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中华武术会”是同盟会员、河北沧州武术名家马凤图,与同盟会人士、形意拳家叶云表在奉天所创办的,藉以团结武林人士,发展反清力量。参加的著名人士还有当时奉天太极名家“鼻子李”李瑞东、“单刀”李存义等。“神枪”李书文接到邀请书信后,立即携徒霍殿阁、高熙臣等星夜赶赴到奉天。
中华武术会正式成立这天,奉天城里好不热闹,达官贵人、王公贵族纷纷到场,各路英雄豪杰齐聚一堂。李书文入场时,霍殿阁、高熙臣扛着一对一丈多长的大杆子,显得格外打眼。进了场,给大杆子正了位、上了香、行了礼,李书文才入座。然后各门派开始献艺,那真是十八般兵器般般亮相,十八路诸候路路惊场。
众人都晓得“神枪”李书文的大名,纷纷要求他现场献艺助兴。李书文推辞不过,下场把一杆大枪舞得似蛟龙弄海、梨花飞扬,进进退退,四平八稳。紧接着,他叫上弟子霍殿阁,二人演练六合大枪,硬攻硬守,势同交锋,劲如搏杀,观者骇然,掌声雷动。
其中有一观者,面色铁青,两手冒汗。这个人就是李书文的冤家对头日本武师龟田。
龟田当年在小站练兵场走后,发誓要斩杀李书文,为自己的师兄师弟们报仇,他秘密隐藏,刻苦练功,又遍访名家,吸收精华,武技大进,正准备找一合适机会与李书文较技,打下这个“东亚病夫”的威风。不想事与愿违,惹上了一种不知名的慢性病,体力大减,使自己的宏伟计划毁于一旦。他不死心,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在自己的徒弟中选出了几个精英,加紧训练,以期有朝一日,雪耻报仇。然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十年八载恐怕难以奏效。他心急如焚,又动起了其他脑筋。这时,正好俄国大力士马洛托夫到北京摆擂,他猜想李书文十有八九会来打擂,何不借“北极熊”之爪灭了这个瘦猴?于是,他携带重金,紧急北上,打通各种关节,私下里秘密会见了马洛托夫。马洛托夫哈哈大笑,并没有把他说的这个什么“神枪李”放在心上,收下礼物,答应到时下手除掉李书文。谁知事与愿违,马洛托夫自己却被李书文打下擂台,落了个终生残废……现在,这个李书文又到奉天当这个中华武术会的教习,这样下去还有没有我们大日本帝国武士的天地?不行,明斗不过,我就来个暗地下手。龟田的脑子在飞速地转着……
这一日,李书文一个人正在房间琢磨怎样把八极拳的“刚”、劈挂的“活”和易筋经的“柔”三者更好地结合在一起,将八极拳的“近距离”、金刚八式的“中距离”、劈挂的“远距离”三种技击形式进行揉合,使八极拳达到一种更高的境界,突然接到一个请柬,打开一看,原来是“武槐楼”的老板陈登槐请他晚上到楼内作客,以叙乡情。这“武槐楼”开张时间不长,外观气派,里面豪华,上流名士,无不光顾,他和京津的几个豪杰也曾在此聚过一次,但是对于这个老板陈登槐却是没有印象,原来却是老乡。
李书文一般不出席什么酒席宴会的,但既是老乡,也就不好意思推托了。犹豫了一下,最后答应了。
晚上,李书文收拾停当正准备出门,不想程志国却来了。
此时的许兰州由于政治上的失意,只得带着他的两个弟兄任国栋和陈福贵投靠了张作霖,将程志国留下看守奉天的许府。前不久,许兰州从沈阳发来书信,邀李书文前去任教。李书文心中十分敬佩这位与自己肝胆相照的朋友,推托不过,就携弟子霍殿阁前往东北走了一遭,并推荐霍殿阁到许兰州将军处任军官学校武术教习,许兰州让自己的儿子许家福拜李书文为师,二人情意更加密切。李书文觉得中华武术会创办不久,自己不好意思就这样离开,所以在沈阳呆了一段时间,就又返回奉天,准备教习一段时间再赴东北。
程志国这段时间由于杂事亦未见恩人,今晚好不容易得空前来相叙。李书文得知他的来意大喜:“正好,今晚武槐楼老板沧州老乡相邀,我正愁一个人有点孤单,你我何不同去一叙?”
程志国闻言,喜上眉梢:“这倒是正合我意,不过……”他又抓了抓后脑,皱了皱眉头,“我久居奉天,怎么不知道这个武槐楼的老板是沧州人呢?”
李书文笑了:“新开的酒楼,时间不长,怎能认完?这一去不就都相认了吗?”
二人说笑着,出门前往武槐楼而来。
武槐楼的老板陈登槐心里七上八下地在酒楼门前等待着,一见李书文二人到来,连忙点头哈腰地迎上前去,把他们迎进了早已准备好的豪华包厢。
宾主坐定,陈登槐就吩咐上酒上菜。李书文抬眼打量,见这陈登槐虽是老板,年纪却轻,架一副眼镜,老练沉着,禁不住问到:“敢问陈老板是沧州哪块地方人啊?”
陈登槐点了一下头:“惭愧,在下只能算是半个老乡。”
李书文一脸惊讶:“此话怎讲?”
陈登槐笑着说:“李师傅可曾记得当年在盐山县衙拳打黄一经的事?”
“当然,你是……”
“我就是当年‘黄天霸’黄一经的徒弟、陈知县的儿子陈登槐啊!”
“是你!”李书文心里吃了一惊,立即警觉起来,暗暗地运起了“铁布衫”功夫,以防不测,面上仍然不露声色,“怎么到这奉天开起酒楼来?”
“说来话长啊!”陈登槐叹了一口气,“其实当时设计陷害李师傅的幕后主谋正是这个黄一经,黄一经死后,他的那些徒弟们让我父亲给他报仇,父亲哪里做得下这事啊?他们就联合起来买通上面,罢了父亲的官,我和父亲回到奉天老家,父亲在几个旧僚的帮助下,开了这个酒楼,可是父亲却因这件事生了一口闷气,不久就去世了。后来闻知师傅在北京拳打俄人,又在奉天中华武术会大显身手,真乃我中华之英雄。追忆往日之事,心中实在惭愧,早就想请李师傅光临小店,一则代父赔情道歉,二则为师傅接风洗尘;只是害怕师傅记恨当年之事,不予赏脸,故迟迟推至今日,还望师傅能够宽宏大量,不计前嫌。来,我先敬李师傅一杯,先敬为干!”
说着,站起来亲自斟满一杯酒,一仰而尽,又斟满一杯,双手恭恭敬敬端到了李书文面前。
李书文被他刚才一番言语打动了,说:“好,我饮了这杯!”
程志国听了陈登槐这些话,心里也颇有些感动:“知错就改,善恶分明,诚为君子。好啊,你这半个老乡我也认了。”
三人说说笑笑,吃吃喝喝,席间气氛很是融洽。陈登槐见李书文吃鸡肉而不见其吐出骨头,而自己桌面已有一小堆骨头,惊奇问道:“李师傅你是铁嘴钢牙么?怎么不见你吐出半块骨头?”
程志国笑笑说:“鸡骨头算什么?就是一块石头李师傅也能咬得粉碎。”
陈登槐摇头道:“程师傅也太吹牛吧,你说李师傅咬碎鸡骨头我是亲眼看见,说能咬碎石头则未免有些大话吧?我不信。”
程志国扭头向李书文说:“李师傅,你就给他表演一下吧,让他看看什么是真功夫。”
李书文心情十分愉快:“好吧,你拿块石子来。”
服务生出去拿回一块指头大的石子,陈登槐仔细看了看,这才交到李书文手上。只见李书文把石子往嘴里一丢,像吃干馍片一样,“咯嘣咯嘣”响了几下,然后张开嘴往桌上一吐,一块石子眨眼间就变成了一小堆石头面。
“厉害!”窗外传来一声低低的赞叹。
“谁?”李书文说着,双手就是一掌,掌距窗户四尺有余,窗户震荡,窗纸“哗哗”作响。
陈登槐吓得脸无血色:“定是下人在偷看,李师傅不必惊慌。”赶紧叫人为李师傅端水漱口,上酒压惊。壶内却没酒了,就喊人再添酒。
程志国起身说:“待我前去一看。”
转身出了门,却发现门外无有人影,正要返回,身下发急,急忙入厕去了。
清爽完毕,正欲返身进屋,忽听得旁边一暗厢传来低低说话声:“此杯入肚定叫他立即归阴,看他再如何咬碎石子……”
程志国闻听大惊,顾不上追这说话之人,立即冲入包厢,见陈登槐把一杯酒敬向李书文。李书文接酒正要饮下,程志国叫声:“有毒……”上前一撞,李书文手一松,酒杯跌落地上,杯碎之处腾起一股火焰。
李书文大怒,一把抓起陈登槐,怒目圆张:“小子安敢下此毒手?老实说来!”
陈登槐早已吓得面如土色,浑身筛糠,牙关上下打颤:“不是我,是龟……”刚说了半句,忽然头一歪,身子软了。
李书文叫声:“不好!”扔了陈登槐,身子一扭,人便到了墙角。程志国却没反应过来,只见窗外一蓬毒针,全射在他的身上,霎时倒地身亡。
李书文大喝一声,穿窗而出,只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上而下,由近而远,等他赶至楼下门口时,几个黑影已远远消失在街头人群之中。
后来查证,这座酒楼真正的老板并不是陈登槐,他那天晚上对李书文说的话都不假,只是隐瞒了他回奉天后就投靠了日本人的事实,而酒楼里所有的人都不知道真正的老板是谁。
不久,酒楼就散了。
到这时,李书文才明白这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阴谋,后悔自己一时大意,永远失去了程志国这个肝胆相照的老乡,最后却连凶手是谁都无法查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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