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鲍家被转到省城的一所监狱后,鲍国偷偷去看了他一次。隔着玻璃墙,鲍国看到弟弟瘦多了,头发也剃光了,露出当年被胡屠夫砸出的伤疤。鲍国感到一阵心酸。
鲍国拿起通话器,正想对弟弟说些什么,鲍家却先开了口:“哥,你在乡下遭罪了吧?”
鲍国没想到弟弟这个时候还念着自己,眼睛一下子就潮湿起来,说:“兄弟,哥对不住你啊!”
“哥你别记挂我了,我在这里给你顶着,你要是有什么对不住公家的事,就趁早去了结吧。”鲍家说完,就开始咳嗽起来。
“你没事吧?”
“我在里面挺好的。”鲍家的咳嗽强烈起来,脸咳得通红,身体也跟着摇晃,他赶紧用手掌撑住玻璃墙。
鲍国在外面急得直跺脚,慌乱中他也用手心贴住玻璃墙,正好与鲍家的手掌隔着玻璃叠印在一起。此刻他多么希望能抓住弟弟那双粗糙的手啊,但玻璃传给他的却是冰凉的气息。
探监时间到了以后,鲍家被带回监舍,而鲍国却站在那儿久久没有离去。他怔怔地盯着玻璃墙上的那两个手掌印,大小和形状都差不多,只是里面的那个手掌印有些脏乎乎的。鲍国想,那个脏乎乎的手掌印,原本应该是自己的。
这次探监鲍国还获悉,自从“他”进监狱后,只有范乌梅来看过“他”一次,带来一些生活用品,还有一本《圣经》。鲍国听了,心中唏嘘起来。
探监回来,鲍国变得更加心事重重,整天处在强烈的内疚和自责当中。
鲍国浑浑噩噩的状态,让他疏忽了对父亲的照料,老人的身体和精神状况越发糟糕了。一天夜里,鲍国起床小解,发现父亲的床上没人,就赶紧出去找人。找了好半天,最后在出村的那条山路上找到了父亲。父亲在月光下,佝偻着身子站在那儿,看到他后,神气活现地说:“嘘……家家,你听到你哥的汽车声吗?”鲍国说:“爹,深更半夜,哪有什么汽车声?”父亲不屑地朝他挥挥手,让他赶紧回家做饭等小国子来吃。
鲍国拽着父亲的衣袖想把他往家引,但老人坚持不挪步,他只好上前一把抱起父亲。刚走几步,他就感觉父亲的体温很高,焐得他胸口热乎乎的。回家一摸父亲的额头,很烫,就赶紧找出一片退烧药给他喂了下去,准备天一亮就送他去镇上的卫生院治疗。
天还没亮,父亲就开始全身抽搐起来,嘴里不停地嚷着:“小国子,小国子回来了吗?家家,快去接小国子呀。”
鲍国一把抓紧父亲的手,说:“爹,我就是小国子啊!”
“别、别骗我了……”父亲说完,意识就渐渐模糊了,但最后还是艰难地摇摇头,带着深深的遗憾咽气了。
鲍国握着父亲渐渐冷却下来的手,感觉到天旋地转。
几天后,在给父亲入殓的时候,鲍国亲手在棺材里垫上那张刚刚编好的竹席。当棺材被盖起来时,父亲的面孔连同那竹席的清香,永远地消失了。
鲍国哭了,哭得撕心裂肺。
父亲去世后,鲍国活得就更像一具行尸走肉了。
时间不长,他接到监狱来的电话,说“鲍国”住院了。鲍国心急火燎地赶到省人民医院,一看鲍家浑身打满了绷带,躺在床上奄奄一息。一了解才知道,原来他刚被转了监室,过去没几天就被狱霸给打了。那个狱霸原来是搞土石方工程的,可能是因为鲍国曾无意中得罪过他,一直怀恨在心,这次正好找到下手的机会了。
鲍国抱着弟弟嚎啕大哭起来。他边哭边想:兄弟,下辈子我们还做孪生兄弟,我一定会做一个为你遮风挡雨的好哥哥。
在医院守了两天两夜,鲍家终于脱离了生命危险。面对处于死亡边缘的弟弟,鲍国这两天想了很多,到鲍家醒过来的那一刻,他终于也彻底醒悟了。
第二天,鲍国安排好弟弟的生活后,头也不回地走向市检察院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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