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陵尸经-符召魂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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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人逃出客店,向钦天监所去之反方向离开燹嘏滩,见到一条荒野小道,便沿着小道一口气跑出五六里,才歇停下来。

    荷心松开朱慈烨的手,问道:“应捕头、巩捕头,现下你等该告诉我们事由了吧!”

    应三在四下看了看,见周边动静全无,心神一懈,就着一株老胡树瘫坐了下来,靠在树干上道:“曹大哥死了。”

    荷心一震,看了看沈珂雪,追询道:“你是讲曹捕头已经死了?”

    沈珂雪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那钦天监所为么?”

    应三道:“巩兄弟,还是你来说吧!”

    众人目光转过,看向了巩千。素孀不识刀疤鬼见愁曹格,只是给先前的生杀给吓住了,思想全无主张,见荷心等人一路狂逃,便也就跟着,连心爱的赤云亦都给忘记了。

    巩千道:“沈夫人、荷心姑娘,昨日自打你们离开后,不久我和曹大哥、应大哥等一干弟兄便也尾随王大人回到了四平府。原本曹大哥打算,今早我们便告别王大人,起程回京,哪知就在半夜,钦天监殷大人突然驾临四平府衙,还带了圣上的密谕,要我们此行护他安全,直回京城。殷大人来到四平府衙,就和王大人进书房密谈起来,曹大哥深知钦天监殷大人深受皇上的器重眷爱,不敢怠慢,亲自在书房外面护卫。约摸两盏茶后,曹大哥忽然对我们说他有急事要去一趟四平街,倘若殷大人问起,便说他是去南岭庄了。”

    话至此间,荷心不禁问道:“曹捕头为什么要你们欺骗钦天监?”

    巩千道:“这我们都不清楚,但看曹大哥的神色,似有极紧急之事一般,不过曹大哥未讲,我们亦不敢询起。曹大哥去后至多半炷香,突有人匆匆来报,说曹大哥在自居卧房内饮刀自杀了。我们听了都很奇怪,堂堂京城第一名捕,岂会生自杀之举?这当中必含有隐情。然而我们兄弟翻遍了房中的角角落落,终未发现丝毫的蛛丝马迹。”

    荷心道:“以曹捕头的性格为人,我也不相信他会轻生,他既说有急事去四平街,怎会在房中自杀?”顿了一顿,接着道,“不过,以曹捕头的身手,别人若要杀他,还在这般短时间,岂能不留下一丝痕迹?”

    巩千道:“荷心姑娘讲得是,我们兄弟也是这般想法。曹大哥的家乡在遥远的冀州,尸身不便押运,殷钦天责令我等连夜立即要将尸体烧了,携其骨灰回去。兴许是苍天有眼,就在我们兄弟替曹大哥整冠之时,竟在其舌下发现了一粒子黄珠。”

    他讲至此处,便见应三从腰带中夹出一粒蛋黄色的小珠来。荷心见道:“这种子黄珠眼熟得很,莫非这是曹捕头自凶手身上摘下来的?”

    巩千道:“早先在四平街夕阳客栈跑腿的伙计狗二,他实是曹大哥手下的人,狗二兄弟的家乡在江浙一带,当年他受朝廷命令,秘密来到四平街之时,送给曹大哥一粒家乡带来的子黄珠,那时我们都在场,曹大哥当时还回送了一盒福寿全的平安糕于他。曹大哥在死之前,把这粒子黄珠咬进口中,定是想告诉我们,此事定与狗二兄弟有关。”

    荷心道:“我似听飘红姐姐讲起过,当日狗二及几位兄弟离奇遇难,难不成他还未死?是他杀了曹捕头?”

    巩千道:“狗二兄弟已死,那是毫无置疑的,除非死人还能再醒来杀人。

    我和应大哥亦是一时猜想不透,曹大哥死前为什么要将子黄珠含隐在口中,直到后来听说,狗二兄弟在跟随曹大哥之前,原是宫里面的人,这不得不让我想起,曹大哥本在书房护卫,好端端的为什么急匆匆地要说去四平街?我们想他极是在无意中听见了钦天监和王大人的谈话,而且此中定与狗二兄弟有联系。”

    荷心道:“死人当不可能会再醒来杀人,除非有异术驱之,难道……你们怀疑是那钦天监所为?”

    巩千道:“姑娘果是聪明,我们正是此意。狗毛兄弟既来自宫中,便极可能就是那殷钦天的人,我猜他已将当中的秘密告知朝廷了。”

    沈珂雪道:“我知道了,辛府中的惨案定是那钦天监所为,曹捕头知悉此事后,便想来通知我一声,不想竟被那殷钦天所觉,便施法杀了他。”

    荷心闻之诧道:“难道辛老爷在死之前所讲出的‘阴’字,并非是阴尸的‘阴’,而是殷钦天的‘殷’,他此行来此,定是收到了狗二的密信,冲张大哥来的。”

    沈珂雪道:“看来这遭是我们冤枉了阴尸,那殷钦天才真正是幕后的主凶。”

    巩千道:“我们兄弟的想法与沈夫人亦相雷同,相信曹大哥即使不是殷钦天亲手所杀,却也和他脱不开干系,于是我们就一面密遣一名弟兄快马赶往四平街寻你们,一面暗盯着殷钦天的一举一动,直到今天中午,终叫我们发现了一件怪事。”

    荷心道:“什么怪事?”

    巩千道:“昨夜处置妥曹大哥的尸身,我们便离开了四平府衙,约在寅时,我们到了一座卧龙庙,一直待到了中午,殷钦天突然向王大人讨要了两名丫婢,说其要进房打坐,还令我们不可去打扰他,此叫我们十分地奇怪。”

    荷心道:“修身之人在午间打坐那是极平常的事情,我师父南阳仙人有时也有此习惯,我也经常在其身边侍奉,这无甚多奇怪的。”

    巩千道:“但是殷钦天在打完坐出来时,与其同进的两名丫婢却不见了,听王大人讲,是他责令其回四平府照顾大夫人去了。”

    荷心道:“王大人有好几房太太么?”

    巩千道:“先前讨有两房,不过前日又续了一房,王大人此次是上京面圣领赏去的,原本我们是要在燹嘏滩住宿一晚,等王大人的三夫人赶来再一道坐船北上,不想我们竟会在此遇上了你们。”相见了这般许久,此时忽然想起来素孀并未见过,转口问道,“荷心姑娘,这位姑娘是谁?”

    荷心道:“噢,她是带我们来燹嘏滩的素孀姑娘。”

    突听得素孀惊叫一声,喃喃道:“不好了不好了,我的赤云还在客店里,我得回去找它回来。”

    巩千道:“素孀姑娘还是莫要去的好,殷钦天既看见你和沈夫人她们一起,撞上了必当不饶过你。”

    素孀道:“可是我的赤云……”

    荷心道:“素孀妹妹不要焦急,待会儿我们一起替你想想法子。”目光转过,“巩捕头,刚听你讲那俩丫婢不见了,是否真是王大人令她们回四平府衙了?”

    巩千道:“这不可能,大夫人身边的丫婢甚是不缺,王大人怎会突然要其回去侍奉,那二夫人也是一样,就是才进门的三夫人,自身也有几名丫婢随嫁进来,再说她明早便就可到燹嘏滩与王大人相聚,此也就更不可能。”

    荷心道:“于是你们便更加怀疑殷钦天了?”

    应三突然道:“也不全是。”站起身子,接道,“这时我们收到了一张飞鸽血字,才最终怀疑上了殷钦天。”

    荷心道:“什么飞鸽血字?”

    巩千道:“是我们遣往四平街的兄弟,他随身带的信鸽带回来一张沾满鲜血的字条,上面只有六个字:辛府已遭灭门。”

    沈珂雪道:“所以你们再见到我们时,生怕我们的身份被殷钦天识出,这才施手段解救我们出来?”

    应三道:“我们心想荷心姑娘与沈夫人要是不在四平街,便是回苗寨去了,不成想会在此处遇见你们,原本我们是想待完全查清楚曹大哥的死因才另作打算的,如今就只能如此了。”

    荷心抱歉道:“是我们拖累了你们,其实我们开始就并未想过要回苗寨,我们是想走水路带张大哥上江南去的。”

    应三道:“姑娘勿要这般讲,我们兄弟心中清楚,曹大哥若真是殷钦天所杀,凭他的地位及手段,我们兄弟根本奈何他不得,只有荷心姑娘和沈夫人才有这般的本事制得住他。荷心姑娘、沈夫人……”说至动情,竟“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我们兄弟不奢求二位替我们讨一个公道,我们只想……”

    忽听得一二里外响起数声马嘶声,话声一顿,赶紧提刀起身向声来处了望。

    巩千道:“难道是他们追来了?”

    应三道:“大家先不要讲话,听一听再说。”

    众人藏在树背草丛后,屏息静气,片刻,听见一阵“嗒嗒”的马蹄声由远而近,众人都望着来时的小道,沈珂雪轻声道:“听声音好像只有一匹马,该不会是他们追赶上来。”

    素孀心道:“我怎么听着这蹄声极像是我家的赤云?”可回头一想,赤云此时应还被缚在客店的马篷里,怎么可能会在这里。这样想着,忽见前方不远的小道旁的草丛后面,有一只白花花的东西在月光下一闪。吃了一惊,转而认出道,“那不是一直跟着大姐姐她们的小白猫么?”

    荷心惊喜道:“碧眼白雪猫!”

    沈珂雪道:“我们怎把它都给忘记了!”

    白猫窜出草丛,迎面奔跑过来。正当这时,又见一条灰影在小道的尽处风驰电掣般地闪现。

    素孀见之即不禁道:“赤云,是我家的赤云!”急忙奔出跑了上去。

    来的正是那匹灰毛马赤云,看见主人素孀,“咴嘶”了一声。素孀抱着马头,欢喜不禁,任由赤云的脑袋在身上轻轻磨蹭着。

    荷心迎出上去道:“素孀妹妹,这下可好啦!赤云也回来了。”

    素孀笑道:“嗯。”看见坐在一旁的碧眼白雪猫,便走了过去,拿手摸了摸它的头,“小白猫,是你带赤云出来的么?”

    碧眼白雪猫站起来,压了压前爪子,懒懒地走到另处坐下。

    素孀小嘴一抿,脸上露出了一丝尴尬。

    荷心笑道:“它又听不懂你的话,你问它它也回答不了你。”

    素孀笑笑道:“我还是去问我的赤云好了。”拢着马头,引着走到一旁,悄悄讲起了话来。

    荷心会心一笑,目光转过,道:“应捕头、巩捕头、沈夫人,如今燹嘏滩是回不去了,你们说下来我们该如何是好?”

    沈珂雪道:“回不了燹嘏滩,便没有了船送……”忽听见素孀惊声大叫,打断了下面的话。

    众人一惊,拾目看去,见素孀正围着灰马的屁股在瞧,脸有惑色,低声喃喃道:“赤云,这是谁给你画上去的?”说着话,拉起袖角在马臀处揩着什么。

    荷心等人奇怪,走上去一瞧,不禁也被吓了一跳。只见赤云的臀部上,赫然印着一块掌心大小的鬼面图案。

    素孀使力擦了几下,眉头一皱道:“这画怎么连擦都擦不掉的?”

    荷心暗忖:“赤云身上怎么会有‘鬼符图’的?”便听沈珂雪吃惊道:“‘鬼符图’!不好,我们中了暗算了!”

    荷心惊讶道:“沈夫人也知道‘鬼符图’?”

    沈珂雪怔了一怔道:“以前听姥姥讲起过,说‘鬼符图’是用来召唤黑尸人的。我们得尽快将这马给杀了,离开这里。”

    素孀听说要杀她的灰毛大马,一下便紧张了起来,抱住马脖子,大声嚷道:

    “你们不能杀我的赤云,至多我骑上赤云走就是了。”

    荷心惊道:“不可以,那样你会没命的。其实你暂也不必担忧,‘鬼符图’未必便就能召得来黑尸人,此地倒还尚欠缺一盏‘幽冥灯’,否则便是有了‘鬼符图’也是无用的。”

    素孀闻之宽心道:“那就是说不用杀我的赤云了。”

    荷心道:“原本把赤云赶开便是了,只是那样让赤云带着‘鬼符图’乱跑,难免生出事端,唯今之策,是我施法替赤云消了符印,则可保无事。”

    沈珂雪道:“消符得耗两三个时辰,倘殷钦天懂得‘寻符咒’,那他很快便会追过来了。方才听荷心姑娘说将赤云赶走,我想如此绝不失是一个好法子,既解了眼前之困,还引得殷钦天到处乱转,扰其方……”话未结,素孀已是忍不住了,打断道:“我与赤云是不会分开的,便是要死我们也要死在一起,我这便骑着赤云走。”

    应三道:“我觉得沈夫人的方法是最为恰当的,素孀姑娘,马儿死了仍可再养,没必要为了一只畜生而丢了性命。”

    素孀急道:“赤云不是畜生,是我的好朋友。你们与赤云相处的时间尚短,自不能理解我们的感情了,这我不怨你们。”牵过马缰,见赤云的背上竟无坐鞍,咬了咬牙,欲爬坐上去。怎奈她身娇体小,马上又无鞍无踏,试了多次,均未成功。

    正自焦耐,突见赤云前腿一曲,卧了下去。素孀翻坐上马,抓紧缰绳,赤云站起,“嗒嗒嗒”在原地踏了一圈,似在和大家告别一般。

    荷心心中一凛,忽然一把抓住马缰,向素孀道:“素孀妹妹,我懂你的心情,我答应你,一定帮赤云消了‘鬼符图’的印记。”说此话时,眼睛不禁看了眼碧眼白雪猫,此不免让她忆起了它和阳尸的情谊。

    素孀惊喜道:“姐姐讲的话是真的?姐姐真有法子帮助赤云?”讲着脸上忽又闪现出一丝疑云,“姐姐真有心帮助赤云,可是听大姐姐说,这样会消耗去很多时间,如果坏人寻了上来,赤云不是害了大家?不行,我还是带着赤云走了。”

    沈珂雪道:“赤云可以走,你却不行。”

    素孀愕异道:“大姐姐为什么不放素孀走?”

    沈珂雪道:“我不想看着你去送死,你若就这样死了,你奶奶谁来照顾?”

    素孀沉吟了下,确若自己死了,那奶奶也是活不成了。瞧着赤云,实难下决定。

    荷心道:“素孀妹妹你先下马来,我即刻施法帮助赤云。”

    素孀呆呆地,言听正要下马。忽地赤云低嘶了一声,双足不停地踏着地面,显得十分焦躁。素孀一惊道:“赤云,你这是怎么了?”

    “你们听,这是什么声音?”一边的巩千道。

    但听见四周的黑暗里突然响起一阵阵此起彼伏的“沙沙沙”的声音,只见沈珂雪面色一变,道:“黑尸人出来了。”

    荷心惊道:“这怎么可能,没有‘幽冥灯’,黑尸人怎……”一眼瞥见了碧眼白雪猫,心头一颤,道,“我知道了。”暗咬银牙,到此终于如梦方醒。

    月色蒙蒙,碧眼白雪猫的一双眼睛,似如两盏灯火一般,透着幽蓝的灵光。

    荷心道:“我怎没想到,碧眼白雪猫跟随阳尸一生,其身必也阴气浓浓,倘若再加上阴月之光,那它的眼睛不就是两粒极好的‘幽冥灯’么?看来这事又是阴尸所为,世间除了他,应无别人会对此事如此了解了。”

    沈珂雪道:“先不管谁是主谋,黑尸人既出,已难制止了,你还是快想想如何来破除他的法咒吧!”

    荷心道:“看来当下最为紧要的是先设法消去赤云身上的‘鬼符图’,不然黑尸人愈来愈多,杀之不绝,那便真要麻烦了。”

    素孀听后心疑连荷心亦要杀死赤云了,赶忙抱紧马脖子,死都不再下来。

    应三提着钢刀,上前跃跃欲试道:“素孀姑娘,如今大家的性命全系于你一念之间,你就让我将它杀了。”

    素孀连声相拒道:“不要不要,求求你放了我的赤云,素孀求求你了!”

    说这话时,眼眶中已是泪花泛起,双臂搂抱得更加紧。

    荷心道:“应捕头,如今杀了赤云已是无用了,你快与巩捕头过来,我要在你们的刀身上施下法咒,以便克杀鬼灵。”

    应三瞧了一瞧素孀,撇身过去。荷心先接过他的刀,右手中指在刀锋上轻轻一划,鲜血流出,沿着锋口淌下。中指淌着血在左右刀面上胡乱地游来划去了一番。

    沈珂雪惊讶道:“‘鬼画符’。”

    荷心转过目光,道:“沈夫人也知道这个。”画毕,接过巩千的刀,依样画葫芦起来。

    沈珂雪道:“略为听说。”忽见得荷心身后的草丛里有一双枯手伸了出来,急忙提醒,“小心后面!”

    荷心略略一惊,扭身一刀劈去,刀锋划过,那双枯手已然被削断成了两截。

    巩千一振,上前接过刀,忽见得草丛下又有一颗脑袋钻了出来,舞刀砍下,直将那颗脑袋硬生生削去一大半。颅腔内即溢出一哈喇黑水,奇臭无比。

    荷心道:“这些黑尸人都是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腐臭难闻,大家可都要捂好鼻子了。”赶到素孀那里,道,“素孀妹妹,快把你的手给我。”

    如此情景,素孀早已惊吓得不知所措,听见荷心叫她,一下就给出了两只手。哪知就在这时,赤云忽然颠腾起来,重心不稳,素孀直接从马背上滚落了下来。

    荷心道:“素孀妹妹,你有无事情?”

    素孀趴在地上,缓缓抬起头来,忽地尖叫道:“快放开我的赤云,你们这些坏东西!”爬上前,抓住一只枯手,用力扯去。

    荷心一看,见是有四只枯手抓住了赤云的后腿,方才令其颠腾。伸手一掏,摸出一只绣有荷花的小布袋,解开抓出一捧白沙,撒向枯手。但见四只枯手便如着了魔咒一般,顿时萎化成一团白白的黏稠物。

    素孀爬起来,赶紧牵过赤云躲到一边。

    荷心上去道:“素孀妹妹,把手心给我。”

    素孀摊开双掌,见荷心在自己手心用血描绘了两个怪异的图案,心中不解,道:“姐姐这是做什么?你流了这么多血,要不就用素孀的血来画吧!”

    荷心道:“只有我的血有效。”

    素孀道:“为什么?难道姐姐的血要特别点么?”

    荷心顿了一顿,抬眼看着她道:“因为我小时候身体里生了一种怪病,需得经常打坐静心,诵道念法,食一些罕有的药物,如此日积月累,血液便自然养出了灵性,情急之下,便可充当行符驱邪之用。”

    素孀抬起手看着掌心的血符,暗暗道:“姐姐小时候生病的时候,她母亲一定很伤心了。”提起小时候,便不经意地想到了早亡的父母亲,她却哪里知道,荷心是鬼婴转生,一直以来连父母是谁都不知道。抬起头,见到荷心身形一动,往右边扑去。

    但听见应三道:“荷心姑娘可解掉赤云身上的‘鬼符图’了?黑尸人杀将不尽,何时才能算是个头!”

    沈珂雪道:“杀了赤云,割下‘鬼符图’,用火一烧就能解除了。”

    应三道:“多谢沈夫人的提醒。”掉转刀头,朝赤云扑去。

    荷心冲将上去,灭掉缠在张大胆周边的数具墓下黑尸人,忽然听见应、沈的对话,不禁道:“赤云极通人性,千万不要杀害它。”一瞥眼间,瞧到应三已扑杀过去,心中一急,迅速从袖口下飞出去一件物事。

    沈珂雪见之道:“‘伏尸筋’!你身上怎会有这般阴邪的东西?”

    应三扑到赤云身边,举刀正欲砍下,突地感觉腕间一紧,跟着便发麻起来,一时失制难控,“咣当”一声,钢刀脱手落地。他面色一怔,回身呆呆地看着荷心。

    荷心腕下一抖,抽回“伏尸筋”,道:“不要杀它。”

    沈珂雪道:“便是不杀它,待得黑尸人愈来愈多,它一样还是难逃一死。”

    荷心道:“我已经想到如何来破解‘鬼符图’了。”

    沈珂雪一脸惊讶,道:“什么方法?”

    荷心道:“灭了‘幽冥灯’。”

    沈珂雪怔了一怔,道:“这个方法确实可以一试,但是如此你会耗竭八成的修为,而且恢复起来至少得需一个月,倘若这时有人对你不利,你将十分危险,你真的甘愿为了两只畜生而冒如此大的险么?”

    荷心道:“现时除了这个法子,已无别的办法了,我们暂先摆脱当下的困境再说,还有夫人也不必为我太过担心,就算我真的只剩余两成的修为,遇上寻常的人,自保应还是无多大问题。”

    沈珂雪道:“倘若遭遇上阴尸,那你该如何?”

    荷心沉顿了下,道:“倘若真遇上了阴尸,那我定不是他的对手,届时只求夫人替我照顾好张大哥,荷心便死也愿意了。”

    沈珂雪道:“有一件事我不明白,你如此为他,图的究竟是什么?”

    荷心咬了咬嘴唇,道:“不图什么,荷心只想将来张大哥能够与飘红姐姐在一起。”

    沈珂雪道:“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么傻的女人。”

    荷心道:“其实世间比我傻的女人太多了,比如说夫人的阿姨阳尸,她……”

    突听见赤云悲嘶一声,切断了下面要说的话。

    众人一惊,向那瞧去,见得素孀拿着应三跌落的刀,手上都是鲜血。

    荷心道:“素孀妹妹,你这是要作什么?”

    素孀抬眼看了看大家,眼泪已湿了整张面孔,轻轻抚了抚赤云的身子,哽咽道:“赤云,忍着点,我们不能让姐姐为你冒险。”凑过刀锋,在赤云的臀上割了起来。

    众人一下明白,素孀是在割赤云的皮,冀此拿下“鬼符图”的图案。常人皆知,畜生在吃痛之下,必要狂怒起来,轻则逃离,重则伤人,然赤云竟乖乖的,叫亦不再叫了。鲜血汩淌,染过赤云的足肢,湿了一大片的地方。

    荷心禁不住一阵心酸,忽看见素孀背面的树影后肩膀一高一矮地步出一具黑尸人,心头怒起,疾地掷出“伏尸筋”,向右边一扯。

    那尸身子一歪,跌跌撞撞地晃开过去。

    巩千瞧见此,一时愤懑填膺,舞起钢刀扑将上去,手起刀落,一招“横断昆仑”,直接要了黑尸人的头颅。

    荷心冲上去,此时素孀已然割下了赤云的一大块皮,她呆呆地瞧着手中那血淋淋的马皮,整个人都在不停地颤抖。荷心掰下素孀手中紧握着的刀,丢弃在地上。

    应三上去欲拾,却听荷心道:“刀沾上了马血,已失去灵性,没用了。”

    说话时,沈珂雪拉着张大胆走了过来,巩千在一旁守护。

    蒙蒙月色,憧憧尸影,耳中的沙沙声已然更胜了不少,巩千挥舞刀锋,眨眼又劈毙两具黑尸人。

    应三道:“荷心姑娘,现下是否就可破除这什么‘鬼符图’了?”

    荷心看着素孀,道:“素孀妹妹,把你手上的马皮给我。”

    素孀愣了一下,觉得手心里一凉,吃惊地去看,直惊得叫道:“这……这鬼脸怎么不见了?”话声方落,便感觉右边脸颊热乎乎的,赶紧抬手去摸。

    荷心面色一变道:“等等,先让我瞧一瞧。”

    但见素孀的右脸上,隐隐有一个手心大小的鬼脸逐渐清晰起来,再一看她手中的那块马皮,赫然什么也没有了。

    荷心惊了一惊,道:“好阴狠的手段!”

    应三奇怪道:“这马皮上的‘鬼符图’怎会跑到素孀姑娘的面上去了?”

    素孀听说脸上热乎乎,竟然是“鬼符图”跑上去了,当下就着急起来,直冲到地上拿起钢刀,迎身便刺。

    众人大吃一惊,不想素孀竟会突有此举。其实在公在私,素孀一下便生出自了之心,也是可以理解的。

    沈珂雪眼疾手快,右手一伸一勾,即就抓住了素孀持刀的手,往前一拉,素孀一个趔趄,整个人都扑进了她的怀中。

    素孀抬起头来,满脸的疑惑。

    沈珂雪抱住她,手下稍一用力,素孀便觉手臂酸麻,钢刀脱落地上。

    荷心上去道:“素孀妹妹,你无事吧?你怎么这样傻?”

    素孀摸了摸右脸道:“素孀以后都不能见人了,而且素孀活着还要牵连大家,实不如死了算了。”

    荷心道:“这‘鬼符图’是给人设了高明术法,便是你真的死了,一旦有人触碰到你的身体,图形自会游到那人身上,如此循环,此图的法力一时高过一时,届时死去的人便会更多,难道你忍心看到别人亦因此而丧生么?”

    沈珂雪道:“还有,你死了,家中的奶奶又该如何活命?”

    素孀看了看她们,神色一疲,道:“我都听姐姐们的。”

    荷心展颜一笑,道:“姐姐答应你,一定帮你恢复原来的容貌。”目光转过,见巩千左杀右砍,极为称手,一时倒也占尽了上风。

    其实黑尸人行动迟缓,一时这边草间爬出一只,一下那边树影后闪现一具,全无集群之势,故而巩千方还能抵御一阵。但若黑尸人换作僵尸,那便不可同日而语了,当日百步十八蛇排行第八的“粉蝶花”叶莹莹,即飘飘院的花老鸨,一把大刀舞得虎虎生风,最后却也难免断臂挂彩。

    沈珂雪道:“我有一个法子,不知行是不行。”

    荷心道:“夫人不妨讲出听听。”

    沈珂雪道:“我和素孀妹子往西走,你与碧眼白雪猫向东去,只需将他们分离十数里路途,届时‘鬼符图’与‘幽冥灯’遥相不可及,阵法不就自然而解了?”

    荷心思忖了下道:“此举恐不可行,‘鬼符图’除了以法制法,断无别法可施,倘若我们强行将他们分开,他们便极可能因此而堕落成邪,此不仅解不了眼前的困局,反而还要害了他们。”

    沈珂雪道:“那你可有更好的法子?”

    荷心双眉蹙紧,目光微沉,无意中瞧见了地面上的人影,略顿了顿,一喜道:

    “我有办法了!”

    黑尸人方冒出一颗脑袋,巩千便一刀削下,结果了他,道:“荷心姑娘,我快坚持不下了,你既想到了法子,那就尽快使出来吧!”

    应三跳上道:“把刀给我,你先歇一歇,让我来。”

    荷心仰头一观月色,暗暗道:“我怎没想到,‘鬼符图’借碧眼白雪猫的双目做灯,而碧眼白雪猫是依靠月光的光亮来驱使,光线愈强,黑尸人的来势愈汹,倘不是今夜月有阴缺,怕巩捕头早就支撑不住了。我若能把月光蔽遮住,减缓黑尸人的攻势,那便就有时间来破了这‘鬼符图’。”

    沈珂雪问道:“荷心姑娘可是想到了什么?”

    荷心刚刚把心中所想一说,便听巩千道:“如此简单的方法,姑娘理应早该想到了,我等只需用块布条缚住白猫的双目,不让其接触到月光,不就可以了。”

    荷心道:“没这般简单。阻得住其实,却难御其虚,此得借道法抵蔽。”

    说话中,顺手从身上拿出一本黄皮旧书,平置双掌,缓缓托起,与额平齐。

    沈珂雪目中一亮,道:“这……这可就是《道陵尸经》?”

    荷心瞧了她一眼,嘴唇开动,念起了经中术语。

    但见周遭无风,经书竟“哗啦哗啦”翻动起来,夜空无云,月光却幽幽由昏变黯。众人见之大奇,瞧了天空片刻,亦是不明此中要义,再一观地面,发觉连自身的身影都已不是那般清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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