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岁-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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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新医院里是一片吵杂,阿泰怒火冲天地去找昨夜那值班护士算账,此时那值班护士已经下班,其他医护人员只当阿泰是一般病人家属,根本不理会他的抱怨。

    六婆年迈,早已体力透支,躺在病床上吊着点滴,沉沉地睡着。

    特别事务部里,雯雯抱着奄奄一息的汉堡包放声大哭,一边叫着爷爷、一边喊着哥哥,紧抱着汉堡包不放。特别事务部里的老爷爷们都起得早,围成一圈安慰雯雯,自然起不了一点作用。

    其余所剩无几的亲卫队娃娃们,也都零零散散地倒在地上,动也不动了。方留文在这些玩偶身子里注入了动物灵魂,经过昨夜大战,那些受了重伤的玩偶们,体内的动物灵魂大都渐渐魂飞魄散。

    阿关望着那两只耳朵都给咬掉、身上东缺一块西缺一块的汉堡包,也不禁有些感伤,他找来了医官和小玉低声商量。

    「汉堡包体内原本住着的是只刚出生的小流浪狗的魂魄,把雯雯当作主人,非常忠心。」小玉这么说。

    「没办法救吗?」阿关问。

    「这犬灵现在全凭一口气支撑着,随时都会就快要魂飞魄散,要我医那犬灵容不难,但牠破烂的身子却无法医治了,小女孩要的是会动会说话的布偶,不是一只犬灵……」医官摇了摇头。

    阿关点点头,知道汉堡包的肉身只是个绒毛玩偶,即便医官能医犬灵,也无法医治布偶。

    「没办法换个布偶吗?」阿关问。

    「这邪门法术非得让老降头师自个来才行,我可不会这邪法……」医官苦笑说。

    「这法术我倒会。」小玉这么说:「昨夜一战我便用了这操鬼术,但是……要是换了个长相不一样的新玩偶,对雯雯来说,意义也大不相同……」

    医官点头补充说:「那犬灵应该撑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了……若没有适当身子,只能看着牠死去了。」

    「啊!」阿关眼睛一亮,兴奋地说:「医官,你先医那犬灵,玩偶我来想办法。」

    医官有些愕然,却还是照着阿关的吩咐,走到了雯雯身边,摸摸她的头,再摸摸汉堡包的头,对她说:「小妹妹,别哭了,我是医生,我帮妳救……汉堡包,好不好。」

    雯雯这才停止了哭,瞪大了眼睛望着医官。

    「雯雯乖,让医生帮汉堡包治病,不然汉堡包就要死掉了……」医官伸出双手。雯雯一听汉堡包还能救,哪还犹豫,赶紧将破破烂烂、一动也不动的棕熊玩偶,高高举起,递给医官。

    阿关飞快奔跑下楼,找到了在医院抽烟的阿泰。

    「啊,累死我了……那些神仙医生的药倒挺有效,你看,几乎快好了耶。」阿泰卷起袖子,手上脚上的咬伤,已经结成了痂,也不痛了。而阿关的左手臂伤得较重,仍裹着绷带,医官说至少要三天才会痊愈。

    「先别说这些,你的小麦可呢?送给你看上的小姐没有?」阿关气喘吁吁地说。

    「别说了,人家早就有男朋友了……」阿泰哼了一声,长长呼出一口烟。

    「太好了!」阿关欣喜地大力拍手。

    「……你算不算兄弟!」阿泰愕然,作势挥拳要往阿关脸上招呼。

    「那小麦可现在在哪?」阿关急急地问。

    「我放在楼上啊,我的柜子里……」阿泰往阿关脸上吐了口烟。

    阿关拉着阿泰,又蹦又跳地跑回楼上,先让爷爷们带着雯雯下楼蹓达,跟着他在柜子里找到了那只与汉堡包同样款式的大棕熊玩偶——小麦可。

    「干!」一旁的阿泰白了阿关几眼:「亏你想得出来……」

    两人嬉闹着将小麦可送到了手术室里,交给准备施术的医官和小玉。

    只见躺在手术床上的汉堡包身上漂浮着数张灵符,缓缓飞旋着,镇守着汉堡包的魂魄。

    「犬灵几乎就要死了。」医官说。

    「尽力试试吧。」小玉从阿关手中接过小麦可,摆在汉堡包脑袋另一边,两只棕熊玩偶脑袋顶着脑袋,摆着同样的姿势……

    跟着小玉专注施术,过了大半晌,这才停止念咒,楞楞地望着小麦可。

    「成功了吗?」阿关满心期待地赶去,只见汉堡包此时双眼黯淡,再无之前那活灵活现的样子,他又看了看小麦可,小麦同样一动也不动。

    「我不知道。」小玉抱起小麦可,摇了摇、嗅了嗅,对阿关说:「或许犬灵太虚弱了,还需要些时间休息,也可能……牠已虚弱到,熬不过施法换身的过程,在途中就已……更可能,是我这操鬼术毕竟还练不到家……」

    「没关系,大家都尽力了。」阿关点点头,从小玉手中接回了小麦可,望着牠的大眼睛。

    又圆又大。

    但已无昔日光采。

    □

    「汉堡包——」

    雯雯随着老爷爷回到特别事物部时,见到她心爱的汉堡包竟恢复了原状,断了的耳朵又回来了,破损了的皮肉都长出来了,此时乖乖地坐在一张椅子上,不禁欢喜地大叫起来,急急奔跑过去。

    雯雯一把抱住了汉堡包,摇了摇,跟着像是感到有些不对劲,转过头问医官:「牠怎么不说话……」

    「嗯……」医官苦笑,搔了搔头,像是不知该如何回答,转头望着阿关。

    阿关嗯了几声,好半晌才开口:「汉堡包刚刚才康复,可能在睡觉喔,他受伤很严重,要休息好几天。」

    雯雯仔细地翻着汉堡包全身上下,本来欣喜的神色一下子转变成失望,她指着怀里棕熊的颈子说:「汉堡包的蝴蝶结是紫色的,不是绿色的……这不是牠……」

    「你骗人……」雯雯吸吸鼻子,抽噎几声,张大了嘴巴,却没哭出声来,而是呀地一声大叫,她感到脖子一阵搔痒。

    「哇!」老爷爷们是一阵骚动,怪叫喊着:「你们瞧,那玩具会动呀。」

    「嗷嗷——」汉堡包动了动鼻子,又动了动手脚,再眨了眨眼睛,脸上那股鲜活气息又回来了。

    「哈,原来成功啦!」阿关和医官、小玉等惊喜地互望一眼,雯雯则高兴地跳了起来,大声地对着汉堡包的耳朵叽哩咕噜讲起这两天她所经历到的一切,讲着讲着,她又哭了,她大部分的娃娃,都在玩具城一战里牺牲了。

    「嗷呜——」汉堡包也不停地低呼,好似在应和着雯雯的哀伤。

    □

    「该想想接下来要怎么做了。」阿关低声对身旁的小玉说。

    他们来到了医院顶楼,小玉开口:「要是爷爷知道自己计划失败了,小强哥哥又被那邪魔抓走,一定会暴跳如雷的……」

    阿关望着从医院顶楼看出去的城市景观,心情颇为低落。「不知那头臭牛角马抓走小强想做什么……哼,本来老土豆带着城隍赶来,我们都已经胜了,都怪我太粗心,中了那妖怪的回马枪,真是令人泄气……」

    「大人,你先别自责了,你累了一晚,要不要先去休息,我来想办法好了……」小玉还不知道阿关的身分,但她看土地神、城隍、医官等神祇都称阿关作「大人」,知道这凡人来头不小,便也跟着叫阿关作「大人」。

    「我怎么睡得着,小强现在在那牛角马的手上,是生是死都不知道……」阿关摇头苦笑。

    「如今唯一的办法,就是我回去找爷爷,跟他把整个事情的经过说个明白。」小玉这么说。

    「妳帮着我们一起破坏他的计划,再回去找他,太危险了吧。」阿关摇摇头。

    「现在只有爷爷能找得到那奸巧的邪魔,爷爷没有你想象中的简单,他虽然对邪魔言听计从,但绝对也做好了万全准备,才敢和邪魔合作。再说,我带着亲卫队救援你们的过程,雯雯都看在眼里,有雯雯作证,爷爷不会对我怎么样的……」小玉胸有成竹地说。

    「你要带雯雯回家?」阿关问。

    「你们总不能一直把雯雯关在医院里吧,她迟早要回家的……」小玉点点头。

    阿关想想也是,他们并没有权力要雯雯待在医院,那等于是绑架。

    「大人,你放心,就算爷爷要对我不利,也绝对不会对雯雯不利的。」

    阿关没有别的办法了,想要救出小强,就要找出邪魔,而现在只有老降头师知道邪魔的藏身之处。

    「如果妳查出了那头牛角马躲在哪里,立刻通知我,我们这边现在有充足的兵力,随时都能杀去宰他。」阿关恨恨地说,凌晨一战之后,城隍家将团已停止追击阿姑,暂时留守文新医院,供阿关调度。

    到了傍晚,阿关将雯雯送回了那离家不远的河堤处,让雯雯抱着汉堡包,独自走回家,阿关则与老土豆,暗中跟着雯雯,目送她回家。

    经过昨天的事件后,雯雯似乎对爷爷有些害怕,她在家门前杵了好久,在怀里的汉堡包的催促下,这才打开门,回到家中。

    接下来几天,白天阿关便和城隍四处扫荡城市里那些受了恶念侵袭的恶鬼。阿关体内的太岁之力日益增长,他明显能感受到城市里四处流动的恶念。

    早先听翩翩说,先前两次太岁鼎损坏,溢出来的恶念落到了人世,十年之后,都造成了严重的浩劫。

    十年相当遥远,但这一次太岁鼎整个炸裂,落下的恶念是前两次的无数倍,其严重性、急迫性,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在某些郊区山上深处,阿关甚至可以见到一些从未见过的奇花异草,从花瓣到根茎叶,全都是黑紫色的。

    阿关十分惊讶,伸手拔去那些弥漫着恶念的花草,扔在地上踩了个碎,那花草茎上还长着恶心的果实,让阿关一踩,竟喷出一团黑雾。

    阿关骇然,伸手拨开那朝他喷来的黑雾,无意间还抓了一把在手里。

    「这……这是什么……」阿关楞了楞,看着手里那团黑色烟雾,讶然说着,他似乎能感受到这雾气结结实实地在他手上流动。

    「大人,那即是恶念。」城隍似乎对阿关握着烟雾的手有些忌讳,他解释:「恶念对于太岁爷和大人你而言,是有形有体的东西。但除了太岁爷和备位大人你,咱们是看不到恶念的,只能隐约感到附近有些不寻常的异样气氛而已。」

    「若是大人你已经能够抓得到恶念,这代表你已经具备了操纵太岁鼎的资格了。」城隍这么说:「所有的神祇当中,只有太岁爷能够替大伙儿驱除身上的恶念,如果大人你也拥有了这种能力,那么对我方战情可是大大有帮助。」

    「驱除恶念?」阿关不解。

    「是的,不瞒你说,那时我已几乎要成了邪神,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怒气和杀欲,而我的手下家将团,几乎都已经邪化了,幸好当时土地公通报了太岁爷。太岁爷见我们邪化不久,还有得救,便费了好大的力气,驱除了咱们体内的恶念。让咱们悬崖勒马,不至于变成邪神。」城隍这么说,还露出惭愧的神情。

    「既然太岁爷能够驱除恶念,为什么还会陆续有神明变成邪神呢?」阿关问。

    「大人你有所不知,每位神祇对恶念的抵抗力大不相同,有些神祇今日还好端端的,明日却突然邪化了,很难避免。加上驱除恶念这能力只有太岁爷有,太岁爷一边要四处征讨邪神,又要四处救治那些邪化神祇,实在分身乏术。就像在破了洞的船上,企图将漏进来的水用手掬出一样,独力难回天哪。」城隍说到这儿,顿了顿,望着阿关。「也正因为如此,若大人你也能和太岁爷一样,拥有了能够驱除恶念的能力,那对于当前时局,可是大有帮助呀。」

    「原来如此,我会好好练习……」阿关心想没错,若是自己也具备驱除恶念的能力,不但能为己方阵营尽一份心力,更重要的是,这能够实时避免身边好友们邪化。

    经过了这些时日与伙伴们的并肩作战,阿关难以想象,要是有天医官、老土豆、虎爷,甚至是阿泰、六婆等突然翻脸成了坏人、做起了坏事,而跟自己变成了敌人时,那是多么令人不堪、令人难过的事。

    他渐渐能够体会,正神们屡次征讨那些过往战友时,情况是多么地悲壮惨烈。

    □

    这天黄昏,阿关约了老土豆在河堤上交换情报。

    老土豆一现身,就是一副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嚷嚷着:「大人哪,你可要小心呀,刚刚俺又见到了那老姑婆!」

    「阿姑?」阿关十分惊讶,阿姑先前在城隍连日追击之下,逃出了这城市,躲到了外地去。

    「是啊,她又回来了,真是阴魂不散!」老土豆挥动着手杖,气呼呼地说:「今日俺四处搜集情报,竟发现她带了几个小妖偷偷地跟踪俺,那老妖婆一见俺发现了她,就喊着小妖要来逮俺,要不是俺跑得快,就栽在她手上啦,真是好险!」

    「这可不妙,我担心阿姑会找我妈妈的麻烦……」阿关皱了皱眉。

    不久之前,月娥出院之后,返回家中。而阿关为了平日行动方便,佯称和阿泰的网络事业日渐兴旺,搬到市区自组工作室,每月汇款给月娥作为生活费,要月娥不用再为生活操心,好好在家静养。

    尽管冲着备位太岁的面子下,留守据点二的四名天将时常会去阿关老家附近巡逻,老土豆每天也会定时探视,但阿关却不放心,若是阿姑卷土复仇,很可能第一个去找月娥的麻烦。

    「大人你先别担心,这几天俺勤快一点,每天多上你母亲那巡几次,等到新的仙子来到时,你可以从白石宝塔里调派几只精怪或是下坛将军,驻守在你母亲家里,这就万无一失了。」

    阿关点了点头,心想要是有几只剽悍虎爷保护妈妈,那就安全多了。

    「对了,小玉有没有消息?」阿关这么问,这是他挂记心上的另一件事,雯雯自从返家之后,再也没有新的消息。

    老土豆早晚巡视,只知道雯雯过着和以往同样的生活,而老降头师则依旧晚出早归,竟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

    「已经第四天了,小玉临走前,说三天之内会给我们消息的……」阿关不安地踱步。「老降头师现在应该不在家,我们直接去他家!」

    老土豆楞了楞,连连摇手说:「要是老降头师在屋子里布下陷阱,那该如何是好啊?」

    「布陷阱又怎样?我们有城隍和家将团,你们在外头布下天罗地网,我有太岁力护体,要是连区区一个凡人降头师都怕,那以后也别跟邪神打了。」阿关气呼呼地说。

    「大人说得也是,我这就去准备。」老土豆用手杖点了点地,踏进那地上土色光圈。

    深夜,阿关和阿泰准备妥当、带齐了家伙,在方留文那豪华住宅前会合。

    自从玩具城事件结束后,阿泰又恢复每天写符的日子,在阿关的建议下,六婆同意减少阿泰每日符箓数量,免得真的把手给写坏了。

    有了上次玩具城的经验,这次两人身上足足带了六大迭的白焰符和六大迭的降魔符咒,全都是阿泰这些日子以来的心血成果。

    城隍和老土豆早已动身视察了地形,指示着家将团分别埋伏在老降头师房子方圆百公尺内,城隍亲自带着家将当中的春、夏、秋、冬四季神,守在一处较高的公寓楼顶,居高临下监视着老降头师的房子。

    老土豆潜入地底,竖起耳朵听着,随时准备杀进屋子里救援。

    这次六婆却没有上阵,大家故意隐瞒这次行动,阿泰不放心再让年迈的奶奶上场厮杀,便只说晚上和阿关出去唱歌逛街,放松一下。

    「走吧!」阿关看了看表,抖擞起精神,心想要是让翩翩知道自己大费周章,摆这阵仗,只为了对付一个凡人老头,肯定又要被取笑了。

    老土豆一口气吹开了门锁,阿关和阿泰蹑手蹑脚地闯入屋内,屋里一片漆黑,阿关召出岁月烛,凝视烛火,那烛火小了点、跟着更小了点。

    这是阿关这些天晚上在床上辗转翻覆时,研究出的心得——岁月烛的火苗能够随着自己的心意变大或者变小。

    两人走上二楼,雯雯的房门是锁上的。

    阿关端着那微弱烛光确认方位,摸着了老降头师那间名为书房,实为作法室的房间。老土豆打开门,引着两人进入那书房,书房里依然是一片暗沉红色。

    「小玉、小玉……」阿关压低了声音轻轻叫唤,等了好一会,都没有动静。

    「会不会在雯雯房间,跟小麦可一起陪雯雯睡觉?」阿泰低声说。

    「不,我感觉得出来,她在这里,我感应得到她的气息……」阿关纠正阿泰:「还有,你的小麦可已经改名叫汉堡包了。」

    「什么汉堡包子馒头,烂名字,在我心目中,他永远是小麦可。」阿泰抗议。

    「喂喂!大人、大人……」老土豆轻喊几声,指着柜子上一只白色瓷坛。「在这儿、在这儿!」

    阿关走近那瓷坛,伸手摸了摸,果然有古曼童小玉的气息,但气息微弱,不知为何。

    阿关摇了摇瓷坛,里头装着的都是液体,他将瓷坛放在地上,打开坛盖。

    一阵青光从坛口冒出,青光里头慢慢显出了个人影。

    「哇!」阿泰惊叫一声,阿关也吓了好大一跳,站在他们眼前的,是个全身赤裸的妙龄女子。

    虽说见了赤裸妙龄女子,但阿关和阿泰却一点也不觉得兴奋,这女子两眼淌血,全身皮肤呈现一种诡异的粉红色,且都沾着血污。

    「妳……妳是小玉?」阿关好不容易发出声音,那女鬼不等阿关说完,一把掐住了阿关脖子。

    跟着是一阵骚动,老土豆要上前帮忙,让那女鬼一脚踢开。

    阿关抓着女鬼掐他脖子的手,使劲扳开,呢喃说着:「是小玉没错,我感应得出来,但怎么会变成这样?」

    此时这女鬼虽凶,但似乎还不成气候,力量比起那百面鬼逊色许多。

    阿泰抓了张符,放出一道降魔咒,女鬼让红光一震,弹得飞远,哼了两声,又扑了上来,阿泰又抽出两张符,还没来得及放降魔咒,已让飞窜扑来的女鬼将他胳臂抓出几道好大的口子。

    阿关连忙上前架住那女鬼脖子,只见到女鬼脑后有团黑雾,似乎崁在脑后。

    阿关觉得那黑雾有些像是恶念,又不太像,此时只感觉到女鬼全身上下都流动着一股邪气。

    他渐渐觉得那些邪气是能够用手抓得住的,同时更有种奇异欲望,令他想要将那东西给揪出来。

    于是他一手勒着女鬼脖子,一手按着女鬼后脑,女鬼不停挣扎,口鼻都冒出了黑气,阿关突然觉得按着女鬼的掌上有股黏劲,往后一拉,竟拉出好大一团青绿色的雾气。

    「恶念?邪气?」阿关看着女鬼身子里溢出的黑气青雾,在书房里流窜着,有些还让阿泰吸了进去。

    「别呼吸!」阿关对着阿泰喊叫。

    「怎么了?房间里有毒气吗?」阿泰吓得连忙捏住鼻子。

    阿关不知该如何是好,一边勒着女鬼,一边召出鬼哭剑,朝着四散的黑雾青云乱砍,雾气一碰上鬼哭剑,竟让鬼哭剑上头的鬼脸给大口吃了进去。

    阿关想起了翩翩说过,鬼哭剑上头的鬼脸,以恶念为食。

    一刀接着一刀,房里弥漫的青雾,都让鬼哭剑给吸了进去。

    阿关仍勒着那女鬼的脖子,但女鬼似乎没了力,瘫软着身子。

    「大人,我、我……」女鬼咳了几声,本来血红的眼渐渐褪成黑褐色。

    「小玉,真的是妳!」阿关一惊,放开了手。小玉瘫倒在地,用手遮住自己裸着的身子。

    「真折煞俺了……」土地公捂着眼睛,拐杖一挥,挑起书房内窗上一张帘子,盖在小玉身上。

    「啥?妳是小玉,看不出来!」阿泰嚷嚷着:「原本不是个绑辫子的小鬼吗,怎么变成辣妹了?」

    「小玉实际年龄,跟你一样大……」阿关替小玉回答。

    缩瑟在墙角的小玉模样清秀,痛苦地咳了几声,气若游丝地说:「大人,多亏了你……我差点……差点就成了恶鬼……」

    阿关正想开口问明情况,突然书房窗外闪过一片黑影,阿关骇然,好强的邪气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

    「小子,我小看你了……」方留文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看看你的头顶。」

    书房内所有人同时抬头,一张红网从天而降,罩住了书房里的二人一神一鬼。那网子像活的一样,从网子绳结上不断冒出新的红绳,红绳四处窜捆,紧紧捆住了阿关等人。

    「哇呀!好痛!」阿泰忍不住大叫,网子不断紧缩,蚯蚓般扭动的红绳子缠住了他的手跟脚,一圈一圈地不断捆上他全身。

    「爷爷……爷爷……」这时书房门外传来了几声敲门声,是雯雯的声音,似乎是被房内的嘈杂声给吵醒了。

    「雯雯乖,快回去睡觉,爷爷在作法,哥哥很快就会回来了。」方留文的声音又传了出来。

    「干!死老猴你躲在哪里……有种就给我出来……哎哟……唔……咳咳……」阿泰还没叫完,红绳子竟往他嘴里钻,塞满了他的口,就要塞进喉咙里。

    阿关也不好过,他的身子让红绳拉成奇怪的姿势,骨头都快要断了。

    突然他身子一震,口袋附近的红绳一根根断了,阿关整个人上下的震动,唰的一声,苍白鬼手终于冲出密密麻麻的红绳,跟着是那大黑巨手。

    两只鬼手拉住了捆着阿关的红绳两边,使劲一扯,扯出了个大洞。新娘鬼手也窜了出来,用锐利的指甲割断一条条红绳。

    阿关这才挣脱而出,一边剧烈咳嗽,一边用鬼哭剑替其他人割断绳子。

    好不容易救出了阿泰、土地公及小玉。

    这时,书房窗户突然爆裂,一只怪手破窗而入,一把抓住阿关,将他整个人拉出了窗外。

    伏灵布袋一阵抖动,追了上去。

    直到被拖出窗外老远,阿关这才搞清楚,抓着他的,是一只模样奇特的大鸟,大鸟的两翼上伸出一对长满黑毛的长手。

    那长手将阿关往天上轻抛,大鸟换成以两只爪子将阿关牢牢抓住,转向往另一边疾飞。

    坐在大鸟背上的,正是老降头师方留文。方留文冷冷开口,对让那大鸟抓着的阿关说:「你这小子,竟敢和我作对……」

    而伏灵布袋早在阿关被抓出窗外瞬间,就已紧追在后,新娘鬼手抓住了大鸟的尾巴;怪鸟翼上那两只巨手,不停挥动着,和苍白鬼手及大黑鬼手在空中交战。

    飞追在更后头的是城隍和家将团,家将团在巷弄里奔着,跳过一条条马路或矮房,紧跟在后头。

    老土豆和阿泰也冲出房子追着,阿泰背着虚弱的小玉狂奔,只觉得小玉几乎没有重量,冰凉凉地。土地公神色慌张,越跑越快,要是备位太岁出了什么差错,那可就完蛋了。

    「大邪魔将小强哥哥关在一处山洞里,对爷爷说,只要他捉到阿关大人,就愿意施展法力替小强哥哥治病。」小玉伏在阿泰背上,述说着这些天来所发生的事。阿泰和老土豆这才知道方留文因为千童命计划失败而懊恼无措,但他仍深信牛角鬼能够治好小强的病,因此接受了牛角鬼提出的要求,设计诱捕阿关。

    「我冒死苦谏,却被爷爷当作叛徒,他把我浸施过法术的血瓶子里,要把我炼成极凶恶鬼,攻击你们。」

    「为什么那只牛角马要抓阿关?」阿泰问。

    「这是因为呀,自从顺德邪神受伏那事儿传扬开来之后,有越来越多的邪神恶鬼都知道了备位太岁大人这号人物啦,那些邪神恶鬼们私底下都谣传着,说要是捉到了备位太岁大人,就等于掌握了重要人质,有利自己势力的发展。更有些异想天开的邪神,认为吃了备位太岁大人,就能够获得大人体内的太岁之力,进而操纵恶念,成为鼎足一方的大邪神呀!」老土豆解释。

    天上那大怪鸟飞得极快,渐渐甩开后头的追兵。阿关回头看着离他越来越远的城隍,心中羞恼惭愧,他以为自己的调度已经万无一失,却仍然中了方留文的机关陷阱。

    伏灵布袋因为那新娘鬼手抓着怪鸟的尾巴,因此并没让大怪鸟甩脱,苍白鬼手和大黑巨手左右夹攻,那大黑巨手一拳灌在大鸟身上,打得大怪鸟嚎叫两声,往下掉落了几公尺,又勉力飞起。

    方留文大喝几声,发出几道奇异咒法,帮助大鸟怪手抵御那左右攻来的布袋鬼手。

    两方四只大手在空中缠斗了好半晌,那苍白鬼手逮了个空,扣住了大鸟怪手的手掌,将那自巨鸟右翼伸出的那怪手食指连着拇指硬生生地撕裂,疼得大鸟发出了尖锐啼鸣嘶吼。

    阿关掏出一把白焰符,却不知道对那大怪鸟施放白焰,那大鸟越飞越高,这时底下的街道几乎小到了快看不清的地步,有几十层楼那么高,要是打死了怪鸟,坠落下去,即便有太岁力护体,肯定也要摔成一滩烂泥。

    阿关闭上眼睛,试图召唤石火轮,但他被大鸟抓在高空中快速疾飞,狂风在耳际轰隆作响,根本无法静心召唤石火轮,况且就算召来了石火轮,又该如何接住空中的他?石火轮再快,也不会飞。

    正当他惊慌无措时,只听见大鸟连连惨叫,翼上两只长毛怪手让伏灵布袋几只鬼手一阵猛攻,负伤极重,疲软地垂下,随着翅膀摆动。

    方留文一人难敌三只鬼手,狼狈地从包袱里拿出几只瓷瓶,揭开盖子,好几只古曼童从瓶口飞窜而出,围住了伏灵布袋。

    伏灵布袋又是一震,那一串狼头也冲出了布袋,像蟒蛇一般地卷绕缠捆上怪鸟的身子,贴在那怪鸟身子上的几十只狼口,不停凶恶啃咬着大怪鸟的身躯。

    而本来一直抓着大鸟尾巴的新娘鬼手,此时才腾出空来,也跟着加入战局,三只布袋手大战五、六只古曼童。

    大鸟嘎嘎怪叫,让捆着牠的狼头串咬得渐渐不支,越飞越低,此时已经来到山区,掠过几株大树。

    让怪鸟抓着的阿关,被迎面而来的树叶打得全身刺痛难当。

    终于,大鸟撞在一株树上,摔落了地,砸起一片尘埃。

    方留文在撞树之前就跳下了大鸟,让两只古曼童接个正着,将他安然放在地上;阿关则是在怪鸟撞树的前一刻,被几只鬼手抓住了手脚,揪离大鸟身子,这才没和大鸟一同撞上大树。

    才刚站定脚步,方留文又打开几只磁瓶,召出几只古曼童,连同在怪鸟身上召出的小鬼,一共有十二只。

    相较于那晚凌虐小胖那晚的小鬼们,这批古曼童的凶性更为强大,个个眼冒绿光,一张嘴满是染血利齿,动作也灵活得多。

    被布袋鬼手护卫下地的阿关,也召出了鬼哭剑,凝神应战,几只古曼童围了上来,阿关横扫一剑,将那迎面扑来的古曼童砍成两截。

    方留文惊讶不已,连忙掏出符咒,朝阿关比划念咒,发出了一个紫色光圈,打在阿关身上,顿时阿关只觉得浑身奇痒无比,他连连后退,撞在一棵树身上,一边挥剑抵御古曼童的近逼,一边扭动后背摩擦树皮止痒。

    「死老猴用什么怪招!」阿关的身子痕痒难受,忍不住破口大骂:「小强被那臭牛角马抓走了,你不去救你孙子,反而对我死缠烂打,你没搞错吧!」

    方留文一听,登时火冒三丈,又抽出一张符,这次发出一个青色光圈,打在阿关身上,阿关只觉得一股寒意瞬间侵袭全身,冻得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僵硬地跪倒在地,紧接着,他却感到另外还有一股暖呼呼的热气从他胸膛弥漫散开——是他体内的太岁力。

    「还不上!」方留文大喝,两只古曼童冲了上来,伸手朝抓阿关抓去,却没料到那本给冻得浑身僵硬的阿关突然又灵活起来,一剑斩去那抢在前头的古曼童右手。

    阿关在太岁力的护身之下,身上那又冰又痒的降术减轻许多,他见寡不敌众,便转身往林子里跑,伏灵布袋紧跟在后,掩护着阿关。

    「这小子到底是什么人?」方留文惊怒至极,难以置信连中他两记降头术的阿关,竟然还能活绷乱跳。

    方留文从包袱里拿出一个黄色的瓷瓶,揭开盖子,在一阵黄烟之后,蹦出了一只两公尺高的大怪人,那大怪人全身暗黄,有四只手。

    方留文那副年老身躯此时竟矫健无比,一跳跃得好高,踩跨上大怪人后背,骑坐在大怪人肩上,呼喝下令,率领着古曼童追击阿关。

    阿关奔跑出了山林,前头拦着一条道路,路的另一边围着围栏,后头是好一大片空地,空地上杂草丛生,中央还有几间废弃工厂。

    阿关穿过马路,翻过围栏,在空地上狂奔,往废工厂跑去。

    四周的杂草有膝盖那么高,抬头夜空满天星光,还有一轮明月,冷风一阵一阵地吹。

    阿关突然意识到前方弥漫起一阵彩雾,不知从哪冒来的。

    那彩雾愈渐浓密,从雾中走出了几个人影,都是些裸身、花脸、拿着法器的精瘦汉子。

    「家将团终于来了!」阿关高兴地大叫:「我在这边,快来帮忙,臭降头师追上来了!」

    阿关朝着前方那阵头喊了好几声,却没得到城隍的响应,他又向前奔了一阵,仔细一看,这些花脸家伙的模样和家将团似乎又有些不同,他们的嘴边都挂了长长的獠牙。

    彩雾闪烁起异光,里头飘出一辆红色花轿。

    「哇!」阿关骇然,眼前这阵头并不是家将团。

    是阿姑的官将首。

    阿姑揭开轿帘,冷冷看着阿关,面目狰狞地说:「猴死囝仔……天堂有路你不走,胆敢跑来送死,我可等了好久,今晚不杀了你我不甘心呀!」

    阿姑一声怪喝,官将首们纷纷尖叫起来,踩踏着妖异彩雾、伴着飕飕冷风,朝着阿关疯狂飞奔杀来。

    「哇啊——」阿关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撞上阿姑,前后都是追兵,他急中生智,见那官将首阵头来势汹汹,比方留文那批古曼童还凶,索性转头往方留文跑去,却是扬声大喊:「来得好,跟我一起上!杀呀——」

    领着鬼怪追击阿关的方留文大吃一惊,可不知前头那怪异阵头是从哪蹦出来的,他见阿关举着剑往自己这儿冲来,那路阵头紧跟在后,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模样,只当是阿关率领了救兵反攻回来,便一声令下,驱使着古曼童们上前应战。

    两方人马不分青红皂白地一阵乱杀,古曼童大战官将首,阿关则是抓着伏灵布袋胡乱游击。

    方留文坐在黄色大鬼背上,指着阿姑轿子吼叫:「你们到底什么来头?」

    阿姑尖声怪笑:「你又是何方神圣?你来搅什么局?」

    方留文喊:「我只要抓那少年,不想和你纠缠,你快滚吧!」

    阿姑回话:「我也不想和你纠缠,我也要那小子,你滚吧!」

    「什么玩意儿!」方留文连忙又打开四只瓶子,蹦出四只和他座下一模一样的黄色大鬼,他一边念咒,一边下令:「金尸鬼听命,给我杀了那些花脸!」

    原来那黄瓶子里头窜出来的,是叫作「金尸鬼」的降术恶灵,金尸鬼全身暗黄,有四只手,两眼深深凹陷,像是没有眼珠子一般。

    金尸鬼受了号令,凶恶地冲杀迎战。

    三只官将首围住了阿关,高高举起法器就要往阿关头顶上砸,阿关正准备硬接,不料身后几只古曼童扑了上来,却不是扑向他,而是扑倒这几只邪将首,方留文要活捉这备位太岁,好献给牛角鬼换取健康的小强,岂能让邪将首砸死阿关?

    阿关被困在阵中,进退不得,伏灵布袋在空中掩护,唰地一声,又窜出一只新鬼手,将一名逼近的官将首,打得连连后退。

    「哇哇!」阿关大叫着,原来那只布袋新手,是在玩具城一战里抓进袋里的百面鬼的手,只见百面鬼的手上也长满鬼脸,齐声嚎叫不停胡挥乱扫,似乎还不习惯这种打斗方式。

    然而官将首是邪化神将,力量自然比寻常鬼怪来得强大,一名官将首挥动刑具,将一只金尸鬼拦腰打成两截,尸水喷溅。

    「好凶恶!」方留文惊愕之余,接连打开身上带着的磁瓶,从青色瓶子中蹦出来的是百面鬼、从褐色瓶子跳出来的是「棺材鬼」。

    那棺材鬼全身赤裸,身材瘦瘦长长,黑褐色的怪线捆满全身,身上还贴了几张不明的符咒,一对爪子大得骇人。

    方留文一声令下,十来只百面鬼和棺材鬼也杀上去助阵。

    伏灵布袋也没闲着,苍白鬼手一爪抓爆一只古曼童,另一边大黑巨手打退一只官将首。

    激战半晌,远处又传来一阵威猛狂啸。

    恶鬼邪将们正酣斗着,纷纷朝那狂啸声处看去,只见在废弃工厂的另一方,又有一路阵头剽悍杀来。

    「这次错不了啦!」阿关哇哇大叫:「我在这边啊!」

    城隍带着家将团终于赶来,城隍一双怒眼瞪得又圆又大,见了阿姑像是见着了仇人般,大喝一声,家将团的奔势更加猛烈,冲进了两方鬼怪邪将阵里,左打降头鬼众、右打邪官将首,三路人马打成了一团。

    空地杂草随着强风狂舞,在皎洁的月光照映下,辽阔空地上的三方激战看来像是一出激昂华丽歌舞大戏。

    不远处又是黄烟一起,赶来的是老土豆,老土豆挥动拐杖吆喝着奔来助阵,冲到了阿关身边,嚷嚷着:「大人,你没事吧!」

    「阿泰呢?小玉呢?」阿关急急地问。

    「本来咱们一起追着你跑,但那大鸟飞太快啦,抓着你离咱们越来越远,猴孙阿泰跑太慢了,加上那女鬼小玉身子虚弱,俺便叫他们回据点二,俺自个遁地来追。」老土豆将木杖一横,守在阿关身前,说:「大人,趁着他们混战一团,俺先带你逃跑!」

    「这是扳回一城的大好机会,现在战局对我们有利啊!」阿关见三方兵马虽然都得同时应付两方,谁也暂不了便宜,但整体而言,终究还是己方战力略大一些,胜算较高,有机会一次歼灭阿姑和方留文。

    「但是……这里极不安全啊,这里是千寿邪神的势力范围哪!」老土豆叫着。

    阿关楞了楞,千寿公是三大邪神之一,阿关让大怪鸟抓着飞了好远,竟飞到了千寿公的势力范围里了。

    突然,阿姑大喊一声,官将首退出了恶斗圈。阿姑见阿关的身手比之前厉害许多,加上与方留文放出的大批鬼怪一阵厮杀,官将首大都负了伤,想要击败城隍家将团,可是绝无希望,只好咬牙切齿,恨恨地收兵。

    「我……我认输了!」方留文座下的金尸鬼,让家将团里的范、谢将军前后围住,一阵乱打,被砍得七零八落。

    方留文滚倒在地,下跪求饶。

    家将团们见方留文是凡人,本来已对他处处手下留情,都集中力气对付鬼怪,此时见他跪地求饶,便也不攻击他。

    阿关走上前,一把揪起了方留文,大声逼问:「你这死老头,你不救你孙子,我来帮你救,快说牛角马在哪!」

    方留文呜咽两声,慢慢开口:「好、好……我带你去,大王、大王他就在附近的山上……」

    「你快点带路!」阿关把方留文拎起,推了他一把,方留文这才歪着头,茫然往前走去。

    甘、柳两将军领在前头,范、谢两将军跟在后头,四名家将围着方留文,城隍领着其余家将,和老土豆一同随着阿关,跟在方留文身后,往他供出的那山区走去。

    一路上方留文神色阴情不定,时而默默不语,伸手指路;时而又回头对阿关解释自己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小强和雯雯。

    他在自己身上施下的降头术,虽然让他获得源源不绝的体力,日日夜夜操劳也不会累,但是同时降头术对其身心的副作用也一一浮现——此时的方留文眼眶深陷、双眼无神,嘴角不自主地抽动,看来像个无助的失智老人。

    阿关摇了摇头,尽量让自己别对眼前看似可怜的老人,产生任何同情。

    毕竟方留文早年为恶不说、近日虐杀动物不说,且还是夺去玩具城数名无辜员工性命的杀人凶手,若非阿关破坏了千童命计划,否则更有无数孩童要枉死在这老降头师邪术底下了。

    经过几十分钟的山路,四周大树越来越稀疏,前头有一小片空地,更远处的坡地上,隐约看得出有个山洞。

    「大王……他就在里头……」方留文面无表情地指着那山壁洞穴。

    「大人,小将这就去将那卑鄙的牛角鬼给揪出来。」城隍自告奋勇。

    「大家一起杀进去,比较保险……」阿关有些犹豫。

    「要是牛角鬼在洞里做了手脚,用妖术布下陷阱,又挺麻烦。」老土豆插嘴。

    「那这样好了,我带几位家将,和老土豆一起进去,城隍在外头守着,有什么事就互相照应……」阿关提议,他想小强还受困在洞里,到时城隍和牛角鬼冲突起来,小强可要吓破了胆,无论如何,自己得亲自进去,至少让小强见了自己,也安心些。

    「不妥。」城隍却不放心让阿关独自领军打头阵,他亲自带着春夏秋冬四季神、范谢将军,共六名家将,与阿关一同押着方留文入山洞,并吩咐其余的家将在外留守,以免牛角鬼在洞口动手脚。

    大伙走进了山洞,阿关召出岁月烛,才看得出这山洞不但挺深,还有好几条四通八达的岔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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