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当做人杰的爱国词人李清照-初见情怀自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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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家有女初长成,笔走龙蛇盛名扬。少女时代的李清照即已显露才情,虽然养在深闺却已是文名远播,她所作之词在士大夫中间流传甚广,引起了大家的关注,这其中当然也包括太学生赵明诚。

    赵明诚(1081年—1129年),字德甫,密州诸城(今山东诸城龙都街道)人,是当时正做吏部侍郎的赵挺之的第三子,比李清照大三岁。其二兄为存诚(字中甫)、思诚(字道甫)。元代伊士珍所著《琅嬛记》中记载了一则故事,从中能够看出,赵明诚早已对李清照心生爱慕:赵明诚幼时,其父将为择妇。明诚昼寝,梦诵一书,觉来惟记三句云:“言与司合,安上已脱,芝芙草拔。”以告其父。其父为解曰:“汝待得能文词妇也。‘言与司合’是‘词’字,‘安上已脱’是‘女’字,‘芝芙草拔’是‘之夫’二字,非谓汝为词女之夫乎?”

    意思是说,有一天,赵明诚白天在家睡觉,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中见到自己背书,醒来时只记得三句话:“言与司合,安上已脱,芝芙草拔。”就去见父亲赵挺之,把自己梦中的情景告诉了父亲。父亲为他解梦说:“你将要娶得一个能文的妻子,‘言与司合’是‘词’字,‘安上已脱’是‘女’字,‘芝芙草拔’是‘之夫’二字,这不是说你是词女之夫吗?”

    赵明诚的这个白日梦也许是后人的附会,也许是他想向父亲委婉地说出自己的想法而编织的一个托辞,毕竟,在古代婚姻大事不容自己做主嘛!但俗话说得好,知子莫若父,赵挺之对儿子的心思岂有不明白之理?而且纵观朝廷上下贵戚大臣的小姐,能够堪称为“词女”的女子,除了李清照还有谁呢?

    赵挺之(1040年—1107年),字正夫,密州诸城人。熙宁三年(1070年)进士,为登、棣二州教授,通判德州;元佑初年,召试馆职,为秘阁校理,迁监察御史。元祐四年(1089年),坐不论蔡确,出通判徐州,移知楚州。入为国子司业,历太常少卿,权吏部侍郎,除中书舍人、给事中。徽宗即位,为礼部侍郎,拜御史中丞。赵挺之这个人精明干练,有出色的政治才干,在地方为官的时候政绩突出,所以在官场上升迁得很快。他属于王安石变法集团,是典型的改革派,新党人物,所以与反对变法的旧党人物矛盾尖锐。

    《宋史·赵挺之传》记载,挺之在德州,希意行市易法。黄庭坚监德安镇,谓镇小民贫,不堪诛求。及召试,苏轼曰:“挺之聚敛小人,学行无取,岂堪此选?”看来苏轼对赵挺之的为人很反感,说他是“聚敛小人,学行无取,岂堪此选?”意思是这个人只知道搜刮聚敛钱财,学问暂且不说,起码是道德败坏,这样的人怎么能够担当国家重任呢?

    在《宋史》卷444《文苑列传》中还记载了一则故事,发生在“苏门六君子”之一陈师道与赵挺之之间:陈师道与赵挺之是连襟,但陈师道一直都很讨厌赵挺之的为人。陈师道家境贫寒,冬天要到郊外举行祭祀活动,没有棉衣穿。妻子从赵挺之家里借来一件棉衣,陈师道知道后,坚决地退还给赵家,结果自己不幸受风寒而死。陈师道宁可受冻,也不肯借赵家的棉衣,我们后人暂且不评论孰是孰非,但起码可以知道二人矛盾很深。

    李格非却与苏门关系很深,“以文章受知于苏轼”,与廖正一、李禧、董荣同在馆职,俱有文名,称为苏门“后四学士”。他当时在朝廷担任礼部员外郎,提点京东行狱,从六品官,位置虽然没有赵挺之的官职显要,但也属于朝廷的重要职位。赵、李二人虽然政见不同,但是在宋徽宗继承皇位后,运用政治手段努力平衡党派之间的关系,使得朋党之间的冲突渐趋平缓,政治上也出现了暂时的稳定局面。赵挺之虽然是新党人物,风头正健,但毕竟不是新党领袖;李格非虽然是苏门弟子,但毕竟也是旧党中的次要人物,可以说,赵挺之和李格非之间并没有明显尖锐的矛盾冲突,这未尝不是他们能成全自己儿女的一个因素。在封建家长制专权的时代,赵明诚和李清照能结成夫妻真的很幸运,或许,上天也想成全这对情意相投的佳偶吧!

    赵明诚虽然是当朝高官家的少爷,从小锦衣玉食,却并无纨绔子弟不学无术的不良风气。相反,他从小就喜爱诗文,尤其酷爱寻访收集前代金石碑刻文字。赵明诚致力于金石之学,可谓幼而好之,终生不渝。他曾自谓:“余自少小喜从当世学士大夫访问前代金石刻词。”(《金石录》序)赵挺之在徐州做官时,年仅九岁的赵明诚居然从当地收集了两通古代碑刻。咸阳出土了一块传国玉玺,将作监李诫曾亲手拓印了一份送给赵明诚。他十七八岁的时候,在外地为官的姨夫陈师道曾先后两次致函赵明诚,为他提供发现碑刻的线索。

    虽然陈师道与赵挺之水火不容,但却对这个外甥欣赏喜爱有加。他在给黄庭坚的信函中提到:“正夫(赵挺之字正夫)有幼子明诚,颇好文义。每遇苏、黄文诗,虽半简数字必录藏,以此失好于父。”(《与鲁直书》)意思就是说:赵挺之的小儿子赵明诚,酷爱诗文,每当看到苏轼、黄庭坚的诗文,即便只有片言只语,也会精心收藏,正因为这个缘故,他的父亲很不喜欢他。

    由此看来,少年时代的赵明诚与父亲不同,赵挺之老于世故,精通官场学问,不仅能够在新旧党争中保全自己,而且官运亨通,春风得意,可见其为人之精明圆滑。赵明诚则对官场政治、新旧党争并不在意,他的主要兴趣在于金石碑刻的收藏与鉴赏,十七八岁之年,就以金石收藏在学问家云集的北宋士大夫中间享有很高的声誉。李清照当时虽在深闺之中,却身处士大夫往来频繁的家庭环境,并且关注世事,她对于赵明诚这个人,一定早已有所耳闻,估计也是颇怀好感吧。

    赵明诚当时还是一名太学生,北宋时期,朝廷专门设置太学,从官员以及平民的优秀子弟当中选拔学生入学。太学生分为上舍、内舍、外舍三等。其中上舍学生经过学习、考试,即可直接授予官职,一般都授予京官。其中最优者被称为“释褐状元”,享受与榜眼、探花同等待遇。可见,北宋时期的太学生只要学习成绩优秀,必定有很好的前途。赵明诚虽然有一个受人诟病的父亲,他本人却是情趣高雅,学养深厚,而且身为太学生,又有光明的政治前途,这对于颇有才名的李清照来说也是托付终身的最佳人选。

    李清照的早期词作也曾流露出对美好爱情的向往,如那首著名的《浣溪沙》:

    绣面芙蓉一笑开,斜飞宝鸭衬香腮,眼波才动被人猜。一面风情深有韵,半笺娇恨寄幽怀,月移花影约重来。

    与意中人约会前的少女梳洗打扮之后,斜靠在“宝鸭”香炉上,默默回想爱情的甜美,她极力要掩饰自己内心的喜悦,却怎么也掩饰不住,那如同芙蓉花一样美丽的笑容不由自主地在脸上绽放开来,眼波流转中,眉间心上情意无限。“眼波才动”,这个瞬间的表情在李清照的笔下被如此传神地刻画出来,宛如特写镜头一样被李清照抓住,体现出她非同一般的文字功力!

    “一面风情深有韵,半笺娇恨寄幽怀。”与心仪之人相约是件美好的事,但别离之后的思念却是泛着甜蜜气息的痛苦,所以她要寄封情书来倾诉自己的恨。什么样的恨呢?“娇恨”。满溢着娇嗔的恨,因为用情太深,因为不能常常在一起,因为别离后那种才下眉头、却上心头的情丝纠缠,此情无计可消除,只好半笺娇恨寄幽怀。想着,念着,恨着,最后还忍不住期待下次相会的早日到来。

    “月移花影约重来”,源自元稹《莺莺传》。崔莺莺给张生送的纸笺上写着《明月三五夜》:待月西厢下,迎风户半开。拂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张生对崔莺莺一见钟情,而崔莺莺虽然碍于小姐的面子,没有明说,但其实已是芳心暗许。然而,世情凉薄,世事难料,二人的待月西厢,最终还是因为张生进京赶考,科举得名而负心弃义。莺莺的一腔痴情尽付流水,却只能是泪洒相思地,此情此生难酬。

    幸好,李清照没有遇见负心的张生,而是遇到了与自己知音知意的赵明诚,二人演奏了一曲高山流水喜相逢的佳话。无论李清照是否与赵明诚在婚前有过月移花影的经历,但我们都能感觉到这首词渗透了她对爱情的美好向往和对意中人的甜蜜期许,或许我们能想象得到写作此词时的李清照那一脸如花的笑靥,那满眼藏不住的喜悦。

    或许,我们可以作一个大胆的猜想,李清照和赵明诚在结婚之前就已见过面。为什么这么说呢?我们一起来看李清照那首有名的词作《点绛唇》:

    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见客入来,袜刬金钗溜,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秋千是古代诗词中常见的意象,“罗幕遮香,柳外秋千出画墙”,“秋千春困解罗衣,画梁双燕归”,“桃杏依稀春暗度。谁在秋千,笑里轻轻语。”夏季的轻风里,摇摆不定的秋千似乎总是能够如此轻易地拨动心弦,秋千旁的少女又是如此的天真无邪,充满着青春的活力。

    本词把少女荡秋千时罗衣轻飏、环珮叮咚的动态场景留给了读者想象,而是开篇即以静写动,勾画出少女荡完秋千后那种娇憨疲倦的状态,双手有些发麻也懒得活动,涔涔香汗打湿了薄薄的罗衣,身旁是露浓花瘦,夏日清晨的清新景象。

    或许,少女的心事也恰如清晨花瓣上的露珠吧,晶莹透澈,又有些闪烁不定,难以捉摸。正像白居易诗中所写:“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不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词的上片,短短几句话就已将时间、地点、人物、情景交待得清清楚楚,静止的秋千、有些疲倦的少女、晓露浓、花影瘦,多么美好的一幅画面!

    这时,忽然看到客人闯进了花园,少女急忙含羞回避,走得却是如此狼狈,来不及穿鞋,只是穿着袜子,甚至跑得匆忙,连头上的金钗也掉了。是什么原因让那个朝气蓬勃的小女孩如此手忙脚乱,仿佛瞬间换了个人似的?这一定和来客有关,她虽然没有明说来者是谁,“和羞走”三个字却暴露了她此时此刻全部的内心情感。我们可以想象得到,那个忽遇窘境的小姑娘满脸娇羞地跑开。然而,更妙的是“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不期而至的访客惹她慌乱,毕竟,那是一个男女授受不亲的时代。可如果就这样走开,还有些不甘,好一个聪明的女孩!她没有直接回头看,却是倚门回首,用嗅青梅这个细节来掩饰自己,以便偷偷地多看他几眼。

    欲走还不情愿,欲留还有些害羞,这种感觉不仅是奇妙,还有些美妙吧!下片的这几个动作层次分明,曲折多变,寥寥几笔把一个天真活泼的少女惊慌、含羞、不舍、大胆的种种心理刻画得跃然纸上。或许,心动的感觉就在这一低眉、一回首之间吧!

    那个不速之客使得园中歇息的少女“和羞走”,而不是“和怒走”、“和恨走”,走了又不忍,含羞还想见,于是假意闻青梅,而偷偷望来客。能惹得李清照内心如此千回百转的来客,估计也只能是赵明诚吧?

    素以“香奁体”著称的晚唐诗人韩偓有一首七绝《偶见》:“秋千打困解罗裙,指点酝酿索一尊。见客入来和笑走,手搓梅子映中门。”相比之下,和笑走,多少有些轻薄,和羞走,则流露出款款深情;手搓梅子,多少有些不安,倚门回首嗅青梅,则有些俏皮,有些戏剧性,将一个聪明娇羞的女孩刻画得栩栩如生。这首节奏明快的小词既显出词人超众的才华,不轻易间也透露出她早期的情感生活。而在这清丽宛转的句子中,正当最好年龄的李清照遇到了风度翩翩的赵明诚,从此,爱情的光辉足以温暖他们相依相伴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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