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曲三百首译注评-盍西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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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盍西村,盱眙(今属江苏)人。钟嗣成《录鬼薄》“前辈名公乐章传于世者”列“盍士常学士”,或即盍西村。《全元散曲》录存其小令十七首,套数一套。

    [越调]小桃红·江岸水灯

    盍西村

    万家灯火闹春桥①,十里光相照,舞凤翔鸾②势绝妙。可怜宵②,波间涌出蓬莱岛④。香烟乱飘,笙歌喧闹,飞上玉楼腰⑤。

    【注释】

    ①春桥:当是当时临川欢庆元宵节的地点。②舞凤翔鸾:凤和鸾都是传说中的神鸟,这里是指这种鸟形的彩灯在飞舞。③可怜:可爱。④蓬莱岛:神话传说中海上的仙山。⑤玉楼:天上仙界中的楼阁。

    【译文】

    千家万家灯火通明,元宵佳节以春桥为中心开始闹花灯,十里长的江边到处灯光闪耀简直就是一座不夜城。姿态美妙的各种各样的凤灯龙灯令人愉悦性情。这可真是个迷人的可爱的夜晚,看!在水面波涛上又涌现出一蓬莱山的仙境。那条特别大而华美的彩船上,香烟弥漫飞腾,音乐歌舞之声喧闹不停,令人心旷神怡简直如同飞上仙宫。

    【评析】

    盍西村是元曲中的前辈作者,小令现存十七首,其中有两个组曲,分别题为“临川八景”和“杂咏”,可见他很喜欢组曲的形式。本篇歌咏临川元宵节的热闹,在众多描绘元宵节的题材中别具一格,很有特点。

    “万家灯火闹春桥,十里光相照”,起笔从大处着眼,描绘大的景象,“万家”、“十里”从广阔的角度大笔挥洒写出倾城出动狂欢的盛况。春桥应该是闹花灯的中心区。“舞凤翔鸾势绝妙”依旧写十里花灯中的奇观妙境,将前面的“闹”字具体化。在五花八门各种各样的花灯中,作者特别写出“凤”、“鸾”灯来,因为在中国传统习俗中,龙灯和凤灯都是最出彩最引人注目的。还应该注意的是,这些龙飞凤舞的彩灯都出现在江面上,和天光水光交相辉映,流光溢彩,色彩斑斓,那是多么迷人的景观。于是作者不由自主便发出感叹“可怜宵”!这句在全篇的中间,也是在观看前面如此美景后自然的感叹,然后顺势引出后面的景观。“波间涌出蓬莱岛”是在众多形画船的簇拥下突然出现一个大型的画船,上面简直就是海上仙山蓬莱岛,立即成为当晚的焦点。那条巨大的画船上“香烟乱飘,笙歌喧闹”,香烟和雾气混合在一起,蒸腾缭绕,笙管笛箫齐鸣,舞女的彩袖飘飘,真恍如神仙的世界,亦真亦幻,令人迷迷瞪瞪,于是由实转虚,而产生飘飘欲仙的感觉,居然要“飞上玉楼腰”,即飞升到天上琼楼玉宇的地方去。

    这首小令写水上花灯,却先从岸上的千家万户灯火写起,再将视角转向水面,最后聚焦到那条最大画船上,“蓬莱岛”的比喻将现实与仙境结合起来,构成一种虚幻迷离的意境,摇人心旌。

    [越调]小桃红·客船晚烟

    盍西村

    绿云①冉冉锁清湾,香彻东西岸。官课②今年九分办。厮追攀③,渡头买得新鱼雁④。杯盘不干,欢欣无限,忘了大家难。

    【注释】

    ①绿云:晴天傍晚时夕阳映照的低处彩云成碧色,故云绿云。②官课:官府课税,即税收。九分办:即按照九成征收。③厮追攀:相互攀比。④新鱼雁:新鲜的鱼雁。

    【译文】

    浅碧色的云彩缓缓流动仿佛锁在清清的江湾,酒香菜香弥漫在江的东岸和西岸。今年官府的税收按照九成来办,百姓们乐得家家请客户户追攀,到渡口的市场上购买新鲜的鱼雁。饭菜不撤,酒杯连连,大家高兴得无边无沿,忘记了生活之艰难。

    【评析】

    本篇小令是盍西村所作“临川八景”之一,描绘临川江湾一带人家的生活情景,抓住生活中的一个小场景,表现得朴实和容易满足。

    开头两句描绘出江湾一带自然美景和人们欢乐的气氛,从大处落笔。缓缓流动着的碧云,笼罩着清澈的江湾,阵阵沁人心脾的香味弥漫在江的两岸。这一定是有什么喜庆的事,才会引起人们如此狂欢。开头一句似乎是从贺铸“碧云冉冉蘅皋暮”(《青玉案》)中化出。绿云即碧云,也即是曲题中的“晚烟”,即日暮时的彩云,再加上绿树、江水等环境色的相互作用,于是便成为“绿云”了。一个“锁”将视野集中到欢乐的江湾和两岸上来。“官课今年九分办”是如此欢乐场面的原因。“官课”即官府课税,就是税收,“九分办”即按照九成来收取,实际就是减少十分之一的税率,这对于生活艰辛的百姓来说已经算是天高地厚的恩德了,于是便开始了家家宴请,相互攀比的庆祝活动。“厮追攀,渡头买得新鱼雁”写出渔民、农民的热情、朴实和真诚,新买的鱼肉野味,“杯盘不干,欢欣无限”,与其开头的“香彻东西岸”前后照应,将全篇笼罩在美味和欢庆的氛围中。但是在结尾忽然笔锋一转,来一句“忘了大家难”,有点陡,仔细体会,却有深味,即今年就减少这么一成税收百姓就如此欢乐,平时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啊!而这不过是暂时的可以缓解一下困苦而已,以后漫长的日子不依然是非常困苦吗?“忘了大家难”实际是大家忘了难。作者既有冷静客观的态度,又有对于百姓热情、朴实、善良美好品质的歌颂和对于其苦难生活的同情,表现出一种复杂的心态。

    [越调]小桃红·杂咏

    盍西村

    杏花开候不曾晴,败尽游人兴。红雪①飞来满芳径。问春莺②,春莺无语风方定。小蛮③有情,夜凉人静,唱彻醉翁亭④。

    【注释】

    ①红雪:飘落的杏花红色而轻盈。②春莺:即黄鹂鸟。③小蛮:歌女。白居易家有歌女小蛮和樊素。④醉翁亭:本来是欧阳修在任滁州知州时命名的一个亭子。这里当代指作者所居之处。

    【译文】

    杏花开放的时候天就是不开晴,让游人们真是败兴。纷纷飘落的杏花如同是红色的雪花落满花间的小径。我深情地问美丽的黄莺,黄莺无法回答而默默无语,吹拂的春风刚刚消停。春天实在无情,还是美女小蛮多情,在夜深人静的天凉时候,我居住的地方一直在萦绕着她婉转的歌声。

    【评析】

    盍西村创作一组[小桃红],共八首,名曰“杂咏”,或感叹世事,或描摹景物,或歌咏爱情,是同一曲调而不同主题的小令。本篇写仲春落花时节的景物和感受,写得潇洒出尘,曲折清新,颇有意趣。

    “杏花开候不曾晴,败尽游人兴”,开篇便出人意表,一般写春景都从正面下笔,这里却从反面见意,写出连续的阴雨天令人兴致全无,这是抑。“红雪飞来满芳径”一句抑中有扬,落花本是无情物,同时也象征春天的逝去,但是“红雪飞来”的景象却令人眼前一亮,随着春风飘飞的红色的杏花花瓣也是很美丽的情景,落到地面更别有情趣,很温馨蕴藉。但毕竟是落花,是春天即将归去的信号,还是令人感伤,于是产生惋惜留恋的心理,才不由自主地“问春莺”,黄莺即黄鹂,这种问本来就不会有回答,是痴情的表现。与欧阳修的名句“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蝶恋花》)意蕴有相似处。“春莺无语风方定”和“乱红飞过秋千去”不同的是,风停而黄鹂无语。阴雨败兴,落花无情,黄莺无语,都反衬最后面的一幕,“小蛮有情,夜凉人静,唱彻醉翁亭”,只有人最有情,那多情的歌女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深情唱起美妙的歌曲,歌声是专门为我而唱的。这歌声,是惜春恋春之歌,是珍惜生命热爱生活之歌,是在安慰游春寻芳而不得的作者。这时,我们才会理解前面的风雨无情,落花无情,黄莺无情都是在衬托小蛮的多情,全篇的格调归一。

    小令从风雨阻隔不得游园之憾,再写到风定后落红满径之叹,最后写美人良宵之欢乐,感情随着环境的变化而曲折起伏,由开始的压抑到最后欢快,自然流畅,干净利落。

    [越调]小桃红·杂咏

    盍西村

    绿杨堤畔蓼花洲①,可爱溪山秀。烟水茫茫晚凉后。捕鱼舟,冲开万顷玻璃皱②。乱云不收③,残霞妆就,一片洞庭秋。

    【注释】

    ①洲:水中的陆地。②玻璃皱:碧绿透明的水面上有微微的细浪,如同玻璃的皱纹。③不收:自然散乱貌。

    【译文】

    堤岸上是成排的绿杨,洲渚上是红色的蓼花,溪水青山真是美景如画。晚凉之后烟水茫茫,捕鱼的小船冲开万顷碧绿湖面的微微细浪。满天散漫的晚云随意飘荡,残阳映照的彩霞如同美人的新妆,好一派绚烂美丽的洞庭湖秋光。

    【评析】

    元代文人喜欢自然山水和隐居生活,这首小令便是一首寄情山水,描写村居生活的作品。“绿杨堤畔蓼花洲”,写近景,是典型的水乡风景。绿杨、蓼花是最普通之植物,绿杨生长在堤畔,而蓼花则在水中的洲渚之上,绿色和红色相互映衬,很有色彩感。“可爱溪山秀”则是中景,离开一定的距离,是在绿杨和蓼花后面远处的景色。“烟水茫茫晚凉后”则是承上启下的句子,是对于前面景物的总括描写,晚凉之后,天色开始逐渐有点暗淡,人们多少有点感觉苍凉、落寞之时,劳动场景出现了。“捕鱼舟,冲开万顷玻璃皱”,那些捕鱼的小船,趁着这个时候,纷纷进入洞庭湖中,冲开本来有微微波纹的湖面,开始了辛勤的劳作。“玻璃皱”三字极有表现力,玻璃形容水面透明而绿汪汪的样子极其精彩,因为极其细微的风,才会出现非常细的波纹,如同是绫罗绸缎的褶皱,因此这三个字形色神都表现出来。同时也表现出作者对于自然的爱和对于劳动生活的赞美。最后的结尾“乱云不收,残霞妆就,一片洞庭秋”,再把视野投向更高远的大背景,那满天散漫的云彩,那彩霞如同是在妆扮整个天下,与洞庭湖的水光上下辉映,湖面上紧张劳动的渔民,共同构成一幅美丽的洞庭湖秋光图。

    还应该指出,渔船在这个时候下湖捕鱼,一定是当时最佳的捕鱼时间,而当天气候又极其作美,故人们的劳动便很有丰收的可能,因此无论是劳动者本人还是欣赏者内心都会充满喜悦感。我们阅读和思索这些句子时也会引起美感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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