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三天,她早上醒来,洗漱了下,花了一个小时化了妆,然后到酒店的餐厅吃饭。她要得很少,吃得却很慢。那一碗白粥,半张糊塌子,一碟腌黄瓜,她吃了足足有四十多分钟。吃完后,她出去转了一圈,那时是早上的九点左右。
她在酒店的周围转了转,慢慢散步消食。九点的B城,已经从沉睡中完全苏醒了过来,正精神抖擞地准备迎接崭新的一天。马路上的车辆排着长长的队伍,一点一点地向前蠕动,这个时候的公交地铁里,乌泱泱地挤满了人。大部分人的一天,从这个时候起开始步入正轨。
韦西在酒店周围的小街上散着步,慢悠悠的,像是提前进入了老年人的生活。但跟她周围的那些老人不同,她其实是一种迟疑的状态,在面对一件事时,犹豫不决,拿不定主意,整个人就会呈现出一种仿佛老年人的状态。
她现在有一个名字,有一个地址,还有一个电话。名字应该不会变,地址她是找到了,但拥有这个名字的人还住不住在里面,她就不知道了。还有电话,那是很久以前的电话了,过了这么长时间,谁知道她有没有换过号码呢?也许这个电话已经停机,也许打过去却是另一个人,如果是这样,那个地址再无从下手,她真的就不知道怎么联系上她了。
当然,她可以上公安局,但她怀疑户籍民警会不会告诉她那个名字的相关内容,她有什么权限呢?要是警察追问起来,她该怎么说呢?噢,她是……
想到这些情景,她不禁有些烦乱。她已经没心情再继续散步下去,快速向酒店走去。她的心绪愈来愈恶劣,以致于过一个路口时,差点被一辆自行车撞到,她趔趄了一下,没管那个骑车人的惊呼和询问,步履更加快的向前走去。
她回到酒店,扑通一下倒在床上的时候,烦乱的心情似乎才好了一点点。她想努力挥赶走脑袋里的念想,好好静一静。但那些念想却黏着她,她怎么也甩不掉。最后竟然有些精疲力尽,躺在床上呼呼地睡着了。
她醒过来的时候,是上午十一点多,她睡了有快两个小时。她起来后坐在床上,脑袋里有些发空,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又扔到一边。她怔怔地发了一会儿呆,下床去到卫生间,梳了梳头发,重又补了补妆。她出来后,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拿起手机,找到那个电话,摁下了拨出键。
她把手机贴到耳边,装作一副矜持的模样,全身肌肉紧张,呼吸也有点紊乱。嘟——嘟——嘟——她听那边的电话响了几声,自己的心脏也随着这几声嘟嘟声跳动。啊,她想,不是已经停机或拨打号码不存在的提示音。
嘟声响了六七下,她觉得已经快要自动挂掉时,有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喂?
她的心猛地漏跳了一拍,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惶急中,她咕咚一声咽了口唾沫,清晰可闻,然后才装腔作势地应答。
喂,您好。
您好。
请问,您是,唐胡安小姐吗?
她把每一句话尽量说得特别慢,强迫自己多停顿,掩饰住自己的惶急,伪装出一副缓慢从容的态度来。
哦,我是,请问您是?
啊,真的是她,果然是她。她就这样跟她联系上了。她不禁又有些脸红耳热起来。
噢,是这样,我是姚舟之的朋友,他有件东西,委托我转交给您。
哦。
电话那头说完这个字,陷入了一阵长长的沉默中。韦西把手机紧贴在耳朵上,没听见那边挂电话的声响。电话还通着。她的心又开始有些跳。
你是他的?
我是他的同事。韦西急切地说道。她猜到了她的想法,怕她因此而拒绝,就顾不得淡定从容的态度。我这回来这边出差,他就委托我给您带件东西。
哦。
电话那边又沉默了一会儿,不过这次时间很短。
呃,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是些特产吗?其实心意到了就可以了,非常谢谢他。不过……
不是不是,不是特产,是他自己的东西。她又急忙插嘴说。
电话那头又不说话了,停了停,她听到那边好像长长呼了口气。
好吧,不过真是麻烦您了。我在什么地方见您方便呢?还有您什么时候方便呢?
噢,我随时都可以,我住在隆福广场这边。
哦,这样,那您今天晚上有时间吗?我下班后可以去您那边一趟,我请您吃顿饭。
可以的,我晚上有时间,不过,吃饭就不用了,我们找个咖啡馆坐坐吧。韦西见她答应下来,不知不觉,又装出了一幅淡然的腔调。
那也行,那就七点吧,我到了给您打电话。电话那头没有再客气,很爽快地答应了。
好的,那,我们晚上七点钟,隆福广场见吧。
好的,谢谢您。
不客气。
再见。
再见。
她挂完电话,忍不住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慢慢地坐到床上,还能听到自己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声。
她坐了一会儿,起身又到卫生间去,对着镜子,左看右看自己的妆容,发型、眉毛、眼线、口红、粉底……她一一过了一遍,觉得都已经有花的迹象,不像早上刚化好时那样精致。另外,她觉得这次的唇膏颜色有点不协调,应该再浅一些。她看了看时间,想了想,决定先出去吃饭,顺便逛一下商场,买一支中意的唇膏回来,睡一觉,醒来后,重新化一次妆。
她觉得自己这样安排很妥帖,时间和事情统筹得很合理。她现在就等晚上的约会了。想到这儿,她不禁有些兴奋,就怀着有点高昂的心情出门去了。
下午三点半的时候,她回到了酒店。拎了三五个袋子,里面全是衣服。她把袋子扔到床上,自己也倒在了床上,睁大了眼睛,望着酒店的天花板,怔怔地出神。她想到刚才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只是想买一支唇膏,怎么后来就去逛了那么多的品牌服饰店,拎着这么多衣服回来。虽然她有点生气,可是她还是想再试试这些衣服,她记得刚才在商场,有那么一两套还是很不错的。可是她穿着高跟鞋逛了两个多小时的商场,感觉有点累,尤其是现在躺在床上的时候,疲乏的感觉慢慢袭来,渐渐袭遍了全身,越来越浓重的睡意就在其中弥漫,顺势就征服了她。所以不一会儿,就听到了她均匀的呼吸声。
她再次醒来的时候,是五点多钟。她觉得精神百倍,伸了个懒腰,就去卫生间里洗澡,然后重新化妆。她试了几套她刚刚买的衣服,突然发觉都不怎么好看,还不如她身上穿的这套,于是她就没换。
她一切都收拾好了,就打开了自己的行李箱,从里面拿出了那个蒙奇奇。她刚开始时看这个玩偶不顺眼,而现在看起来,她是那么可爱,她都有点不忍心要把她送出去了。她摩挲着那个玩偶的棕色头发,茶色眼睛,小巧的鼻子,和满是雀斑的脸颊,不禁又想起了和姚舟之在一起的日夜,想掉泪。她急忙忍住了,把这个玩偶放进了锡纸塑料袋里,束好,放进了自己的挎包里。
她最后一次进到卫生间里,审视了一遍镜子里的自己,然后就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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