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陵尸经-南庄诡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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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去春来,转瞬半年已过。

    这天黄昏前,残阳如血,一群灰头斑鸠黑压压一片往西飞去。荷心箕坐在屋顶,托腮望着群鸟消于天际。忽地,一声骡子的嘶叫声打破神思,荷心神情一怔,目光转过,见院门外不知何时,已停下了一辆骡车,车后拉着满满的稻草,旁头竖着一人,正怔怔地望着她。

    荷心见此人,不觉一震,但见此人脸上一道刀疤,好生耀眼。赶忙起身,搭着大木梯自屋顶下来,冲到门外,向来人道:“曹捕头今来,可是已寻到了我张大哥的讯息?”

    来人正是刀疤鬼见愁曹格,他看着荷心焦急奔来,一脸平静道:“曹某素知姑娘深谙奇门道术,今日来此,是想烦劳姑娘帮曹某一个忙。”

    荷心听说并无张大哥的音息,目光颓然道:“曹捕头有话但讲无妨,荷心旦能尽力,绝不加推辞。”

    刀疤鬼见愁道:“不知姑娘可听说半年前南岭庄所发生的那件无头白骨案?”

    荷心道:“此案诡邪异常,可知曹捕头是已将其破获?”

    刀疤鬼见愁道:“当日曹某经得四平街一劫,便觉此案断非寻常,由此曹某便向京城林大人请命,誓必将此案破结。然奇怪的是,自那之后,此案便不曾再犯,曹某人自此也未寻见丝毫的线索。”

    荷心道:“如此不是更好,少枉送几条性命,曹捕头应当欣慰才是。”

    刀疤鬼见愁道:“我也是如此的想法,只是——近日南岭庄一带却又发生了几件怪案,曹某不敢懈怠,这才来向姑娘请教。”

    荷心道:“不知此案有什么蹊跷之处,竟要曹捕头亲来问询?”

    刀疤鬼见愁道:“此案虽暂未伤及人命,却也惊闹得人心甚慌。”说着话,向四平街上望了一望,此时正值晚饭时间,街上虽不乏行人,倒也不甚繁闹,回过眼来,接着说道,“姑娘不妨先看下这个。”扒开车上的那堆稻草,露出一块畜生的背脊来。

    这是一头黑毛死猪,浑圆的背脊上,赫然显现几道既深且长的抓痕,荷心微一正色,听得刀疤鬼见愁道:“受损的乡民均说此乃野兽所为,曹某不敢断测,不知姑娘有何看法?”

    荷心道:“瞧这伤痕,确有野兽袭杀的可能。曹捕头,可否让荷心看一下畜生的咽颈?”

    刀疤鬼见愁归拢起稻草,行至骡股之后,伸手一推。荷心上前,扳过猪脖子看了一眼,脸上微微变色道:“僵尸。”

    刀疤鬼见愁一怔道:“此真是僵尸所为?”

    荷心蹙眉道:“瞧这咬痕,整齐清晰,断不会是野兽所留。”展开右手二指,从咬口插进,拔出来时,指上已是沾满鲜血,续着道,“这头猪畜的体内已无流血,血痂厚结,此正是受尸毒所致。曹捕头应当尽早将这些死畜焚烧干净,以免尸毒祸散。”

    刀疤鬼见愁道:“曹某这便回去着手办理。不知姑娘可有时间,愿随曹某一同前往降走僵尸?”

    荷心道:“降妖灭尸本就是荷心的本分,曹捕头暂且一等,荷心回屋拿了东西便来。”随即转身飞奔进去,转瞬手上已提了一个小布囊出来,囊袋右下侧绣有一朵清凌凌的出水小荷,陡添了几分可爱。她来到车前,道:“曹捕头,我们走。”

    刀疤鬼见愁望一眼敞开的院门,道:“姑娘此去恐非一两日时间,门户当应上锁才好。”

    荷心道:“屋中简朴,断难招得老鼠光顾,况且荷心此去,若张大哥不巧回来,岂非弄得他连自家院门都不好进去?”

    刀疤鬼见愁喟叹一声,道:“那我们这便走吧!”

    二人坐上骡车,刀疤鬼见愁抓起车上一杆竹条,照骡子屁股狠狠抽了一下。

    骡子嘶叫一声,撒开四蹄,往前走去。

    骡车出了四平街口,沿着官道改向西南而行,直驶南岭庄。

    一路急奔,晚霞渐隐,落暮的轻风稍显发凉,当得明月上头,车子忽地在一处山脚停了下来。荷心跳下车,道:“这里便是南岭庄?”

    刀疤鬼见愁道:“此地是南岭庄西郊,所发生的怪案便都聚在这一带。

    前方路窄,车子进不去,只能屈就姑娘下车随我走到前面村子里了。”

    荷心望一眼眼前的大山,淡月之下,山影犹是一尊威严的夜魔大神,矗立勇武。荷心问道:“此山叫什么山?”

    刀疤鬼见愁道:“当地的百姓都叫它子峰山。”

    “子峰山?”荷心喃喃一句。

    刀疤鬼见愁打理好骡车,向荷心道:“姑娘,我们走吧!”

    荷心道:“嗯。”答罢便随曹格走去。

    小道陡峭,然二人却也行得不甚艰难,过不多时,只见前方有数滴星光忽隐忽现,刀疤鬼见愁边走边道:“前方就是子峰村,姑娘……当心!”

    荷心一怔,不知生了何事,但觉曹格反掌猛推了自己一把,跟着便听“刷”一声刀锋出鞘的声音,只听刀疤鬼见愁曹格喝道:“是谁胆敢设计害曹某?”

    话音方落,陡听见“轰”的一声大响。刀疤鬼见愁疾地刀尖往地面一挑,身形跃起,向后连翻两个跟斗,落在荷心左侧,怒道:“谁这般大胆,还不速给我滚出来!”

    但听见小道两翼的田地间传出一阵悉悉率率的声动,见得有十几人纷纷钻了出来,这些人手中均持拿着扁担锄刀,上前看了曹格与荷心几眼,脸上颇有慌色。

    刀疤鬼见愁道:“你们这些人这是要做什么?我乃朝廷官差,你等是想造反不成?”

    那些人面面相觑,瞧着极似当地的村民,待过半晌,人中走出一个邃目长脸,约摸六十上下的老人,此人上来看了看曹格,忽然“扑通”一声,双膝跪倒在地,连磕两个响头。

    此人的举动,倒叫曹格、荷心二人大为惊诧,曹格道:“你这是做什么?”

    那人未答,忽听见一阵咣当乒乓咚锵之响,另外十几个村民亦跟随邃目老人,竞相弃了手中家伙,都跪了下来。

    刀疤鬼见愁曹格道:“马村长,曹某是否有哪里得罪了各位,竟叫众位如此相待?”

    那邃目老人马村长道:“大人劳心劳力,没有得罪过我们,反是小人们无意间冒犯了大人,这些事情,全是小人的主意,还请大人放过别人,小人甘愿受大人责罚。”

    刀疤鬼见愁见并无大事,还刀入鞘道:“有什么事,你等先起来再说。”

    马村长道:“小人不敢,大人若不答应小人,那小人们便都跪着不起来了。”

    刀疤鬼见愁目色一正,道:“何事一定要如此,倘你等不想起来,那就随便好了。”转目看了眼荷心,“我们走。”

    马村长瞧了瞧荷心,神色慌乱道:“曹大人,这真的不关其他人的事,都是小人的错,大人要罚就罚小人一个好了。”

    刀疤鬼见愁道:“你口口声声要我不要责罪他人,那我问你,你所指的究竟是何事?你……”忽然话声一断,诧问道,“我不是已传下话去,没我的命令,落夜谁也不得擅离屋门一步么?你等是如何出来的,难道他们没有阻劝你们?”

    村民们听刀疤鬼见愁曹格如此问起,均都死气沉沉地压着脖子,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马村长声音微颤道:“大人,事情是这样的,小人说了你可不要生怒,你的那些手下都已经被我们灌醉了,这时可能都还在睡觉呢。

    小人……”

    话未说完,却听“刷”的一声,刀疤鬼见愁道:“你等果真是要造反!”

    马村长连忙磕头道:“大人息怒大人息怒,小人们并无意冒犯,只是连日来村子里的家畜都遭野兽厮杀,大伙的心情无时不在惊慌,而大人却只限小人们待在屋中,却不组人除却山害,这叫小人们好生不解。所以小人便趁今日大人出门之时,买酒灌醉了大人的一干手下,全村人出来挖了十数个陷阱,专捕那只害人不浅的畜生,哪知道大人……”抬眼看了看曹格,下面的话挤不出口。

    刀疤鬼见愁道:“阻碍官差办公,你等可知这是什么罪责?”

    马村长吓得一哆嗦,道:“小人知道,只请大人不要迁怒于别人,只管责罚小人一个便是。”

    荷心瞧这马村长实不是个恶人,有心帮劝,便道:“曹捕头……”

    刚出话语,便见刀疤鬼见愁抬手作势勿言,看着马村长道:“你等先起来,此事我暂且记下,倘你等以后安分守己,或许我可网开一面,不予追究。”

    马村长连磕了两个响头,赶紧起身向一众人道:“大家都起来吧!大人已经不怪我们了。以后我们都听大人的,安心待在家中,只等大人将那该死的畜生擒杀了为止。”

    众人早已跪得不胜难受,哪里还有迟疑,稀里哗啦一下都站了起来,有几人还偷偷地捏了几下脚脖子。

    如此众人在刀疤鬼见愁曹格的令下,回填了路中的陷阱,其余的便等明日天亮了再作计较,尔后众人才往村中行进。

    子峰村人稀屋少,全村上下亦不过三十余户,村子因村口外的子峰山得名。

    马村长领着众人来到村中的老庙堂,叫人先跑去醒了曹格一干手下的酒气,方才向刀疤鬼见愁曹格道:“大人和这位姑娘想必还没有吃过晚饭,我这就叫人下去准备。”

    刀疤鬼见愁道:“我暂不想吃,不过这位姑娘是我从四平街请来的捉拿野兽的高手,你们可要好生招待,千万不可亏待了人家。”

    马村长道:“请大人放心,小人一定好生招待这位姑娘。”

    荷心打开随身的囊袋,道:“荷心自带有荞麦干饼,不必麻烦你们了。”

    说着取出一只,随口咬吃。

    马村长怔了一怔,竟一时不知所措。

    刀疤鬼见愁道:“荷心姑娘既自有吃的,那你们就先都回家吧!记得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可再擅自出门,听清楚了么?”

    马村长连连点头称是,招呼一声众村民,方得出门,撞巧看见曹格手下一干差丁醒了酒过来。众差丁见到马村长,脸上均现盛怒之色。马村长心存有愧,连忙向众差丁点头言歉道:“众位差人,小人得罪了,众位差人,小人得罪了……”然后半耷着个脑袋,赶快脚底抹油,匆匆离开。

    众差丁见刀疤鬼见愁身在庙堂,毋敢耽搁,怒目相向,快步赶了进去。

    刀疤鬼见愁瞧了瞧众手下,向荷心道:“先前姑娘说此案是那僵尸所为,且不知姑娘当下可有对付之策?”

    荷心道:“办法我早已想出,但曹捕头还需将事情起因过程与我阐释一遭,我方可对症擒拿。”

    刀疤鬼见愁道:“事情是这样的,大约一个月前,子峰村的马村长带着两个村民来四平府报案,说他们那边出了一只大畜,一连七天咬死了全村二十多头家畜。府衙听告后,即派人去请了两名很有经验的猎人相助破案。然一干人在此守候了三天,均无丝毫发现,众人以为,此只大畜定是已进到深山,不会再出来了。可就在众人离去的当天夜里,村中又有数头家畜接连被咬死,待得众人赶来,却仍是一点踪迹都不可寻。曹某为查无头白骨案留此已是半年有余,见此案后继未再发生,便正要向四平府的王大人辞行,正巧听说了此事,心觉当中极有蹊跷,这才带了一干手下留在了这里。”

    荷心道:“曹捕头为什么一听说此事,便觉当中有蹊跷之处?”

    刀疤鬼见愁道:“姑娘或许不知,去年的那几起无头白骨案,所发之地也是在子峰村,所以曹某这才生有警觉。”

    荷心道:“原来如此,但不知曹捕头来此后,可还有死畜案件发生?”

    刀疤鬼见愁道:“有,初八的晚上,村东头的陈家有几只羊给咬死了,至此我们便加密了巡逻,然那只怪物似有警知一般,就在我等方一松懈,也就是三天前,北村头的严家一窝黑猪亦给咬得一只不剩。曹某一时也是无计可施,这便就想到了姑娘。”

    荷心听他讲罢,忽然问道:“今天是阴历几日?”

    刀疤鬼见愁道:“十七。”

    “十七。”荷心喃喃道,“三天前,也就是十四。初八、十四、十七,十七、初八……”反复念着这几个日子,似在循算着什么。

    刀疤鬼见愁等一干手下静默等着,忽地,只见荷心脸现一丝微笑道:“看来今晚它一定会出现。”

    众人一诧,不晓得她是怎样知道的。刀疤鬼见愁道:“姑娘肯定?”

    荷心道:“倘若我推测不错,这三天都犯火,五行当中,火乃阳,犯火便就是太阴,尸人于阴天最为精旺。曹捕头,今晚就瞧荷心的。”

    刀疤鬼见愁道:“姑娘要怎样对付它?需要曹某做些什么?”

    荷心道:“曹捕头可先叫人去把外面的那头骡子牵到村前,然后我们就等。”

    “等?”刀疤鬼见愁道,“姑娘的意思,是想引它上钩,自投罗网?”

    荷心一笑未答,忽道:“噢,曹捕头最好叫人扎一套草衣、草帽过来,待会儿荷心有用。”

    刀疤鬼见愁道:“这些好办,姑娘还有何吩咐?”

    荷心走到庙堂门口,抬头望了一望天色,道:“此些已足够。天时将到,曹捕头可留些人在村中,通知各户村民无故最好不要出来,我们就到村前去等。”

    依荷心的吩咐,刀疤鬼见愁曹格吩咐其众手下分头行事,最后余下三四人,与荷心一道向村外行去。方到外面,就见一名脚快的差丁已赶了骡子回来。荷心四下巡看一番,见得偏西北的方向好似有一片小树林,当下便与曹格道:“曹捕头,为免惊扰无辜,咱们就到那片林子里去等怎样?”

    刀疤鬼见愁道:“这般甚好。”正说着,村子里一名差丁已将粗略扎就的草衣草帽送了过来。当下众人便向不远的小树林行去。

    这片小树林一径的榆树粗木,荷心在林间挑了株枝干茂盛的,将骡子拴起,然后向曹格道:“不知道此时曹捕头手下可有身手矫灵,胆子大些的差爷?”

    刀疤鬼见愁道:“有。我手下有个叫应三的,此人跟随我多年,姑娘有什么吩咐,只管讲来就是。”

    荷心瞧了一瞧那几名差丁,问道:“不知哪位是应三差爷?”

    话音方落,便见一人单独走了过来,此人浓眉宽面,身形有力,到了面前,向荷心恭恭敬敬道:“不知姑娘有什么吩咐?”

    荷心道:“尸人善警生气,等下就由应差爷独自一人牵着这头骡子在这林中转,便于引得它过来。不过应差爷不必害怕,我们就在林外候着,到时应差爷就身穿草衣草帽,倘若见到了尸人,就趁机将牵骡子的绳索绑在大树上,稍后我会在你身上施些法术,要尸人以为你只是一个草人,便不会加害你了,尔后你就站着别动,我们一旦听见骡子叫唤,便会马上过来。”

    应三看了看曹格,道:“姑娘,你真确定这是一具僵尸?”

    荷心道:“是不是僵尸,应差爷等下就可知道了。”

    应三道:“可是姑娘又怎敢断定那僵尸一定会被我们给招来?”

    荷心道:“这个应差爷无需担心,荷心既用此法,必有其招。”伸手解开随身带的囊袋,从中抓出一把米来。

    这些米墨泽发亮,应三道:“这些可是少见的黑米?”

    荷心道:“大伙都知道糯米有清尸毒之效,却不知用人血泡制成的黑米,乃是引诱尸人最好的方法。”她看了眼众人又道,“荷心所用之血均是他人自愿赠予,曹捕头和众位如有不信,待完了这事,荷心自会带领众位去寻赠血之人求证。”

    刀疤鬼见愁道:“姑娘的人品,我等岂有不信的道理。但不知姑娘这个方法,可有几成把握?”

    荷心道:“待会儿应差爷可一边牵骡,一边往地面撒下这些黑米,只要此地果有尸人,它一来便定会朝这边过来,曹捕头自管耐心等候便是。”

    刀疤鬼见愁道:“有姑娘这句话,曹某便可放心多了。”当下一众差丁忙帮应三披上草衣,戴稳草帽。

    应三瞧众人已要离去,有些胆颤,问荷心道:“姑娘是说,待会儿只要我立着不动,那僵尸真就看不到我了?”

    荷心自身上拿出一角黄色的笺包,交到应三手上道:“应差爷若看见尸人到来,便将这角黄色的笺包含在嘴里,待到我们过来,便没事了。”

    应三捏着黄笺包,瞧了一瞧,似有不信道:“这东西真有这般神奇?”

    荷心道:“应差爷可勿小瞧了这区区一角笺包,里头的东西可极不寻常。”

    应三又瞧上一瞧,不知里头究竟藏有何物。

    荷心道:“应差爷只管听荷心的,切勿将这纸包打开,否则被尸人加害,我等怕来不及救你。”

    应三恭声道:“我一定谨遵姑娘的话,姑娘说怎么做,应三便怎么做,决不敢有私加行举。”

    刀疤鬼见愁道:“如此便好,我等一旦听到声响,便立刻冲将进来,届时有荷心姑娘在此,谅那尸人亦无逃生之机。”

    众差丁替应三整理完当,便与荷心等一起出了小树林,众人在林外寻得一洼谷地,隐藏在其中。荷心褪下腕间的一串链铃,将其挂在一树梢上,轻风吹过,链铃发出滴铃铃的声音。

    刀疤鬼见愁道:“姑娘这是做什么?”

    荷心道:“我等这边人多气盛,荷心恐那尸人疑心不敢近来,便用链铃的声音扰其五觉,希冀如此能将其激怒,招引它过来。”

    刀疤鬼见愁道:“原是如此。”话声落下,四地沉寂。

    荷心扒开谷禾,向林子处望了望,月光银柔,远处一片清静。忽然,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嚎声自远处乘风划来,众人听着无不一震,当即便有人惊呼:“僵尸来了,这声音是不是应兄弟的?”

    正得此时,又有几声惨叫接踵而起。荷心道:“这声音不是从林子里传出来的。”

    刀疤鬼见愁道:“像是自大路口而来。”

    荷心道:“我们快去,那里可能有人遭了袭击。”话声落,人已如鹘兔般蹿了出去。

    刀疤鬼见愁道:“我们快跟上。”抢先跑出。

    众人不敢怠慢,人影一条条飞出谷地,一口气跑到了大路口。银月之下,但见道路中正东斜躺着三具尸首,三尸官衣着装,头颅已不知去向,断颈下仍是汩汩血涌,显是刚死不久。

    荷心瞧着地面上的血迹,忽地发现道旁的草丛中有数枚血痕脚印,她赶忙招呼曹格,众人沿着脚印一路搜索,在一条溪水小流前,脚印顿然失去了踪迹。

    刀疤鬼见愁道:“看来凶手已然淌水过去。”

    荷心抬了抬头,见流水那边赫然矗着一座山峰。

    刀疤鬼见愁道:“难道是上了子峰山?”

    荷心道:“我们先回去,我得仔细看看那几具死尸。”

    众人重回到大路上,荷心检看了几具尸首道:“他们脖子上的皮肉拧错交叉,想必脑袋是给硬生生扯了下来,还有他们身上别无伤痕,显然这并非是尸人所为。”

    刀疤鬼见愁盯着其中一具死尸手中已出鞘在手的钢刀,眉头一蹙道:“这人的刀我认识,乃是我朋友,四平府的薛捕头。”

    荷心看着那柄明晃晃的钢刀,突地眼睛一亮道:“等等。”说完就拾起刀来,见锋口上沾着些黏黄色的稠状物体,面色微变道,“南苗血骷髅。”

    刀疤鬼见愁道:“那是何物?”

    荷心道:“它是苗疆的一种蛊虫,极不易应付,难道这附近有苗人的蛊师?”

    忽然间想起阴阳双尸来,阳尸已死,阴尸跟随阳尸多年,不定也学会了蛊养血骷髅的秘术,难不成阴尸尚在人世?想到这,心中不禁一颤。

    当这时,远处的榆木小树林传出了骡子的嘶叫声,音悲凄惨,听来便极不寻常。荷心脱口道:“不好。”

    刀疤鬼见愁面色即地一变,道:“大家快去小树林。”

    真乃一惊未歇,一惊又起,众人神色慌惧,蜂拥奔去。

    凄惨的声音未曾间停,一声高过一声,荷心眉间蹙紧,一头扎进不甚茂密的林中。娇羞的月光纷洒下来,突地淹没掉了所有的声音,荷心一怔,飞身向左奔去。

    荷心从小在山中长大,林间奔跑,有如行于常路,不一会儿,便看见林隙间有一人。荷心上前去,见是应三,他整个人躬在地上,犹似在微微地发着抖。

    应三见荷心到来,取出嘴中之物,喉间微颤道:“你……你们总算是来了。”

    荷心见周围只有他一人,急忙问道:“骡子在哪儿?”

    应三手一指道:“往那边跑了。”

    荷心疾身追去,行不多步,听见身后有人跟上来,回头一看,见是刀疤鬼见愁和一众差丁。

    刀疤鬼见愁道:“可有找到那尸?”

    荷心道:“应当就在前面,我们小心上去,先勿惊扰了它。”

    众人赶紧放轻脚步,走了百步有余,忽见得前面有株树根下跪着一人,那头骡子在他身下,已然死去。

    荷心道:“你们就在这里,我一人上去。”说完伸手入怀,不多时掏出一件物事。

    刀疤鬼见愁道:“这是什么?”

    荷心道:“伏尸网。”旋即悄悄靠近那具尸人。

    正当这时,那尸突地一顿,仰头转了过来。一缕月光正好照向它的脸,荷心见之一愕,不禁失声道:“张大哥!”其实现今张大胆实已不叫张大胆,荷心虽早有听说,但一直张大哥叫惯口了,出口便是往日的叫法。不过碍于朱慈烨的身份,此时情景,反倒称张大哥还更好些。

    那尸一脸污秽,然容貌仍能辨别,那不是朱慈烨又是谁?朱慈烨见有人上来,突地爬起,向一头狂奔逃跑。

    荷心急道:“张大哥勿走。”她赶忙追赶上去,手间一抖,一张伏尸大网张开,降将过去。

    朱慈烨一味前奔,不知左挪右闪,眼见大网已要将其擒获。忽然黑暗之下,一道白色身影从中扑出,冲向大网,生生将网阻隔了下来。

    荷心一诧,惊道:“白猫!”

    朱慈烨经此一耽搁,瞬间隐没进深深的丛林中。

    荷心拔足欲追,却听得一个女子的声音道:“先由他去吧!不要去追了。”

    众人向来音方向看去,见得林下急忙赶来一名冷俏的女子。荷心一见她道:

    “沈大夫人。”

    来人正是沈家的大夫人沈珂雪,她赶到荷心面前道:“你便是现在把他擒住了,恐怕也解不了他体内的尸毒,倒不如先由着他,对他或许还更好一些。”

    这半年多来,荷心日思夜盼,无时不在想着能再见到朱慈烨,如今人已见到,却发现他已成了这般模样,心中不免一酸,问道:“张大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难道这半年多来他就一直在此生活?”

    沈珂雪道:“事情说之甚长,我们先回去,我再慢慢告诉你。”

    刀疤鬼见愁瞧僵尸已逃,上来不解道:“姑娘为何不擒拿他?”看了眼沈珂雪又道,“你是谁?为什么要阻止我等降伏那尸?”

    沈珂雪道:“我是四平街辛府大宅的大夫人,我今天也是为此尸而来。”

    刀疤鬼见愁道:“此话怎讲?”

    沈珂雪道:“这里不是说话之所,我们先回去,我再详细告诉官爷。”

    刀疤鬼见愁面目一正,道:“那好,暂先回去后再说。”

    一行众人扛着三具尸首,一头死骡,回到子峰村的大庙堂。中间有村民听见屋外有躁动,推开窗户,好奇一探究竟,但均给刀疤鬼见愁下令喝住了。

    刀疤鬼见愁看着沈珂雪道:“这下夫人可以说了吧?”

    沈珂雪道:“事情是这样的,那具尸人名唤张大胆。”不知她是不晓得朱慈烨的身份,还是碍于某种情由刻意隐瞒,只听她接下道,“乃是四平街人,当日四平街闹尸患,是姥姥前来搭救了各位。”

    刀疤鬼见愁道:“这事曹某一直铭记于心,想不到沈夫人也是苗族中人。”

    沈珂雪道:“我母亲是苗人,父亲却是汉人,我一直跟随母亲长大,也算得是半个苗人吧!姥姥临离开四平街之时,发现了张大胆,虽知他已患尸毒,然毒浸尚微,心慈之下,才将他带回了苗族,希望能帮他清除体内的尸毒,救他一命。”

    荷心道:“难道张大哥这半年多来一直身在苗族?”

    沈珂雪点了点头。

    刀疤鬼见愁道:“他既然一直身在苗族,怎么又会到了这里?看他今时的模样,想来体内的尸毒并未祛除干净。”

    沈珂雪道:“姥姥为救他性命,实施了不少的手段。大约两个月前,张大胆突然尸性大发,咬伤几名苗族姊妹,逃出了苗族。当时姥姥正身在藏原采药,我们也是束手无策,待得姥姥多日后回来,才令我离族出来寻找。”

    刀疤鬼见愁道:“僵尸乱行,恐有无辜殃及,曹某不明白夫人刚才为何不一举擒拿了他。”

    沈珂雪道:“离族之时,姥姥曾叮告珂雪,张大胆虽还有尸毒未清,但也并非已是尸人,经得姥姥数月的调理,已然较先前好去不少。还有,姥姥已在他体内种下了蛊毒,如今他只懂得喝畜生的血,却不轻易攻击人,故此他尚不曾有过大危险。”

    刀疤鬼见愁道:“那不知此时夫人有什么打算?”

    沈珂雪道:“如果我们能抑制住他体内的尸毒月余,姥姥说人可能尚且有救。”

    荷心道:“我这里有鸦王碾磨成的粉末,鸦王阴极,应当对张大哥有用。”

    赶紧从身上掏出一叠黄色角包,看着似先前给那应三之物。

    沈珂雪道:“恐怕还不行,姥姥说,要抑制住张大胆体内的尸毒,世间非龙鳞胆不可。”

    荷心道:“龙鳞胆?这可就麻烦了。”

    刀疤鬼见愁道:“龙鳞胆,那是何物?此物非常稀有么?”

    荷心道:“龙鳞乃习术人彼此所传说之物,我师父南阳仙人道深见广,一生走北闯南,却从未真正见识过此物,故世间是否真存此物,抑或只是个传说,谁也不敢断言。”

    刀疤鬼见愁道:“既是如此,此不是有和无一般。”

    沈珂雪道:“那也不一定,听姥姥说,她当年就见过此物,只因龙鳞善于遁土,姥姥最终未能捉住它。”

    荷心一喜道:“倘世间真有此物,那张大哥便有一线希望了。曹捕头,你可知这附近可有上百年的大墓?”

    刀疤鬼见愁疑惑道:“姑娘问这做什么?”

    荷心道:“传说龙鳞喜居古墓之中,我想要找到它,非得去古墓中不可。”

    刀疤鬼见愁思量二三,道:“我乃京城之人,姑娘如此问我,实让曹某不知该如何回答。不过先前我曾听四平府的薛捕头讲起,说前朝有位姓马的将军曾在此一带平乱阵亡,前朝皇帝念他战功显赫,便将他厚葬于此,以慑贼军。”

    荷心道:“那你可知他被葬在何处?”

    刀疤鬼见愁道:“这我倒未曾听他说起,想来事过数百年,墓地亦早已不在了。”

    荷心叹道:“难道张大哥真就没的救了?”

    沈珂雪道:“你先毋要担心,我们再详加打听打听,相信一定可以找出什么线索的。”

    这时那叫应三的捕头忽地上来说道:“曹哥,有一事,我不知当不当讲。”

    刀疤鬼见愁看了荷、沈二人一眼,道:“什么事?”

    应三道:“我若讲了,曹哥可不要责怪我。”

    刀疤鬼见愁道:“罗里罗唆什么?有话还不快说。”

    应三瞧了一瞧其余的捕头,隔了半晌才轻声道:“这里都是跟随曹哥多年的好兄弟,那我也就不再顾忌了。记得两天前十五的晚上,让我无意中撞见马村长在祭一面前朝武将的腰牌,要知道私祭前朝皇臣,那便就是造反。马村长见我发现,跪在地上苦苦求我,说我若把此事宣扬出去,那整个子峰村都将要大祸临头,我一时心慈不忍,便就答应他替他隐瞒。此时听曹哥如此说起,手下想那姓马的将军极可能便就是这马村长的先辈,我们只需去问他,他一定知道墓地在哪儿。”

    荷心喜道:“既是这样,应捕头就带荷心速去找马村长,不管如何,荷心一定要求他相告墓穴之所。”

    应三道:“姑娘,应三这就带你去。”

    二人正当出门,却听见刀疤鬼见愁道:“等一等。”

    荷心一愣,道:“救张大哥要紧,为什么还要等?”

    刀疤鬼见愁道:“我看这事除了沈夫人,这里谁去都没有用。”

    沈珂雪一愕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刀疤鬼见愁看了看众手下,道:“你们都先出去。”

    众差丁面面相觑,齐声应道:“是。”即身出门,离得十数丈之遥。

    刀疤鬼见愁看向沈珂雪,道:“沈夫人不妨进来说话。”

    沈珂雪一脸狐疑,走了过去。

    荷心远离数步之外,别人既未叫她,她也不便偷听,故自又走开了几步。

    但见刀疤鬼见愁轻声在沈珂雪耳旁低语了几句,沈珂雪霍然脸色大变道:

    “原来你早知道了?”

    刀疤鬼见愁道:“我看除了这个,夫人便是拿整个村子里的人命相威胁,只怕他也不会答应。”

    沈珂雪道:“可是,这……”

    刀疤鬼见愁道:“他既敢冒身负造反之罪的风险,夫人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沈珂雪看了看曹格,道:“可是你又为何要如此?难道你不想借此升官发财?”

    刀疤鬼见愁道:“当年他人有恩于我,这份恩情曹某总归是要还的,况且夫人的姥姥当日还曾救过曹某一命,所以只要他不造反,曹某就可当什么事都不知道。”

    沈珂雪道:“好,那我就听你的。”说罢走出庙堂,独自行去。

    刀疤鬼见愁转目望了望荷心,道:“姑娘深习道法,耳静目清,张大胆能不能活下来只能靠姑娘了。”

    荷心道:“一旦有一点希望,荷心都不会放弃,不管以后张大哥生死如何,荷心都会陪在张大哥身边。”

    刀疤鬼见愁道:“姑娘此心,实叫曹某不胜感慨。”顿了一顿,忽道,“倘若姑娘此番一去,不知几日能回?那掳首的南苗血骷髅要再行来害人,可知姑娘有无应防之策?”

    荷心道:“曹捕头勿担忧,荷心早已想好了如何防范。荷心离后,曹捕头只需用石灰、雄黄、朱砂、硫黄等又干又燥之四物混合,沿村外隔三丈便铺撒一周,周心愈近,愈厚实愈好。待到九周下来,南苗血骷髅便不敢进得村里来了。不过在荷心未回之前,村里的人最好不要擅自离开,特别是在夜晚,倘若事情有变,曹捕头可用火攻,血骷髅最为惧火,如此方能将其驱离。”

    话声到此,忽听见庙堂外面有人道:“荷心姑娘说的很对,我也正想说起这事。”

    荷心目光一转,见沈珂雪与马村长一道前来,心知事已成。

    马村长进了门框,瞟了一瞟刀疤鬼见愁,脸上陡现出几分忧虑。

    荷心早已等待不及,上前道:“马村长,墓穴到底在哪儿?”

    马村长叹了一叹,良久默寂,方才言道:“其实我并非是马将军的后人,我们整个子峰村的先辈都是当年跟随马将军南征的仆从。将军不幸阵亡后,皇上下令封将军为镇南侯,永安于此,我们的先辈便也在此安定下来,一为世代替将军守墓,二来当初也无其它去处。想不到一晃已经过了近两百年,子峰村的先辈代代相传,只说子峰后代要世代守着村前的那座子峰山,却谁也不知将军是否就安身在此。各位,该说的我都说了,能不能救你们的朋友,只能看老天的造化了。唉,要没什么事,那我就先回去了。”说罢这些话语,便欲转身离去。

    突听见刀疤鬼见愁凛喝一声道:“慢着!”

    马村长一怔,看着他道:“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刀疤鬼见愁道:“你私自拜祭前朝将臣,便是有意谋反。来人,将马老头暂且押下,明日上报四平府衙,缉拿子峰村所有犯人。”当下外面遂奔进来两名差丁,扭住马村长不放,曹格看着马村长,接道,“曹某会即刻上书京城,要所有犯人不日开凿子峰山,便是把整座山峰给我铲平了,曹某也要挖到将军墓。”

    荷心一震,不想事情会演变至此,倘为救张大哥一人,而要枉杀这般多人,她于心何忍!想着便要出口相救,岂知在这时,却见沈珂雪过来拉住了她的手。

    沈珂雪看着她,摇了摇头。

    只听马村长忽地大骂道:“曹格,你这个阴险小人,我们子峰村的人便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你这个畜生。”

    刀疤鬼见愁冷冷道:“曹某为朝廷办事,岂能看着你等造反不管!”

    马村长道:“你要杀要砍只我一人,不关村里其他人的事,否则,你们永远也别想找到将军墓。”

    刀疤鬼见愁嘴角一笑,道:“你要我不杀其他人也可以,除非你把古墓的墓葬图交出来,不然单凭你等先前之事,朝廷也会下令诛你等九族。是生是死,马村长可要自行掂量清楚了。”

    马村长怒目扫视了一遍庙堂内所有的人,切齿半晌道:“好,我答应你们。

    但是我这里并没有你所说的什么墓葬图,我只知道墓口的所在,你们要是不怕先主将威,我自可带你们去。”

    刀疤鬼见愁道:“那好。”对眼前的两名差丁道,“巩千,巩万,你兄弟二人先带马村长回屋,明日一早前,不得擅自离开。”

    巩家兄弟朗声道:“请曹大哥放心,有我兄弟二人,断不会有任何差池。”

    刀疤鬼见愁点了点头,目送着三人离开。

    沈珂雪松开荷心的手,走上前道:“珂雪先替张大胆谢过曹捕头,但不知曹捕头缘何清楚那马村长会有所隐瞒?”

    刀疤鬼见愁道:“我也是凭多年办案的经验,猜测所知。夫人不妨想一想,你手上无信无物,单就口说之词,说张大胆为前朝后人,那马村长又岂能真相信你。若不是关乎全村人的性命,不再坚持,怕连我也没有办法。”

    沈珂雪道:“这样说,你早就知道我说服不了他了?”

    刀疤鬼见愁道:“不错,不过要是没有夫人,我便是想吓唬他,怕也不成。”

    沈珂雪道:“这话怎讲?”

    刀疤鬼见愁道:“当今朝廷正行满汉一家,马村长虽有把柄在应三手上,但若他决心一死,毁去前朝腰牌,朝廷也不可强行杀了子峰村所有的人。我想马村长理应清楚当中的道理,先前若强行逼迫他,他必殒命,以保全村人性命。

    可他万不该有侥幸心理,以为只要说一瞒二,必可骗过我等,届时不但保住了性命,也护住了将军古墓。”

    沈珂雪道:“多谢曹捕头!不愧为京城第一名捕,识人见事果要高人一筹,真让珂雪不甚佩服。”

    刀疤鬼见愁道:“沈夫人过奖了,可惜曹某本想随二位一同上山,看来当下是不可以了,我若在村中,或还有震慑之效,倘一离开,恐有事端发生。

    不过我会让应三和巩家兄弟一道前随,沈夫人与荷心姑娘一路上亦要多加注意,曹某担心马村长有不善之举。”

    沈珂雪道:“多谢曹捕头的提点,我二人定会多加注意。”

    荷心上前道:“那我和沈夫人明日先帮着曹捕头布置妥村外的事情,待得一切安心,我们方上山。”

    刀疤鬼见愁道:“不可,四平府死了三名捕快,由于职责所在,最迟明早我便会派人去四平府衙,届时王大人必会亲来勘察,倘若姑娘和沈夫人在此,曹某担心,会耽误了二位的正事。”

    沈珂雪道:“曹捕头说的对,明早我们必得上山。”

    刀疤鬼见愁道:“到时我待你们走了,再遣人赶去四平府,这里的一切,曹某会打理清楚,只等你们早些回来,帮曹某除去那掳首的大害。”

    荷心道:“子峰山近在尺眼,我想很快我们便会回来了。”

    刀疤鬼见愁道:“希望如此。”遂踱行出门。天黑月银,凉风习习,抬首仰望了下子峰山方向,那里一寂混沌,黑暗沉沉。

    次日,当得荷心、沈珂雪早早起来到子峰大庙堂,却见马村长、刀疤鬼见愁及一干差丁都在那里。应三、巩家兄弟早换上了一身农装,三人身负刀绳食水,显见准备已妥。

    刀疤鬼见愁见二人到来,道:“沈夫人、荷心姑娘,时候已不早,你们快快起程吧!”

    马村长瞧了一瞧二人及众差丁,道:“将军墓的入口在子峰山南麓的蝙蝠洞内,那里峰奇壑险,没有路可以过去,我们只能从悬天崖下去。”

    荷心道:“不论此行有多艰难,为了张大哥,荷心什么也不惧。”

    马村长看了下她,面无表情。

    刀疤鬼见愁道:“应三,你们几个要好生照顾沈夫人与荷心姑娘,一路上要多加小心。”

    应三道:“曹哥放心,有应三在,一定不会出什么大事。”

    刀疤鬼见愁道:“那好,你们就此上路吧!”

    沈珂雪看了眼一路追随脚下的白猫,向刀疤鬼见愁道:“曹捕头,我这只猫儿十分精乖,此行不宜带它,烦请捕头帮忙照顾。”说罢与荷心二人向其辞了行,一行六人离开子峰村,直往子峰山行进。

    子峰山山势峻峭,六人一行披荆斩棘,约摸中午时分,方才到了那悬天崖。

    此崖一舌悬天,背倚高山大壁,众人在马村长的带领下,缓缓下了崖头。马村长向崖下一指,道:“蝙蝠洞就在这下面。”

    沈珂雪向下望了望道:“如此险峻之地,将军墓的入口真就在此?”

    马村长道:“将军墓存逾两百年不被毁盗,当中虽少不得我们子峰村世辈的看守,其二便就是此墓的选址险峻隐秘,倘不如此,我们子峰村恐也甚难坚守至今。”

    荷心道:“这般艰险之地,我们该如何下得去!”

    应三道:“姑娘无须担心,我们可挂着绳索下去。巩千,到时你先下,勘察之后一切安妥,我等再下来。”

    巩千道:“是。”

    应三瞧了下身后,见山壁上有一方凸石生得奇巧,刚好可拴绳索,当下就叫巩千、巩万开始布置。不一会儿,巩家兄弟已将绳头固稳,将绳子抛下了悬崖。

    巩千瞧了弟弟巩万及一众人道:“我下去后倘察明无恙,便再喊你等下来。”

    应三点了点头,看着巩千攀住绳子溜了下去。

    烈日当头,山风呼啸,众人眼看着巩千消匿于视野,心中无不顿生出一些忐忑。时间滴滴在走,眼看一刻时已过,下头均无半点消息。

    巩万有些焦急道:“应二哥,要不我下去接应一下我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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