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域经理-墨守陈规只可解一时温饱(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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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绝对不行,把你一个人扔在这儿我不放心,回家也睡不安生,而且具体门牌号也不清楚,先把事忙完,临走回趟家就成。”

    “是你说的,回嘉市不许和然然姐说我拖你后腿。”

    “心虚了吧,革命同志亲如一家,不告密不背叛,携手共进。”

    “好,既然是革命同志不分彼此,开一间房吧。”唐艳艳道。

    旅馆的服务员对雷子还有印象,当初那个丰满的女人没少领他来开房,大伙还嘲笑说“老牛吃嫩草”呢,所以未等雷子首肯,一张双人房间的收款凭据驾轻就熟地递到唐艳艳手中,连身份证号码也未登记。

    “205号,好。”唐艳艳率先上楼。服务员冲雷子暧昧地一笑。

    进了房间,唐艳艳穿着鞋“咣叽”倒卧在床,她说:“忙你的去吧。”说完即睡了过去。

    雷子也困,可是他没有时间睡,今天是周六,只有一天的时间去冰川生物。他掏出挎包中的洗漱用品,好在双人房有洗手间,淋浴的水龙头没完全锈死,伸手去拧,一蓬浅褐色的污水喷出,冲劲还挺足。脱尽衣物,裸身在花洒下,微温的洗澡水已变洁净,雷子边洗边刷牙,一股股白沫子沿身体滑进地漏。

    唐艳艳拉开卫生间门晃晃荡荡半睁着迷蒙的睡眼走到便池前脱裤,蹲身,哗哗地撒着小便,雷子在她眼中犹如空气,他赶忙取毛巾遮挡下体,手里攥着的牙刷不小心坠地,又骨碌到唐艳艳脚边,她捡起冲雷子道:“给。”雷子瞪大眼睛,张大嘴巴接过。

    “挡个屁,又不是没见过。”唐艳艳出卫生间时说。

    “还有没有王法啦?”雷子在里面喊。

    唐艳艳“咯咯”笑着钻进被窝,舒舒服服地“吧嗒”几下嘴,用反垫在脑后的双手调整下枕头的高度,又咽了几口唾液,动动脖颈,两分钟不到再行熟睡。怀春的年纪,因有雷子的存在少了一些波澜,多出几分安稳宁静,最能诠释的表现行为是——超高的睡眠质量。

    洗完澡,穿上衣裤,雷子用房间的电话拨通三处地方,一、114,查询冰川生物制药的地址和销售部门电话号码。动听的女声提示雷子用笔记录。二、仪器厂保卫处,告知雷俊自己在省城并详细询问租住房门牌号。本是闷葫芦瓢性格的雷俊兴奋起来,高喊着报出自家门号,猛问弟弟几点到家。雷子说明天。三、冰川生物制药销售处,找主管人员询问100万单位干扰素带票和不含票的供货价格。接电话的为女性,她神秘地问及雷子的联络方式,还说他不必亲自来厂家面谈,半个小时内会有业务员与他联系。最后,千叮咛万嘱咐地希望雷子能牢记自己的姓名及职务:蒋莲。办公室主任。

    事情还算顺利,清爽一新的雷子躺下身,听着从唐艳艳口中发出的小小鼾声,他的眼皮也渐渐下落,没办法只能坐起用小木梳一遍遍捯饬头型。老妈曾数度对全家成员普及刺激脑部,可贯通百脉祛病强身有效地遏制白发生成、根治三叉神经痛等诸多好处。还有一点非常重要的雷子没记住,那就是:促进睡眠。所以在梳到一百零二下时,他再也控制不住如潮如涌的睡意,一头栽进二道岭。

    放在床头柜上的传呼机“嘟嘟嘟”不知疲惫地连续鸣响,雷子依旧酣睡如泥。唐艳艳惊觉,闭目合眼“传呼、传呼”地叫着。 “哎哎哎,哎呀困死我了!”雷子翻了个身伸手取呼机查看,用力地眨了数回眼才看清显视屏上的信息:我是冰川生物制药的业务经理,如方便请回电话,685123,汪关一。是手机号。

    雷子按号码拨过去,一中年嗓音的男子接起。

    “您好,汪先生吗?我是雷子。”

    “您好,您好,蒋主任说你要干扰素是吗?”

    “是的,一百万单位,一百支。”

    “没问题。什么时间要货?”

    “最迟明天下午。”

    “明天是周日,无法报单提货,今天咋样?”

    “再好不过,价格方面?”

    “见面详谈吧,中午我请客,加深彼此印象,为长期合作奠定基础。”

    “哈哈,喝酒还有此种说法?好。”

    雷子提议十一点半在仪器厂侧门的“月月楼回民餐馆”,对方连说“好好”,看起来他对那片很熟。

    定在月月楼是为了方便见雷俊,雷子没去那家饭馆吃过。看看时间还差一个多钟头,雷子又趴到床上。

    “我也去。”唐艳艳道。

    “你不去动物园了?”

    “吃完午饭咱俩一起去。”

    “喝起酒没紧没慢,猴子天黑全进屋。哎呦,差点忘件大事!”雷子慌忙爬起身。洛赛克还没着落呢。他找出蔚然的舅舅省医药公司焦定坤的办公室电话号码,拿起听筒拨动转盘(老式电话)。电话通了。

    “您好,请找一下焦定坤处长。”

    “我就是,请问你是哪位?”听筒中的对话清晰可闻。

    “舅舅,我是雷子,蔚然的朋友。”雷子亲切地做着自我介绍。唐艳艳在那边直撇嘴。

    “哦、哦,你好雷子,和小然还在嘉市吗?洛赛克卖出去了吗?”

    “我在省城,然然在嘉市盯着医院呢,她让我给您带好,另外我俩又销出去五十瓶洛赛克,您那里还有货吗?”

    “有。行啊小伙子,起量了,第一眼见你就看出是块好料,果真没走眼。”

    “过奖了舅舅,这里面也有然然的功劳,她可是我的好老师。”

    听雷子“贱不呲”的又是舅舅又是然然的媚态十足地瞎叫,唐艳艳气恼地用手指塞住双耳。

    “然然是个好女孩儿,你可要抓住机会哟。洛赛克有现货,随时可来取,销量如能持续放大,我可派手下送货,不用你来回折腾。”

    “好的舅舅,我和然然也商议好在嘉市设立销售点,不挂牌不申领执照,专卖进口药和畅销药,要是遇到需要增值税发票的客户舅舅就得麻烦你了。”雷子灵机一动道。

    “哈哈,小事一桩,百分之十七的增值税发票在舅舅这儿只收你五个点。”

    “真的?那可太好了!发票变通会加强可操作性,扩充销售范围,拓展销售途径,三甲医院、市级医药公司均可酌量。”雷子高兴地从床上站起,电线不够长又坐下。今后,肖爱国之流别想再用发票压价。

    “年轻人,放开手脚干吧,这个时代是属于你们的。出门在外多注意身体,注意安全。”

    “谢谢舅舅,我现在就过去取洛赛克。”

    “好,我等着你。一会儿见。”

    放下电话,雷子手舞足蹈,增值税发票的难题解决,无异于如虎添翼。至于具有一般纳税人资质开出的百分之十七的增值税发票,为何只收五个点,另外的百分之十二由谁来承担,他根本不需要去想。

    “跟屁猴,洗脸刷牙和我去省医药公司。”雷子下地穿鞋。

    “不去,又不是我舅舅,叫那么热乎还以为是亲的呢,有奶便是娘。”小丫头醋坛子拱翻。

    “也好,你接着睡,有事打传呼。”雷子为五条洛赛克倒空挎包。

    “有事、有事、有事!”唐艳艳扑棱棱下床,吓雷子一跳,以为招啥了。

    “什么事?说。”

    “我要打长途。”

    “嘿嘿,想家了吧?让你偏来。”

    “想你个大头鬼,我要问问我妈,我有没有舅舅是搞药的,要是没有让我姥姥姥爷现生一个还来不来得及。”

    “哈哈……你作吧,我走了。”

    才关上房门雷子便听到“砰”的一声。他敢断定,那是唐艳艳的旅游鞋飞砸在门板上的动静。

    见过焦定坤,雷子背着五条洛赛克乘坐公共汽车回返,去时打车,他怕误事。在车上他回想蔚然的舅舅连夸带赞地对自己好一通表扬的情景,听语气明显在夸外甥姑爷,连端茶送水的文员也对他另眼相看。

    上到星星旅馆二楼,雷子轻手轻脚地唤服务员用钥匙开205的房门,时间还富余他想让唐艳艳多睡一会儿,谁承想小丫头瞪俩大眼珠子靠在床头生闷气呢,还是方才那样,头发乱蓬蓬,小脸脏兮兮,两只旅游鞋各置一处,雷子一下子心疼起来。他哄道:“有个妹妹就是好,困那样还惦记哥哥。”

    “谁是你妹妹,谁是你妹妹?”唐艳艳抄起枕头狠敲雷子的脑袋。雷子拳击手样去躲,她打不着更是气鼓鼓的,没招,雷子只好挺直身子挨上几记才消去丫蛋子心头少许怨气。

    “药到手了?亲娘舅见过了?”累了的艳艳喘着粗气怪腔怪调地问道。

    吃一百个豆还不知豆腥,雷子留了心眼答道:“焦定坤有事外出,我是从办事员手中取的药。”

    汪关一一身运动服饰,四十几岁的年纪,一米八左右的身高,油亮的头发三七分,两道墨眉紧凑相连,单眼皮细长轻薄,上嘴唇正中有颗黑痣,整体给人的感觉——貌不忠厚。

    此刻,就座于餐馆里侧圆桌旁的汪关一在不住看表,还有两分钟就到约定时间,他的脚前放有一只四四方方的纸箱子,底部和侧面用不干胶带缠绕多圈。

    雷子一进门凭直觉便认出已点完四道菜独占圆桌的中年便是冰川生物的业务代表,他抢前几步伸出双手道:“汪经理吧,来迟来迟,抱歉抱歉。”汪关一起身快速相迎:“哪里哪里,是我来早了,雷经理快快请坐。”他看到一旁的唐艳艳又道:“这位是?”唐艳艳温语道:“表妹。”

    月月楼的回民菜可比嘉市佳荣旅店左侧那家小回民饭馆差远了,扒牛肉条汁比肉多,熘胸口配料占三分之二,水爆肚干嚼不烂,羊蝎子只有骨头没有肉,烧麦只见皮不见馅儿,只有羊汤中的杂碎还能挑出几条像样的边角料。

    汪关一低头从纸箱里取小包装盒拆开,拿出一支干扰素让雷子查验。没错,是100万单位的,薄薄的小小的玻璃瓶内有片圆形的白状物,厚度能有两颗去痛片相加那样,瓶上标有“珍珠”字样。

    “含票十块一支,不含票八元。”汪关一道。和蔚然预先报出的价格相同。

    汪关一与冰川生物办公室主任蒋莲是夫妻,汪关一任职于政工科,不是专职销售人员。眼瞅着销售处那帮家伙大把大把地挣提成,不是买车就是购置房产,夫妻二人患上红眼病。凭啥啊,谁也没长俩脑袋,现在不是流行那句嗑吗:改革春风吹进门,全国人民抖精神。

    1992年之前,冰川生物的中层干部整门子弄景地向行政部门冲锋。1992年之后,冰川生物的中层干部整门子弄景地向销售部门冲刺。

    蒋莲、汪关一使尽手段也没调进销售处,中华、茅台算是白扔。二人赌气,明里不行,转入地下,抽冷子左一把又一锤地两年中也没少赚,买台国产排量低的小轿车不在话下,内部知情者称他们两口子为“销售二处”。

    蒋莲去销售处送文件偶然接到雷子的咨询电话,这也是她总跑销售处的主要原因之一。所以说不应划归偶然系列——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汪哥,第一次打交道,给兄弟个不含票的实价,你先想着,我去打个电话。”雷子道。

    “用我的。”汪关一从裤兜掏出一部黑色翻盖手机。摩托罗拉9900模拟机。

    “好漂亮!”唐艳艳羡慕道。

    “真漂亮!”雷子赞道。

    拨通仪器厂保卫处电话,好半天雷俊才跑来接,没说上两句就冲身旁的同事要水喝,“咕噜噜”的动静传进雷子的耳朵,雷子说:“哥,慢点,呛着。”雷俊说刚抓住一个入厂行窃的小毛贼,一饭盒子螺丝钉啊。雷子说小偷先铐暖气管子上,马上跑步来月月楼。“那家饭贼难吃。”雷俊道。“屁放晚了。”雷子道。

    “雷老弟,干扰素属于慢货,医院加价率非常高,一般老百姓不舍得打,你能一次性要一百支说明你的路子够野,七块,咋样?”汪关一的细眼眨几下。

    “六块,朋友价,为长期合作当哥哥的谦让一回。”雷子举起酒杯。喝的是德惠大曲,劲不大味儿冲。

    “呵呵,六块已经没什么赚头了。好吧,谁让咱哥俩有缘呢,就依兄弟你,希望咱们能保持长期的合作关系。”

    “放心汪哥,一百支,也只是一家中型医院的周用量,只要价格合理,无论今后量数增加多少兄弟保证冲你要货。”

    “好,爽快!干!”

    “干!”

    菜难吃,汤难喝,唐艳艳无聊地摆弄手中的一次性筷子,对汪关一热情的劝酒劝菜只作敷衍一笑。

    不含发票六元一支拿下是雷子没有预料到的。六百块的成本,卖给肖爱国是两千,转手即赚一千四百块,比抢钱慢吗?抢钱有搞药的安全系数吗?20世纪信息就是钱!

    雷子取钱,点出六张一百的,汪关一接过入怀,唐艳艳象征性地随着举杯庆贺。

    雷俊身穿黄色军装连跑带颠儿地呼呼气喘着进门,大热天衣领也不知敞开,袖管也不挽起,看到雷子几步迈到近前,顺脸庞淌下的汗水是黑色的,雷子说:“哥,小偷是从煤堆里逮到的吗?”接着他又将汪关一、唐艳艳、雷俊相互做了介绍。

    “大哥好。”唐艳艳叫道,很亲热,像叫亲哥哥。

    “哎哎、好好。”雷俊急促应答。他接过唐艳艳手中的餐巾纸胡乱地在脸上手上擦着。

    雷俊不善饮酒,也不爱喝酒,工作中更是滴酒不沾,可是见到亲弟弟不容分说倒满一杯,一口闷进,他的脸立马上了颜色,雷子忙说吃菜压一压。

    抓贼耗费体力,那么难吃的菜在雷俊口中变成美味佳肴,他风卷残云般的进食速度,充分体现出一名革命军人在和平年代依旧保持的“时刻准备着”的高度警惕性。雷子说:“哥,总共发现几个小偷,有漏网的吗?如没有,慢点,狼吞虎咽未必可以在最短时间内补充体力。伤胃。”

    “你没当过兵,那伙食,高粱米饭管够,清水熬白菜、咸萝卜条晚几分钟底儿都捞不着,别看你哥我不蔫声不蔫语,可混个好人缘,炊事班的酱油大缸随便伸勺子,那白醭老厚了。”雷俊道。一阵忙乎他吃饱了,这时才想起卡巴眼睛去看唐艳艳。最近爸妈没少叨咕雷子找对象的事,也托熟知雷门风气的老邻老居去那本分家庭探寻过,可就是没有对撇子的。

    雷俊全方位地打量唐艳艳,她心里高兴着呢,她也曾在亲属的安排下去七大姑八大姨家相过亲,对方的直系亲属审视的眼神和雷俊的没有二样。唐艳艳笑着将酒窝放大。

    “晚上炖肉,早点回家。”雷俊起身道,“都去。”他看眼唐艳艳又说。

    “今个儿事多,明天回去。”雷子道。

    “住哪儿啊?”

    “星星旅馆。”

    “没病吧,不住家里,花那冤枉钱。”

    “家里电话迁过去了吗?”

    “没有,电话局办事效率太低。”

    “还是的呀,客户哪儿找我去?复机手边也要有电话吧,将就一宿,别跟爸妈说,还不骂死我。”雷子道。他送雷俊出饭馆,唐艳艳和汪关一要随送,雷子摆手说不用客气,他看出哥哥有话要说。

    “有对象也不知会一声,大伙还四处替你踅摸呢。哪儿的?多大?干啥工作?性格咋样?家里都有什么人?”雷俊对弟弟连番开炮。

    再进饭馆,唐艳艳又要了瓶德惠大曲,她说见大哥特开心。雷子说那咱就开开心心地喝,反正事已办完,星星旅馆也没几步远,谁背谁都能回去。

    雷子有先见之明,他是身背唐艳艳手拎装有干扰素的纸壳箱回旅馆的。汪关一自行打车离去,临别前拥抱雷子不下三回,他也喝高了,因为德惠大曲加要到第三瓶。

    唐艳艳在雷子的背上不住嘴地说:“我要看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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