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高八斗:曹植-辞赋抒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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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赋是一种介于诗与散文之间的文学体裁,兴于楚而盛于汉。曹植集诗人与赋家于一身,并且都取得了很大的成就。曹植在《前录自序》中说自己“少而好赋,其所尚也,雅好慷慨”,意思说曹植从小就喜欢写赋文,推崇的是意气激昂、情思悲凉的风格。曹植的辞赋无论思想内容还是艺术形式都达到了很高的水平,吴质曾称赞他是“赋颂之宗,作者之师”。

    (一)记功述德心怀壮志

    我们知道,曹植生活的早期正是建安时代,军阀割据混战,其父曹操为建功业南征北战,并且势力日渐强大。曹操凭借其卓越的政治、军事才能,再加之“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优势,日渐将曹魏政治集团发展成为一个很有希望一统天下的势力,他实行开明的政治、经济政策,在赢得地盘的同时,也赢得了很多的民心。这种铲除地方割据的统一战争,自然也得到了很多文人的歌颂,尤其是邺下文人集团。曹植在此时自然不能落后,因此他此时辞赋创作的中心是替父亲曹操歌功颂德。

    曹操打败自己北方最大的对手袁绍之后,攻克了长期被袁氏父子占据的邺城。自此,邺城便成了曹魏集团的政治中心。建安十五年的冬天,曹操在邺城修筑了铜雀台,此台可供观赏、游览,同时也有一定的军事价值。铜雀台刚建成的时候,曹操曾带领儿子们登台参观,并且命他们即兴作赋,19岁的曹植第一个完成,此即闻名古今的《登台赋》:

    从明后而嬉游兮,登层台以娱情。

    见太府之广开兮,观圣德之所营。

    建高殿之嵯峨兮,浮双阙乎太清。

    立冲天之华观兮,连飞阁乎西城。

    临漳川之长流兮,望园果之滋荣。

    仰春风之和穆兮,听百鸟之悲鸣。

    天功恒其既立兮,家愿得而获逞。

    扬仁化于宇内兮,尽肃恭于上京。

    虽桓文之为盛兮,岂足方乎圣明。

    休矣美矣!惠泽远扬。

    翼佐我皇家兮,宁彼四方。

    同天地之矩量兮,齐日月之辉光。

    永贵尊而无极兮,等年寿于东王。

    铜雀台是曹操北伐袁绍取得胜利的成果,它是象征曹操武功鼎盛的雄伟建筑,曹植登高远望,他所看见的不仅是眼前壮美的大好河山,而且,他似乎也预见了曹魏政治集团最终的胜利和与之紧密相关的自己光明锦绣的前程,真可谓是志得意满。此情此景怎能不激起曹植的壮志豪情。全赋篇幅不长,但词语都很精当得体。主要有三个方面的内容,一是传神地描写了铜雀台的宏伟气势“建高殿之嵯峨兮,浮双阙乎太清”;二是称颂曹魏集团领导者的英明伟大,所以才有今天的胜利“虽桓文之为盛兮,岂足方乎圣明”;三是表达了对曹魏以及对父亲的祝福“永贵尊而无极兮,等年寿于东王”。这篇赋深得曹操的喜爱,曹植的才华也由此真正得到了认可。在用人上“唯才是举”的曹操一度想立曹植为世子,继承自己的事业,完成天下统一大业。而曹植、曹丕之间争立世子的序幕亦由此拉开。

    建安十六年,关中马超、韩遂、李堪、成宜等部起兵共有约十万人反抗曹操。当年七月,曹操亲率大军征讨马超等。曹植做了《离思赋》记叙了这件战事,序云:“……大军西讨马超,太子留监国,植时从焉。意有忆恋,遂作离思赋云”,即曹操率领大军征讨马超,曹丕留守管理国家政事,曹植当时跟随父亲在军,因很有怀恋之意,于是写作了这篇《离思赋》。曹植赋中有这样一句话:“在肇秋之嘉月,将耀师而西旗。余抱疾以宾从,扶衡轸而不怡。”曹操西征马超是他统一北方过程中非常重要的一次战役,此时曹植虽然“抱疾”未愈,是带病之躯,仍然被曹操带在身边去参加战斗,接受磨炼,从中我们可以看出曹操对儿子的严格教育。在父亲的教育和熏陶下,曹植也立志成为一个像父亲曹操一样能够建功立业的大英雄。

    建安十九年,曹操又亲自率师攻打孙吴,在这场战斗中,曹植虽然没有跟随父亲真正驰骋沙场,但他也肩负重要任务:“典禁兵,卫宫省”,负责守卫后方。他面对即将开赴前线的远征大军,心潮起伏、感慨良多,所以做《东征赋》热烈歌颂征吴大军壮盛的气势,抒发了个人崇高的爱国理想和为国立功的远大抱负,对胜利充满信心。这次战斗的结果是:孙权和刘备双方联合,在赤壁大败曹操,曹军损失巨大,曹操于华容小路仓皇逃脱,保住了性命。虽然和曹植十足的信心有反差,但《东征赋》鲜明地反映出曹魏集团当时高昂的精神面貌,洋溢着饱满的战斗激情。

    随着曹魏政权的巩固和扩展,邺城陆续兴建了一系列高耸云霄、金碧辉煌的楼台馆榭,他们是曹操叱咤风云、雄视当世的最好象征,曹植做了《节游赋》,他用丰富的笔触描画它们的富丽宏伟,三台即铜雀台、金虎台、冰井台,三台楼阁相通,成整体建筑群。这一建筑群工程浩大,雄伟壮观,集中地体现了曹魏统治地区的繁华富庶。

    曹操去世后,曹植还不时怀念起父亲所建立的丰功伟业,《怀亲赋》中“猎平原而南骛,睹先帝之旧营。步壁垒之常制,识旌麾之所停”就是他看到父亲作战的旧地,睹物思人的作品。

    曹植对“外定武功,内兴文学”的曹操充满敬佩之意,所以他要充满激情地为其歌功颂德。曹操也成了他效仿的对象,他一直有“戮力上国,流惠下民,建永世之业,流金石之功”的宏图壮志,他愿意为国家效力,为百姓谋福,建立永世的基业,成为像曹操一样为人敬仰的大英雄。因此,在对曹操以及他所领导的曹魏政治集团的歌颂中,也包含了曹植自己满腔的政治豪情。

    (二)笔触深远关怀现实

    曹植虽然是贵族公子,但是他和一般的纨绔子弟是不同的,他并没有沉迷于优越富足的生活而不能自拔,他的笔触并没有只是停留在自己狭窄的生活圈子内,而是伸向了更为广阔的天地中,把他的注意力放在了社会现实和百姓疾苦之上。

    建安时代,社会动荡不安,战乱不断,百姓多出走逃亡,生离死别的现象司空见惯。曹植在《归思赋》中以“背故乡而迁徂,将遥憩乎北滨。经平常之旧居,感荒坏而莫振”深刻描写了战争对百姓平静生活的破坏:住房坍塌,土地荒芜,百姓不得已沦落天涯,过着颠沛流离的悲惨生活。动荡年代,百姓无家可归,沦落他乡。而能平安归故乡,过安定生活,是人们普遍的心声。这篇赋文,表现了曹植对百姓深深的同情之心。《洛阳赋》是曹植在建安二十年随父西征张鲁、路过洛阳时所见到的情景。他细致地描绘了昔日繁华的洛阳历经战争后一片残破的荒凉景象,反映了战争给社会带来的深重灾难。

    用辞赋描写爱情,在中国文学史上有着悠久的历史。曹植的辞赋中,也有很大一部分描写男女恋情的作品。我们要注意的是,曹植反映爱情生活的作品,多数都有很深刻的社会意义。如曹植在《静思赋》中为我们刻画了一位少女的美丽多情以及爱慕者的众多:“夫何美女之娴妖,红颜晔而流光。卓特出而无匹,呈才好其莫当。性通畅以聪惠,行孊密而妍详。荫高岑以翳日,临绿水之清流。秋风起于中林,离鸟鸣而相求。愁惨惨以增伤悲,予安能乎淹留。”在我们现代人看来,这样一个美丽的青年女子本应和所爱之人一起幸福生活,但是,那个年代,自由恋爱是不被允许的。在封建婚姻制度下,青年男女的婚姻要听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己并没有选择的自由和权利。作者向我们讲述的是美丽女子的不美丽的遭遇。曹植在《愍志赋》中详细地描写了邻居之女在包办婚姻下,无奈出嫁之后的悲惨遭遇,她苦苦地想念着心中所爱的对象,苦忍着现实悲惨的生活:

    窃托音于往昔,迄来春之不从。

    思同游而无路,倩壅隔而靡通。

    哀莫哀于永绝,悲莫悲于生离。

    岂良时之难俟,痛予质之日亏。

    登高楼以临下,望所欢之攸居。

    去君子之清宇,归小人之蓬庐。

    欲轻飞而从之,迫礼防之我拘。

    作者一方面对主人公抱有深深的同情,另一方面又大声地控诉了这种害人的封建婚姻制度。

    曹植的《出妇赋》则反映因丈夫喜新厌旧给妇女带来的灾难和痛苦:

    妥十五而束带,辞父母而适人。

    以才薄之陋质,奉君子之清尘。

    承颜色以接意,恐疏贱而不亲。

    悦新婚而忘妾,哀爱惠之中零。

    遂摧颓而失望,退幽屏于下庭。

    痛一旦而见弃,心忉忉以悲惊。

    衣入门之初服,背床室而出征。

    攀仆御而登车,左右悲而失声。

    嗟冤结而无诉,乃愁苦以长穷。

    恨无愆而见弃,悼君施之不终。

    赋中详细地描写弃妇被赶出婆家时的凄惨情形,动人心魄,很能激起人们对负心男人的痛恨。曹植描写的这种现象在封建社会是普遍存在的:女人没有权利,只是男人的玩物;男人可以有三妻四妾,女人可以被随意抛弃。这种男女不平等的制度夺去了很多女人的生命,因为弃妇不光是被丈夫抛弃了,他们也被全社会抛弃了,很多女人无法忍受社会和家庭给她们的冷遇和歧视,于是死便成了解脱。曹植在辞赋中表达了对遭受迫害的妇女的深切同情,作为王侯贵族的曹植在那样的时代、那样的制度下能有这种对下层人民的关怀是难能可贵的,因而是值得敬佩的。

    正是因为曹植对现实和下层人民的广泛关注和对人民的深切同情,使他的作品迸发出了动人的光彩。

    (三)感时咏物悲愤于文

    曹植有很多辞赋是有感于四季景色的交替变化和周围事物而成文的,但我们不能将其简单地看做是写景状物的文章,因为在文字下面隐藏着作者坎坷多难的经历和一腔悲愤之情。

    《感节赋》:“欣阳春之潜润,乐时泽之惠休。……愿寄躯于飞蓬,乘阳风而远飘。”作者对春天的到来感到欣喜,对雨水滋润万物感到很高兴……他愿意将身躯寄托在飞蓬上,让自己能够乘风远去。他因大自然美景触发灵感,在描写明媚的春色的同时,表达了诗人想要趁着美好时光建功立业的豪迈情怀。

    《大暑赋》描写夏天赤日炎炎似火烧的酷暑,又是另一番风光,另一种心绪。在这种酷热难耐的天气里,作者感受到了辛勤劳作的“机女”和“农夫”的痛苦和无奈。

    《愁思赋》:“四节更王兮秋气悲,遥思惝怳兮若有遗。原野萧条兮烟无依,云高气静兮露凝玑。野草变色兮茎叶稀,鸣蜩抱木兮雁南飞。归室解裳兮步庭前,月光照怀兮星依天。居一世兮芳景迁,松乔难慕兮谁能仙,长短命也兮独何愆。”此诗作者通过对萧瑟凄凉的秋天的描绘进而联想到人生之秋,联想到自己两鬓即将斑白,却功业未就,抑郁之情呼之欲出。

    这些赋作以生动传神的妙笔,传达了作者对四时景象变化所生发的感受,喜怒哀乐跃然纸上。

    曹植还有不少咏物赋,“应物斯感,感物吟志”,它们虽然篇幅短小,却能以小寓大。它们多以物喻人,借物抒怀,抨击现实,发泄不平,寄寓作者丰富的情感、讽喻和感慨。

    曹植38岁徙封东阿时,正好有人送给他一只乌龟,却“数日而死,肌肉消尽,唯甲存焉”,诗人因此写了《神龟赋》。他通过对神龟不幸遭遇的描写,表达了对人才不被重用、惨遭杀害的强烈愤慨。同时,他由神龟的命运联想到了自身的坎坷:“龟寿千岁”而被转送,不能主宰本身的命运,这不正和自己“虽有王侯之导”却要在监国使者的严密监视下远离故园,流放到穷乡僻壤的命运是相似的吗?《蝉赋》中的蝉,“清净”“淡泊”“寡欲”“似贞士之介心”,是一个安分守己、中正平和的善良柔弱者的形象,可是它的周围却聚集着“黄雀”“螳螂”“蜘蛛”“草虫”等一群天敌,伺机向他发起猛烈的进攻,他时时担心会成为对手的口中之物;还有那“捷于猕猿”的“狡童”千方百计地追捕,真是四面楚歌、处境险恶之极。这种种生动巧妙的想象,显然来源于作者出于重重罗网,备受摧残而又无从摆脱的切身感受,是作者自身惨遇的真实写照。曹植其他咏物赋所塑造的鸟虫形象也多类此。

    曹植还有一些歌咏草木、咏器物的赋,皆短小精美,别具一格。如《芙蓉赋》《槐赋》《植橘赋》《九华扇赋》《宝刀赋》等,都在其中有很深的寄寓,耐人寻味。

    曹植为人很重感情,每当家中有离别之事发生,他多作赋记述,以表达自己的哀愁、悲伤。如妹妹出阁嫁人,他作《叙愁赋》抒离愁别绪:“对床帐而太息,慕二亲以憎伤。扬罗袖而掩涕,起出户而彷徨。顾堂宇之旧处,悲一别之异乡。”

    面对亲人的生离死别,他更是悲不自胜,在《慰子赋》中他通过“彼凡人之相亲,小离别而怀恋。况中殇之爱子,乃千秋而不见。入空室而独倚,对孤帏而切叹。痛人亡而物在,心何忍而复观。日晼晚而既没,月代照而舒光。仰列星以至晨,衣沾露而含霜。惟逝者之日远,怆伤心而绝肠”的文字,表达了对幼子不幸亡故的深深伤痛之情,字字是情,是血,是泪,一个父亲的悲怆让我们欷歔流涕。

    曹丕在位时,曹植受到了接连不断的政治迫害和打击,面对这种抑郁不得志的凄惨生活,他经常将自己的满腔悲愤化为文字,委婉曲折地表现在一篇篇赋文当中,例如《九愁赋》《九咏赋》等篇。其中《九愁赋》是曹植仅次于《七启》和《洛神赋》的第三大赋,在此文中,曹植追述屈原被流放的悲惨遭遇,表面上是写离愁别绪,实际上是倾诉自己备受迫害的一生,包含深刻的政治内容,但作者并没有屈从于不堪的现实,他决心洁身自好,清白做人,不同恶势力同流合污“民生期于必死,何自苦以终身。宁作清水之沉泥,不为浊路之飞尘”,这种正义的风范值得我们喝彩。

    曹丕死后,其子曹叡即位,曹植的一腔政治热情又复苏了。他真挚地恳请魏明帝曹叡能够任用他,给他以为魏国效命的机会。但是,面对曹植一次又一次的上表自荐,曹叡不为所动。曹植在政治上的待遇丝毫没有得到改变,他晚年在封地过的是“左右惟仆隶,所对惟妻子”的孤苦生活。壮志难酬,自由受限,怀才不遇的悲苦又成为曹植赋文创作的内容。如《临观赋》中的“乐时物之逸豫,悲予志之长违”“进无路以效公,退无隐以营私”“俯无鳞以游遁,仰无翼以翻飞”生动地表现出作者“思为布衣而不能得”的艰难处境,令人同情。

    曹植创作的辞赋在数量上仅次于诗。

    曹植的赋有三个特点,一是取材相当广泛,朝着日常化、生活化方向拓展。二是小型化,他似乎一篇大赋也没有写过,今存作品全是形制较短的小赋,一般只有几百字,最长的《洛神赋》也不过千字左右。三是抒情化,无论纪事或者咏物,他都摒弃了汉赋铺排堆砌的传统,而是渗透进强烈的主观情感。

    (四)名篇《洛神赋》

    《洛神赋》是曹植抒情小赋中的名篇。这篇赋很讲究技巧,而且语句华美,表现出高度的形象性和丰富的想象力。它熔铸神话题材,通过虚幻的境界,描写了一个人神恋爱的悲剧。读者可以从中看到辞赋家怎样将一个优美的妇女形象刻画得精细入微,生动传神。作品词藻华美、比喻形象、烘托巧妙、写得错综变化,充满了浓郁的抒情意味和绚丽的传奇色彩,具有很强的艺术感染力。

    此赋是黄初三年曹植入朝后回封地-城(今山东-城县)途中经过洛水时有感而作。内容写“我”与洛神相遇,两相爱慕,但人神道殊,未能交接,不禁心怀惆怅。

    赋前有小序。交代了时间、行踪和作赋的原委。

    作品分为六段。

    第一段写东归藩国经过洛水,得见洛神的情景。开篇由京师东归写起,“背伊阙,越辕,经通谷,陵景山”。用一组三言排比句,简洁地交代行踪。接着写置车,秣马,流眄洛川,“俯则未察,仰以殊观。睹一丽人,于岩之畔”。让主人公洛神在“我”眼中出场。接着笔锋一顿,忙拉住随从询问女子的姓氏。随从回答:“臣听说洛水的神灵叫做宓妃,那么,君王见到的莫非是她吗?她相貌如何?臣很想听听。”这就很自然地引出下文对洛神作的具体描绘。

    第二段着重描写了洛神的容貌、服饰和动作。以“余告之曰”开头,通过回答车夫的问话,集中笔墨描绘洛神的形象。洛神的姿容是美丽的,“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洛神体态轻盈婉转,柔美动人,像惊鸿疾飞,似游龙蜿蜒;从远处望“皎若太阳升朝霞”,近看“灼若芙蕖出渌波”。在明亮的丹唇里,洁白的牙齿鲜明呈现;晶亮动人的眼眸顾盼多姿,两只美丽的酒窝儿隐现在脸颊;她姿态奇美,明艳高雅,仪容安静,体态娴静;情态柔顺宽和,语言也妩媚动人。这样一位奇美的女子,她的服饰打扮也是与众不同的,“披罗衣之璀粲兮,珥瑶碧之华琚。戴金翠之首饰,缀明珠以耀躯”。艳丽多彩的装饰更烘托出洛神的美丽。之后,作者又着力描摹洛神的动作,例如“攘皓腕于神浒兮,采湍濑之玄芝”,伸出素手,在水滩边采拾深色的芝草。作者用生动的语言、形象的比喻为我们勾勒出一幅光艳照人的洛神美女图。通过作者华丽的词藻,详细的铺写,能使人有如洛神在身边的感觉,作者丰富的想象力,令人叫绝。

    第三段,写对洛神的爱慕和矛盾的心情。“余情悦其淑美兮”作者深深地爱慕上了她的贤淑和美丽,很自然地承接上文,但“无良媒以接欢”只有“托微波而通辞”,于是解下腰间的玉佩赠与她作为信物。洛神举出琼玉作答,并约定在水中所居之处相会。然而“我”“惧斯灵之我欺”,害怕美丽的神灵欺骗我,于是“怅犹豫而狐疑”,并且告诫自己要“收和颜而静志兮,申礼防以自持”,就是说要镇定情绪,严守男女间的礼仪。在本段中描写、叙事和抒情交相辉映,表达“我”犹豫和苦闷时已经预示了“人神道殊”的爱情最终会以悲剧结局。

    第四段,写洛神为“我”的诚心所感动的情怀与行动。首先写的是洛神的情形,“徙倚彷徨。神光离合,乍阴乍阳”,她低头徘徊,忽来忽去,彷徨不安,并且发出了悲哀悠长的啸声来抒发自己深长的情怀,“超长吟以永慕兮,声哀厉而弥长”。洛神的哀啸引来了众神的齐集,接着,作者就开始描绘众神到来的画面“或戏清流,或翔神渚。或采明珠,或拾翠羽”,他们有的在清澈的河水中嬉戏,有的在洛神常游的沙洲上翱翔,有的在河底采摘明珠,有的在岸边拾取美丽的羽毛。整幅画面异常动人。然后又开始描写洛神对“我”的孤独所发出的慨叹及关怀。这段文字精彩动人,而且有很强烈的神话色彩,更加体现了作者丰富的想象力和高超的驾驭语言的能力。

    第五段写洛神因人神道殊,不得交接,只得满怀恋情,怅然离去。洛神越过水中的岛屿,翻过南面的山冈,回转白皙的颈项,用清秀美丽的眉目看着我,启动朱唇,缓缓陈述无奈分离的大节纲常,痛恨人与神的境遇难同,苦怨青春爱情不遂人意,举起罗袖擦拭眼泪,而泪水不禁滚滚而下沾湿了衣裳;伤心美好的聚会将永远断绝,哀怨从此别离,天各一方。

    第六段写洛神离开后,“我”对她浓重的思恋。洛神离去,“我”满怀惆怅之心走上山冈,心中不断地想象着相遇情景和洛神的美丽动人,眺望远处,更怀愁思。于是驾起小船逆水而上,期望能再次与她相遇。“我”在长江之上任意漂泊不知回返,思念更是绵绵不绝,却再难遇伊人。无奈,命令仆夫起驾,继续我的归程。我揽住缰绳举起马鞭,在原地盘桓,久久不能离去。结尾反复写追寻、思恋,一唱三叹,再度烘写出了洛神的可慕,使人对这段悲伤的爱情掩卷深思。

    《洛神赋》倾注了作者强烈的爱与恨,是一篇被誉为“明珠”的传世佳作。通过人神相互爱恋却不能相守的爱情悲剧,表现了男女爱情的悲欢离合,寄托了曹植丰富的情怀。其中尤其是第二段描摹洛水神女风姿神韵的文字,经久流传,成为佳话。

    很明显,曹植在继承屈原、宋玉等人风格的基础上,对传统辞赋作了进一步的开拓与创新,从而创造了具有自己独特风格的辞赋模式,摆脱了汉赋一味追求宏大体制、堆砌词藻的模式,在短小的篇幅中融进生动的内容和丰富的情感,风格多样,语言精美,在辞赋发展史上占据着重要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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