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准噶尔4:盛马大战-顺其自然(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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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炕了?没事。”“还没事?都同房了。”“同房了也没事,光啃了个皮皮子,没吃上瓤瓤(馅)子,麻达没有,我不计较。”“人家皮皮子也啃了,瓤瓤子也吃了,核核(种)子都留下了。”“吃枣当然要留核核子么,莫承囫囵吞枣哩吗?麻达没有。”“还没麻达?我给人家把娃都生下了!”“啥!给人家把娃都生下了?”

    “娃都快半岁了!”“还是没麻达,女人天生就是生娃的么。你跟我回去,给我也生一个娃。”

    “唉!我把你没话说了。”马成江不知哪来的猛劲,将女人当麻袋似地往肩头上一扛,边跑边说:“等我上了炕,你就、就有话说了。现今装哑巴,装哑巴最好。”马成江把女人搭在马鞍桥上,刷地将镫一踩,驮上女人跑了。偏不巧,被一放牛的老头掠见了。

    成江把女人驮回家时,女人不再是麻袋横搭在鞍桥上,而是竖坐在鞍桥里。因为太阳尚未落山,这条新闻立时把一棵树炸得久久不能平静,成了千篇一律的谈资和话题。

    马明成夫妇起初又惊又喜,可一盘根问底,心里却有说不清道不出的痛楚。

    原来银珍不是失踪,她觉得人世间再无她立锥之地,羞愧难以见人,跑出去自寻短见,被裁军归来的大兵孔德义从衣带扣里救下,从此做了夫妻。

    马明成为难地直搓手,愁眉苦脸地说:“唉!老婆子,这可咋好?若乱世年间,也就罢了;如今世道平稳,要拿国法行事哩。成江这不犯了抢劫人妻之罪么?”“成江是做得不对,可银珍原来是成江的婆娘么,明媒正娶,一棵树人哪个没吃娃的席?都是活生生的人证嘛。”“老婆子,那是从前的事。成河娶银珍已了结了那桩婚事。人家离家出走,如今已是孔家的媳妇,这叫,这叫既成事实,你把嗉子甩清。”“甩清就甩清,事情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即便告到督办那里,我也占着半边理,看把你愁怅的,唉声叹气的。”“你婆娘家见过个啥场面,蹲到房里抡摆(用肢体不情愿地抗争)胡吹冒料哩,嘴上风大,不怕扇坏了舌头。你佩服那许太河是吧?我给你说,最近我在回文会里才知道了底细。特种刑事法庭结案临走时,张庭长才透露的,他们出省来景化时,盛督办亲口交代的‘把农民代表许太河同车带到景化县,与徐文彬同时出庭。如果徐文彬真有如其所控告的各种贪赃违法事实,并有确凿证据,便将徐文彬枪毙;如果是诬告,把许太河判处死刑,就地枪毙。因为,一方面是他代表景化县农民告发徐文彬的各种贪污罪行;但另方面徐县长也发来电报控告许太河是冒充代表,假借名义,要挟不遂,挟嫌诬告。这次你们法庭到景化县公审,要在他们两人中枪毙一个,因为徐县长是我们新政府派出的官吏,我们也要保护,不允许有人来诬告!’我听了头皮子直发麻,心里咚嗒咚嗒的,谁敢保险自个的言语没有一点儿差弛。许太河控告的那七条,若有一条牵强些,光听人揭发,少了有力证据,省里桂芬一帮赃官给徐文彬一使暗劲,许太河不就仰肚(完蛋)了?公判坏县长的大善事不也就跟着仰肚了!老婆子,你敢说你说的都合法?都占住了理?到时节,若是人家占了上风子,你日哄地叫娃往枪口上撞哩。盛督办可不优柔寡断,那是说一不二,说杀就杀,挽救都来不及!人头不是韭菜,割了一茬长一茬。我能不愁怅吗?”

    “噢哟!他达,经你这么一学说,我头皮也发麻哩,究竟能不能占住理,合不合法?那还在两可之间哩。可若叫成江把女人送回去吧,没戏,肯定不依;如若叫他抢占下去,又,心惊肉跳的。”

    “唉,老婆子,你还有所不知,那孔家人是省军缩编裁下来的,合理合法;咱成江是马仲英的部下,不是一回事,快把鼻子擤净,嗉子甩清,鞋壳囊里冒烟,你还没觉来哩。”

    “那,那,那是马家军抓的,我娃又不是志愿的,叫大家评评,谁愿丢下新媳妇去当兵?叫你,你乐不乐意?”

    “松婆娘,动不动就拿老汉做活靶子。抓的,志愿的,你能说得清?反正你是马家军。”

    “这一一”女人无言以对。“你嗓红眼子卡住了?你不是狂得不行行了,要见督办评理吗?如你所想,人人都当许太河了。许太河,全县,不,全疆就出他一个!另外,唉,不好。”

    “又咋了吗?”女人担心地询问。“这要争执起来,非打架打官司,不好办,关系到回、汉两个方面,影响和睦,不利团结呀!老婆子。”“可不是?闹得风风雨雨的,还真的不好办哩。”不言马明成夫妇的愁苦和难堪,且说马成江,自打把银珍强拉硬拽驮回家,把门一上,杜绝一应来访者,确实是条上策,不,是上上策。村里的好事者,直嚷嚷要补闹房掏雀哩。成江隔窗充耳不闻,须臾不离银珍左右,恨不能将太阳快快赶下山去。他守住心神不定的银珍,生怕她再插翅飞了去。

    银珍不时掩面哭泣,她不恨成江,深感亏欠了他;更不怨现在的男人,他是救命恩人,但更放心不下家里的孩子,正在哺乳期的小宝贝,此刻他吃什么?

    成江直盼到夜幕降临,像一头饥饿难耐的雄狮扑倒了他心目中的媳妇。

    银珍早有负债感,既然已被俘虏,她也就不再顾忌什么脸面和尊严,任成江作为,乘便还了那份久拖未了的情分债。

    成江一连三天不出大门,看样子,他真要把几年中不曾办的事突击补完。第四天,他头晕眼花,腰痛背酸,浑身困乏无力,无心下炕,只想昏睡,再也顾不得抢来的媳妇将会怎么样,会不会再次走失?他真的是精疲力尽了。直到日出三竿,还不见成江给女人送水端饭,其母急了,摸到窗前呼叫,只听成江吭哧吭哧地应对,却总不见下炕的动静。实在无奈,她便直呼“银珍,银珍,吃饭哩!”连呼几遍,仍不见动静。她这才打发小成林推门去探究竟。结果是,不见了他的嫂子一一银珍。

    银珍又一次失踪,再次轰动了一棵树这个偏僻而不荒凉的小乡村。马明成夫妇对此并不诧异,尤其那胆小怕事的女人,听了丈夫的那几段言论,心里开了窍,对此不再幻想,自然也不觉得遗憾,情绪和往常一样,任人议论,波澜不惊。只是急坏了马明成,他深知银珍的再次出走,并不意味着事情的结束。他转了几个圈圈,对女人说:“你把成江看好,甭叫他乱来,我赶紧出趟远门,到十三户走一趟,听杨阿訇说,前年个来这里避难的早回了家园,我寻思着赶早不赶晚,去踅摸(尝试)着给成江再说一门亲事,好把娃的心拴住,要不然,还会出乱子。”

    “哎,正对我的心思。家有我哩,他达,要去快去,耽搁不得。”马成江清醒后,对银珍毅然决然离他而去,并不惊讶,似乎早在预料之中,只感到无奈和遗憾,怅然若失地慨叹一声:“咳!咋是这么个下场?”吃喝一毕,碗一推,倒头又睡,他亟需养精蓄锐,却又把眼睛瞪得鼓鼓的,睡意全无,他一幕幕回忆着和银珍三天来独处的情形,回味着银珍在炕上百依百顺的迷人情景,他感到一种难言的从未有过的惬意和满足,故而对银珍的走,他毫无怨恨,只有挽留不舍的心愿和迷恋。

    马成江精力恢复后,依旧闲不住,满怀不寻常的心思去下地干活。浇水的乜山金遗憾地挖苦说:“你这苔松,逮回来的雀娃儿,不拴在裤腰带上,咋忍心让它飞了!”

    犁地的虞鸿光善意地糟蹋道:“喂,你还是不是男人?过了三晚夕瘾,就没逑相了,心甘情愿地把媳妇让给了旁人。早知道仙,让给我多美,一等一的歹皮子(漂亮女子)么。”连瘦骨嶙峋半老不小的延齐心都说:“怀里的银子可以让人,怀里的女人却让不得;让了女人,叫人家瞧你不起,会糟蹋你是,是蹋头!”

    马成江本来就迷恋着银珍,只是已知她有了别人的孩子,况且是正吃着奶的孩子,也就勉强不得,她留下最好,非走不可,也只有无奈。可一连听到同村人如此难堪的议论,他羞赧无状,很伤自尊,意识到自愿放弃女人,是件极不体面极不光彩的事,是失去男子汉人格和尊严的懦弱表现,是人生的奇耻大辱,是可忍,孰不可忍!饱经如此刺激的他,立马精神抖搂,自语道:“自个的媳妇,不争白不争。”于是,他放下手中农活,走庄串户,叫了阿迪力一伙本村十几个汉子,骑了马,带了家什,直奔孔家庄去。

    马明成不虚此行,因为那年救助过十三户人,口碑极好,人人愿意帮他这个忙。战乱留下一群小寡妇,其中有一姓安的,模样蛮不错,男人阵亡了,尚未改嫁,七嘴八舌,一说便成。他满怀拯救成江的愉悦心情,一路上哼着《小放牛》,不知不觉回到一棵树。直到拴马进院,他才猛然想到,事过几天,成江儿不知怎么样了,还在蒙头大睡吗?便声高气爽地叫道:

    “老婆子,老婆子哎,老大的亲事有戏哩!”

    老伴闻风边迎边答:“哎,老头子,娃他达,你真能成!一趟子就把亲事给娃办窝掖(停当)了。”“今天好日头,咋知道夸起老汉了?”“是你办的事好,能成,值得夸么。”“哎,成江人来?”马明成不大放心地问。“好着哩,把娃饥食的,狼吞虎咽,一连三天胡折腾,乏到命系系子上啦,和你当年活像来。这不,缓了三天,今天下地干活去了。”“咳,人问正事哩,你尽揭逑啥老底嘛,臊不嗒嗒的。好,那就好。日头快端直了,也该收工了,叫娃高兴高兴,莫尽想那陈芝麻烂谷子事,钻那没出息的牛角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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