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鬼烧香-第052章 满眼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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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年陆炜在行刑班的战友们大多数都已失散,只有很少几人还与陆炜保持着联系。小马就算是跟他关系最好的那个,2013年秋天,他还特意来北京,给陆炜带来一大堆螃蟹。两人吃了蟹,喝了酒,聊了过去又聊了现在。

    从卡拉OK厅里走出来,喝多了的小马把身体靠在陆炜的肩上。这份量让他想起南方。他们是哥们。他们的那一群哥们。

    ——“人的灵魂是有力气的,它会拎着你的体重把你往上拔。魂散了,人会马上重好几十斤。”

    这是陆炜从老兵哪里学来的一句话,当年做押解员最难以忍受的,是要与死刑犯相处半天甚至更长的时间。早晨进入牢房提犯人的时候,押解员手里预备一块大海绵按在犯人的脑袋上。

    “牢里的床和门窗都是铁的,要提防他们想不开,一头撞上去”。犯人站在卡车上游街,押解员手里扣着麻绳,麻绳打成特殊的活结套在犯人的脖子上,“如果犯人乱喊乱叫,押解员用力一拉,就能让他们出不了声”。

    而其他的时候,他们会象平常人一样交谈。

    “你多大了?”“当兵几年了?”“哪里人?”陆炜没办法不回答这些问题。

    问完答完,套上绳子游街。然后——“他们自己有知觉,但还是会问,我今天是不是要死了?我只能回答不知道。他们的命运不是我决定的”。

    再然后,是宣判。“死刑——拉赴刑场立即执行!”再然后,每个人的神态就完全不一样了。有的人很镇定,有的人完全崩溃,全靠两个押解员架着走。

    “人压在我的肩上,瞬间沉了好多,就像一摊肉。”陆炜说,老兵告诉他,这就是一个人的魂散了,“他已经走了”。

    那段经历是陆炜最不愿想也不愿去谈的事情,小马当年去看他,临走的时候,陆炜给他发短信:“今后别聊以前那些事儿了,不想提。”

    那一阵,小马只是觉得陆炜意志有点消沉,也没想到事情会闹到这一步,他觉得这件事需要跟他的家人多聊聊才行。

    他父亲说,又一次自己问陆炜,你知道这十年来,你玩音乐花了多少钱吗?陆炜说不知道。“两百万,平均每个月两万。”陆炜说,那……还行。

    2014年,陆炜33岁。二锅头那一夜后,陆炜主动与家人缓和了关系。六年前,妈妈去世了。现在父亲和父亲的女友住在北京近郊的小别墅,陆炜和他的女友住在南城父亲的一套单元房里,只有逢年过节父子俩才会见上一面,但父亲会定期给陆炜转账打钱。

    陆炜说,其实父亲一直对他不错,“但我们就是没法和平相处”。

    陆炜仍然是个乐手。现在他的乐队是几个认识很久的朋友一起攒起来的,以他排练室的地址命名——排练室在北京南二环里的一个地下室,三个房间收拾得十分整洁,隔音设施也做得很专业,“关上门可劲儿造,没问题。”排练室同时也作为架子鼓学校对外开业。

    陆炜的四个乐队成员都生于七零末八零初,不喝大酒的时候,气质谦和,鞋袜整齐,看上去挺正常。正常,这正是陆炜目前力求达到的状态。他们把排练时间定在上午,“就像上班族的作息”。

    “大酒也要少喝,以前那种生活状态,太糟糕了。”乐队的主唱喜欢窦唯,他们的曲目、唱腔和编曲都有点窦唯的空灵,总体听起来是亲和的,有礼貌的,不愤怒的。这跟陆炜的外表和经历都有点反差。他摸摸头,又露出那种直愣愣的眼神:“我没有那么大怨恨,我不是愤青,抵制这个,反抗那个,要争取自由。我现在挺自由的。”

    他们有一首歌叫《在海边》,歌词是押韵的,里面唱到了大海、天空、青春和爱情,听起来仍然是青春期的感觉。

    陆炜的女朋友比他小将近十岁,偶尔会来排练室看他们排练。陆炜以前的事情她不知道,“没必要让她知道。”陆炜说。他说自己是个挺绝对的人。几年前,陆炜把原来听了让他哭的歌全删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听完一首歌哭了,是挺牛逼的,但是……我现在觉得,音乐应该带来快乐……不管是什么,带来快乐最重要。”他现在最喜欢的音乐风格是“雷鬼”。

    几天前的一次饭局,陆炜的一个老朋友在,女友不在,边上还坐了几个陌生的姑娘。因为有新鲜姑娘在,朋友有点兴奋,有意无意又提起陆炜在行刑队的往事,非让他讲讲。陆炜觉得难受。

    “那几个姑娘,原来人家对我印象挺好,一听说我干过这个,人家能理我吗?别让人家觉得我心理变态。”吃完饭大家去唱卡拉OK,陆炜唱了张学友和任贤齐,还是1996、1997年间流行的,“红茶馆”放过的歌。人散后,陆炜自己找了个地方,独自喝到大醉才回家。

    “这五六年间,当真正去想这些事的时候,”他说,“会发现当时部队做的那些洗脑的东西特管用。真的,只能这么想,也只能想这么多。”

    这是小马与陆炜交流之后,他说的话,陆伟告诉他:“我现在脑子里面全都是它们,我摆脱不掉,它们都不想离开我,我觉我们是一类人,只有在一起才是快乐的,所以我想去死。”

    小马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陆炜的这种情况他担忧不已,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感情最深的几个战友,他一个也不想失去,他想到了我,但却不确定我是不是能帮他,这段时间他都在为这件事烦恼。

    我劝他道:“没事的,马哥,这里的事情结束,你领我去见见他,我如果能帮的话,一定帮他。”

    小马的眼神顿时亮了,但随即皱眉道:“不会对你……有什么影响吧?”

    我淡淡笑道:“也许有,也许没有,谁知道哪,其实很多事情都是注定的,你因该比我更看得开,放心吧,没事。”

    此时的谢定国已经回来了,他喝得醉醺醺的,跟我们打了个招呼之后,就上楼休息去了。

    我看了看时间,马上就是夜里十一点了,于是对小马点点头道:“差不多了,你仍旧去他的卧室,如果出现意外症状,只需将他人控制住就行了,其他的事情,让我来。”

    小马点头离开,我则站了起来,将茶几上的茶杯之内再续了一杯热茶,然后点燃一支烟,我的烟瘾最近变得非常大,有时候一天能抽一包烟,而几乎是自己在抽,不过好在告二爷总是让曲晓波在我断烟之前,给我送来几条。

    热茶喝掉,烟头熄灭,我迈走走向谢定国家中的书房,进屋之后哪里都没去,而是直接走到那个古董床前,衣服也没脱一下就躺在了床上。

    今天白天我睡的时间不少,晚上又喝了不少茶,现在我的精神属于亢奋状态,根本就睡不着,但我仍然躺在床上,眼睛瞪着看着床顶。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耐着性子在等,整个谢家现在是一片安静,不知道小马在楼上怎么样了,按照我的判断,他作为后备的支援手段而已,不会让他直接参与进来的。

    我看了下手表,十一点四十五分,距离十二点还有十五分钟,这个时间这个还是子时,也就是一天当中阴气最重的时候,过了丑事之后,阴气逐渐减弱,阳气上升,一直到寅时。

    而此时整个书房之内的气温突然开始下降,我知道正主来了,但不动声色,仍然躺在那里,睁着眼盯着床顶,就在这个时候,这座雕花的古董床的床顶之上,突然开始往外冒出黑色的东西。

    我细看之下,才发现那好像是毛发,但因为稀疏的很,很像是黑烟,但稀疏只说明,这个时候还很少,慢慢随着毛发增多,那头发越长越长,一分钟不到的时间之内,满眼都是头发。

    这个情形实在是太诡异了,在那一刹那,我几乎要跳下床跑出去,但理智上我仍然那坚持躺在那里,瞪着眼睛看着这一变化。

    头发并不是直直的垂下来,而是在飞扬,房间之内没有风,但却变得阴寒刺骨,头发几乎覆盖了床顶所有的位置,紧接着那里面弹出来一张脸,一张惨白的青灰色的人脸。

    人脸继续往下,随之整个身体也慢慢地露出了头发丛,这个时候我才看清楚,这是一个女人,或者我应该称呼她是女鬼才对。

    当这个女鬼的身体完全的飘出了头发,她身上的白色的袍子也开始飘动,她跟我脸对着脸挨得很紧,几乎相聚不到十公分,而此刻那些头发收缩,收到了女鬼的脑后,这是一个长发的女鬼。

    我屏住呼吸就那样看着她,如此近距离的观察一个女鬼,我还是头一次,这倒是一个不错的机会,起码能够让我壮胆!

    女鬼闭着眼,但此刻却突然睁开,那一霎那,我感觉到后心一阵发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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