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了阿决来见呼延烈,她便是希望能知道,他们之间过往间到底是发生了何事,才让魏不争夺回皇城之后还能留下呼延烈性命,甚至还把阿决留在了宫里。她希望知道这些,其实是更多是希望,别人若要为此发难之前,她能有所准备,可以更好地维护魏不争,所以,在离着真相最近的那一刻,她难免也是有些慌乱的,虽然笃定着魏不争绝不可能会勾结吐谷人做出什么犯上作乱之事,但是,事到底有多大,是不是只要她一心维护就能护得住,她也并不是那么有把握,于是,才有了那一刻的心神恍惚。
眼前的一幕,却彻底让萧延意醒过神来,脑子里也忽然想起魏不争的嘱托,她上前想要拉开呼延烈父子俩,却是根本敌不过呼延烈的力气,而被呼延烈揪出衣襟的阿决似是丝毫不准备放反抗,就这么任由着父亲紧抓着他衣领,几乎要扼死他。
萧延意之前怕这二人之间说出的话,真的有什么太惊世骇俗的秘密,所以一干随从连同新近安排在身边做护卫的羽哨都留在大牢的门口,她只与阿决孤身进来。她想,那呼延烈再如何残暴,毕竟是关在大狱之中,又是手无寸铁之人,而她也是远远地站着,本是不怕他会有什么危险举动,她却丝毫没想过这父子二人见面,还会出现这种情况。
呼延烈理也不理在一旁要阻止的萧延意,只目眦尽裂地瞪视着阿决,咬牙问道:“决儿,本王破城之日,便已许你储君之位,日后,这天下都是你的,你到底还有何不满?为何要开城门放魏不争进来?”
阿决被呼延烈揪住衣领,呼吸困难,苍白的脸已经憋得有些泛紫,他却依旧不闪,也不挣,只是哀伤而绝望地看着呼延烈,艰难地回道:“父王,对不起……是孩儿……不孝,孩儿愿以死谢罪。”
“死……”呼延烈手指不松,听了这话,却是仰面大笑了起来。
呼延烈的样子让萧延意更加骇然,终于想起呼救,一手还想从呼延烈手中拉出阿决,一边也别过头去,对着外边喊道:“来人,快来人。”
萧延意的话音一落,说时迟那时快,守在大牢门口的羽哨立即冲了进来。可是不想那呼延烈却更快,腾出没有握住阿决的那只手,往怀中一套,萧延意只见眼前亮光一闪,一把晶亮的匕首,直突突地便奔着阿决的心窝而去……
萧延意只觉得呼延烈眼看就要扼死阿决,丝毫不防备他怎还会有利刃在手,一时间只顾着惊叫一声:“阿决小心……”便下意识地拼命过去要撞开阿决。
只那一瞬间的功夫,萧延意便觉得眼前一红,一束腥热就扑了满头满脸,而身后有人环住她的腰身往后用力一拽,她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眼看眼前的阿决像是个破败的布偶般,摇摇地也往下倒去,临倒下前望向她的一眼,却带着种说不出的极尽温柔缠绵的神色,嘴唇动了动,喃喃吐出两个微不可辨的声音,便轰然倒地。
羽哨拉过萧延意再要去制住呼延烈,呼延烈那把浸满了阿决鲜血的刀子,却在自己脖颈间一横,迅速划开了一道的骇人红线。
两条人命,只在须臾间便在萧延意眼前忽然消逝,萧延意哪曾见过如此惊悚的景象,面前一幕刺激之下,让她几乎处在崩溃的边缘,遏制不住地尖叫从喉咙里不停地冒出。
羽哨见呼延烈已经自决,不会再有危害,当下也不再管,只赶紧跑回到萧延意的身边,跪倒问道:“殿下可曾受伤?”
萧延意惊魂不定,颤抖着声音问道:“他……他们是死了?”
羽哨镇定地回道:“此时还有些气息,但是伤都在致命处,估摸着也是活不成了。”
萧延意狠狠地咬了咬唇,让羽哨搀扶着站了起来,嘴里说道:“喊……喊太医来看看……能救……就尽量救活……”
说话间,萧延意的舌尖下意识地舔过嘴唇,只觉一阵腥味入口,忍不住就是一呕,那口中之物却是呕不出,反顺着喉咙滑了下去,她强忍着不适问羽哨道:“本宫脸上可是有那阿决的血渍?”
羽哨点头,“殿下脸上溅了些血渍……”
萧延意赶紧伸手从怀中去掏帕子要抹,可是帕子才拿出,还没拿到面前,忽觉心口猛然一阵尖锐的刺痛,痛得她几乎要喊出声来,而脑海里瞬间却又似一道极强的光亮倏地闪过般,好像照亮了记忆中曾被遗忘的那个死角,她整个人仿佛忽然石化了一般,僵立在当场,只来得及喊出一声:“阿决。”眼前便是猛地一黑,瞬间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阿决,昨天是你约我去百里溪捉鱼的,怎么爽约?害我跟至彦等你到日落,回宫之后,至彦被罚跪到三更呢。”
阿决听了这话,对着郭长卿一揖到底:“至彦兄,是小弟的错,昨日一时有事耽搁住,来不及通知兄长。”
郭长卿笑着摆手道:“陪在芫芫身边,我也不差跪这一次了,不算个什么。”
萧延意在一边看着,十分不满,横插到俩人当间,鼓着嘴气愤道:“喂,呼延决,你怎么回事嘛,你爽了我的约,怎么只跟至彦道歉,还有我呢!”
阿决笑容可掬地看着萧延意,“我不来,你跟至彦兄照样可以钓鱼,即便是不钓鱼,百里溪边景色这么美,也不算是白来一场,你又不亏。何况回去后,挨罚的也不是你,要我说,定是你自己玩的忘了时候,才回去晚了,累得至彦兄挨罚,我都替你与至彦道歉过了,你这会儿还赖上我了么?”
郭长卿听了这话,在萧延意的身后咧嘴一笑,朝着阿决悄悄挑了挑大拇指。
萧延意听了这话,却气得直呲牙,“好你个呼延决,自己约了人家又不出现,这会儿还理直气壮的,我以后再也不信你了。”说完话,拧头牵了一边的马就要走。
阿决的声音却在身后气定神闲地对郭长卿说道:“至彦兄,小弟在林子里有所小茅屋,已是摆好了烧肉的炭火和作料,这几日是猎鹧鸪的好日子,刚好可以打了烤来吃,要说这鹧鸪烤起来,可真是美味,不知道比那雉鸡要香上几倍,芫芫既是回去了,咱们二人去吧,兄长也好尝尝小弟的手艺。”
“也好,早听闻鹧鸪是野味中难得的佳肴,此前还未曾吃过,这次也算是沾兄弟的光了。”郭长卿顺水推舟地答道。
已经一只脚蹬上马鞍的萧延意,听了这话,手里的缰绳一丢,一下子又跑会二人跟前,“烤鹧鸪?真的能打到鹧鸪么?阿决,你会打猎么?至彦可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呢。”
阿决淡淡一笑:“打一两只鸟,倒还是没问题的。”
萧延意听了喜道:“那还等什么,趁着天光正亮赶紧去打啊。”
阿决一皱眉,看着萧延意说:“咦,你适才不是说再不信我,怎么现在又肯信我能让你吃到烤鹧鸪了么?”
萧延意被这一噎,脸上变了几番颜色,气鼓鼓地一回头,拉了郭长卿道:“至彦,咱们走,我请你去烧鸭,一定比鹧鸪好吃。”
郭长卿面露难色,“可是……烧鸭时常吃,这鹧鸪却不曾……芫芫,喊侍卫送你回去吧,我与阿决去品尝下这美味,回头定然给你描绘下有多好吃。”
“鬼才要听你描绘!”萧延意哼道,“走嘛,不就是鹧鸪,明天让御膳房做了吃就是,你就这么馋?”
“那怎么会一样?御膳房做来的饭不知经过多少程序,哪如天然烧烤的新鲜滋味,芫芫,你既然不想去,你回去,我自己去就好。”
“不行,我不去,也不许你去。”
郭长卿闻言皱眉,“芫芫,你与阿决怄气,不去与他为难,就只会欺负我!”
萧延意瘪瘪嘴,睨了眼阿决,回头对着郭长卿嘟囔道:“欺负你了,就欺负你了,不行么?”
郭长卿无奈一叹,对着阿决摊摊手,回头对萧延意道:“好吧,那咱们走吧。”
郭长卿同意了要求,萧延意却还是纹丝不动地站着,仰头看看天,又看看林子里,最后舔了舔唇,又恶狠狠地瞪了眼阿决。
阿决的唇角轻扬了下,琥珀色的眸子里满是笑意,白皙的面庞在春阳的映耀下更显得俊逸出尘。萧延意一时间看的有些呆愣,阿决却是走过去牵了牵萧延意的手指,柔声道:“好了,芫芫,走吧,我不光烤鹧鸪给你跟至彦吃,还有特意给你准备的,我从家乡带来的果子酒呢,别气了,好么?”
萧延意的眼睛亮了亮,“你特意给我准备的酒么?是要跟我赔罪道歉的是不是?”
“是是,我的长公主殿下,我是专门跟你来赔罪的,咱们能走了吗?”阿决无奈叹道。
萧延意这才彻底破颜一笑,“走吧,走吧,我都等不及了,最还还能打到兔子,我还要吃烤野兔。哦,对了听说蛇肉也能烤了吃呢,越是有毒的蛇,越好吃,阿决,你敢捉毒蛇么?”
“敢!你让我做的事,我都敢!”阿决笑道,牵着萧延意的手收了收,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柔荑。
萧延意感觉自己好像是在树下等着烧烤睡着了一般,猛地睁开眼,眼前却是郭长卿满是忧虑的面孔,她恍惚地一笑,开口问道:“至彦,鹧鸪烤好了是么?”
郭长卿一怔,喃喃道:“芫芫,你……”
萧延意这才猛地醒过神来,看见同样立在跟前眼中满是焦灼的魏不争。她心口骤然一疼,只觉忽然一种无力感遍布全身,竟是再不敢多看眼前的人一眼,仓皇间只闭了眼问道:“那……呼延烈死了?”
“是,当场不治。”郭长卿的声音答道。
“那……阿决呢……”萧延意再问,虽是极力控制着,声音还是禁不住颤抖着滑出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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