详良久,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毛泽东一天连发三封信,找到的不仅是一首喜爱的咏梅诗,还找到了一位沉寂已久的知音。
梅花,是毛泽东心灵的祭品,也是毛泽东无言的墓志铭。
在中国历史上,许多名人都有寄托自身情趣和品格的心爱之物。如仙风道骨的李白爱酒,慷慨悲壮的辛弃疾爱剑,淡泊闲逸的陶渊明爱菊。一代伟人毛泽东则对梅花情有独钟。他一生恋梅、惜梅、品梅、咏梅,与梅花结下了深厚情缘,并留下了许多动人故事。
多饰梅花图案的生活用品
在韶山毛泽东同志纪念馆珍藏和展出的毛泽东遗物中,有200来件生活用瓷,包括碗碟、茶杯、笔筒、烟灰缸等。这些产自中国两大瓷都,即江西景德镇和湖南醴陵的瓷器,不仅晶莹剔透,洁白如玉,而且大多数装饰着毛泽东喜爱的梅花图案。除了生活用瓷,连地毯、桌布、手帕等东西,毛泽东也偏爱梅花图案。他的遗物中,有一块点缀着梅花图案的墨绿色地毯,现用于韶山纪念馆中南海丰泽园复原陈列室。上海宋庆龄故居的梅花地毯,据说亦为毛泽东所赠。这种雅致深婉的梅花“情结”,折射出一代伟人的生活情趣和人格追求。
新中国成立后,毛泽东开始用的瓷器是景德镇生产的“建国瓷”,上面装饰着山水图案。1965年年初,考虑到这批瓷器的工艺式样均已陈旧,中央办公厅一组与景德镇联系,为毛泽东制作一套新的日用瓷器。在商定制作方案时,毛泽东身边工作人员多了一个“心眼”,他们早就发现毛泽东喜爱梅花,所以要求厂方在制作时将餐具印上梅花图案。这一年8月,汪东兴、吴旭君等工作人员受毛泽东派遣去江西上饶参加社教工作。次年1月社教结束后,他们顺道参观景德镇,并将当初预定的瓷器带回了北京。
当新制作的瓷碗、瓷碟等一次摆上餐桌时,毛泽东真是意外的惊喜。碗、碟内外粉红色的腊梅花栩栩如生,明艳动人。他端详良久,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就喜爱这样的双面梅花碗,而且此后这一习惯从未改变过。
毛泽东终身不忘家乡。据说他在一次谈到瓷器的生产情况时说:“湖南有个醴陵,也产瓷器。”有谁想到,就是这次谈话给醴陵的瓷业注入了前所未有的生机。到了70年代,醴陵瓷器已可与景德镇名瓷媲美。醴陵人是多么盼望制作一套梅花瓷器送给毛泽东,让他领略到家乡泥土的价值和芳香啊!只可惜有景德镇挡在前面而未如愿。好在毛泽东晚年思乡心切,常来长沙小住,机会终于姗姗来临。那时,湖南省委接待处负责毛泽东来湘的生活起居,总觉得主席回乡了,不能老用景德镇的梅花瓷器,而是要改用家乡的泥土制作的梅花瓷器才对头。家乡人的心容易热到一处,这个想法很快就得到湖南各方面的支持。湖南省委接待处的肖根如受命具体负责此事。为慎重起见,又邀毛泽东的生活秘书吴连登同行。他俩几度去醴陵与厂家商定方案,解决一些细节问题。不久,醴陵生产的梅花瓷器出来了,无论是图案,还是瓷质和烧制工艺,都堪称上乘之作。毛泽东见到后大加赞赏,他不仅在长沙用,而且还将它们带回了北京。
1974年,江西、山东、湖南等省的“革委会”接到上级指令,要为毛泽东设计、制作一套生活用瓷,它必须能代表当代制瓷工艺的最高水平,简称“主席用瓷”或“中南海用瓷”。各地均以最快速度拿出方案和样品送往北京。经审定,景德镇荣膺殊荣。不过,景德镇的方案随后也作了几项重大修改,其中便包括装饰图案的修改。原方案是在白色釉面上饰粉红色桃花并加绿叶相衬,后采纳毛泽东身边工作人员建议,将“水点桃花”图案改为毛泽东喜爱的梅花图案,即在粉红色的折枝梅花旁点缀几片青翠的竹叶,以衬托花朵的艳丽。
经过制作者一年的努力,这项代号为“7501”工程的制瓷任务终于在1975年年底大功告成。每套瓷器138件,包括9~15厘米盖碗48件:15~30厘米盖盘(又称和合器)40件;1号和2号茶杯各10件;调羹10只;布碟10只;醋壶、酱油壶、胡椒筒、牙签筒、香烟盒、烟灰缸、饭锅、品锅、大汤勺、茶叶罐各1件。制作者从烧制的产品中挑选出最精致的两套,派专人护送到北京。按指令,其余产品连同试验品“水点桃花”一律销毁,不得保留。但后来这一指令并未严格执行,不少“主席用瓷”后来流入社会,成为收藏家争相收藏的珍品。由于毛泽东喜爱梅花,所以饰有梅花图案的成品比“水点桃花”试验品更有价值,也更难收藏。
一日三找“咏梅诗”
中国传统文人视梅花为花中“清客”,并将它与松、竹并称为“岁寒三友”。在历史上,流传有不少诗人爱梅品梅的佳话,更留下了许多脍炙人口的咏梅诗。宋朝初年,诗人林逋隐居杭州西湖,终身不仕,以赏梅养鹤自娱,羡煞后来钟情自然、追求自由的人们,以至于明朝的袁中郎说:“孤山处士,妻梅子鹤,是世间第一种便宜人。”林逋的诗大都反映其隐逸生活和闲适心情,尤以咏梅著称,风格幽静淡远,艺术性很高,毛泽东爱梅花,因此对有同样爱好的林逋心仪不已。他生前多次索要过林逋的诗文集,还曾到杭州的孤山凭吊林逋的遗迹。毛泽东特别欣赏林逋的《山园小梅》诗,不仅反复吟咏,而且手自抄录,《毛泽东手书古诗词选》便有其中的“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这两句。
中国历代咏梅的佳作,毛泽东几乎都阅读过,其涉猎面之广,鉴赏力之强令人惊叹。1961年11月6日这天,毛泽东为查找明代诗人高启咏梅花的一首诗,给秘书田家英写了三封信。早晨6点,他请田家英替他找宋人林逋(和靖)的诗文集。8点半,又写道:“有一首七言律诗,其中两句是‘雪满山中高士卧,月明林下美人来’,是咏梅的,请找出全诗八句给我,能于今日下午交来则最好。何时何人写的,记忆不起来,似是林逋的,但查林集没有,请你再查一下。”
不久,又写信说:“又记起来,是否清人高士奇的。前四句是‘琼枝只合在瑶台,谁向江南处处栽。雪满山中高士卧,月明林下美人来’。下四句忘了。请问一下史馆老先生,便知。”田家英很快查清,该诗为明代高启《梅花》九首之一,后四句为“寒依疏影萧萧竹,春掩残香漠漠台,自去何郎无好咏,东风愁寂几回开”。诗找齐后,毛泽东极为兴奋,一边吟诵一边手书,并在诗前特加一个小注:“高启,字季迪,明朝最伟大的诗人”。
高启的这首梅花诗,无论就格律、文藻,还是意境,都堪称上品,而高启在中国文学史上并未被后人所重视,其姓名几为今日学子所不知。毛泽东却于被遗忘的角落中发现了这株异卉奇葩,殊属不易。在一定意义上说,是毛泽东爱梅品梅的雅好拯救了一位诗人。反过来,高启的“复出”,也使毛泽东对明代诗词的看法为之一变。他以前以为明朝没有什么好诗,想不到还有高启的《梅花》诗这样精粹的作品。此后他多次对别人发表过明朝有好诗的看法。这可谓,功夫不负有心人,毛泽东一天连发三封信,找到的不仅是一首喜爱的咏梅诗,还找到了一位沉寂已久的知音。
为梅花“平反”,借梅花勉人
古代文人咏梅,风格多是幽静淡远,朦胧深婉,借梅花诉说“若讲出若讲不出的情畅”。蒋捷的《梅花引》,发出了“却道无人愁似我,今夜雪,有梅花,似我愁”这样悲慨无边的心声。把梅花写得最为愁苦自怜的当属陆游的《卜算子·咏梅》:“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词虽然写得很有意境,但格调是凄清而压抑的。
在大雪纷飞中赏梅,是毛泽东审美之极致。他从中看到的不是梅花勒于严寒的窘迫,而是傲霜斗雪、劲节挺立的风姿。“梅花欢喜漫天雪,冻死苍蝇未足奇”,梅花的品格寄托着他向困难、向逆境作斗争的勇气和信心。为给梅花“平反”,毛泽东步陆游《卜算子·咏梅》原韵,“反其意而用之”,创作出一首格调高昂,独有豪情的咏梅词:“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
1962年2月,毛泽东的大儿媳、干女儿刘松林在毛岸英牺牲12年后,终于与空军学院的教员杨茂之结为夫妻。毛泽东十分欣慰,多年来困扰他的一桩心事总算了结了。在这12年中,忍受着丧子之痛的毛泽东不知给过刘松林多少的鼓励,才使得她摆脱痛苦失落的心境,重新鼓起生活的勇气和希望。刘松林再次走进婚姻的殿堂时,毛泽东刚写了《咏梅》词,便给他们夫妇亲手抄录了一幅,作为贺礼。刘松林夫妇把《咏梅》词视若珍宝,因为其中浓缩了毛泽东对他们的深深祝福和无限期望。
毛泽东生前很喜欢听电影《红岩》中“江姐”的歌,江青有感于此,在1962年中南海的一次舞会上特意播放了“江姐”的唱片,并把歌词作者介绍给了毛泽东。“江姐”在歌中唱道:“红岩上红梅开,千里冰封脚下踩,三九严寒何所惧,一片丹心向阳开。红梅花儿开,朵朵放光彩,昂首怒放花万朵,香飘云天外。”这歌声唱出了梅花的高洁,也唱出了革命者的风骨,因而也永远回荡在毛泽东的心中。
梅花,是毛泽东心灵的祭品,也是毛泽东无言的墓志铭。
(胡长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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