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斗之玉面玲珑大结局-对决(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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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势滂沱,

    源源不绝倾盘洒落于单薄的油纸伞上,

    秋白和柯弘轩二人瑟缩于伞下,

    却似无从躲避,

    仍旧被雨滴打得遍身水湿。

    忽而觉得天大地大,

    他们的角落渺小如斯,

    连带他们的心内的情意,

    亦是微不足道得尴尬而无力。

    容迎初眉头一蹙,回眸看向秋白,只见她面上平静无澜,若无其事般守在容轻眉的床前。

    不禁心下怅然,掀了帘子走到屋外。柯弘安察觉出她脸色不对,追问之下,她方将妹妹和秋白的事悉数告知。柯弘安知道了事情始末后,神色亦凝重起来,道:“二叔他们如今蠢蠢欲动,正是想要拉拢咱们,让咱们替他们充当出头鸟的时候。要是现下跟他们提起六弟的婚事,无论是轻眉还是秋白,恐怕他们都会趁机拿捏咱们。”

    容迎初愁容满面,道:“我一直最担心的可不就是这个吗?我一直就在这个事情上拿不定主意。相公,六弟这边恐怕还要有劳你去向他问一句准话了。但是不管他心里怎么想,都得劝他一切守着礼数,这两个都是未出阁的姑娘家,清誉攸关。请他也务必自重。”

    当柯弘安问到了六弟的心意时,也是容轻眉身体好转之时。亲妹的性命无碍,容迎初亦放下了心头大石。只是紧接着面临的又是一宗棘手之事。

    自从听了容轻眉道出往昔与柯弘轩的交集后,秋白便一直寡言少语的,无论容迎初命她做什么,怎样做,她都只是默默应了,默默完成,仿佛连心思也显得飘忽不定。

    容迎初益发忧心,柯弘安劝她放宽心怀,她苦笑着道:“知道了六弟的心意,我反而更替这两个丫头担心了,尤其是秋白……相公,不知我的决定可是对的?咱们是不是非得走这条路不可?”

    “迎初,这些天我也在问自己,究竟该不该走这条路。可是眼下看你这副样子,我反倒坚定了下来。或许我是自私的,我只想要你好好儿的,只要你没事,什么方法我都想尝试。”

    容迎初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只任由他将自己拥进怀中。

    至夜,容迎初用过晚膳后屏退一应下人,独留下了秋白。她一手把秋白拉到身旁坐下,心下几番犹豫后,终究还是开口道:“丫头,今儿咱们好好儿说说你与六爷的事,好吗?咱们前儿商量的事,我心里还是拿不准主意,就是生怕委屈了你。如今我只想听你的一句心里话,你对六爷的心思,究竟是怎样的?”

    秋白垂首静思片刻,抬头轻轻一笑道:“我不妨跟奶奶说句掏心窝的话,我眼见奶奶这一步一步走得艰辛,心里早就明白这个地方非我的长久之所。既然如此,我也就不会自寻烦恼。只消帮大爷和奶奶把事情办妥,我自然晓得抽身。”

    容迎初深深地注视着她,目内不由泛起一层水雾,道:“若非大爷处境凶险,我断断不能让你受这样的委屈。秋白,我得好好跟你说清接下来要做的事,若你觉得有半点不妥,只管说来,咱们自会另想法子。”接着便细细说了筹谋之法。

    秋白听了,面上并无波澜,只静静道:“奶奶的法子甚好,并无不妥,秋白愿意为大爷和奶奶效命。”

    容迎初轻轻叹息了一声,更握紧了她的手。

    正月初四,大夫再来替容轻眉仔细诊视了一番,方确确实实地告知容迎初其妹身子内的余毒已然清除无遗,只须好生调理一番,不日便会痊愈。

    容轻眉面色渐渐恢复红润,她一手拉着姐姐,羞怯道:“不知姐姐可还记得答应轻眉的事?”

    容迎初眉心一跳,拍一拍她手背道:“自然记得,你只管放心,姐姐一定会替你做主。”言罢,她回身对秋白道,“你随我来。”

    秋白心中知意,只敛一敛神,稳步跟在主子身后往外走去,一路穿过内三门、内仪门,再步出回廊,终于出了东院,来到了苑中的小花园内。似乎是有了某种感知,她的心“怦怦”地跳得厉害,只紧紧地捏着拳头,攥出了一掌心的汗。

    容迎初在花园的亭阁中坐下,抬首注视着秋白,缓缓道:“丫头,你从小随在我身边,在家中时总是抢在我前面把脏的累的活给做了;嫁到了柯家,你又是坚定不移地伴着我走下来,多少艰辛不易。细细想来,总是吃苦的时候多……”她眼圈一红,咽了一咽,又平静下来道,“你为我付出的,我都会记在心里。”

    秋白也觉唏嘘,慢慢摇头:“奶奶,这些难道不是秋白应该做的吗?你这么说,反倒像是要与秋白生分了。”

    容迎初垂一垂眼帘,掩下了眸中的不忍,道:“你还记得大管事刘嫂子的远房侄子吗?去年秋天时,随刘嫂子进府来给大老爷问安的那个刘禾?你当日远远看到他,还曾跟我说过,他面有福相,日后指不定能飞黄腾达。还记得吗?”

    秋白沉默片刻,方回道:“我记得。奶奶究竟想说什么?”

    容迎初略一沉吟,道:“我让大爷去打听清楚了,那刘禾年方十八,尚未娶亲,虽然出身寒微,可是甚有志气,如今正在家中勤读书,来日也是要考取功名的。”她抬一抬眼,“总也比配给府里的小厮强得多。”

    秋白脸色一白,惊疑莫定地瞪着主子:“什么配小厮?”

    “我如何忍心把你胡乱配给小厮?自然是替你寻了好人家,才能放心让你出去。”

    “奶奶要把秋白许给那个什么刘禾?”

    容迎初点了点头:“我已经跟大爷说过,会把你视作我妹子一般为你打点嫁妆,你跟着我辛苦了这些年,我必定不会亏待你。”

    秋白睫毛猛地一震,脱口道:“我心里只有六爷!”

    容迎初眉头紧锁:“齐大非偶的理,你懂吗?”

    秋白急问:“你难道没去向六爷问准他的心意吗?”

    容迎初板下了脸来:“不管他心里有你还是有轻眉,又有何用?你在这府里生活时日也不短了,还不知道这里面多少机关吗?恁地天真?他是爷,你是婢,即便他愿意抛开身份,不见得二老爷和二太太就能接受一个丫鬟为媳!”

    秋白冷冷道:“奶奶只是不愿意帮助我而已,你要是愿意相助,为何不能替我去向老太太求情,让老太太亲自为我做主?抑或是……”她目内带上了几分哀凉,“抑或是你想要帮的人,只有二小姐?”

    容迎初默不作声,如同默认。秋白胸臆间顿时有股被抽空的感觉,口不择言:“你自己心里清楚,我这一声二小姐不过是心里敬着你们,容家也只是寒门,你当日花费了多少心思才坐稳了大奶奶的位子,你难道都忘记了吗?我配不起六爷,难道二小姐就配得起吗?”

    容迎初瞪了她一眼:“我让你们要有自知之明,可是你们都做不到,如今倒都来为难我!轻眉是我的亲妹,她命悬一线的时候,心心念念的只有六爷。我不能眼睁睁看我的妹妹受委屈,何况她的身份总比你来得容易让二老爷他们接受。秋白,我并非不能帮你,而是以你的心性,难道能甘愿做小伏低吗?要是费心争来的只是一个妾的名分,何苦来哉!”

    秋白凄冷一笑,道:“时至今日,我才真真正正看清我在奶奶心目中的位置。难怪以往我总是不明白你心里想些什么,我从来就没有看透过你,长久以来,我只是跟在你后头可有可无的奴婢!我没有自知之明,我是没有自知之明,总以为我待你如亲人,你也会在乎我的感受,原来并不是!”

    容迎初僵硬了面孔:“你还讲不讲理?”

    “我现在不是跟你讲理!我是跟你讲实话,讲你心里从来没有说出过的实话!这些年来,我安于我的本分留守在你身边,难道不是因为我心里在意你,自以为与你情同姐妹,自以为你是这个年代里最懂我的人吗?”秋白疾言快语,泪水潸然而下,“可事到临头,你才让我知道,我不过是个卑贱的奴才,不配跟你的妹妹争,不配让你为我花心思,更不配再留在大奶奶您的身边!”

    容迎初将眼角的水湿拭去,冷声道:“我的一片苦心,你领会不了,也让我寒了心。咱们主仆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最后竟然敌不过一个六爷!好,好,甚好!我也总算看清了你。你要去争不属于你的东西,我便由着你去,只是我告诉你,你和六爷的事我和大爷是决不赞同的,莫说你是不会争到,即便你争到了,也不要从我房里出去!”

    秋白心头酸楚无尽,哽咽道:“奶奶是说,要把秋白撵走吗?”

    容迎初款款站起身,道:“你不是介怀自己只是我身边的奴才吗?如今我便给你个机会自己选择,要么留下,安安分分接受我的安排;要么离去,我也会念在主仆一场给你足够的银子让你在外头生活。”

    秋白悲极反笑:“原来,你宁愿把我赶走,也不愿意我留下妨碍你妹妹。”

    容迎初深吸了一口气,不再看她,往亭阁外走去,在走下台阶的时候,看到韦宛秋正从右方的假山后翩然绕出来,不由怔了一下。皆因心思烦乱,亦不予理睬,径自走开。

    秋白这时也转过身来,一眼看到韦宛秋,泪珠竟如断线的珠子般落下,道:“为什么在这个时候遇见你?为什么要让我想起过去的事?”

    韦宛秋看着容迎初远去后,方施施然走进亭阁里,将手中的金丝绣双蝶手帕递给秋白,道:“你不是自诩豁达吗?怎么竟为了一点小事跟你家主子置气?”

    秋白接过她的手帕,一边拭泪一边道:“我现在才知道,在她心里我不过就是个奴才。我一直对她忠心耿耿,可在我遇到我想要的人之后,她不仅不能相助于我,还为了她妹妹要把我撵走。”她看了韦宛秋一眼,“不知为什么,刚才听到她说的那些话,我突然就想起了你,好像有一点明白了你的感受。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可是因着那些莫须有的理由,必须眼睁睁地放弃,这让我怎么甘心!”

    韦宛秋目光中带着审视的意味:“你在她身边多少年了?她为人处世的方法,你也不是不清楚,从你开始想要跟六爷在一起的时候,就应该想到她会阻止你。你偏偏要自讨苦吃,能怪她吗?”

    秋白面上一黯,苦笑道:“我原还以为我们是同一个地方来的,你会比别人体谅我,没想到你也跟她一般见识,那我也无话可说了。”语毕,就想走开,不料韦宛秋却伸手拉住了她。

    “我不过是觉得奇怪,你们主仆一向情同姐妹,她怎么会下得了这么大的狠心,宁愿把你赶走,也不愿成全你和六爷?”韦宛秋紧紧盯着她的眼眸,“而对你来说,这个男人真的那么重要吗?以他的出身,在这个年代并不是什么很好的选择,你真犯得着为了他跟容迎初反目吗?”

    秋白轻轻挣开了她的手,语气中夹杂着几分伤怀:“我倒想反问你,柯弘安对你又有什么重要的?情之所至,能分清孰轻孰重吗?只是我跟你又不一样,过去的伤我已经不想再提起,能在这个年代遇到弘轩,是我的运气,我说不上来对他有多深的感觉,就是觉得跟他在一起很舒服,他就是那个对的人。既然我总有出嫁的一天,那何不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他的出身我不在意,我也不强求什么大富大贵,我只想安安稳稳,还以为这个要求简单,没想到竟会有如此大的阻力。”

    韦宛秋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了几遍,心下落定了一念,道:“你随我回屋子里去,我有办法可以帮你。”

    秋白半带犹疑地随她回到了南院中,韦宛秋将一众下人屏退后,方道:“在我看来,容迎初并非没有能力帮你,她当初险些因为出身被降为妾,后来是怎么解决的?不就是让马家把她认作义女吗?她能想到替自己找一个好出身,为什么就不能想到替你抬一抬身份呢?”

    秋白叹了一口气,道:“她一心想着替她的亲妹妹做主,又如何会替我着想?她们原是小姐的命,我只是个奴才而已,即便争到了,也只是一个妾的名分。”

    韦宛秋眸内闪过一抹精光,轻笑道:“要是我告诉你,我可以帮你顺顺利利地嫁给柯弘轩为妻,你愿不愿意答应我的条件?”

    秋白始料未及:“你可以怎么帮我?”

    “可不就是举手之劳么,马家能认容迎初为义女,我也可以认你做义妹。我认你做妹妹,你连姓氏一道改了,记入咱们韦家的族谱,你便是韦家的二小姐了。然后我再去向二太太陈明利害,要是她接纳你为媳,我韦家日后也必会对二房多加扶持。你有了好的门楣,对他们只有有利之处,他们如何还会不答应呢?那容迎初的妹妹,根本算不上什么。”

    秋白细细听着,韦宛秋所说的每一个字,都轻轻地碰撞于她心头,似带着极大的诱惑,让人欲罢不能。

    她思忖片刻,抬头看着对方道:“那你的条件是什么?”

    韦宛秋如春葱般细嫩的玉指揭开茶盏杯盖,雨前龙井清醇的香气顿时溢于一室,她描绘精致的远山黛微微往上一挑,如水秋眸内的杀气转瞬即逝:“容迎初得到太多了,弘安、孩子还有当家之权。月盈则亏,水满则溢。年宴上,她的妹妹替她挡了一劫,不见得她一直能逢凶化吉。她不把你当做自己人,你也不必对她留情。”她轻轻抿了一口茶,抬眸注视着面带惊疑的秋白,“只要你帮我想个法子,让容迎初这一胎不保,我自然会让你风风光光、体体面面地嫁给柯弘轩。”

    秋白一震,满面错愕。

    “你今日认清楚了她,也该知道,在这个年代,没有人会懂你。我们有幸相遇,知道了彼此的身份,也算是缘分。事至如今,除了我,还有谁能帮你呢?你要做个好人,回到容迎初身边嫁出府去,还是狠心这一回,让自己得偿所愿,也不需要我多说了吧。”

    秋白心头惶然,强压着几欲出口的话语,站起身来一步一步往外走。韦宛秋冷冷地注视着她的背影,也不出言挽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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