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热的天,又是正晌午头,刘旺这是干啥去呢?
有个叫海林的细心人注意到了刘旺的奇怪举动,就悄悄跟了上去。走到村子西头小河那里,他发现刘旺不走了,把草帽顶在竹竿头上,举着竹竿就朝前挑去。海林一看,明白了!原来,小河边长了棵棠梨树,其实也就丈把来高,还是个歪脖子,可就在歪脖这里却鼓起一个水桶大的包——不是棠梨树出了毛病,而是一群蜜蜂正窝在这儿。显然,这是一伙炸了群的蜜蜂,看来刘旺是打算把它们收拢起来。
海林心想:这样的便宜为什么白白让刘旺一个人占了?他于是赶紧跑回家,也去拿了草帽和竹竿来,也学着刘旺的样,把草帽顶在竹竿头上,举着竹竿往歪脖棠梨树上伸。
刘旺见半路上突然杀出个程咬金来,心里虽然十二分不乐意,可也没办法,不过,当看到海林竹竿头上顶着的那顶旧草帽,他不由捂着嘴偷偷乐了。为啥?旧草帽上有人的脑油味儿,蜜蜂是什么小生灵啊,专与花粉和花蜜打交道,你用一顶有脑油味儿的旧草帽去收它,它会理你?不过刘旺心想:这个窍门绝对不能让海林知道。
还有一层意思,海林也不知道,那就是:刘旺不但用的是新草帽,而且那草帽还在糖水里浸过,蜜蜂喜欢糖,不愁它们不往草帽上落。
可海林的脑袋瓜精明着哩,一看怎么蜜蜂尽往刘旺那边飞,他看着看着就看出了点眉目,很快就把竹竿放下了,站到一个土堆上,大声吆喝儿子给他送顶新草帽过来。海林的家就在附近,他嗓门又大,这么一喊,儿子立马就听到了。
刘旺本来见海林来插一脚心里就不乐意,现在见海林大声嚷嚷,终于忍不住了,瞪着海林吼道:“你咋呼个啥?想让全世界的人都来?”
海林因为见自己收效甚微,心里也憋着气,现在被刘旺这一训斥,哪里肯示弱,就顶了一句:“怎么,是你家的蜜蜂吗?老子就是要让满世界的人都知道,有饭大家吃,有便宜大家占,谁也别想着自个儿独吞!”
“好好好,你能,你能!”刘旺不想和海林纠缠,一心一意想赶快把这窝蜜蜂收拢来。
却说海林的儿子这时候已经从家里向这边跑来了,一边跑一边大叫:“爸呀,咱家里没有新草帽,咋办呀?”
这一嚷嚷不当紧,许多人听到声音都跟了过来,一看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立马回家拿家伙去,没草帽的用斗笠,没竹竿的用长棍……总之,大家“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一时间,棠梨树下就聚集起了十七八个人。
要知道,一笼蜜蜂值二三百块钱呢!炸了群的蜜蜂是无主的,无主的东西谁都有份儿,就看你有没有福气碰上。这一来,刘旺心里那个气呀:好好一件事,硬是让海林给搅黄了。
也许是因为人越来越多的关系,蜜蜂们的生活受到了干扰,于是它们好像得到了号令似的,“哗”一下突然全飞了起来,先是围着棠梨树兜圈子,后来就像一片乌云一样朝东北方向拥去,连本来已经停落在刘旺草帽上的,也都随之而去。
树下这些人顿时沮丧得大眼瞪小眼,只好悻悻地往回走。刘旺气得一边走一边在嘴里骂,大家知道他心里憋着气,谁也不敢惹他。
没想当天晚上,一个爆炸性消息传遍了全村:这群蜜蜂其实并没有飞远,而是神不知、鬼不觉地落到了海林家的屋檐下,硬是被海林收到一个用破木箱临时改成的蜂箱里了。于是第二天早晨,很多人都去海林家看,果然发现他家院子里一棵樱桃树下,四块砖头支起一个蜂箱,箱子开口处,正有一些蜜蜂在忙忙碌碌地飞进飞出。
后来,刘旺也过来看,他一进门,就冷着脸对海林说:“你收这笼蜜蜂,有我一份功劳。”
海林满脸堆笑,连连点头:“是的,是的,是你先发现的。”
刘旺问他:“那你说咋办?”
海林点头如鸡啄米:“我请客,我请客。”他一边说着话,一边就将一支烟敬到刘旺面前。
刘旺鼻子里哼一声,说:“我可不是图你一支烟来的!”
海林有些吃惊:“那你想咋的?”
刘旺说:“一笼蜜蜂咋也值个三百、二百的吧?我不多要,你拿一百块出来,我立马走人。”
海林惊呆了:“你这不是大白天说梦话吧?”
刘旺朝他眼一瞪:“这话是你说的?”
海林朝他头一点:“是我说的,怎么样?”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总听人说‘做梦娶媳妇,光想好事儿’,今儿个我算是亲眼见了。”
刘旺不吱声,瞥一眼海林,突然就走到樱桃树下,一脚朝那只蜂箱踹过去。立刻,那蜂箱被踹成了两半,箱里的蜜蜂“呼啦”一下全飞出来了。
海林气得全身血“轰”一下直往脑门上冲,进屋就去找家伙,说要跟刘旺拼命,可当他拿着扁担奔出屋时,还没冲到刘旺跟前,竟就气血上涌,一头栽倒在了地上。而就在海林倒地的同时,那窝蜜蜂围上了刘旺,刘旺一边朝院子外猛逃,一边鬼哭狼嚎般的叫……
后来,刘旺和海林都被送进了医院。刘旺中了蜂毒,住院二十多天,花了六千多块;海林得的是脑血栓,住院半个多月,花的钱一点不比刘旺少。
至于那群蜜蜂,早不知飞哪儿去了!
(王奎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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