龟速，却总会到达终点的坚持。
我恋爱谈了七年，今年是结婚十六周年，做咨询师至今十二年，从16岁算起是周华健二十四年的歌迷，一辆雅马哈电动车都骑了十三年（机芯是真过硬）。写第一本书《低俗小说》用了五年，这一本用了四年。没成绩，时间也说明问题。
坚持还有个妙处。我先生坚持一周只刮一次胡子，他的个人形象就从邋遢质变为风格。我不与他为伍，他那是懒。但我暗地里心虚，明白自己从来不勤奋，不只是个乌龟，还是个会睡大觉的乌龟。
写这本书的三年里，我读了六十多本书，一大半是阿加莎·克里斯蒂（推崇心理学，熟谙人心的侦探女王），看了十多部美剧，加起来不少于700集。我安慰自己说，我的心性需要独处，需要完全清净的个人空间来修复。话是不错。
我的好友，干练而勤奋的利红批评说：要是她，早写出十本八本来。我不敢作声，因为她不是夸口。两年前，去见华健（他为我的处女作题写了书名和推荐语），华健问我：你什么时候出第二本书？我很想装聋作哑。
最让我赧然的，是向我约稿的编辑樊绍烈老师。这位老哥亲切稳重，与我素未谋面，却耐心等我三年。去年一天，我QQ上线，他发来一句话：朱老师，不要贪玩啊。
这是当我不成器的孩子的宽容口吻。
这辈子，让我哑口无言的话不多，这是一句——我心里那个长不大的顽童被逮个正着。
就是在他们的勉励和督促下，这本书完成了。
要是没人管我，乌龟要爬到猴年马月。
说回这本书。
工作多年，我手头积累了与此有关的文稿近二十万字，这是成书的动力和基础。但我那追求完美的脾气明白，为报纸写的应景文字，平时的随手之作都达不到我对出书的标准。
待到动笔后，我才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并不真正想回顾曾经目睹的，那一颗颗心中暗无天日的所在，孤独、自卑、怨恨、猜忌、苦闷、彷徨、痛楚、挣扎、扭曲、绝望、贫瘠、僵化、冷酷、乖张、荒谬、偏执、沉沦，乃至疯狂。
我曾经全然接纳的一切，其实戾气十足。
保护我幸免的，是我和咨询者之间的职业距离，和我对人性的看法。
一次，一个妈妈说到儿子如何看不得人家好，那心思藏都藏不住，虽说是自己的儿子，却难以接受。我说：我很理解你的感受……照我看，这是人性，我们都可能或多或少冒出这样的念头，不过更会调节。她眉头舒展了，嘴里重复道：你说得对，这是人性。
一次，我对一个因为拍马同事晋升而不平衡的小伙子说：我也会嫉妒，但我不会让自己在这样的情绪里太久，还会管理接下来的行为。他惊讶道：想不到朱老师你也会嫉妒。我笑言，你是不把我当人看。又问他，这样的我是不是让你失望和瞧不起。他想了想，说：还真没有，挺佩服你能这么坦率就说出来。
人性，没那么高尚，也不会全然卑劣。它让我们活得七荤八素，五味杂陈。如果你懂它，它也会让你如坐春风，海阔天空。
30多年来，我自己一直在或明或暗的路上行走着，我了解关于生命的磨难，命运借由我的咨询者们又向我展现出更多苦难。每个人都是独特的，但我们并不孤独。
我还验证出，每个人都有向善向上，自我实现的倾向。在个人生活中，我一直在克服困难，与自我博弈，再与它和解。时间没有让我变得更好，却让我更了解自己，了解自己哪里不够好。
而我的咨询者们，我相信罗杰斯所言：人是可以信任的。
我尽我所能，守护着我的信念。
有一个人，始终关照着我。
舒乙先生，从《低俗小说》为我这籍籍无名，连面都没见过的年轻后生作序，到如今再次作序。
我和先生几年间通过一些信，每次不过一周，他的回信就躺在楼下信箱里，逢到过年还附上亲书的墨宝，大红宣纸上的“福”字。我多年不用纸笔写信，全在键盘上一统猛敲，自从与先生通信，规规矩矩地手写（只怕字丑碍眼）。也因此我回信总是很慢，各种拖拉，最长一次隔了快半年，实在汗颜。
先生行止爽朗，言出必行，应下的事，端的牢靠，不敷衍不耽搁，亲力亲为。我怕自己唐突，去信（其实是躲在文字后面）向他索序，时隔十天，忐忑起来，干脆拿起电话。那边先生张口道：收到了么？原来前一天已经发至我的邮箱。又皮厚请他题书名，今天收到，再看邮戳，正是通话当日。
我私下里觉得，先生既有老派的名士之风，又一直像小孩子那样充满对世界的好奇，探究的热望，总是饶有兴趣。这赤子之心给他添了许多可亲。
先生这篇序，对我诸多抬爱。其实很像家里的长辈对小辈那种喜爱，甚至偏心。我呢，每每去信，都在署名前加上“晚辈”，所以，真就得了厚爱。
我还会写下去。
这许多厚爱，要用直面自我，兑现梦想来回报。
朱佳
于扬州豁然心理咨询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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