇了摇林弯弯的手说:“弯弯,你别生气,听我慢慢告诉你。”

    林弯弯忽然发现自己根本就不了解乔雅,她一把甩开乔雅的手说:“乔雅,我真的错看你了,真没想到你也会是一个……一个朝三暮四的人!”转头又指了指杨夜,口气特别不屑,“你和曲多交往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可是你现在和这种人渣在一起,这又算什么!”

    “喂,你怎么说话的!”杨夜推了一把愤怒到了极点的林弯弯。

    还没等林弯弯有所反抗,杨夜就被冲过来的许小波一拳打到了地上。

    “打女人,你也算是男人!”许小波过来的时候,就看到林弯弯被杨夜推着倒退了好几步,气不打一处来。

    乔雅突然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拉住林弯弯的手说:“弯弯,都是我不好,我以前和杨夜就在一起过,可是他太花心了,所以一气之下我才答应和曲多在一起,可是,杨夜说他后悔了,他后悔放弃我,并且告诉我他最喜欢的人一直都是我。”

    这是一个夜色深沉的晚上,林弯弯和乔雅站在车站口,两个人对视着。

    乔雅抽泣着说:“弯弯,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其实从你第一次试探我开始,我就知道你喜欢曲多了,可是我还是利用了他。为这个事情我一直觉得内疚,也不敢去面对你。可是,我真的不是故意要这么做的。我不求你原谅我,我也会让曲多主动放弃我的,但是我希望你帮我保守这个秘密,因为,因为我真的不想让曲多这么伤心。”

    林弯弯的身子一晃,差点没站稳,她眯着眼睛看着乔雅,觉得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一样。她一直羡慕的女生,原来也有这么不堪的一面。

    可到底是曾经一起走过来的朋友,看着一边哭一边拉着自己手的乔雅,林弯弯到底还是不忍,吸了吸鼻子,将头扭到一侧,冷冷地说:“好,我答应你,我不会告诉曲多。但是,乔雅,我们以后再也不是朋友。”

    林弯弯心疼曲多,却无法真正去恨乔雅,她立马抽回了手,转头对许小波说:“小波,我们走。”之后快步向前走去。

    许小波追上去,皱着眉问:“你真的打算什么都不告诉曲多吗?傻子都看得出他这次对乔雅是很认真的,你有没有想过,曲多要是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会连带着将你一起恨的。”

    许小波说的每个字,林弯弯又怎么会不懂,可是她只是想,曲多如果能少受一点伤害,那样的话也好。

    从那天起,乔雅开始慢慢疏远曲多。曲多不知道乔雅出了什么事情,只好来问林弯弯,林弯弯每次都是含糊其辞,甚至开始编造一些谎言,乔雅自从舞蹈比赛落选以后,情绪就特别起伏不定。曲多相信了林弯弯的话,对乔雅却越发好了。

    转眼一个学期过去,乔雅和曲多的关系一直拖着,林弯弯觉得事情已经朝着自己无法预知的结果走去。但是矛盾爆发的那一天,还是让林弯弯无法承受。

    林弯弯怎么也想不到,是曲多主动去找杨夜的。林弯弯放学以后,接到乔雅的求救电话,一听说两个男生在校门口外的小饭店里面准备打架的消息,林弯弯立马就赶了过去,可是刚到校门口,就看到等候在那里的许小波。

    许小波看到林弯弯一点也不奇怪,好像早知道她会出现一样,拦在她前面说:“我就知道你会过来。林弯弯我拜托你,现在脑袋清醒一点可不可以,你要知道,不管事情怎么样,始终是曲多和乔雅之间的事情,你一个外人去瞎掺和什么。”

    “可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曲多做傻事,我什么事情都不做。”林弯弯挣脱不了许小波的牵制,只能央求起来,“小波,求你了,放开我吧。”

    许小波怔怔地看着林弯弯,曾经那么自信的一个人,眼睛里的光一点点暗了下去,一脸十分受伤的样子说:“林弯弯,你这个笨蛋,明知道前面是火坑,你也要往里跳。难道在你眼里,除了曲多就再也看不到其他人了吗?难道你真的感觉不到,一直站在你身边的我吗?”

    许小波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认真严肃地说过话。林弯弯难以置信地看着许小波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许小波怒极反笑:“还不懂吗?算了,看来我也好不到哪里去,爱上不爱自己的人,注定了就是一种煎熬。你想去谁那里就去吧,我再也不拦你了。”

    许小波转身离开,走到两步停下来,没有回头,停顿了下才说:“林弯弯,这一次,我再也不会待在原地等你了。”

    林弯弯的视线一直停留在曲多的身上,所以从来没认真想过,许小波为什么每次总在自己最艰难的时候及时出现,等她意识到许小波的感情时,似乎一切都太迟了。林弯弯看着许小波的背影,心里空空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流失,有点茫然,有点惊慌。

    事情变成今天这种局面,无非是因为,许小波的视线一直在林弯弯身上,而林弯弯的视线在曲多身上,曲多喜欢的人却是乔雅。这种单向的恋爱关系,注定没有人能真正快乐。

    林弯弯浑浑噩噩地跑到校门口的小饭店里,看着曲多指着杨夜说:“你这种人,也只有乔雅才会死心塌地地喜欢你,可是你算什么东西,你就是个玩弄女生感情的浑蛋!”林弯弯心里彻底慌了。

    杨夜冷笑一声说:“那你又算什么,还不是被乔雅骗得团团转,如果不是因为我,她未必会和你在一起。”

    乔雅站在一边突然尖叫起来:“别说了!都别说了!”

    曲多深吸一口气,直直地看着乔雅,指着杨夜问她:“这就是你这些日子一直躲我的原因吗?”

    林弯弯最不想看到曲多这样受伤的样子,可曲多到底还是被伤害了,她慢慢地走到曲多身边,用尽量轻松的语气说:“趣多多,没必要和这种人在大庭广众下大吵。”

    曲多把头扭过来,眼睛里面在充血,朝着林弯弯大声说:“林弯弯,你什么都知道对不对?”

    “我没想骗你,只是……”林弯弯的声音有些嘶哑。

    曲多看了一眼乔雅又看了一眼杨夜,打断她说:“如果这也不叫骗,那你告诉我什么才叫做骗?”

    林弯弯知道曲多正在气头上,但也急了起来,辩解道:“我是答应了乔雅不告诉你,因为她说会主动和你讲清楚。我不告诉你,也是不想你难过。”

    林弯弯觉得很无力,曲多突然转身,一拳打在桌子上,失去了平时的优雅,他咬着牙说:“怕我难过就合着伙和他们一起演戏。很好,林弯弯,算我错看你了!”

    乔雅蹲在地上,只是不停重复着:“曲多,对不起,对不起。”

    杨夜冷嘲热讽地说:“曲多,亏你还是这么多人的偶像,这么一点小事就小题大做。感情这种事情本来就是这样,合则来,不合则散。”

    曲多刚想动手揍人,林弯弯先一步冲了过去,拿起桌上的一杯茶泼在了杨夜的脸上,她说:“你这种人根本就不配谈感情。曲多喜欢乔雅,会尊重她,会真心爱她,而不是拿她当一个球,不玩了就可以随手抛给下一个人。”

    然后不顾在场其他人惊诧的目光,林弯弯转头就跑。她和乔雅一起骗了曲多,所以,她现在无论做什么、说什么,在曲多眼里都只是演戏了。

    林弯弯一个人跑到了篮球场的升旗台下,靠着栏杆坐下,抬头看着悠悠白云,心情是前所未有的平静。她终于看清楚了自己,并不像自己想象中那么大度,那么乐观,能够那么轻易放手,所谓的告别暗恋,更是自欺欺人的一句谎言。可是现在,为了一个曲多,她失去了乔雅,失去了许小波,甚至连最喜欢的篮球都不得不放弃,这一刻,她真的觉得好像一切都不重要了。

    曾经一遍遍问自己,就这么放弃真的会甘心吗?今天终于有了答案,她林弯弯,谁都不要了!

    林弯弯这次是下决心斩断和曲多有关的所有事情,一心扑在用功读书这件事上。所以,后来曲多和乔雅正式分手,乔雅报考了艺校已经没有来学校上课,而许小波最终放弃了选上国家队的机会,这些消息都是林弯弯从朋友口中零零散散听到的。

    曲多比林弯弯和许小波高一届,今年就要毕业了,篮球队也面临交接的时期,队长的位置落在许小波的身上。

    曲多最后离开的时候,其实来林弯弯班上找过她,可是林弯弯去老师办公室和他错过了。林弯弯心里是有一点遗憾的,她想起来以前在篮球队里面那么多快乐的日子,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球场边。

    许小波换了球服走过来,正好碰见了林弯弯,脸上有些意外。林弯弯想起许小波之前对自己说过的话,突然觉得这样的面对面太尴尬了。倒是许小波毫无芥蒂地先开口说:“好久没看见你了,听说你想考B大?”

    林弯弯点点头,想起一件事问:“小波,你为什么要放弃国家队的入选资格?”

    许小波释然一笑:“其实,我一直以为如果努力也达不到我要的结果,那就是在浪费时间,可是,前段时间我去看了几场职业联赛后,才发现我和他们之间的差距真的很大,如果我这么贸然加入,很可能马上就会被淘汰,我是再也不会打那种无把握的仗了。所以,我打算再锻炼一年,还好现在开始努力还不算晚。”说完他看着林弯弯补充一句,“不管是篮球还是其他事情。”

    林弯弯觉得眼前的许小波,眼神清澈,眉宇间依旧透着自信和不羁,却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林弯弯想起运动会时跑在自己身边的那个人,想起了他体贴关注的目光,心中暖暖的,只可惜这种认知来得太慢、太迟。

    一念之间,爱在咫尺却为时已晚。

    这天晚上,林弯弯收到了来自曲多的短信。

    曲多说:“弯弯,我一直想对你说对不起。乔雅后来对我说了很多道歉的话,我以为我很恨她,可是我依然原谅了她,因为我想我应该有新的生活。后来乔雅告诉了我所有的事情。有些事情,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太迟了,可是不管有没有乔雅,我都很高兴认识你。嗯,我想,总有一天我会变成你记忆中的一页纸,那上面的内容也终将模糊。弯弯,你会快乐的。”

    这一刻,林弯弯觉得,自己是真的放下了曲多,放下了乔雅,放下了许小波,可以毫无负担地迎接新的生活。

    穿越时空遇见你

    西小洛

    这个短篇是在慕夏还没跟我约稿之前就写了,所以当他跟我说主题是寻找的时候,我惊喜地发现,我写的正好符合主题。

    交稿的时候,我也小小地心虚了一下,因为看了以前的“逆光”,似乎我这种穿越江湖仙侠风从未出现过,算得上是异类,但是,要我重新写,我是不会愿意的呀!

    以前看周星驰演的《月光宝盒》,跟所有的女生一样,我也幻想过有一天,有一个男生脚下踏着七彩祥云,来到我身边,拯救我,带我离开恐怖的题海……(汗,这个想法本身就很奇怪对不对?)

    因此,开始下笔的时候,我是带着私心和幻想在写的,可写下去之后,故事跟我想要营造的氛围大相径庭,朝着不知名的方向发展。我索性也不管了,让它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说回之前的话题,其实,人生有很多种阶段,每一个阶段只要做好你需要去做的事情就好了,就算是在题海挣扎,也会找到一些乐趣。

    而我也同样坚信,在人生的某个阶段,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个人是我的宿命,在等待着我遇见他,找到他。

    2.哎呀!狐狸的召唤

    西小洛

    橙子也笑起来,微风拂过他额前的刘海,露出光洁的额头……

    1

    早上去学校的时候,为了救一只可怜的流浪狗,我被迎面开来的摩托车撞了,还来不及反省自己哪根筋搭错变得这么英勇,我就在疼痛中晕过去。

    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的身体在下降。

    以一种缓慢的速度。

    有多缓慢呢?差不多就像是坐在摩天轮上,可以一边欣赏风景,一边聊天的那种缓慢。

    很新鲜的一种体验。

    我天生就有一种乐观的精神,不管在什么环境下,都镇静得好像二百五一样,这是橙子给我的评价,我觉得还挺中肯的。

    环顾了一下四周,我发现自己的旁边是悬崖,看来我应该是从悬崖上掉下来的,但是不对劲的是,我背后好像有一个毛茸茸的像尾巴的东西!

    这是什么?

    我伸出手去把它弄到前面摸了摸,又拽了拽。

    啊,好痛!

    含着泪水的我确定了这条尾巴长在我的身上,就算我再二百五,我也开始着急起来,我是个人啊,怎么会长这种东西?

    再看看自己的身体,是人形,我又稍微松了一口气,但身上穿的衣服款式,凉凉的丝绸,白色刺绣的汉服裙,完全是古代的装束。

    手忙脚乱的时间里,我已经落到地上,脚踏实地的感觉很好,让我暂时忘却了慌张,很快被眼前的青山绿水吸引了全部目光。

    好美的风景,绿油油的草,蓝澄澄的天空,漫山遍野的各种野花,还有偶尔传来的鸟声和蝉声。

    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也清新得好像新生。

    咚——

    突然,一个紫色的物体煞风景地从天而降,掉在我面前。

    血淋淋的一片!

    我捂住差点尖叫出声的嘴巴,蹲下身去,壮着胆子拨开那一团血淋淋的东西,准确地说,其实是一个人。

    但是当看到他真正的面孔,一张清秀好看又熟悉的脸,刚吞下的尖叫就溢出嘴巴:“橙子,你怎么了?”

    橙子是我的邻居兼冤家,别误会,他是个男生,橙子这个女性化的名字是我给他取的,他的本名还不错,叫李瑜晨,从幼稚园起我们就总是在一个学校,同一个班。从小到大,他除了损我、欺负我,好像就没干过其他好事,但是这也不代表,我会对他快要死了这种事视而不见。

    橙子毫无气息地躺在那里,我使出了好大的力气摇晃他他都没有反应,我颤抖着把手伸到他的鼻子下。

    还好,至少还有气。

    然后我做了一个悲壮的决定,将他的脸摆正,打算给他做人工呼吸。

    嘴巴刚要接触到他的嘴唇,一股电流般的灼热从肚子一路而上,我看见一颗白色闪光的珠子从我的嘴里飘出来,进了橙子的嘴巴里。

    “大胆,竟敢伤害公子!”

    我还在惊吓中,就被人在肩膀上狠狠踢了一脚,身体毫无预兆地倒了下去,却被一只修长的手拉住。

    接着,身体被狠狠地抱住。

    “公子!”

    刚才踢了我一脚的壮汉瞪大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布满胡子的脸上全是担忧,手摸到剑上,好像打算看我有异动,就出手杀了我。

    而我被橙子抱在怀里,一点也不舒服。

    他衣服上的血腥味熏得我……

    好饿!

    好想一口咬下去,把他吃掉!

    我被这种反应吓了一跳,又想起刚才的尾巴,心里有一个答案呼之欲出,却让我很不想承认,我好像……变成了一只狐妖?

    还是一只古代的狐妖!

    我舔了舔嘴唇,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用手指戳了戳抱着我的橙子:“可不可以放开我?我怕我会一不小心把你吃了。”

    吃了橙子这件事我是怎么也做不出来的,更何况眼前的人不是他,橙子是绝对不可能这么深情地拥抱着我的。

    听到我的话,壮汉手里的剑“刷”的一声拔了出来,指着我:“你敢伤害我们家公子,我负荆一定不会放过你!”

    “不要吓着她。”

    抱着我的橙子终于出声了,他慢慢地放开我,用那一双我熟悉的眼睛看了一会我,小心地拉着我的手站起来:“是小小白刚才救了我。”

    小小白是谁?

    从他认真的眼里我突然明白了,他似乎……是在叫我,顿时有无数的黑线从脑袋上一条条滑下来。

    浑蛋!谁要他乱给我取名字的?

    “我不叫小小白,我叫柏小小!”

    我怒。

    “小小白,你饿了吧,我带你去吃东西。”他好像根本没有听见我说话,拉起我的手就要走,边走还边说,“负荆,不要把我被人袭击掉下悬崖的事告诉爷爷,他肯定又会说我功夫不行,把我丢到狼群里去!”

    “我叫柏小小!”

    我想要挣开他的手,可是他的手和我的手好像黏上了万能胶,我怎么也挣脱不开,只能欲哭无泪地跟着他走。

    他的速度快得有些恐怖,因为才几秒的工夫,负荆的声音就像是从一千多米开外传来:“公子,你要带这个女子去哪儿?玉林公主还在等你!你不可以再甩开我们一个人行动了,万万不可啊!公子……”

    2

    也就是十多分钟的工夫,我们就进了城,热闹的街道上人来人往,古代的装束,石板铺成的路,街铺门面也都是木制结构。

    我新奇地左看右看,但慢慢地我发现几乎每个迎面走来的人都会用异样的眼神盯着我,他们如果看的是橙子我一点也不惊诧,毕竟一个浑身是血还走路如风的人怎么看也很怪异吧,可他们盯着看的人是我,就很不正常了。

    啊,我忘记自己还长了一条尾巴的事,要是他们看到了,肯定把我当成怪物瞧,我惊慌地回头看,却发现尾巴不见了。

    我松了一口气。

    想起刚才橙子和负荆也没有对我露出恐惧的眼神,只是把我当一般人,也就是说那个时候我的尾巴就消失了?

    那他们为什么老是盯着我看?

    “橙子,我脸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我拉了拉橙子的袖子。

    其实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只知道壮汉喊他公子,而他莫名其妙给我取名叫小小白,应该是我穿了一身白的缘故,既然他这么自来熟,那我就顺口叫他橙子了。

    橙子停下脚步,认真地瞧了瞧我的脸,眨巴眨巴眼睛说:“没有啊,小小白的脸很干净,像狐狸精一样漂亮。”

    狐狸精?

    这三个字好像提醒了我,似乎至今我都不知道这具身体长成什么模样。

    我看到旁边有一家成衣铺,立刻跑了进去,站在昏黄的镜子面前,终于看清了自己的长相,虽然跟我原来长得有几分相似,却漂亮了不知道几百倍,不由得感叹,真是一只漂亮的狐狸精啊,也难怪路人们露出那样的目光。

    回头瞪了一眼站在门口,微笑着看我的橙子。

    即使这小子不是橙子,但喜欢美女、碰到美女就喜欢搭讪的自来熟的个性,简直和橙子一模一样啊!

    想到这里,我有些气闷,甩了袖子气呼呼地走出门,不想理他。

    但是这位公子太自我,对于我的不高兴是一点也感觉不出来,他跟上我的脚步,指了指前面湖边的一幢小楼,对我露出一个颠倒众生的微笑:“小小白,那家店的烤牛肉很香很好吃,我们一起去吃吧!”

    “谁要跟你……”

    话还没说完,我被迎面飘来的香气给引诱,没出息地把拒绝吞了回去,抹了抹嘴角的口水,我点头像小鸡啄米一般:“好啊。”

    怎么都没想到古代也有烤肉可以吃,只是铁板也太大了,有桌子大小,但是看着下面烧得红彤彤的炭火和上面冒油的牛肉,我也顾不得其他了。

    把一块又一块的牛肉丢进嘴巴里的时候,我从内心发出一股强烈的满足感,想了想可能是变成狐妖的原因,所以对肉产生了很强的需求。

    对面的橙子一直往铁板上夹牛肉,一边夹的时候还会歪着脑袋笑眯眯地看着我,瞪大了眼睛,似乎看我吃肉也是一种享受。

    刚上菜之前,橙子出去了一会儿,回来的时候换了一身酒红色的袍子,头发也绑了上去,露出饱满的额头和黑黑的眉,薄薄的唇微抿,整个人如玉般温润。

    我的身体颤抖了一下。

    顶着一张橙子的脸对我做这种表情我感到十分不自在,也许是我被橙子冷嘲热讽惯了,有了受虐倾向。

    “你可不可以不要这样看着我?”

    “好啊。”

    橙子答应得很顺口,却没有什么实际行动,相反他移动了一下位置,坐到了我的旁边,撑着脸更肆无忌惮地凝视着我的侧脸。

    “你贴着我坐,不热吗?”

    “不热。”橙子回答得很高兴,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小小白,你是不是喜欢我?”

    一块牛肉卡在嗓子里。

    “咳咳咳……”

    我端起水灌下去,眼泪忍不住流下来。

    “怎么会?我才不喜欢你!”这个玩笑开得有点大,他除了长得像橙子,其他的一切对于我来说都是陌生的。

    他好像很失望,上扬的眼角也弯下去,低垂着头:“爷爷说女人如果关心你的冷热,就代表她喜欢你。”

    喂喂,你的理解能力有问题吧?我刚才那句话的意思好像是暗示你坐太近了,让你离我远点。

    但看他突然露出这个模样,我竟然有点不忍心,就想安慰一下他:“我是说,我们才认识不超过两个小时,我都不知道你是谁,怎么会喜欢你?

    他猛然抬起了头,拉了我的手,歪了脑袋问我:“可是,小小白知道我的名字啊,你不是叫我橙子吗?”

    “你真的叫橙子?”

    我惊讶地捂住嘴巴,这是不是太巧合了?

    “是啊,我的全名叫李瑜晨,字橙,虽然从小到大都没有人叫我橙子,但是小小白这么叫我,我觉得好好听!”橙子用两只手将我的右手握住,眼睛闪亮地望着我又说道,“而且我家里很有钱的,功夫也是天下第一厉害哦,如果你喜欢我,我一定不会让别人欺负你!”

    可我听到他的名字后,瞬间好像被雷劈中,大脑一片空白,等缓过劲来,我软着脚撑着桌子慢悠悠地站起来,慢慢地走到窗口,一个纵身跳了下去。

    我一定是在做梦,让我回到现实世界去吧!

    3

    但我好像又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是一只狐妖,所以当我慢悠悠地从二楼落下去的时候,我听到一片惊叹声。

    转过头,身边还有一手握拳眼露惊喜,一手搂着我的腰,跟着我一起缓缓降落的橙子,他的嘴里还兴奋地夸赞着:“小小白,你的轻功好好,跟我差不多!”

    对于他的夸赞,我可一点也不觉得开心,特别是在被一群人拿剑指着的情况下。

    “放开公子!”一群穿着玄衣的男子板着脸对我吆喝道。

    我的嘴角严重抽搐起来。这些人难道没有长眼睛吗?要大叫“放开我”的那个人应该是我吧?

    橙子皱了一下眉头,对他们的出现似乎也不太满意,然后弯了弯嘴角,对一群人吩咐说:“你们不要那么紧张,小小白她喜欢我,不会伤害我的。”

    “喂,我刚才说了我不喜欢你!”

    我满心烦躁起来,他好像永远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从来不管别人的意见。

    “那小小白你是说,你不喜欢我,会伤害我吗?”

    橙子又露出一脸受伤的表情,更要命的是那群像是他手下的人听到问话,手上的剑再次握紧了几分,向前迈出一步,生怕我伤害他们的公子。

    “当然不是。”

    就算我不喜欢你,也没必要伤害你,我又不是疯子,跟你无冤无仇的。

    “呵呵呵,原来小小白是喜欢我的!”

    橙子眉开眼笑地牵了我的手,趁我还没弄明白之前淡定地拨开人群,一眨眼工夫把那群手下又甩掉了。

    “公子,等等我们……”

    等我明白过来自己被他的话套住,等于在说自己喜欢他时,恨不得时光倒流,同时也明白了一件事——这个长得跟橙子一模一样,名字跟橙子一模一样的小子绝对不像他表面上那么天真善良!

    而他在认识我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莫名其妙地黏着我,对我动手动脚,还一定要我承认喜欢他的这些举动也太让人摸不着头脑,说不定存在着什么巨大的阴谋。

    本来我是打算甩掉他,自己想办法回现代的,这里没有电没有自来水没有天然气,更严重的是没有电脑,对我来说,就是一种折磨。

    一个星期后我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不管我怎么折腾,都甩不掉橙子,也回不去现代。

    比如说现在,当我第N次成功躲开橙子的视线溜走,正好看到一辆马车狂奔而来,一只可怜的狗狗吓得腿软蹲在马路上,差点就被撞着,我脑袋灵光闪现,觉得这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剧情重演,一定能穿回去的机会,赶紧扑了上去。

    刚扑到半空中,我就被人横着抱住,在空中旋转了几圈,才缓缓地落地。

    不用去看我也知道抱着我的人是谁,我瘪了瘪嘴,眼眶一红,眼泪都快掉下来。

    天啊,上辈子我是跟他有多大的仇恨,他要这么对我?就连一次机会都不肯给我!

    “不要哭,不要怕……”橙子温柔地看着我,歉疚地道歉,“都是我的错,看皮影戏太入迷都没注意到你离开,还让你差点被车撞到!

    我一口气憋在心里没法吐出来,脸红透了一大半。

    白痴!

    我哪里怕了,我明明是被你气哭的!

    身边的马车早就在快要撞上小狗的那一刻停下来,坐在马车前面的车夫凶神恶煞地朝我和橙子骂道:“想死到别处去,别脏了我的马车!”

    “喂,你们讲不讲理啊,没看到有一只小狗在路上吗?马车快撞到它了!”

    在橙子这里憋的气我正愁没处发,这个长相儒雅却一脸傲气的车夫实在让我很看不惯,不找他发泄还真对不起那只吓傻了的小狗。

    车夫看了一眼车前的小狗,瞪着我说:“一只小狗死了又怎么样,大惊小怪的,惊扰了我们主人才是大罪!你难道不认得这马车吗?”

    我从橙子身上跳下来,注意到马车好像真的很气派,马车车帘的红色绒布上还用金色的线绣了一个星状的图腾。

    “在我看来,小狗的生命比你们家主人重要多了,像你这种仗势欺人,狐假虎威的人,你的主人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种逞口舌之快的事我最拿手了,而且橙子的武功看上去不错,等下要是遇到什么问题,拿他挡一挡应该还可以吧?

    “你这个口出狂言的女人,竟敢拿主人跟小狗比?”

    车夫被我气得眼睛都红了,拎起手中的马鞭就向我挥过来。

    我吓得闭上眼睛,预期的疼痛却并没有到来,我只感到有一阵风刮到我前面,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是橙子的背。

    歪了歪脑袋,车夫正瞪大眼睛诧异地看着橙子——橙子的手正好握住马鞭的这一头,上面还有红色的印记,应该是被马鞭伤到的。

    而且橙子的眼神变得很恐怖,这么多天来,我看到的橙子都是耍无赖,无辜的,温柔的,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眼神里都是冰冷、狠绝。

    “橙子……”

    我拉了拉他的衣袖,小声地唤他,声音颤颤的,有点害怕。

    橙子的脸在听到我声音的那一秒马上变得柔和起来,他突然对着车夫一笑:“你跟你们家主人说,请他绕道不要伤到小狗,因为小狗对小小白很重要!”

    橙子的笑是那样灿烂,围观的人群都看得呆了,当然也包括车夫。

    车夫久久才回过神来,皱着眉头很不客气地说:“你是什么人?我们家主人的车怎可以给小狗让道?”

    “我叫李瑜晨。”

    橙子又对着车夫咧开嘴笑了笑,慢慢地说道。

    “李瑜晨是谁啊,从来没听过……”

    车夫白了他一眼,话还没有说完,车帘却打开一条缝,伸出一只素白的手,里面传来一个好听的声音:“永春,不得无礼。”

    然后车帘打开来,一张漂亮的脸孔出现在我的视野,如瀑的长发,瓷玉的肌肤,弯刀一样的眉,深黑的瞳,挺翘的鼻子,薄薄的嘴唇微张,对着橙子淡淡地说:“原来是弘一公子,江南一别,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

    “弘一……公子!”

    车夫听到这个称号嘴都在哆嗦,说话都不太清楚。

    人群也退后了三步,有些人还交头接耳地在小声议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是狐妖的关系,尽管他们说话的声音很小,我依然听得一清二楚。

    “弘一公子可是裕亲王爷的小孙子,还是江湖上最厉害的第五堂的盟主!”

    “是呀,人长得好看,功夫也是天下第一的。”

    “听说他喜欢的人是玉林公主,为了她还曾经跟裕亲王爷翻脸,他怎么会跟这个陌生女人在一起呢?”

    “别那么说,这个女人长得也很漂亮,也难怪弘一公子移情别恋……”

    我真的怀疑我听错了,因为我又听到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名字,玉林,李玉林,这个名字跟橙子一样,对于我而言是噩梦般的存在。

    4

    她长得很漂亮,作为校花也是很有资本的,这我承认,曾经我还天真地以为她是个心地善良、表里如一的难得的美人,还庆幸自己跟她成了朋友,结果她接近我完全是有目的的,而那个目的就是橙子。

    这也算了,在我帮她跟橙子搭桥铺路的时候,却发现她一直在橙子面前诽谤我,最可恨的是橙子那小子相信了她的话,连着两个星期没有跟我说话!

    虽然我跟橙子平时关系也不是特别好,但是被人冤枉的感觉可不好,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打算找橙子说个清楚,却不想就在那天英勇无畏地救了小狗,穿越到这里变成了狐妖……

    “洛澈国师,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橙子对马车里的美人扬起微笑,亲切地打着招呼。

    看到橙子笑的模样,我怎么都觉得很刺眼,于是小声地嘀咕:“哼,看到美女就喜欢装熟,我看你肯定是橙子的祖先!”

    我再一次低估了橙子的耳力,习武的人耳力一向很好,更何况是橙子,他眼睛闪闪发亮地凑到我面前:“小小白,你怎么又吃醋了?洛澈他可不是美女,他是男生呀!”

    然后我看着马车里的美人傻了。

    这下橙子不高兴了,他刚刚还笑容满面的脸一下子变得阴气逼人,他对洛澈说:“国师,你来这里一定有重要的事要做,我和小小白就不耽搁你,就此告辞。”

    橙子想拉着我走,洛澈却忽然从马车上飘下来,伸手拦住了我们的去路,他没有理会橙子,眼睛停留在我身上:“这位小姐,我想你不适合这里,也不属于这里,特别是留在弘一公子身边,你知道你随时都有可能伤害他。”

    他的眼神让我很不安。

    难道他知道了我是只狐妖?

    橙子刚说他是国师,对于我的情况他应该了然于心,此刻他这么说,就代表他并不想点穿我。

    “洛澈国师,我们的事不劳你费心了。”橙子这次是真的不高兴了,他挥开洛澈的手,拉着我就走,“小小白,我带你去江南,那里的风景可美了。”

    我回过头去看洛澈,他也正望着我和橙子出神,手抚摸着下巴似乎在想什么。

    橙子说到做到,他带着我一路南下,沿途经过了很多大城镇,让我看到很多好玩的民间艺术,吃到了很多美食,特别是各种口味的肉。

    我也不再想着要甩掉他,因为我发现他很有钱,走到任何地方,只要掏出他口袋的令牌,我们就可以吃穿不愁。如果我甩掉他,被饿死绝对是最终的下场,而采取自杀式的方式回现代显然也是不可取的,所以我索性既来之则安之。

    在途中我们也碰到了无数前来寻他的第五堂的手下,包括负荆。

    我觉得跟着橙子这样的盟主,他们真的很可怜,被甩了无数次都坚忍不拔的精神也是值得鼓励的,因此有时候我也会给他们留个小记号。

    这天,我们终于来到了扬州,橙子带着我在城中最大的悦来客栈住下来。

    “橙子,你既然不想被他们找到,干吗每次非得住城中最好的客栈,找个小店住下来,他们找起来也困难一些。”

    我一边啃鸡腿一边帮橙子的手下们数落他。

    “我怎么能让小小白住小的地方呢?”橙子笑着拿了手帕给我擦嘴角的油,又补充道,“况且不住大的,账谁来结。”

    “咦,你那令牌不可以用吗?”

    “可以,但是总要有人来结账的,第五堂又不是土匪。”橙子突然放下帕子,脸一下子贴了过来。

    “你,你干什么?”

    我吓得身体一颤,说话都结巴起来。

    脸好热!

    橙子伸出手指,在我下巴上抹了一下,把手指伸到我面前,上面有一小块鸡肉,橙子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小小白,跟你一起吃东西,感觉什么都很好吃的样子,以后你每天都陪我吃东西怎么样?”

    我心头又是一颤,低下头猛吃碗里的鸡肉。

    每天?跟一只狐狸每天一起吃东西,难道他不怕我有一天会把他吃掉吗?

    虽然我骨子里是个人类,但是这个身体本质上还是一只狐妖,久而久之,我身上的人性说不定会泯灭,变得跟真正的狐妖一样。

    不是我在胡思乱想,这些天我觉得我的身体发生着奇怪的变化,对肉的需求越来越大,而且每当月圆之夜,我的尾巴都会显现出来,那天我还仔细地数了一下,整整九条,并不是我那天穿过来时看到的一条而已,所以其实我是一只九尾狐。

    想到这儿,我猛地放下筷子,认真地看着橙子问:“橙子,如果有一天我要吃掉你,你会怎么办?”

    橙子愣了一下,似乎对我的问题不是很理解,但看到我认真的模样,他眨巴眨巴眼睛,脸朝我凑过来,嘴巴轻轻地碰了碰我的嘴巴,马上红着脸分开来。

    “这样吃的话,我愿意。”

    他小声地嘟囔着。

    咕噜咕噜的热气从我的脖子一路冲到头顶。

    我气得用手抓住他的肩膀摇晃:“谁跟你说这个?你这个无赖,不要每次都这样装傻充愣地占我便宜,你以为我好欺负呀!”

    “小小白,你冷静一点。”

    “我没法冷静!”

    我刚说完就感觉到脖子上多了一把刀,摇晃着橙子的手停了下来。

    我转了转眼珠,果然看到站在旁边的人是负荆,而且他身后还有一群第五堂的人。

    “呵呵,我只是跟你们盟主在玩木头人的游戏,没有伤害他。”

    我举高双手,对身旁的众人表示自己的无害。

    橙子用手拿住刀背,将刀从我眼前拿开,在离开我脖子的安全距离后,负荆的那把大刀突然应声而碎。

    橙子笑着看他:“负荆,我说过不准在小小白面前拿出武器,你再这样,下次碎的可不是刀了。”

    我嘴巴张开老大合也合不拢,第五堂的几个手下脸色惨白。

    那可是一把玄铁打造的刀,他的武功该有多高才可以瞬间就把刀摧毁?我想就算我是九尾狐,在吃掉他之前可能自己就先被杀掉了吧?

    5

    负荆脸色惨白地退了一步,恭敬地答道:“是,公子。”

    “你们找了我这么久,肚子都饿了吧?”

    橙子看着第五堂的手下们,露出一个和蔼可亲的微笑,这让几个人身体颤抖了一会儿才摇头否认。

    “咕噜噜……”

    这声音是从否认着的几个人肚子里发出来的,看了看脸色尴尬的第五堂手下们,我扑哧一声笑出来。

    橙子也笑起来,微风拂过他额前的刘海,露出光洁的额头,他咧嘴说:“我记得第五堂的教义里面可是有不能对主上撒谎这一条。”

    “属下们连夜找到这里,确实饿了。”

    负荆摸了摸肚子,看着一桌子菜咽了咽口水。

    橙子笑了笑,指着旁边的座位:“那好,小小白和我点了一桌的菜,还有很多没有动,反正一会儿你们要付钱,就坐下来一起吃吧。”

    为了看风景并且能摆下店内的各种招牌食物,我和橙子坐的是靠窗的十人座的桌子,所以刚好够他们几个人坐。

    “属下们不敢。”

    几个人掂量着望了望菜色,不敢上前。

    橙子了然地笑了笑说:“你们是怕我在菜里下毒吗?放心吧,用过一次的办法我不会用第二次,况且这些菜我和小小白刚才都吃过一半了。”

    几个人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的样子,听到橙子这么说,似乎放下心来,赶紧坐下来吃起桌上的食物来。

    不一会儿,几个人就软绵绵地趴在桌子上。

    “公子……”

    负荆伸出手想要抓住坐在旁边的橙子,橙子用手指一推,他就倒了回去,橙子眨巴了一下眼睛,笑得无辜:“忘了提醒你们,我觉得好玩,顺手在你们的碗筷上下了一些软筋散,负荆你喝的茶里多了一味抽筋十日散,作为你刚才惊吓到小小白的代价。”

    有一种人谈笑间杀人于无形,说的就是他了吧?

    我同情地看了一眼瘫倒一桌的第五堂手下们,被橙子抱着从二楼飞身下去。

    古人有诗说,烟花三月下扬州,虽然不是三月,夏天的扬州依然很美,特别是晚上的秦淮河边,听着江上画舫里传来的歌声,让人很容易就昏昏入睡。

    橙子去了对面的画舫,却把我一个人丢在这艘租来的大船内。

    哼!不准我跟去,他肯定是去看美女去了!想到这个可能性,我气得把手中橙子特意做的捏泥小人给丢了出去。

    “这个小人捏得很好,为什么要丢掉?”

    随着声音响起,一个身着银色长衫、有着一头瀑布黑发的男子走了进来,月光也跟着倾泻进来。

    望了望天上的月亮,我记起来,离上次我的尾巴显现出来,已经过去了十四天,也就是说明天我的尾巴会再一次全部现出来。

    “月圆之夜,是九尾狐变身的时候,上一次你是怎么瞒过他的?”洛澈坐在我对面的椅子上,手中的银色手杖发出圣洁的光芒,而我的心隐隐作痛着。

    “我把自己锁在客栈的房间里,不让他进来,他以为我只是在生他的气。”我捂着心口,虚弱地看着他问,“你是来抓我的吗?”

    “算是吧。”

    他点了下头,看了看我,将银色手杖收进黑色的布袋里,然而他这么做,我胸口的痛却没有缓解。

    我也不明白我为什么会这么冷静,我伸出手来对他说:“这样也好,你抓我走吧。”那样橙子就不会知道我是只狐妖,那样他就不会讨厌我,那样我就不会伤害他……

    对面的洛澈站起身,绕过我身前的木桌,走到我身旁,将手撑在桌上,黑色的双眸在我脸上凝视了一会儿,才慢慢开口说:“你是不是一直有个疑问,为什么弘一公子会突然喜欢上你?”

    “为什么?”

    虽然我知道答案肯定会让我失望,但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

    “一个多月前,玉林公主被邪教人士抓走,弘一公子单枪匹马地就去救她,却遭人暗算不慎掉落悬崖,人人都以为他伤得不轻,却不想几天后他就带着你一路南下,好像完全忘记了玉林公主的死活。”

    洛澈端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轻抿了一口才抬起头看着我,慢悠悠地说:“我想弘一公子掉落悬崖仍旧安然无事,是因为你将自己的内丹给了他。”

    “内丹?那是什么?”

    不要对我说一些奇怪的词语,我只是一个披着狐狸外皮的穿越人类。

    我不解的表情让洛澈皱起了眉头,我的反应显然不在他预料之中,但他还是慢条斯理地放下茶杯,对我解释说:“那是你们修炼千年,蕴藏在体内的仙丹,你现在会感到胸口痛就是被我的银杖影响,而仙丹又离开了你。”

    我脑海里闪过悬崖下我给橙子人工呼吸的场景。

    原来那颗白色闪光的珠子就是这只狐狸的内丹?怪不得每次橙子靠近我的时候我就会感觉身体舒畅,每次我一逃跑身体明显就变得虚弱起来。

    “这颗内丹在你的体内形成,千年的气息会影响人类的判断,让他的眼中除了你看不到其他人。”

    洛澈从怀里掏出一个玻璃状的瓶子,瓶子里面有白色的光闪耀,他将瓶子倾斜,一颗白色的珠子从里面滚出来,落在他的手心。

    我胸口的疼痛缓解了一些,但看到洛澈手中的东西,我却惊慌起来:“它怎么在你手里?橙子呢?”

    “你不用担心,他跟玉林公主在对面的画舫里,身体也已经痊愈,不再需要内丹的保护,否则我也不会贸然取出内丹。”洛澈将手心的内丹递到我面前,“而你现在需要做一个选择,带着你的内丹离开这里,或者在我的银杖下灰飞烟灭。”

    我看了看他手中的白色珠子,又转身看了看窗外。

    对面的画舫里人声鼎沸,船头站满了身穿第五堂玄衣的人。

    在那画舫中的橙子,是不是已经把我忘记?

    那我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我本来就不属于这个世界,离开也许是最好的结果吧?

    可为什么我的双脚好像灌满铅一样一步也挪动不了?

    橙子,他真的会把我忘得一干二净吗?再也不会对着我耍无赖,露出无辜的眼神,再也不会叫我小小白了吗?

    6

    就在洛澈低了眼睑,将黑布里的银杖慢慢地抽出来的时候,对面的画舫出现了骚动,然后传来一个尖利的女声——

    “李瑜晨,你给我站住!”

    我抬眸的瞬间,一个紫色的身影从窗口蹿了进来,站在了我的身旁,那熟悉而温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小小白,不要怕!”

    听到他的话,心中的惊喜完全掩盖住了惊慌,我开心地握住橙子的手:“橙子,你没有忘记我吗?”

    “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你,小小。”橙子看着我的眼神很认真,让我微微地晃神,并没有发现其中有什么问题。

    “弘一公子,我想你不是很了解情况。”

    洛澈手中的银杖晃动了一下,他愣了一下,将银杖重新放回黑色布袋里,他淡然地看了看橙子,继续说:“她是一只狐妖,如果让她继续留在你身边,你随时都会有危险。”

    “我知道。”橙子笑了起来,眉眼弯弯,很是好看,“我说过我们的事情不劳国师费心,你还是多去照顾一下玉林公主吧,喜欢一个人说出来她才会知道哦!”

    洛澈的脸蓦然一僵。

    橙子却不去理他了,反而抓住我的手,低下头跟我平视,声音里有种低哑的魅惑:“小小,我们继续往南走好吗?你不是一直想去苏州看看?”

    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

    我疑惑地问:“我说过吗?”

    橙子歪了一下头,额前的碎发随之摆动,恍若在人心头漾动,他笑着点点头:“说过的,小小说的话我全都放在心上。”

    还没等我好好想一想,就有大部队接近了我们的船。

    “公子,你不能再跑了,第五堂还有很多事等着你处理啊……”

    “公子,王爷生很大的气,你快跟我们回去吧……”

    “公子……”

    踏着一路哭喊,我被橙子抱着飞往岸边,坐上一匹快马,不知道跑了多远,橙子才拉了马绳停下来。

    我的胃都快颠出来了。

    从马上跳下来,我靠着树呕吐个不停。

    旁边的橙子可怜兮兮地抚摸着我的背:“小小,下次我给你报仇。”

    等等,他叫我什么?

    再加上之前他说的苏州,我记得我只跟我的邻居加冤家李瑜晨说过我想去苏州听一听寒山寺的钟声!

    我一把拽过他的衣领,怒瞪着他:“说,你为什么突然叫我小小?为什么知道我想去苏州的事?你根本就是李瑜晨那个浑蛋是不是?”

    所以洛澈取出内丹后还是黏上了我,是因为他就是李瑜晨那个浑蛋!

    他还能对我这么好,是因为他又想到什么主意来拿我开玩笑了吗?

    橙子挠头,眼睛眨了眨:“小小白为什么骂我浑蛋?刚才我在画舫里被玉林敲了脑袋,脑海里就出现好多奇怪的画面,有个跟我长得好像的男生喜欢一个长得跟你好像,但是没有你漂亮的女生小小,我似乎有了一些他的记忆,感觉你就是那个女生……小小白,我是不是前世就很喜欢你了?”

    我两眼呆滞地望着他。

    那个记忆……是橙子那个浑蛋的吗?

    虽然我不知道他的这个记忆是怎么回事,但我能肯定的是,橙子绝对不会喜欢我!

    我抓了抓头发,觉得长痛不如短痛:“李瑜晨,我们在这里就分开,你走你的阳关道,我回去我的狐狸窝,以后再也不要见面了。”

    橙子哀怨地拉住我的手,干涩的唇动了两下,雪白的齿贝咬住下唇:“你不要我了吗?”

    “我是一只狐妖,你不怕我哪天会吃掉你吗?”我转过头,坚决不去看他,心里却隐隐地有些不舍。

    “小小白,我就知道你是因为担心我才这么说的!”橙子兴奋的声音传来,转了一圈,把脸凑到我面前,眼睛亮晶晶的,“我不怕,我有很多钱的,我可以带你去吃肉,如果你真的要吃掉一个人,第五堂有很多的,随便你选哦……”

    身为橙子的手下真是可怜。

    “我走了。”

    我再次扭过头,独自往前走,打算就此甩掉他。

    不管他是不是橙子,不管他是不是真的喜欢我,我都不能够去冒险……

    因为我是一只狐妖,不是人类。

    但几个小时后,我看了看身后跟了我一路,怎么也甩不掉的某个无赖。

    我仰天流泪。

    上天,让我穿回去吧!我宁愿被浑蛋橙子欺负,也不要面对这个喜欢耍无赖厚脸皮的人类!

    我仍未知道那天所见的那朵花的名字

    叶冰伦

    人生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我们一路走,一路寻找那个可以陪我们一直走下去的人。

    爱情是什么?

    柏拉图曾经问过苏格拉底这个问题,苏格拉底对他说:“这儿有一片麦田,你去摘一枝最大最好的麦穗回来。”

    一会儿柏拉图回来了,两手空空。苏格拉底问:“你为什么没摘呢?”

    柏拉图说:“我以为后面会有更好的,可是到最后的却都不如前面的,所以就没摘。”

    苏格拉底说,这就是爱情。

    麦田就是我们的爱情路,麦穗就是爱情路上遇到的人,有多少人像柏拉图这样,总以为以后会遇到更好的呢?

    爱情是一次寻找的过程,爱情同时又是一个错过的过程。

    很多人像柏拉图那样,一路走,一路寻,一路感慨,以后会遇到更好的,等走到路的尽头才发现,自己只有两个选择,要么随便摘应付过去,要么无功而返。只是我们,没有回头再走的机会。

    这条路上的风景很多,坚信自己的选择,便会找到爱情里最美的那朵花儿,它不一定总在最后。

    我曾走遍天涯,看尽绮丽彩霞,也曾远赴海角,听过每朵浪花,可惜却从不曾遇见那朵花儿。亲爱的你,现在的你会在哪里?

    3.一个人的初恋

    叶冰伦

    因为我发觉,对那个人的喜欢,好像超过了我所有的预想。

    人们都说初恋是最美好的爱情,可为何我伤得如此不愿记起……

    1

    “我想我跟很多女孩一样,从那天起,中了许哲凯的毒。”

    远远地就听到了玺汇楼教室底层传来的麦克风响亮的声音,然后学生会那群官方老套的语言源源不断地涌进我的耳朵。

    虽然不喜欢学生会欺下媚上的作态,但身为其中一员的我,还是不得不去赶一场有点装样的新成员欢迎会。

    刚在医院挂完点滴,我的脸色很是难看,外加阴雨天匆忙从医院赶回来做不想做的事,我的心情很糟。

    可谁叫我是个大一新生,而且只是编辑部的一个小干事,前阵子刚出了事被院里书记批评了一顿,要再露出些什么端倪来,我想,我在这所大学里真要火了。

    迟到的我偷偷从教室后门溜进去时,讲台上原本讲话的那个女生,咧着嘴微笑地朝众人介绍说,有请我们的主席大人上来说两句。

    然后台下一片掌声,我随便找了最角落的地方抱着包坐了下来,装模作样地跟着人家一起拍手,好奇地等着传说中的学生会主席上场。

    早就听闻管理学院很少有帅哥,但是学生会主席许哲凯却是校里有名的帅哥之一,有才,长得好看,风度翩翩,女生多少都有点幻想,我也不例外,对这种风云人物自然有些期待他本尊如何。

    台下掌声迟迟不断,可主席大人还没出现。

    陆陆续续地有人朝我的方向望过来,我以为他们是在看我身后的后门,看主席是不是出去了,还没进来。

    正当我从翘首的状态低下头时,感觉到有人在碰我的手臂。因为肠胃炎,我连续挂了好几天的点滴,插针的左手早就挂水挂得肌肉僵掉了,这下被人一碰,有些发麻。

    我不耐地抬起头,看到原本我身旁的那个用笔记本打游戏的男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合上了笔记本,正歪着头认真地看着我,眼神示意我让道。

    原来,他就是许哲凯。

    在我的印象中,学生会主席大都是那种仪表堂堂而内心闷骚的人,怎么也想不到,主席大人连外面装样的功夫都省了,直接将他的痞子气暴露无遗。

    没错,许哲凯很像痞子,虽然他的脸的确长得很精致,可那头染得金黄的碎发,还有左耳那红色妖异的耳钻,领口纽扣扯开几粒的格子衬衫,实在不符合他主席这个严肃的身份。

    男生站了起来,我被某人的美色吸引,愣愣地起身绕道,让他出去。

    直到那个痞子男在众人的欢呼尖叫声中,一手插着裤兜从容地走向讲台,随便将身子往讲台上一靠,如春风拂面般微笑,磁性的声音张力十足地响起时,我才从惊愕的状态中缓过神来。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许哲凯,当时的我,万万也没有想到,那家伙就是许哲凯。

    台上那个连衣冠都不楚楚的痞子,突然把目光朝我射了过来,黑亮的眼眸里流光溢彩,微笑地开口,像是说给下面所有的新老生听的:“以后大家开会一定要准时点,错过不该错过的内容,那就遗憾了!”

    我坐在台下,内心忍不住地嗤鼻冷笑。

    我又不傻,当然知道那家伙话是说给我听的。

    虽气那家伙的逶迤作态,我却还是情不自禁被他眼底的光芒所吸引。

    没想到开会还偷偷玩游戏、样子如此不羁的男生说起话来,一点都不官方且张弛有力,浑身散发着一股让人无法忽视的光彩。

    我想我跟很多女孩一样,从那天起,中了许哲凯的毒。

    2

    “我也在明润!想看电影是么,逃出来到218找我。”

    我真的不知道,我们之间是有缘还是无缘。

    我只知道,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如果我没有迈出那一步,也许我的心现在还是完好无缺的。

    编剧部的部长说,汀薇,你要人推荐电影、游戏还是玩的地方,去找许哲凯,我们整个管院都再也找不出一个男的比他还样样精通。

    好友说,阿薇,这么好的勾搭机会,干吗不争取。他们不是说你们那主席对谁都很好么,学妹让他推荐几部电影,不是很正常么!

    我拿着部长给的许哲凯的QQ号,对着手机犹豫不决,然而手指不小心地一颤抖,按了确定,我最终还是向那个痞子发了加友申请。

    很快QQ上就有了回复:“你是谁?”

    “汀薇!”

    一个微笑的表情被他发了过来,我不知道他认不认识我,心里莫名地忐忑着不知道该如何回复。

    “学长,他们说你看过很多电影,能推荐几部吗?”话题被我挑了起来,他果然如传说中那样和善、很健谈。只是从聊天中,我知道,我俩的兴趣爱好实在相差太远,查了下星座,他天蝎,我天秤,最不搭的一对。

    “你在哪儿?”

    “明润楼!上近代史!”

    “我也在明润!想看电影是么,逃出来到218找我。”

    我发了个汗的表情,嘴角不觉微笑。

    痞子就是痞子,就算当了主席,竟然还堂而皇之地怂恿学妹逃课。

    我不得不怀疑,许哲凯的这主席位子是他靠美色得来的。

    好友曾一再提醒我,现在大学里,学长很多勾搭学妹的,你别给骗了。

    我想,许哲凯应该不屑玩我,学校里比我漂亮比我出彩的女生多了,以他的资本,可以找到更好的乐子。

    “好啊!”我心怦怦地乱跳着,我想这是不错的提议,与许哲凯单独见面。

    “等你啊!快点出来。”

    企鹅又跳动了起来,我想回“好”,可是手机突然黑屏了,没电了。

    我不由得感到慌乱,不确定许哲凯说的到底是玩笑还是真的。

    近代史课的老师突然当堂测试算作点名,我没法逃,只能熬到下课。

    一个半小时,不算很久,可我感觉就像过了好几个世纪。

    课一退,我像疯子一般匆忙地跑向218。教室一片黑暗,门紧锁,没有任何人影。

    外面下起了雨,我一个人站在走道里苦笑。

    说什么“等”,果然,是骗人的!

    我决然地跑掉。

    天气骤然降温,急着回温暖宿舍的室友们没等跑去找许哲凯的我,先走了,没带伞的我,只能只身冲进雨里,冒雨跑回宿舍。

    我觉得冷,心里难受得想尖叫。

    3

    “许哲凯其实跟所有人都一样,并不懂我。”

    洗完澡出来,习惯性地开电脑上QQ,刚登上,QQ就响个不停,许哲凯的企鹅一直在跳。

    我迟疑了一会儿,手指微颤地点开了QQ,他的留言不断。

    “在哪儿?”

    “在哪儿?”

    “你在哪儿?”

    “为什么还不来?”

    “什么时候来?”

    “再不来,我走了?”

    “喂!死了没啊?”

    “不来算了!”

    “真的很厌恶你这样的女生,想玩欲擒故纵玩错人了!”

    我被QQ页面上的最后一句话刺痛,我这辈子最不喜欢的就是根本不了解你的人,指着你骂“我最讨厌你这样的人”。

    我想起了那次被上届的学长学姐冤枉,被莫名其妙地喊去书记办公室挨批的情景,想起了在那个阴凉的地方,在众多不认识的面孔的注视下,被书记指着鼻子骂:“我最痛恨你这样的学生,目无尊长,辱骂师长!一点素质都没有!”

    鼻子有些酸,那段被压制在记忆深处的回忆又一次被拉扯出来。

    我想告诉书记,我根本就没有辱骂过任何人,为什么我要受这样的侮辱与指责。我想告诉许哲凯,我就算对他有兴趣,也没想过要玩欲擒故纵的把戏,我没他们想的那么低下、没品。

    他们都不懂我。

    许哲凯其实跟所有人都一样,并不懂我。

    是啊!他为何要懂我!

    猛地关上电脑,擦了把眼角酸涩的泪,我从上铺爬了下来,一个人站在阳台透气。

    手机响起的时候,我没听到,还是室友喊的我。

    是个陌生来电,我眨了眨酸疼的眼,接了起来。

    “你在哪儿?”

    劈头盖脸的一句询问,惊得我一时回不过神来。

    电话里的声音陌生而又熟悉,我不敢辨别。

    “汀薇!还在不在,为什么不说话?”

    那人继续追问,语气有了些暴躁。

    “宿舍!”我干涩地回答,那头沉默了,许久,许哲凯冷笑,“都回去了,果然没来啊!怎么,玩学长很好玩吗?很有成就感吗?唉,我说……你,你这女的怎么这样啊!知不知道外面很冷啊!”

    许哲凯生气的质问声中带着些颤抖,我下意识地从阳台望下去,夜色已黑,外面的雨很大,都晚上十点多了,很少有人在这么恶劣的天气下走动。

    我想许哲凯应该不会还在外面的。

    “你怎么有我的电话?”我回了句完全不搭界的话。

    许哲凯愣了愣,继而冷笑:“别忘了学生会有所有干事的联系方式,而我,是学生会主席,你觉得我会弄不到你的电话?”

    我想我是紧张过度了,所以连这么简单的问题都想不出。

    我发现,许哲凯真的很会教育人,QQ上说了不算,还要特意打电话来继续教育人。

    不等许哲凯因为我的未出现唠叨个不停,我打断了他的话:“你等了吗?等了多久?你怎么知道我没去?或许你走了,我去了呢?我不懂你为何这么生气,我只想告诉你,我不是你想的那种女生,我汀薇要看上一个男孩子,我会光明正大,坦白地告诉他,我喜欢他,不需要做任何小动作。就像现在,许哲凯,你听着,我喜欢你!”

    憋在心里的话全部说了出来,我感到莫名地轻松,电话里是沉默再沉默,当我要挂电话的时候,许哲凯开口了。

    “我接受你的表白,明天出来约会吧!地点到时候我通知你!”

    电话被切断了,阳台上,阴凉的晚风中,只剩下呆愣的我,久久回不了神。

    交往是件很容易的事,可相爱却很难。

    直到后来,我才明白,许哲凯的不拒绝,只是因为男生一般都不会拒绝送上门来的,而且还看得过去的女生,不是因为他喜欢你。

    4

    “我脸上的笑容,渐渐消退,我发现,我竟然有些怕。”

    这是我人生中的第一次约会,我笨拙得像个孩子。

    又一次加快了输液的速度,我早早地在医院挂完点滴,冒雨赶回宿舍,对着硕大的穿衣镜,给憔悴的自己稍微化了个淡妆。

    我想老天爷也不看好我的爱情,所以雨才会下得连绵不停。

    这也是继那次学生会例会后,我第一次跟许哲凯真正的见面。

    我撑着伞朝约定好的学校木桥走去,一路上,我都在想着见面了该怎么称呼那个人。

    哲凯?许哲凯?小凯?凯凯?

    原谅我,真的很紧张,所以才会那么无措。

    远远地就望到雨中站在小木桥上撑着黑格子伞的少年,心口像被什么东西塞得满满的。

    我小心翼翼地撑着伞朝那个身影靠近,轻轻地走到许哲凯的身后,羞涩地开口,说:“嗨!”

    许哲凯转过头来,黑亮的眸子粗略地将我看了一遍,最后落在了我苍白的脸上,眉头微微蹙紧。

    我察觉出了他的生气,试探性地喊他学长,没想到他的眉心蹙得更紧了。

    “你叫我什么?”他眯着眼危险地问我,我不由得慌乱起来,看着他黑亮深邃的眸子,呐呐地出声,唤他:“哲凯。”

    他愣了愣,然后忍不住地微笑,调侃我道:“就想让你叫我名字,可你叫得好暧昧!”

    我很窘迫,羞红着脸再也说不出话来。

    大学生约会一般都挑肯德基。

    许哲凯问我要去哪儿,开学才一个多月,我平时跑得最多的就是医院了,很少出去玩,想不出什么地方,就说了最老套的肯德基。

    吃东西的时候,几个孩子在我们身旁玩,我一时兴起问许哲凯喜不喜欢孩子。

    许哲凯惊愕地看着我,白皙的脸有些红晕,尴尬地别过头去,咬了口鸡块,口齿不清地回道:“不喜欢。”

    于是,两个人又是沉默,无话。

    片刻后,围着我们玩的小男孩突然哭了起来,因为找不到跟他一起玩的小女孩了,无助的孩子抱着离他最近的许哲凯的大腿,拼命地擦眼泪。

    我以为许哲凯会生气,毕竟他看上去不像是个有耐性的人,而且他说不喜欢孩子。

    然而令我跌破眼镜的是,他竟然把孩子抱了起来,带着他去找躲在柜台下的小女孩。

    许哲凯微笑地走回来时,我正在往薯条上涂番茄酱,他一把抓住我的手,凑过嘴,毫不介意地将我手中的薯条吃进了嘴里,还不满足地将剩下的薯条往我这边推,示意我继续帮他涂酱。

    我脸烧得厉害,有些哭笑不得。

    他这是在跟我撒娇么!

    他许哲凯,大三,比我大三岁,一个痞子气的男孩子,却在跟我撒娇。

    “你明明喜欢小孩子,为什么说不喜欢呢?男人都像你这样口是心非吗?”我往许哲凯嘴里又塞了根薯条,似笑非笑地问他。

    许哲凯顿了顿手下的动作,撇头看我,认真却又调皮地说:“坏男人都是这样,所以你就算喜欢我,也别爱上我。因为你分不清我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这样你会受伤。”

    我脸上的笑容,渐渐消退,我发现,我竟然有些怕。

    因为我发觉,对那个人的喜欢,好像超过了我所有的预想。

    5

    “他说,汀薇,你没必要为我做到这样。”

    我跟许哲凯就这么暧昧不清地搅合在一起,许哲凯说的没错。

    我真的没办法分清他说的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我们在一起一个月了,只见过一次面,打过一次电话,见面的时候,因为我走路老会撞到他,所以他让我隔他三米之远,那次电话,也是因为他嫌我常没事给他发短信,烦,才打来的,说他忙。

    我受不了这样若即若离的态度,我曾想过跟许哲凯说分手,因为我真的感觉不到他心里有没有我。

    我的肠胃炎很严重,挂了很久的点滴,结果还是要动手术。

    家里人要我留在南京动手术,他们出来陪着。想到家里离南京较远,我拒绝了家人的作陪,谎称学校有朋友陪。

    我想把手术的事告诉许哲凯,心里希望那天有他陪我。

    有时候,我真的觉得,我爱得很卑微。

    从编辑部部长那千方百计要到许哲凯的工作日程,知道他那晚有个会议开完就没事了。南京的冬天很冷,从医院确定好手术日期回来的我,就这么固执地等在他们开会的瑾瑜楼下。因为怕又一次吵到那个人,自那次电话后,我再也没有主动发过信息,打过电话,甚至给他的QQ留过言。

    他如果在乎我,他会主动找我的。

    他如果有一点把我当做女朋友的话,他听到部长说我在楼下等他,他会下来的。

    许哲凯冲下楼来的时候,我蹲在雪地里数着地上的落叶。

    他不停地指责我的不懂事,我的无理取闹,我的不为他着想,我默不作声地将他的愤怒全部接下。

    楼道口不时地有人朝我们观望,许哲凯拉着我离开,我知道他不想人知道我是他女朋友,我们俩的交往一直是在暗地里,我想他一定觉得我配不上他,所以才不想向所有人宣布说,汀薇,我的女友。

    我被许哲凯拉到了一个无人的角落,他问我,突然找他做什么?

    我没有说,你有没有发现,我已经一周没有用任何方式联系过你;你有没有觉得,我们见面的时间太少,少得仿佛两个陌生人;你有没有发现,我的脸色很糟糕很憔悴很暗黄很难看;你有没有发现,我手里拿着你最爱吃的店里的寿司。

    即使你只无意地提过一次,我却记下了,许哲凯,你到底有多忽略我,才会完全漠视我所做的一切。

    我的左手紧紧抓着大衣口袋,口袋里放着我的手术费用单,最终,最终我都没有拿出来,只是将右手中的寿司袋子递给了他,艰难地挤出笑说:“给你带的夜宵。”

    原谅我,我真的不想爱得那么卑微。

    许哲凯的表情有些动容,许久,我再也无法忍受那样的沉默,准备离开的时候,终于得到了许哲凯的一个拥抱。

    他说,汀薇,你没必要为我做到这样。

    没必要跑那么远,跑去市区给你买夜宵吗?还是没必要为了给你买夜宵,又一次加快了输液的速度,在寿司店差点晕倒?

    我也知道没必要,知道你不爱我,可是,谁叫我忍不住地犯贱呢!

    我想,这份爱情,只有我爱你就够了。

    6

    “我的爱情到底有多卑微,卑微到连我自己都心疼。”

    除了特好的朋友,没有人知道,我在跟许哲凯谈恋爱。

    周围的同学们常常会无心地在我面前议论着院里的风花雪月。

    有人说,许哲凯又出风头了。经济学院跟信科院的院花为了争他都打起来了。

    有人说,许哲凯不是有女朋友的吗?就我们院校文艺部的部长,大美女杨萃雯啊!

    有人说,没想到许哲凯这么花啊!谁要当他女朋友,不得老吃醋啊。

    有人说,杨萃雯是自己倒贴许哲凯的好不,许哲凯其实喜欢是大四的我们院院花陌桑,我也是听上几届的人说的,说许哲凯当年还没这么痞,很单纯的一个男孩子,却把人家追得满城风雨啊!两个人恩恩爱爱一阵子,不知道羡慕死多少人。不过后来陌桑跟了个富二代踹了许哲凯,然后许哲凯就成了现在这样了。

    ……

    我听着音乐织着手中的围巾,仿佛室友们的谈话声都与我无关。只是那一声声“许哲凯”还是忍不住刺痛了我的心。

    我望着手中学了很久、试了很多条才敢织的围巾,一个人坐在被窝里苦笑。

    深蓝色的满天星围巾,是我打算送给许哲凯的圣诞礼物。

    因为我的肠胃炎手术正好安排在平安夜,最近一阵子也不停地在医院挂水,只有晚上才回宿舍。我想早点把围巾送出去,即使我知道,许哲凯其实并不喜欢戴围巾。

    我站在许哲凯宿舍的楼下等他,手里提着放围巾的袋子。

    门口遇到回宿舍的部长,我急忙地躲避,因为我答应过许哲凯不能让别人知道,我是他的女朋友。

    一个人躲在榕树后,我悲哀地有些想哭。

    我的爱情到底有多卑微,卑微到连我自己都心疼。

    南京一连几天都在下雪,雪花在路灯光下美丽地纷飞着,远远地我就看到一行酒醉的人摇摇晃晃闹哄着朝男生宿舍的方向走来。

    一眼,我就望到了被人搀扶着满是醉态的许哲凯,还有扶着他的美丽女孩。

    我曾也像其他新生一样,八卦地上学校贴吧察看着校内著名的帅哥美女,只一眼,就一眼,我认出了贴吧上般配的他们。

    那个女孩是陌桑,大四的学姐,许哲凯曾唯一追过的女孩,因为她的抛弃,让许哲凯伤透心的那个女孩。

    我终于明白了,为何向来尖锐、向来清醒、向来自傲的许哲凯会醉酒了。

    像八点档的狗血言情剧,一行人坏笑地离去,男生宿舍的楼下只剩下了喝醉的许哲凯还有面色羞红的陌桑,以及躲在树后看着这一切的我。

    陌桑要将许哲凯扶进去,却被许哲凯一把揪住手。

    他们就站在我躲的大榕树前,我能清晰地看到许哲凯握着陌桑的手,眼里抑制不住的深情,那是我从未看到过的,不曾属于我的。

    “桑桑!求你不要再丢下我了!桑桑,我真的很爱你,两年了,我还是忘不掉。”

    我看着醉语的许哲凯吻住了欲言又止的陌桑,我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地在寒冷的冬夜滑落,心上像被人重重地刺了一刀,我再也没法自欺欺人下去。

    看吧!汀薇!他承认了!承认爱陌桑!承认不爱你,不爱陌桑外的任何一个人!

    陌桑丢下许哲凯逃开,许哲凯一个人躺在冰冷的雪地里,我心疼地走过去,将醉倒的他扶起,拿出织好的围巾裹在他冻红的脸上,默不吭声地将他送到了门口,告诉宿管阿姨,他是许哲凯,请让他宿舍的人来接他。

    我终于带着颗伤痛的心,默然离去。

    没几天,我便在陌桑的脖子上看到了我亲手织的围巾,在同学嘴里听到了许哲凯跟陌桑又走到一起的消息。

    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7

    “我没有告诉过任何人,许哲凯这个名字,早就在我没有进这个学校之前,我就已经很熟悉了。”

    许哲凯找到医院的时候,我刚做完手术,病房里只有在其他学校念书的好友陪伴我,然后就剩下了沉默地站在我床前的许哲凯。

    死党忍受不住这压抑的氛围,借口离去透气,把空间留给了我们两个人。

    我的目光落在许哲凯脖子上被扯坏的深蓝色的围巾,一股酸涩的感觉像潮水般汹涌而来。

    我想起了无数的夜晚,用挂完点滴青肿的手一针一针地编织着这片满天星。

    我想给那个人一片明亮的天空,一份温暖的爱,但这片天空最终还是被扯坏了,我的爱最终被弃之如敝屣。

    “要吃水果吗?”

    我躺在床上问许哲凯,想要伸手拿床边的橘子,却被人一把按住了手。

    我抬头,愣愣地看着许哲凯。

    那个一向冷傲对我的男生,此刻像挫败的公鸡,懊恼地看着我。

    我等着他像之前一样,朝我咆哮,指责我,责备我。

    然而等了许久,我也没听到许哲凯的唠叨。

    “为什么不告诉我手术的事?为什么,不趁我清醒的时候,把围巾给我,害我以为是别人的?要不是看到你故意绣在围巾上的你的名字,我根本就不知道这玩意是你织的,更加不会跑去找你,知道你在医院,做肠胃炎手术。汀薇,你怎么这样,你到底是怎样的女生,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觉得这么亏欠你!”

    “这重要么?这些都不重要,许哲凯,如果,如果你的心有一点是给我的,就算没有围巾,没有其他,你也该发现我的异常的。许哲凯,因为你的心不在我这,所以你从未在意过。你一直一直告诫我,你是坏男人,一直说让我别爱你,因为你很花心会让我受伤。其实不是,你根本不花心,你是没有心,没有心留给我。许哲凯,我们分手吧!即使,我们好像没真正开始过,但我还是想说明白点。陌桑明天凌晨四点的飞机,飞向法国,你这会儿去追她,还来得及!”我打断了许哲凯的话,朝他说道。

    许哲凯的表情很是错愕,惊恐地问我,你怎么知道陌桑的事?什么时候?你怎么知道她会走?

    我终于,忍不住地躺在床上笑了起来,眼睛酸疼地看着无措的许哲凯,苦笑地回答:“从你第一次找我,在肯德基吃饭约会,付账的时候,我看到你钱包里你跟陌桑的合照,我就什么都知道了。知道你为什么突然要跟我交往。因为我哥汀辉,是包养陌桑的富二代。我哥玩了陌桑,所以你要玩我咯!”

    “看吧!许哲凯,我没你想的那么笨,我心里都很清楚。我还知道,陌桑又拒绝你了,因为她还是决定跟我哥去法国。明早的飞机,许哲凯,如果真放不下那个女孩,就去追吧!”

    “你什么意思!汀薇,你到底什么意思?你明明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还要往我的陷阱里跳?”

    许哲凯突然抓狂地朝我扑过来,紧紧地抓着我的肩膀,痛苦地朝我问道。

    我贪恋地看着他清俊的眉眼,那头染黑的发丝,微笑:“因为,你是许哲凯啊!”

    因为,你是许哲凯。

    你是那个曾为了跟我哥抢女朋友,输了一切却还是坚强得崛起,没有被彻底打垮的许哲凯。

    你是爱陌桑爱得愿意付出一切的许哲凯。

    你是想伤我,却又不停地提醒我别爱上你的许哲凯。

    你是很早很早以前就在我心上留下痕迹的许哲凯。仅仅因为你是许哲凯……

    我没有告诉过任何人,许哲凯这个名字,早在我没有进这个学校之前,我就已经很熟悉了。

    “哲凯,走吧!去找陌桑吧!无论成不成功,再去努力一次吧!”

    我微笑地朝许哲凯笑道。

    许哲凯松开了放在我肩上的手,踉跄地往后退了几步,目光怆然地对我说:“汀薇,如果没有陌桑,我想,我想我一会很爱你,很爱你!”

    许哲凯的话渐渐碎在风中,望着被摔上的病房门,我重重地将自己靠在枕头里,眼泪落在洁白的床单上。

    哲凯,你一定会后悔,后悔没有爱上那个叫汀薇的女孩。

    因为,这世界上真的很难有第二个人,比我还爱你。

    8

    “这样的结果也不错,我想我是该选择一个地方,将许哲凯这个名字彻底地遗忘。”

    很快有两个比较重大的消息传到了我的耳朵里。

    第一条是我哥被打了,第二条是许哲凯跟比他大一届的女友陌桑复合了。

    飞往法国的飞机没有耽搁,陌桑留下来,而我出院后出国了。

    爸妈说让我跟哥去法国,监督哥哥别再像以前花天酒地。而且我接受国外的教育也不错,日后也好帮家里处理家业。

    其实我知道,爸妈只是想将我送走罢了。

    因为我的死党最终还是没能守住嘴,我跟许哲凯的事,家里人都知道,爸妈得知我被甩,怕我情绪受不住,便想送我去国外散心。

    这样的结果也不错,我想我是该选择一个地方,将许哲凯这个名字彻底地遗忘。

    飞机上,同坐的哥哥一再数落我,亲疏不分,帮着外人对付他。

    他告诉我,许哲凯跟陌桑不会幸福,许哲凯总有一天会后悔,选了陌桑而没有选我。

    哥哥告诉我,陌桑曾怀过他的孩子,陌桑不像其他的女孩子,她有野心、有欲望,许哲凯要是没有钱,陌桑很快就会厌烦他,将他再次丢下。

    我让哥哥不要再说下去了,对于陌桑,对于许哲凯,他们间的所有事,都不要再对我说了。

    我不是被伤了心无法接受,我只是觉得那已经不关我的事了。

    不管许哲凯跟陌桑未来会不会幸福,都与我无关。

    从许哲凯从我的病房跑开,去拦陌桑时,我就告诉自己,那段不成熟的单方面的爱情,该结束了。

    我不可能幼稚地觉得,许哲凯再次被陌桑丢下后,自己还可以再去找他,再去卑微地爱一场。

    许哲凯是高傲的,是倔犟的,他对我存有愧疚,就算他跟陌桑分手,跟我在一起,他也无法单纯地爱我。

    我们之间的爱,从未单纯过。

    就连我,也对他有所隐瞒。

    隐瞒了,我早就从爸妈的嘴里得知,陌桑与哥哥有个孩子的事,隐瞒了陌桑是怎样的人,隐瞒了他的爱情他的执著有多愚蠢。

    但是,如果爱情真要计较那么多的话,我比许哲凯又能聪明多少?

    爱情也可以是一个人的事,也许我们中只要一个人爱了,那就可以了。

    如我,如许哲凯……

    爱情错觉

    凉桃

    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突然接到编辑发来的邮件,打开一看,猛然怔住,“逆光”这期的主题竟然是关于寻找……

    事实上,人这一生,本来就是一个不断寻找的过程。因此,关于这一期的主题,写起来难免会觉得文绉绉。

    一转眼,4月已经过去,5月也即将过去。可能再一眨眼,整个2012也很快过半了。

    而我依然匍匐在时光中,寻找心里一直寻找的东西,尽管它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也许要到很久之后,在某个清晨,在某个陌生的街道,回首间遇见它。

    一直想要拥有我看见的一切美好的东西。

    不记得是多久以前,有一段很长的时间,我总是沉浸在幻想之中,幻想那片属于我的天地。

    幻想中的事物总是让人沉醉,在那个世界里,我可以是众人仰望的主宰者,可以是一怒为红颜的侠士。也或许因为这样,长大后,我才会如此义无反顾地沉迷于写字带给我的快感。因为两者的本质其实是一样的。(谁敢说我幼稚,拖出去喂“鹿鹿鹿”!)

    人生一如凝望着无言的风景,心里面,有一种用任何语言也无法表达的东西。

    可是有时还是会试图厚着脸皮去追寻那本不属于你的美丽的景色,明知道那只存在于传说中,还是会义无反顾。

    不知从多大开始,总是做着白雪公主和白马王子的美梦,回首走过的岁月,草色遥看近却无,真是不折不扣的春梦无痕。现实不会按照你的梦想去雕琢每一个细节。《圣经》里也说过;“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

    4.恭喜你!入选圣诞美少女

    凉桃

    那股暖流汇集到一起,经由掌心传递到礼物袋上,那只破旧的袋子缓缓发射出金色的光芒,耀眼又温暖。

    1

    “对不起啊,桃乐,今年圣诞节爸爸不能陪你一起过了……”

    “嗯,知道了。还有别的事情吗?”我拿着电话,漫不经心地回应。其实,爸爸向我道歉真是多此一举,因为自从妈妈去世后,不管是圣诞节、春节、中秋节,每次约定好要与我一起过节,他最后都会爽约,所以即使上个星期他信誓旦旦要与我一起共度圣诞节,我也没有太在意,因为我知道不论如何满怀期待,最后都会化成对方的一句对不起。

    “乖女儿,你是不是生气了?”电话那头,爸爸小声问。

    “没有。”我翻看着手中的杂志,声音依旧很平静,“与其说生气,不如说习惯了。”

    “桃乐,不要生气,爸爸提前为你准备了圣诞礼物哦,就在茶几下的抽屉里……”爸爸的话忽然被他同事的呼喊声打断,“桃主任,请快些过来,5号病房的孩子陷入昏迷了!”

    “嘟嘟……”电话里立刻传来一阵忙音,甚至连再见都来不及说出口。

    我叹了口气,挂上电话。

    总是这样……总是说了话又不算数……这样让人连生气的力气都慢慢失去了!

    爸爸是著名的儿科医生,医好了无数身患绝症的孩子,可是,恐怕自己女儿的心病,他却无能为力吧。

    我懒洋洋地从茶几抽屉里取出我的圣诞礼物,是一本关于圣诞老人的童话书。

    “传说每到12月24日晚上,一个神秘人会驾乘由驯鹿拉的雪橇,挨家挨户地从烟囱进入屋里,然后偷偷把礼物放在好孩子床头的袜子里,或者堆在壁炉旁的圣诞树下……”

    真是胡扯!爸爸也太低估十六岁少女的智商了吧!更何况我六岁后就不相信世界上会有圣诞老人了!

    我翻着白眼将那本幼儿读物扔到一旁,不小心翻到书本的最后一页,那是一幅很美丽的图画——

    深蓝色的夜幕中,点缀着如宝石般璀璨的繁星,而一头雄健的驯鹿正牵引着一辆装满礼物的敞篷车从皎洁的月亮前飞过,在车上坐着一位头戴红色棉帽、身着红色棉衣、脚穿红色棉鞋的人,他的五官模模糊糊看不清楚,令人忍不住猜想这个传说中到处派发礼物的老好人,到底长什么样子。

    “就是因为世界上有太多这样虚幻的童话,才会有那么多人怀抱着不切实际的梦想。”

    我重新拿起书,准备将它塞到柜子里,却在扉页上看到一段话

    ——相信希望、梦想与爱的人们。我们不能只相信眼睛看见的东西,不能用眼睛来怀疑心灵,因为人间最美的那些东西,或许我们看不见,却一一藏在我们的心中。爱、同情、诚实,诗意……这些我们都需要,所以我们相信,而相信,带给我们生活的希望。所以,毫无疑问,圣诞老人是存在的。

    “圣诞老人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我冷哼一声,随手合上,“开什么玩笑!如果存在的话,就出现吧!”

    忽然,冷清清的房间里响起一个好听的男声……虽然我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

    “谁?”我大吃一惊,手中的书掉到地上,一道白色的光芒从打开的书页中骤然亮起,明晃晃的,让人无法直视。

    在强烈的光线中,一个拳头大小的黑影从书本中浮现,慢慢变大,最终变成人的模样。如果不是此刻气氛太过诡异,我真会忍不住赞一声——好帅!

    宛如从天而降的男生,皮肤白净如瓷,面部轮廓带着明显的欧洲特色,与闻名世界的大卫雕塑有几分神似,蓝宝石般的双眸神采飞扬,鼻梁像欧洲人一般英挺高耸,嘴唇柔软红润却又棱角分明。在柔顺的金色发梢间,一枚黑色闪电形状的耳钉若隐若现。

    毫无疑问,他堪比偶像明星的帅气减少了我的恐惧,我吞了口口水,强自镇定地说:“你是人是妖?来我家干吗?我警告你,别以为长得帅就可以犯法!我们人间的警察可是正义与真理的化身!”

    他摸着后脑,一脸迷糊地看着我,那样的表情既纯真又性感,害得我少女的芳心如小鹿乱跳。

    “难道你听不懂我的话?”我小心地推测。

    他摇了摇头,嘴里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

    我了然点头,面无表情地说:“原来是我听不懂你的话。”

    他忽然以拳击掌,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然后双眼明亮地凑近我,近到我都能闻到他身上的气息,那是一种淡淡的薄荷气息,好似冰雪的味道。

    “你……你想干什……”我的话没说完,睁大眼睛看着对方突然放大的俊脸,被嘴唇上传来的柔软吓呆了。

    “啵!”他大力地在我嘴唇上亲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响声,然后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这下你就能听懂我的话了吧?恭喜你,入选圣诞美少女!”

    我眨巴了几下眼睛,一片空白的大脑终于开始由缓变急地运转——

    啊?为什么他吻了我后,我竟然能听懂他的语言了?

    等等,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吻了我!这个刚刚和我碰面不超过十分钟的陌生男性竟然吻了我!而那……那是我的初吻!

    “轰——”当我死盯着对方好似樱花瓣柔软的嘴唇,想到我珍藏了十六年的初吻就这样不翼而飞的时候,大脑禁受不住这样的打击——死机了。

    眼前一黑,我就晕了过去,在晕过去的一霎那,我迷迷糊糊地回忆起对方似乎说了什么圣诞老人。

    天啊!如果说这是圣诞老人给我的礼物,那一定是全世界最糟糕的玩笑!

    2

    我好像做了一个噩梦,梦到一张超大的嘴吐出舌头,将我的脑袋不停地舔来舔去,真是恶心死了!

    今天是平安夜,竟然做了这种怪梦,恐怕是不祥的征兆。

    我嗅了嗅鼻子,淡淡的消毒水味道让我有些疑惑,这不是医院的味道吗?我怎么会在医院?

    有些迟钝的大脑稍稍回想起昨晚的事情,我瞬间睁开眼睛,那个该死的变态男呢?

    想到那张英俊的脸,我就不由得火大!竟然夺走了我珍藏十六年的初吻,太可恶了!这个世界简直让人绝望了,长得一副明星像,竟然做出采花贼的勾当!

    “啊!主人,你醒了!”一声欣喜的惊呼打断我的思考,随后一个湿漉漉又柔软的东西不停地在我脸上舔来舔去,和噩梦里的感觉如出一辙。

    “你……”我困难地扭过头——

    一张超帅的脸顶着两个乌黑的眼圈正露出小狗般的表情,双眼晶亮地看着我,下一秒就扑了上来,紧紧抱住我的头,热情地又舔了舔我的脸,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说:“真是担心死我了,主人!”

    “滚一边去!”我大力地推开那张足以令所有女生怦然心动的脸,怪不得我会做那样光怪陆离的噩梦!

    “咻!”当我怒吼出声,帅气的男生身体立刻弹起向后倒飞,好似壁虎一般摔到了墙上。

    我诧异地看着自己的拳头,我似乎没那么大力气吧。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终于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男生捂着自己磕痛的脑袋,委屈地看着我说:“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的,没想到主人这么薄情。”

    “主人?”我同情地看着他,长得这么帅,可惜摔坏脑袋了。

    “是啊!”说到这里,男生立刻又好似小狗一样,兴冲冲扑过来,趴在我床边。

    我敢打赌,如果他屁股后有尾巴,此刻也一定摇摆不停。

    “别过来,离我远点!”我头疼地抗拒着他的热情。

    奇怪的是,当我这句话说出口,男生立刻好似有人拽着他脖领一样,身体后移,然后在距离我一米外的地方停下动作。

    “主人……”男生惨兮兮地叫我,双眼湿润,好似我做了什么欺负他的事一样,令我霎那间有些内疚。

    内疚?笑话!我立刻甩掉这个无聊的想法,我有什么好内疚的?别看他现在像只狗,其实根本是只狼!而且是只夺取我初吻的大色狼!

    “姓名?”我拿出审犯人的口吻,冰冷地问。

    他立刻双膝跪地,坐直身子大声说:“鲁道夫!”

    “鲁道夫?你和圣诞老人的驯鹿有什么关系?”我不解气地嘲讽他。

    他却好似没听懂一样,睁大眼睛无辜地说:“我就是那头驯鹿啊!而您就是我找寻已久的圣诞老人,不,是圣诞美少女!”

    我无语地看着他,听说外国人大多颇具幽默感,果然如此。

    “你不信?”鲁道夫嘟着嘴,不开心地说,“那就对我说——变身吧,我的驯鹿!”

    我依旧无语,脑袋上的黑线却不断增加。

    如果我真的那么说,恐怕就该转到精神病房了。

    “说嘛!说嘛!”鲁道夫却像个得不到糖果的孩子,晃着身体不停央求我。

    终于受不了这种与他形象极为不符的行为的刺激,我压低声音像做贼一样悄声说:“变身吧,我的驯鹿!”

    一道金色的光芒从他身上绽放,高大挺拔的身躯缓缓缩小,头上长出犄角,嘴巴也变长,身上长出金色的绒毛,尾巴一甩一甩,又红又大的鼻子却格外醒目。

    “还、还真是驯鹿!”我长大了嘴巴,看着变成驯鹿模样的鲁道夫。

    他丝毫没有感觉到我的惊讶,将头在我怀里拱来拱去:“可爱吗?很可爱吧!我可是史上可爱度排行榜的第一名。”

    姑且不论那个什么可爱度排行榜到底是什么东西,我皱眉看着他说:“不管你是可以变成人的驯鹿还是可以变成驯鹿的人,都离我远一点。”

    我依稀觉得我说出口的话对他好似是命令,所以直接让他离远点,而他尽管满脸不情愿,却依旧身体往后倒退到安全距离。

    “主人,你可真绝情!”鲁道夫泪汪汪地看着我,不满地抗议。

    “谁是你的主人……”我抽搐着嘴角说,“你到底想干吗?”

    “你怎么还不了解自己的使命,只有圣诞老人才能是鲁道夫的主人啊!所以你——”他指着我的鼻尖,义正词严地说,“就是圣诞老人。”

    看到我满头雾水的样子,鲁道夫继续解释说:“你拥有的那本关于圣诞节的童话画册,是我们圣诞村出版发售的书籍,除了制作精美,故事动人外,其实还隐藏着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我回想昨天看的书,忽然发现书籍扉页上的驯鹿真的是鲁道夫。

    “第10000000位读者将成为我们圣诞村特聘的圣诞派发员,也就是人类世界所称呼的圣诞老人,为能出现在这本好孩子名单上的好孩子们送礼!”鲁道夫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很多彩喷,不等我有所反应就喷了我一头,并且大呼小叫地说,“恭喜您成为新一任圣诞老人!”

    我看着黏在头发上的彩带,冷冰冰地说:“不要。”

    “您说什么?”鲁道夫难以置信地看着我说,“这可是至高无上的荣耀。”

    “我说我不要。”我表情平静地说,“我对当圣诞老人,傻乎乎地给别人送礼可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主人!”鲁道夫哀号一声,再次扑到我的身上,“如果你不当圣诞老人,我就会下岗了!其实当圣诞老人是有好处的,每年圣诞村为了酬谢圣诞老人的辛勤工作,都会特别制作一张礼物卡,只要你将自己的心愿写在上面,那么不论什么礼物都可以从这个礼物袋中掏出来。”

    他掏出一个破旧的布口袋说:“这是圣诞礼物袋,每年的平安夜,只有圣诞老人才能从里面掏出礼物,如果你拒绝成为圣诞老人,那么今年的圣诞节,全天下的好孩子们将收不到圣诞礼物,你想想那是多么可怜的一件事。”

    “这……”我迟疑了。

    虽然我不在乎别人是否能收到礼物,但是他手上的礼物卡却让我有些心动,如果拥有那张卡,那么我就可以……

    “不光如此,您还可以穿上令所有女生都羡慕的圣诞节制服——”他的鹿角忽然发出两束银色的光线,光线笼罩在我身上好似海水般温暖,当光线消失后,我身上的衣服竟然改变了。

    那是一条红色的棉绒连衣裙,低胸的设计,让我胸前一片冰凉,裙边绣着一圈白色的绒毛,裙摆非常短,刚刚遮住大腿,横条纹的白色长袜平添几分俏皮,可是袜子与裙摆之间雪白的肌肤却令人遐想。

    这简直——

    我和鲁道夫异口同声地说:

    “太变态了!”

    “太可爱了!”

    “是变态!”我怒发冲冠,掐住他的脖子使劲儿摇晃,“我的病号服呢?还给我!你是在故意捉弄我吗?这样的衣服怎么穿得出去!这副装扮分明是暴露狂!”

    “我看见了哦……”在我准备海扁鲁道夫时,窗外却传来一个阴森森、不怀好意的声音,“我都看见了,圣诞老人和红鼻子驯鹿,嘿嘿……”

    3

    “这是谁家的小孩?”我皱眉打量着从窗户外翻进来的小鬼,唇红齿白,皮肤嫩得几乎能掐出水来,看起来一副乖宝宝的样子,但是从他偷听我们谈话就知道这一定是一个表里不一的小恶魔,不过,他似乎是医院里的病友,因为身上穿着病号服。

    “嘿嘿,不要转移话题。”小鬼轻松地跳起,坐到柜子上,两只小脚自由地晃来晃去,“我可是这家医院有名的‘包打听’,我可以打听出这家医院所有的小道消息,而只要我愿意,就可以将任何小道消息在一天之内传遍全医院。你是那个大魔王的女儿吧?我从他的皮夹里看过你的照片,本人长得不怎么样嘛!亏那个大魔王还天天将你的照片带在身上。”

    “大魔王?”我回瞪这个嘴毒的小鬼,推测说,“难道是我爸爸?”

    “除了你爸爸还有谁?”小鬼气鼓鼓地说,“每天都逼着别人将药片当糖豆吃,不论藏在哪里都能被他找出来。”

    原来是爸爸的病人,不过现在令我担心的却是另一件事,我下意识地挡在依旧变身成驯鹿模样的鲁道夫面前,他似乎也察觉到危机在靠近,难得地闭上嘴巴。

    臭小鬼把玩着手中的手机,自言自语地说:“真是拍到了好东西呢,如果把这段视频传给你爸爸,你说他会怎么想?”

    说完他按下播放键,俨然是刚才我和鲁道夫的交谈过程,并且还有他变身的片段,最糟糕的是,还拍摄到我此刻穿着圣诞制服丢脸的模样。

    “给我!”我动作矫健地扑过去,却被他闪过。

    别看他个子小,灵活得像条泥鳅!

    “啧啧!”他咂舌打量着我,“想杀人灭口吗?告诉你,别妄想了,刚才的这段视频我已经传到我的个人邮箱里,如果你不听话的话……哼哼!就要你好看。”

    “你想怎么样?”我只觉得浑身都失去了力气,没想到这个小鬼这么狡猾,更没想到现在科技已经从娃娃抓起,这么小的小孩就学会了用手机上网。

    “我的要求很简单。”小鬼盯着驯鹿,两眼闪闪发亮,“你不是圣诞老人吗?送我一份圣诞礼物吧!”

    “不行!”出乎意料的是,鲁道夫开口了,他不赞同地摇头,“绝对不可以。”

    “为什么?”我和小鬼异口同声地问。

    “因为只有名字出现在这本《好孩子手册》上,才有资格得到圣诞老人的礼物。”鲁道夫掏出手册,用两只蹄子翻阅,看起来很怪异,“你叫什么名字,我来找一找。如果有,主人才能从圣诞礼物袋里掏出属于你的礼物,如果没有你的名字,那么圣诞老人也没办法,不过看你这么小就会威胁别人,八成不是好孩子。”

    “你……”小鬼气结,想了又想才不甘心地说,“我叫易雷。”

    “易雷?”很快鲁道夫就将手里的《好孩子手册》翻个底朝天,然后一摊手,“果然没有。”

    小鬼沉下脸,咬着嘴唇不说话,脸上有显而易见的失望。

    看到他沮丧的样子,我忍不住开口:“你想要什么东西?”

    如果是玩具的话,或许我可以自己掏腰包买给他,不过如果是想要地球毁灭之类的远大梦想,恐怕我就无法实现了。

    “我想见一个人。”小鬼叹了口气,望向窗外,“她叫穆佳瑶,是我的同桌,曾经住在我家附近。”

    “这好办,我去帮你叫她过来就好了。”我松了口气,原来竟然是这么简单的愿望。

    小鬼却摇了摇头说:“她已经搬走了,搬到哪里我都不知道,你怎么能找到她?”

    “她搬家后的地址没有告诉你吗?”依照他的口吻,两个人应该是青梅竹马的好朋友才对,怎么会因为搬家就杳无音信。

    小鬼脸上露出后悔的神色:“她搬家前我捉弄了她,她很伤心地哭着跑掉,第二天却传来搬走了的消息,我想和她说声对不起,可是却没机会了,因为随后我就生了病,为了治病,父母举家搬到大城市里。不知道她后来有没有回去找我……”

    听到他的故事,我有些唏嘘。我明白在他童稚的心灵中珍藏着怎样的感情,那份朦胧的好感或许是他最美好的记忆吧。

    “算了。”小鬼忽然又露出微笑,轻松地跳下柜子,“不能见面也好,我也不想让她看到我这样病怏怏的样子,如果她看到了,大概又会哭得稀里哗啦吧,我最讨厌拖着鼻涕和眼泪的女孩。”

    这么说他不用我帮他实现梦想了?可是那段视频……

    “你在担心这个吧?”小鬼摇了摇手中的手机,向我做了个鬼脸说,“就当作我的圣诞礼物吧,看到你们俩那副搞笑的样子,真让人心情愉快,哈哈……”

    说完他推开门欢快地跑了出去,一点也看不出哪里有病。

    “他……”恢复成人形的鲁道夫望着小鬼远去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生命之火正在熄灭,那个小男孩活不了多久了。”

    “骗人!”我忍住心中的震惊,大声反驳他,“那么活泼的孩子怎么可能快要死了?”

    “真的。”鲁道夫捏了捏眉心,“我和人类不一样,我能看到人类的生命之火,健康的人比如你,生命之火是旺盛的绿色,而病入膏肓的人,生命之火却好似风中残烛,那个男孩的生命之火只有蚕豆大小,不出意外过不了年底吧。”

    “真的吗?”我忽然觉得心里一阵疼痛,我想任何人都无法坐视那样灿烂的笑脸消失吧。

    我咬了咬嘴唇说:“我真的是圣诞老人吗?我真的可以给孩子们带去幸福和希望吗?”

    “是的,我的主人。”似乎明白了我想做什么,鲁道夫虔诚地亲吻我的手背,“不论天涯海角,我都誓将追随。”

    “那么,就让我来实现他的梦想吧!”

    4

    当夜幕降临时,我和鲁道夫商量好计划后,准备实现易雷的梦想,将穆佳瑶带到这里。

    一切准备就绪后,一架漂亮的雪橇出现在病房中。

    多亏了圣诞村强大的通信网,我才能从世界各地的圣诞老人那里打听出女孩的住址。

    顺便说一句,圣诞老人只是圣诞节派送礼物的神秘人的统称,其实他们是一个团体,由地理位置在芬兰的拉普兰地区罗瓦涅米以北8千米处的北极圈上的圣诞村管理,而我则是编号NO.99999,理所当然驯鹿也不只有鲁道夫,故事中为圣诞老人驾驶雪橇的驯鹿一共有9匹,其中首领是鲁道夫,所以鲁道夫的家族成员都以鲁道夫自称,其实这只是他们的姓氏,至于他的名字……他说了太长的一串了,我压根没记住,所以我还是叫他鲁道夫。

    说起来真是缘分,因为穆佳瑶离这里并不远,据鲁道夫说,乘着具有魔力的雪橇在天上飞驰的话,只需要十分钟。

    当我难为情地穿着那身暴露的圣诞制服爬上雪橇时,医院走廊里忽然警铃声大作,这是病人病危的通知。

    随后我看到爸爸的身影从门外一闪而过,昨天我晕过去后,鲁道夫将我送到离家最近的医院,而这间医院恰好是爸爸就职的医院,因为入院时爸爸曾经为我检查,知道我没事后就让我留在医院等他,希望和我一起过平安夜,但是从白天见了他一面后,他就一直忙得不见人影,八成又将跟我的约定忘了。好在有鲁道夫的陪伴,这个平安夜我并不觉得孤单。

    “情况好像不太妙。”鲁道夫忽然开口说道,“我看到你爸爸进了隔壁的病房。”

    隔壁病房?我心中一惊,不会是易雷有事了吧?

    我蹑手蹑脚地溜出病房,来到隔壁,透过病房门上的玻璃,看到爸爸和医护人员正在为一个病人做急救,而那个脸色苍白、双目紧闭的病人,正是易雷。

    “可能来不及了……”鲁道夫语带遗憾地说。

    “怎么会这样……”我心中一阵难过,无助地看着危在旦夕的男孩,“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除非奇迹降临。”鲁道夫低下头看着自己脚尖说,“人类的生命就是这么脆弱,连神都无能为力。”

    “不,一定有办法的!”我紧握着他的肩膀,认真地说,“不是说爱和勇气会创造奇迹吗?让我们试一试!”

    我和鲁道夫回到病房,我从他那里提前要来圣诞老人的酬金——那张可以实现愿望的魔法卡片。

    “没用的。”鲁道夫摇了摇头说,“这张魔法卡并不能给予易雷新的生命。”

    “但是,能给他带来希望。”我在魔法卡上写了几个字后,将它投进圣诞礼物袋,然后虔诚地祈祷,“拜托了,请实现我的心愿。为此,我愿意当圣诞老人,勤劳工作!”

    然而当我的手伸进袋子后,却空无一物。

    “我早说过,没用的。”鲁道夫叹了口气。

    我不理他,固执地向圣诞礼物袋祈祷:“拜托了!请实现我的愿望,拜托……拜托……”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忽然觉得身后一暖,鲁道夫从身后环抱住我,然后轻声说:“既然你这么想创造奇迹,就让我借给你力量吧!神啊,请听我们的呼唤,我愿意将自己的力量奉献给主人,请满足她的心愿吧。”

    源源不断的能量从鲁道夫的身体传递到我的身体中,然后那股暖流汇集到一起,经由掌心传递到礼物袋上,那只破旧的袋子缓缓发射出金色的光芒,耀眼又温暖。

    我闭上眼,在鲁道夫的怀抱中,一心一意地祈祷自己的愿望能成真。

    忽然,礼物袋动了动,随后一只洁白的手臂从袋子中伸出……

    奇迹降临了!

    5

    既然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圣诞老人和驯鹿,那么也一定蕴藏着我们所不知道的神秘力量。

    当那个叫穆佳瑶的女孩从圣诞礼物袋中爬出的那一刻,我如是相信。

    女孩听了我的解释,顾不得惊讶,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易雷的病房中,趴在他的床边不停说话。

    她对易雷说了什么,我无从知晓,但是她真的将易雷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

    当病房里所有的医护人员为易雷的脱险而欢呼时,我的心中流过一股暖流,忍不住与身边的人相拥。

    看起来粗枝大叶的鲁道夫却非常体谅我的心情,他没说什么,只是轻轻回抱住我,笑着说:“这就是你想要的圣诞礼物吗?”

    “是,也不是。”我狡黠地卖了一个关子。

    其实我想要的圣诞礼物很简单,希望圣诞节有人陪。

    听鲁道夫说,因为我提前使用圣诞魔法卡,并将活人从时空转换袋也就是圣诞礼物袋中传送出来,所以违反了圣诞村制定的圣诞老人管理条约,要被罚做一辈子的圣诞老人,并且是无偿的。

    而帮凶鲁道夫也受到了惩罚,要替我拉一辈子的雪橇。

    这样看来,每年的圣诞节我都能和他见面了,不过……

    望着他深情款款的双眸,我有预感,我与他见面的日期一定不光是在圣诞节,或许情人节也会共度吧。

    明媚如初,不如不见

    奈奈

    是日,立夏。

    清晨,阳光明媚,鸟语花香,满心欢喜,我一边感叹着是谁赠予了人们这般美好时光,一边拿着包蹦跳着下了楼。可是,我刚发动引擎,一出门就碰上了大堵车。于是,我运用不太娴熟的技术,胆大心细地在密密麻麻的车流中左冲右突。

    突然,一个恍神,前方被我紧紧跟着的福克斯车屁股上一串熟悉又陌生的号码闯入眼帘。

    记忆的渡口阻塞了三秒,然后缓缓被打开。

    时光倒回到两年前的一个下午,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动过,久得快让我将它遗忘的一个头像在QQ上不停闪动,打开一看,收到一条留言——

    我买车了,你喜欢的灰色福克斯,车牌号是我名字的缩写加生日。

    名字缩写YZ,生日86,灰色福克斯……

    在这个不大的城市,每天在车流中穿梭,却两年来从未遇见……

    在这个偌大的城市,一次不经意地抬头,就毫无预兆地撞见……

    只来得及按了两声喇叭,直行红灯,右转绿灯,灰色福克斯打着右转向灯渐渐驶离了我的视线。

    我留在直行的车道上,看着身边的风景,刺痛了双眸。

    也许,再美好的邂逅,也只能换来这样无言的结局吧!

    想起八年前明媚的初见,少年纯白的笑容,差点让我以为,那就是永远。可是,今天,留给我的,只有喧嚣的城市和乌黑的汽车尾气。

    时光如同花火,绚烂绽放后,平静得仿若从未有过。

    回到办公室,第一时间打开文档,在一篇即将完稿的小说上写下了瞬间灵感迸发想到的书名——《当时光绽放成花火》。

    看着窗外微澜的日光,我忽然明白,那些零落的美好,终将支离破碎。所以,就让此书祭奠我所有的勇敢与懦弱,亦原谅你对我的考验与逃离。

    可是,心还是有些不甘,于是,有了下面这个小小的故事。因为,他曾是我的七月。

    5.日光微澜

    奈奈

    听说有些人是向阳生长的,他们充满生命力,还有激情、理想和信仰。

    1

    从那年吹向未来的风里,一直有你的声音在低吟

    听说有些人是向阳生长的,他们充满生命力,还有激情、理想和信仰。但是这样的人你不能一眼就看出来,或许出于伪装的需要,他们会戴一顶遮阳帽,总是需要一双火眼金睛才能将他们与凡人区别开。

    我喜阴,像苔藓,低调地窝在潮湿的角落里,任由自己隐秘的心事肆意滋长。因为眼睛畏光的缘故,我很少暴露在阳光底下,总是撑一柄银灰色的伞,即便是冬天。

    那年寒假,我在山里的寺庙外遇见了泽。他的全名叫冈田泽,这是他用树枝一笔一画写在沙地上给我看的。那时候他不会讲中文,但是会写几个汉字。

    气温近零度,我从来没有在这么冷的时候进山,一条水泥路遥遥迢迢铺在苍绿和枯黄相交的山林中,仿佛冻僵的蛇。从客车下来的时候我打了个寒战,然后一眼就望见了站在一块指示牌旁边的冈田泽。

    一个侧影,瞬间霸占了我的全部视野。他穿得很单薄,整个人都是清瘦的,戴了顶窄边遮阳帽,他端着相机全神贯注的样子成为我对于那年冬天回忆的标志。

    他放下相机,开始说话,恰好一阵山风吹过来,将他的声音带到我耳边。是日语,我听不懂。可当时有阳光渗过香樟树的枝叶照在他脸上,令我认定他当时说了一句很温暖的话。他对面站着一个日系打扮的女生,刚才他是在帮她拍照,也是在对她说话。

    我低头打开银灰色的伞,从指示牌面前匆匆走过去,又听见一阵低缓的日语夹在风里跟随我一直往前走。那种嗓音和吐字,在我耳膜深处响起,脑部血液流动速度猝然加快了。

    所谓一见钟情,大概就是那个样子。在往后的许多年里,再也没有声音能这样柔软地穿过我的耳膜。尽管那年我才十七岁,上高三。

    我举着伞走上古旧的砖石台阶,仰着头看寺庙门口的大红柱子,上面被各种利器划出长长短短的可以连接成各种汉字的线条。突然有快门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我偏过头,诧异地看着正对着我的长焦镜头。

    又是快门声音,然后从相机后面露出了一张苍白的脸,他朝我颔首,像是致歉的意思。我这样直面他他竟然也没有丝毫尴尬,而是友好地点了点头。

    他的视线停留在我的伞上,而我的视线锁定他的帽檐。这是我们第一次照面。

    中午吃斋饭的时候,我把伞放在黑漆斑驳的长凳上,一个米白色的身影闪过来,接着问了我一声:“请问,这里有人坐吗?”

    我才知道跟他同伴的女生居然是中国人,赶紧说:“没有,你们坐吧。”

    吃饭的时候,我们这一桌很安静,只有筷子轻碰碗沿的声响。我的心跳很重,却又很缓,节奏就像寺里钝钝的钟声。这顿饭漫长得如同时光静止了,结束之后我头脑还晕晕的,一个人蹲坐在寺庙后的一条石板上。

    “你的伞。”日式英语的发音,听起来短促而且诙谐。我抬头望了他一眼,一边道谢一边接过伞来。他继续用那种怪怪的英文跟我交谈,我也用带着浓重地方口音的英语简单回答他的问题。

    “你是中学生吧?”

    “是。”

    “你叫什么名字?”

    “冬月。”

    “那是什么意思?”

    “冬月就是十一月,我是十一月出生的。”

    “原来是这样。”——这句是日语,不过我听懂了。

    他终于露出一丝微笑,目光却落在了高远的树梢上,问我:“冬天为什么要打伞?”

    “我不喜欢阳光。”

    “怎么会,没有人不喜欢阳光。”

    “那你为什么戴帽子?”

    “摄影需要。”这时他从地上捡了根树枝,在沙地上认真地画着一横一竖,把他的名字写出来给我看——冈田泽。“你可以叫我冈田,也可以叫我泽。我打算明年来中国留学,请多指教。”

    我微笑着沉默,就这样跟他并排坐在石板上,过了许久问:“你的女朋友去哪里了?”

    “她是我的翻译。”他回答得很平淡,没有解释的痕迹。但是那种眼神,分明就是极度渴望告诉我,他没有女朋友。我想我也许太敏感了,就这样洞悉了或许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的深藏在潜意识当中的感觉。

    通过几句简单的英语交谈,我了解他不远万里来这里是为了拜佛。他的家族信奉佛教,偏偏这座寺庙是禅宗某个流派的起源,他为了尽孝道,替自己的祖父还愿,只身一人来到中国。这份信仰令我从低微的尘埃里抬起头来仰望,并非仰望寺里的各尊金像,而仅仅是那份信仰。我意识到这个清瘦的男生内心拥有比他外表看起来多出几倍甚至十几倍的能量,我从未见过这样的人。

    我们相识不过半天,离开寺庙的时候,他给我一张便签,留了一个邮箱。那成为我们之间唯一的联系方式,但是我把它弄丢了。从那以后,每每有风吹过,我都有种听见他声音的错觉,他的日语和英语,每一个音节的吐字都那样清晰、绵长。

    怎么弄丢的呢?我怎么在开始就把他错过,我还记得清楚。从寺庙回来已近黄昏,家里气氛凝重,我像是犯了罪的人耷拉着脑袋,灰色调的伞尽职地守护在我身边。

    “你去了哪里?告诉妈妈。”

    “出去走了走。”

    “明年就要高考了,我们想给你转学去寄宿学校。”这句话像冰锥,一下子把我的心戳透了。我没有回答,只听见一声尴尬的叹息,“冬月,你要争气啊。”

    “嗯。”我没有勇气抬头,拖着伞朝房间走去。在那种大脑完全缺氧的情况下,外套里的便签被遗忘了,直到第二天早晨跟着外套一起进了洗衣机。

    2

    一个人的荒腔走板

    考上的大学在北方,与家乡是截然相反的方向。想要逃避的东西,终于随着远走他乡而淡化。青春像断了线的风筝,在大千世界里飘飘摇摇。但是我一直带着那把伞,银灰色,拥有冷漠的线条。

    畏光,喜阴。它们跟我的伞一样跟随我不变。还有不变的是看见长焦镜头和窄边帽的反应,站在远处静静看着,等待一阵风吹过来,如果没有听见心里所期待的声音,扭头就走掉。

    人总要遇上一次命中注定才知道真的有命中注定这回事。

    我在大二寒假去北海道旅行,遇见了那个当年给冈田泽做翻译的女生,她已经大学毕业了,恰好是带团的导游,姓李。看见她笑容的一刹那,阳光明媚,我的伞慢慢地放下了,专注地看着她。

    她忙着给大家分发帽子,到我这里也没有任何停顿,匆匆说:“你好,请戴上团里的帽子,方便点人数。”

    我迟疑地伸手拉住她,小心地问:“你认识冈田泽吗?”

    “你是?”她的目光里有疑惑、有防备,更多的是惊讶。

    我的敏感再一次发挥了作用,忽然之间觉得脑后一阵凉意,我尴尬地笑着说:“我是他朋友,不过失去了联系。”

    “啊,他是我男朋友。”她又笑起来,眉眼灿烂,“你一定是看过我的照片才认识我吧?这次去北海道可以见到他,到时候我带着你,老朋友聚一下。”

    我应该委婉地拒绝,可是无论如何都没法说出那句客套的话。我渴望见到他,渴望了太久,渴望到自己都快遗忘了冬天的阳光是怎样的色彩。

    从她与我谈及的话题里,我才知道他念的那所大学与我在同一座城市。这两年,我们在同一座城市。我几乎能联想到在地铁里、在高架桥上、在机场,我们无数次地擦肩而过,可惜没有一次驻足与回眸。于是迟了,只能看着他们携手,而我一个人在独角戏里荒腔走板。

    北海道的某一间寺庙,我终于又见到了冈田泽。恐怕我们的缘分就要被囚禁在寺庙里了。院子里满满的全是阳光,他跪坐在屋檐下的一方席垫上,抬头就叫出了我的名字。

    “十一月。”中国话,字正腔圆。再度听见他的声音,心里痒了两年的地方终于舒坦了。我低头微笑:“是冬月。”

    “晓昨天打电话告诉我团里有我一个老朋友,我觉得就是你,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就是你。”

    我们算老朋友么?当下里的说辞罢了,其实只是一面之缘。可再次见到他,四目相对时,仍然没有尴尬和突兀感。

    “我还有两张你的照片,一张侧面、一张正面,总没有机会给你。”他没有问我为什么没给他发邮件,也没有跟我索要联系方式。那么他打算怎么把照片给我呢,我实在很好奇,于是不动声色等待他的下文。

    他忽然从桌子底下的抽屉里拿出一本书,将夹在书本里的照片小心翼翼递给我,“喏,在这里。”他的中文学得太精准,连语气词都没有差错。

    那两张照片是两年前的我,伞下暗处的容颜,黑白分明的眼珠,压抑着叛逆的表情,永远的十七岁。

    他大概拥有摄影师的敏锐观察力,直接问我:“那时候,你有什么不愉快?”

    我摇头否认:“没什么。”

    他顿了顿,笑着说:“你还带着那把伞。”

    我说当然,我的伞是最忠诚的,它与我不离不弃。

    他听后神情淡然,但眼里分明暗藏情绪,他想伸出手来握住我,告诉我如果有机会的话他也能做到不离不弃。这种察言观色本领我从小就会了。

    李晓端着热茶进来,像殷勤周到的女主人。她的模样没有变化,开朗、热情,日系的打扮。这样的女生也许正适合冈田泽,他们都有旺盛的生命力,向阳而生。

    也许是为了照顾我,李晓用中文跟他交谈:“泽,我们下午要返团,不能陪你晒太阳了。”

    “没有关系,你们玩得开心。”

    他们相视而笑,彬彬有礼,没有暧昧的痕迹。

    可是李晓叫他的那声“泽”像种子一样埋在了我心里,曾经做梦都想这样叫他,做梦都想坐在榻榻米上与他一起喝茶,做梦都想成为他镜头下唯一的模特。

    但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拿着那两张照片与他从容告别。

    北海道之行,我原本就没有抱什么目的,只是想来看看他的国家。如今这样也算是意外的收获。登机后,我随手翻开夹在书本的照片,忽然发现照片背面右下角用中文写的一个联络地址,字迹很旧了。我的眼皮狂跳,在飞机起飞的那一刻紧紧闭上双眼,脑海里深深的烙印是第一眼见到他的那个侧影,在黑暗里仿佛透着光。

    图书馆某个安静的角落里,我在写信,地址就是照片上留的。不管他能不能收到,我也想写点东西给他、或者给自己。手机在桌上震动,破坏了我刚刚酝酿出来的情绪。我按了接听键,却没有先说话,每次都是这样。

    “冬月,寒假怎么没回家?”

    “我做兼职打工,没时间。”

    “过年怎么能不回去呢?你太任性了。”

    “那你呢?你不是也没回去吗?”半晌都是相对无言,我挂断了。

    谁知道过了半小时,我的信刚刚开个头,又被无情打搅。那个高高瘦瘦的身影挡在我面前,浑身散发着我所熟悉的气息。是要多亲昵的关系才能在一米之外就能闻见对方的气息?

    “你在干什么?写情书?什么年代了还干这种幼稚的事情?”

    “不关你的事。”我把信纸和照片都藏回书本里,抬头望着他。我这时的目光或许与照片上如出一辙,偏执、叛逆。

    “你谈恋爱了吗?”

    “没有。”

    “交男朋友一定要告诉我。”他的气势莫名其妙衰弱下去,像个老人一样微微叹息,“就算同情我也好,可怜我也好,这种消息一定要告诉我的。我有责任保护你。”

    我觉得好笑,反讽他:“你在毁掉了我的生活之后,还说想保护我?”

    他沉默了,慢慢地往后退,直到转身走出我的视线。

    3

    最好的爱情,是可以通过那个人,看见更大的世界

    那封信我写完了,但没有寄出去,挨了几个月,我直接去学校找了他。

    我叫他泽。他叫我十一月。不知道为什么,我喜欢十一月,比冬月更喜欢。

    我们走在湖边一条窄窄的石子路上,旁边一溜铁栅栏外面开满了蔷薇花。他忽然转过身来把我的伞抽走扔在草地里:“不要打伞,春天的阳光最好。”

    在强烈的阳光下我总是睁不开眼,于是低头躲在他的身影后,一边用手挡在眼睛两旁,小声说:“一晒太阳我就觉得头晕,像喝醉了酒。”

    “我也会这样。”

    “那你为什么还喜欢晒太阳?”

    “喜欢有点醉的感觉。”他的声音很松弛,仿佛真的有几分醉意。我眼前的景物渐渐花掉了,阳光催眠的效果极佳,我满脸倦意低头坐在草地里,听见他的声音从上方洒下来:“我以为你不会找我,像上次一样。”

    我无法详细解释上一次怎么会弄丢了他的邮箱,只是简略答一句:“那张便签我不小心弄丢了。”

    “我觉得你的目光里有很多我想读懂的故事。”他仔细地端详我,神情认真并且没有一丁点觉得不妥的意思,似乎我们都忘记了他女朋友李晓也在这座城市,“中国人跟日本人不一样,你们到寺庙里去一定有目的,大部分是碰上了什么不顺心的事,而我们的参拜是信仰,是不能间断的。”

    “那你觉得一个十七岁的女生能有什么故事呢?”

    “也许是跟十一月有关的故事。”

    我的手机在口袋里突兀地响起来,我知道是谁的来电,于是掏手机的时候手抖了一下,手机滑出去,落在草地里。泽弯腰拾起来,看见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名称是“七月”。

    他低声笑了笑,说:“看来中国人喜欢用月份来取名。”

    我关了机,手机停止了吵闹。

    泽好像很八卦似的凑到我面前问:“是男朋友吗?”

    “不是。”我想我也不方便跟他解释什么,这其中的故事,果真如他所说难以读懂。

    “谈恋爱不是坏事,但我们必须知道怎样的人才适合谈恋爱。”

    “怎样的人呢?”

    “最好的爱情,是可以通过那个人,看见更大的世界。”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全神贯注盯着我,从他棕色的瞳人里,我看见了自己和身后整个世界的倒影。我就像个发光体嵌入了他的眼睛,那么鲜明。

    我想告诉他,我通过他看见了更大的世界。可是他先说了一句话,是日语,我听不懂。像在低吟诗句,微醺的表情和略带沙哑的声音。接着他朝后面倒下去,双臂伸展平躺在草地上。睡了,还是醉了。我也不知道。

    泽始终与我保持相对热络的联系,没有尴尬、没有别扭、没有突兀。我们之间自然得好似相识多年,可是他怎么能够横亘一个李晓这样坦然地面对我?

    我想这大概就是苦恋吧,在十七岁的年纪对某个人一见钟情,再见时他已经是别人的男友。无法摆脱的痴迷与相思,像水草与我的长发互相纠缠在一起,扯一下就痛得揪心。这也许是最好的爱情,但不是合乎时宜的爱情。

    有一天,我喝醉了。像晒太阳晒得微醺时候的心情,拨通了七月的电话。他很快赶到我身边,背着我回到他住的公寓里。

    熟悉的气息轻轻拂过我的面庞,这两年他真的沧桑了许多,他捧着我的脸说:“冬月,你谈恋爱了吧?”

    我咯咯地笑出声,用力掰开他的手:“是啊,那又怎么样?”

    “我只希望你幸福。”

    “七月,为什么?为什么要毁掉一切?”我躺在沙发上看着他,巴洛克风格的吊灯垂在他的头顶上,投下来五光十色。他没有回答。

    钥匙转动的声音将僵局打破,一个人影出现在门口,我终于察觉到周围的各种装饰和摆设,这套公寓明显属于一个女人。

    七月匆匆站起来,像根木头杵在那里不动弹。我强撑着身体爬起来,所有影像摆正之后,我发现渐渐朝我走近的女人竟然是李晓。她灿烂的笑容全部不见,只剩下一张平淡的、扑了粉的疲惫的脸。

    我替泽感到一股被背叛的愤怒,借着酒劲质问她:“你怎么在这里?”

    “这话应该我问你,这是我的家。”

    七月终于有了惊讶的反应,“你们认识吗?”

    李晓冷冷地笑了一下,嗓音里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当然认识,了不起的十一月。在北海道重遇你的那天,泽就跟我分手了,现在你又出现在我男朋友怀里,我到底有多对不起你?”

    七月伸手将她往自己这边拉了一下,轻声说:“李晓,她是我妹妹。”

    我愣住了,李晓也一样。

    原来我们的视线总是有一个固定的范围,永远只能看见一半的事实,另一半在身后,只有跟知道另一半事实的人拼起来才知道完整的故事究竟是怎样的。

    原来这些天我的折磨都是自作自受,为什么会怀疑泽,因为他是这样尊重我。

    4

    十一月的故事

    泽要回国去办点事情,在那之前,我把我目光里那些难以读懂的故事讲给他听。

    我的故事要从哪里说起呢。就从十一月开始吧,妈妈说我是十一月出生的,所以取名叫做冬月。哥哥是七月出生的,就叫七月了。

    大人总以为小孩子不懂事,什么事情都可以骗过去,他们疏于防范。其实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我是养女。我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却不妨碍我们家庭的和睦,虽然我时常会感到无助和恐慌,感到自卑与低微,但我尽可能表现得平静而从容。

    我懂事之后就不叫七月哥哥,因为我知道他不是我哥哥。我就直接叫他的名字,七月。我们差一个年级,总是在一个学校念书,他骑自行车载我,每天在风里面穿梭。从童年到少年,我们形影不离,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看我的目光不一样了,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像个男子汉了,这些我都无从知道,只知道在他说出真相的那一刻,我崩溃了。

    永远记得那天夜里,暖暖的风从河面上拂过来,身后是川流不息的车辆。第二天他就要走了,去另一个城市上大学。他凝视我,目光里尽是难以遏制的激动,他说:“冬月,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我的双脚浸在河水里,惬意地眯起眼,问:“什么事啊?”

    “其实我们不是亲兄妹。”

    我像触电一样缩回了脚,淋了一摊水在裙子上。我像受了惊的动物一样瞪着他,像受了偌大的委屈一样簌簌地掉眼泪。可是七月不知道我心里的恐惧,他只能体会到自己内心的汹涌,他拉住我的手大声说:“我们可以在一起的。”

    我闭上眼尖叫:“七月!”

    他紧紧抱住我的头,让我听他胸膛的心跳,信誓旦旦地说:“我喜欢你,冬月。”

    “不、不要说!”我如何挣扎都是徒劳,像被困住的幼兽,对他拳打脚踢使出全身力气,也无法逃避已经成为事实的真相。

    “我回去告诉爸爸妈妈,我要和你在一起!”

    “七月!不要……”我的呼喊几乎撕裂嗓子,但是他不听,他朝家的方向拼命跑,我在后面拼命追,可是他跑得太快,我慢慢地追不上了,眼看着自己的幸福生活被他这样一举毁灭。

    当我赶回去,家里已经是一片狼藉。

    七月像战败的勇士跪在地上,有血从头发里某个地方流出来,淌在耳廓上。我站在门外哭得无声无息,明白什么都无法挽回了。

    “作孽……”爸爸无力地坐在沙发上,脚下踩着打碎的烟灰缸。

    全家人辛辛苦苦掩藏的秘密、培养的情感,一夕之间全部崩塌。

    七月以残留的勇气咬着牙狠狠说:“我就是喜欢她,我就是要和她在一起。如果你们不同意,我就带她走,再也不回来了!”

    我拖着两条仿佛失去知觉的腿,一步步挪动到他面前,面无表情说:“可我讨厌你。”

    七月愕然,整个人弹了起来拽住我的胳膊:“冬月……”

    “我讨厌你。”我斩钉截铁说完这四个字,扭头进了自己的房间。

    外面是怎样的情形,我可以想象,妈妈坐在餐椅上哭了一整夜,爸爸始终在抽烟,而七月,他拖着行李独自一人去了火车站。

    我可以想象他的身影被路灯拖曳得老长,可再怎么长,也是与脚跟相连的。就像我们无论走得再远,也无法走出家人的目光。

    泽的掌心很暖和,牢牢钳住我的手,认真听我的每一个字。最后他竟然湿了眼眶,喃喃说着:“所以,我遇见你的时候,你是去寺庙里为七月祈愿吗?”

    “是,因为他走了之后没有音讯,爸妈很担心。”

    “那你为什么也要让爸妈担心呢?任何感情和信任的重新建立都需要努力,你不去努力,别人再怎么努力也没用。”他把我的伞移开,让五月的阳光罩满我们全身,“我陪你回家看望他们。”

    “啊?”

    “不过首先,我们晒晒太阳。”他又往后躺下去,双臂朝我伸展,温和地念了一句日语。我记得上次他也说过同样一句话,像两年前那一线声音从风里向我的耳膜传递过来。

    “什么意思?”

    “陪我一起,醉死在阳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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