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张，来得正好。”彭卫国抬头看向来人，一脸收不住的笑意，语气十分兴奋，“病毒研究得怎样，有新的进展没？”
“老师，这个Solanum病毒非常厉害，查不出病源在哪，破坏性非常强大，接受过注射的实验体存活时间最长也不超过8小时。”
“S病毒的病源我们就暂且不追究了，最关键的问题还是抗体啊！现在各地已出现多起病毒感染事件，被感染者如若无法治愈，就只能武力摧毁了。”说罢，彭卫国表现出一副非常痛心的表情，张果顿时压力巨增。
“老师，抗体……暂时没办法。因为实验体无法成功抵抗病毒侵害，至于为什么被感染的人体会出现类似‘活死人’或‘丧尸’状况这一点还无法得到临床证实，我……”张果皱皱眉，准备自动请缨去各大医院了解一下感染状况，却被彭卫国急不可耐地打断。
“正好，中南军区那边送来几个患者配合我们的研究，希望我们尽早研制出抗病毒血清。我就把这几个人交给你了，不要让我失望啊。”彭卫国拍拍张果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
“可是老师，我们这里是病毒研究，不是治病救人的医院，根本没有医院里的医护设施，万一他们……”
“嗳，年轻人，目光要放远一点。这次这么重大的危机摆在眼前，不要只想到推卸责任嘛。研制抗体治愈病毒本就是我们的责任，前几次实验之所以不成功，到底是因为实验体与要求不相符合，我们要做好对症下药嘛。再说，在国家大义面前，有时候是要做出一些个人利益的牺牲的。”彭卫国放在肩上的手加重了些许力道，张果心里顿时说不出来的反感，他紧抿着唇，想辩驳却又觉得除此之外已无更好办法，正凝神思索之际，又传来彭卫国低沉的声音：“这几个士兵，本身就已感染病毒，实验若不成功，他们也只有死路一条。你不要有压力，你老师我可是顶着天大的责任要来的这几个人，成功与否就靠你啦！”
这老狐狸，话里话外的暗示让他推脱不得，可是他也知道，届时研究若是不能成功，责任定当全由自己一人负责。他一百个愿意努力实验研究病毒抗体，可是既不想违背人道主义精神把同类当作小白鼠，也不希望看到患者死在自己面前。
“行。那老师，到时如果实验过程出现困难还请多多担待，因为我实在是没多大把握。”张果做出勉为其难的样子服从彭卫国的指示。果然，对方听到推脱之辞，脸色立即不好看，张果像是没注意到，不急不徐，继续说：“当然，我是一定会努力研究下去的，不成功不罢休。毕竟我还有好多专业问题要像老师请教。”给点好处，点明利益，希望自己不会被为难太多。
一出办公室，张果伸出手使劲抹了把脸，这段时间用脑过度，即便每天坐办公室也会觉得疲惫。还没走出几步，他的助理彭明正小跑步过来。
“张哥，那三个人已经送到了，让你赶紧过去看看。”
“他们现在情况怎么样？”
“他们现在都烧得神志不清，有一个一直不停呕吐。”
“把他们个人情况以及受伤原因还有感染时间整理出来给我。”
“好的。”
这三人都是同一个特种小队的队员，被送来时，他们脸上、身上都沾着大块大块来不及清理掉的血迹，多处伤口只进行了简单包扎，全身的皮肤都透出不健康的苍白。
“张哥，1号实验体……”
“你说什么？”
“啊？”
“他们跟你我一样都是人，说名字！”
“哦哦，王立波，颈部咬伤，感染时间7小时；陈健，大腿抓伤，感染时间7小时；肖将，左肩抓伤，感染时间5小时。”
这几人在受伤后几乎第一时间就被安排送离，看样子非常受重视。张果感觉自己被迫赶鸭子上架，面对三个生命垂危的重要病人，他一个手术刀都不会拿的疾控中心研究员却被强行赋予治病救人的伟大职责。当然，他更被寄希望于研制出抗病毒良药——以人类为实验对象。一个上午很快就过去，然而研究过程并有什么可喜的发现。
“张哥，都中午啦，要不你先去休息一下？”
张果抬眼斜睨了他一眼，丢给他一个“你傻吗”的眼神，并没开口。心想，今天是定要熬夜的。彭明摸了摸鼻子，小声道：“他们都昏迷好一会儿了，什么动静都没。”
张果这次看也没看他，专心看着每半小时记录下来的患者情况，又看看一边显微镜下病毒的活动状态，眉心越皱越紧。
“张哥！”这时彭明惊叫，“你看！心跳停止了！”
张果把视线迅速转移到三位患者病床旁的显示器上，随着“嘀——”一声，其中王立波已然停止了心跳，整个人毫无生气。张果撑开对方的眼皮细看了一番，叹口气正要说话，又听到一声“嘀——”
“这个也一样，也没心跳了！”紧跟着，陈健也在此刻停止了心跳与呼吸。
张果紧皱眉头，转头吩咐彭明让他把两人隔离起来，如果估计不错，停止呼吸不过两小时内将会完成丧尸化转化。
“接下来两小时你密切关注那两人的动静，千万不要中途离开，有什么情况立刻告诉我。”
“行。那张哥，你呢？”
“我在这里看着肖将，对了，把之前提炼的血清先拿过来，再过两三个小时他可能要会停止心跳，我要想办法延缓。”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张果紧绷着高压的神经密切关注着病榻上的人。他对于刚注射的血清已不抱希望，之前那两人就是现成的例子。尽管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可面对剩下的这名仍在呼吸的感染者，竟让他产生一种最后一丝希望的错觉。不知不觉捏紧了拳头，他的眼神再一次从头至尾细细观察着这名叫肖将的特种兵，他想，这人脸上有几根汗毛大概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了。不知是不是看太久，导致眼神涣散，张果发现这人有一张比自己还受人追捧的脸，身材更是比整天坐办公室的自己好了不止几倍。当然，他并没有过多在意自己帅与否的问题，通常是在同事尤其是秘书小林嘴里听到对自己外形的种种评价。可惜的是看不到对方的眼睛，紧闭着的双眼不知道会不会如同这张棱角分明的脸孔也让人眼前一亮。思绪渐渐发散，时间的流逝似乎比预想中的快上许多，张果丝毫不知自己“如狼”的眼神已把病榻上的肖将欺负了一遍又一遍，直到——
“啊——啊——张哥！张哥！活了，他们活了！”
猝不及防，张果漫无边际的思绪被彭明那如同公鸭般失真的尖叫声拉了回来，那小子被吓得说话都变了调，从隔壁的隔离室三步并两步跑过来一把抓着他的胳膊，嚷着“活了！活了！”张果大致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轻轻扯开他的手臂，示意他安静下来，准备注射镇静剂。
“靠！这都神马玩意儿！”彭明忍不住开始爆粗口，“镇静剂都不起作用，要不，把他们麻醉？”
麻醉要是有效果，那才真见鬼了，张果暗地翻个白眼，没有理睬对方，径自打量这两个丧尸化的前人类。他们生前健康紧实的肌肉现已严重萎缩，皮肤青白毫无血色，背部微驼，双臂状似无力往前抬着不停抓挠，瞳孔涣散、混浊不堪，喉咙深处传来的嘶吼声昭示着对眼前美味求而不得的愤怒。
“张哥，他们老这么闹腾，渗得慌。或者，把他们敲晕？”
张果实在是忍不住了，他觉得有必要让助手同志显得稍微更专业一点：“你可以去试试看。”顿了顿，继续说道：“这是丧尸化阶段，身体各个部份的伤害对它们毫无效果。简而言之，它们没有痛觉，心脏挖出来也对它们没影响。控制它们行动的是侵入其脑部神经中枢的病毒，不需要身体其他部位的协助。”然后话题一转，“难道给你的那些资料都没看？”
彭明挠挠头，尴尬笑了笑，没答话。张果隔着玻璃望着这两个张牙舞爪的丧尸，心中微微叹气，沉声道：“它们现在力大无比，转眼间就能把人活生生撕裂，唯一的念头就是进食新鲜血肉。”
“啊，那……那……”
“去请示彭主任，这两个人已经死亡，要求做最后的处理。”
“怎……怎么处理……”
“破坏头部或脊椎。”
“那这两个人……”
“它们不再是人，是丧尸。如果不处理好，你，我，大家都有可能成为它们的美食。”
张果淡淡丢下一句话，转身朝外走。已过了预定时间，不知道那个人是否能创造奇迹。刚迈入病房，张果竟然踟蹰不前，他隐隐觉得紧张甚至是害怕。
“张哥，张哥，”身后传来彭明急促的小跑声，“彭主任说那两个人不能处理，要留着做……”
“为什么不处理？你是照我的话说的吗？说那两人已经死亡？”
“啊？我……唔……就是照实说的呗，它们会咬人，力气还很大……”
张果深吸了一口气，努力保持脸部表情不扭曲：“彭主任要留着它们做什么？”
“说是正好可以做病毒感染体样本，供随时研究。”
如果这样的话，只能用非常手段了。
“你跟我来。”张果抛出简短的一句话，彭明一头雾水，立即跟上。
彭明只见他疾步走入隔离房，手忙脚乱接住对方从消防柜里找出来的斧头，心里掠过一丝不妙的预感。
“哥……我的亲哥！你这是干吗？”
彭明只见张果拿着斧头对着关住其中一只丧尸的玻璃罩一顿猛砍，顿觉腿软，却被一声大喝吓得站直了身子：“拿好斧头，它一冲出来就朝它头上砍去，砍烂为止，不然，你就等着被吃！”
我的妈呀！这是干什么？彭明第一个念头就是丢了斧子往门外跑，奈何大门被缺德地反锁，肯前的玻璃眼看——已经碎了！
“快！砍！”
张果话音一落，两人操着斧头不管不顾朝那恐怖的怪物头上拼命招呼，直到它一动不动。
“呕……它的头……”彭明喘着气，眼神一触及到被砍成碎肉的丧尸头不由得一阵反胃，明天可以省下三顿饭了。
“嗯，头被砍没了。我们继续。”
“啊……还……还要砍……”
有了第一次，第二次就容易很多，张果觉得自己还能招呼第三只。他边砍边瞅着空当对彭明说：“去门外喊救命，快！就说我们实验时被异化的感染者攻击了！”
彭明不得不佩服张果这一系列举动，两人合谋处理掉实验样本，还把舍身为实验的伟大举动展现在大家面前，就算是彭卫国，他也只能忍气吞声，少不得还得过来安慰一番。
“张哥，还有第三只……”
“什么第三只？”
“就是那个肖将啊，虽然现在他还在昏迷当中，不过迟早也会变成这样，要不咱们趁现在他没变丧尸，一不做二不休……”
“你说他还在昏迷当中，你怎么知道？”
“对呀，你喊我出来的时候，我看了一下，那显示器上一直没变……”
一直没变？心跳没停止？张果精神一震，那肖将真的还没死？
“怎么了张哥？是不是……”
“不是。肖将的时间还没到，他感染得比较晚。好了，今天辛苦你了，做得不错，先回去休息吧。”张果和颜悦色打断了彭明的疑惑，拍拍他的肩，让他受宠若惊，正组织语言准备谦虚一番，刚要张口却见张果已快步走远，只得作罢。
张果内心激动不已，肖将的“非预期存活”让他看到了解决病毒的希望，他暗想，说不定不日便可研制出有效的抗病毒血清。
“咦？人呢？”刚一踏进房间，病榻上本应好好躺着的人此时却不见踪影，张果满心疑惑，下意识环顾四周，孰料被一个大掌紧紧捂住嘴巴，拽着往角落拖去。
“嘘……别出声，不想死的话就听我的。”一个低沉有力的声音在身后想起，呼出的热气让张果忍不住想去耳后挠痒痒。
“唔……肖将？你先放开！”张果双手被钳，只得努力在大掌下发出声音。
“你认识我？”绑架犯稍稍松开手，凝视眼前身着白袍类似医生装扮的年轻人，他比起自己稍嫌瘦，带着一副细边眼镜，显得斯文俊秀。
“废话。我还是你主治医生呢。”
“这里是医院？不大像。”
“是不大像，这里是兽医院。”
“……”
张果没好气地截断肖将的话，回过头来，正巧撞进一双深黑发亮的眸子里。啧啧，果然跟他的脸一样有看头。
“这里是B市疾控中心，你跟你的两名队友因病毒感染被紧急送过来，”说到这里顿了顿，张果下意识想把所知道的一切全吐露给这位因营救民众而负伤感染的特种兵：“被送过来助我们研制抗病毒血清。”
“助你们？”
“嗯。”
“当实验体？”
您真聪明，张果默默吐槽。紧接着又听到这位肖中校——张果记得对方军服上的两毛二，挑着眉问：“研制成功了？”
“还没。”张果回答得理直气壮，这又不是打升级，哪里是短短十几个小时就研制出来的。
“那我……”肖将疑惑地用拇指朝自己比了比。
“你的情况……很特殊。从病毒感染时间上算，你应该早就停止心跳且丧尸化了。”
听到“丧尸化”三个字，肖将眉头一皱，“你确定不是拍《生化危机》6？”
“从前线回来，你应该比我们更清楚。”
肖将没有出声，他半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张果张了张嘴，几经犹豫，最终还是开了口：
“黄立波，陈健，”他顿了顿，“你的队友。”
肖将立即抬头，发亮的双眼盯着他，张果被瞧得一阵心虚，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他们都死了……”
听完整个事情的经过，肖将半天没动作，眼睛低垂。张果看了看他紧握的拳头，也跟着没说话。两人共同沉默一阵后，张果听到肖将长吁一口气。
“谢谢你。”
张果抬头望着他，不解。
“如果我是你，也会那么做。波子他们……也不愿……那个样子。”
张果闻言，朝他安抚地笑了笑，正要开口，电话突然响起，举起食指比了个“嘘”的手势示意对方不要说话。
“喂，老师，什么事……嗯……是的……还在昏迷当中……好……我尽力。嗯，拜拜。”
电话挂断，张果抬眼正好对上肖将乌黑发亮的眼神，心头一跳，暗忖这双眼睛实在是犀利，不愧是特种兵。随即开口：“最近不大妙，各大城市病毒感染越来越严重。主任——也就是我老师，希望我尽早以你为实验体研制出血清。”
“唔……而我仍在昏迷当中，说不定随时会挂掉……因此你的研究还是停滞不前。”
张果被对方故作思考的语气惹得忍不住发笑，扬眉指了指病床，说：“那就请肖队移驾到榻上去死一死吧。”
“嘿！你怎么知道？”
“知道啥？知道你是队长？”
肖将顿时把头点得跟发动马达一样。张果比了个两毛二的手势，颇不以为然：“一般这个军衔都是正副队长吧。”
肖将脸上笑容立现，顿显一片春光灿烂。张果感叹，小毛孩一个！
“之前在G市营救时连着两天没好好睡过觉，看见榻真的亲切！昏迷那段时间可不算。”肖将感慨地说完，立马往榻上一趴——“轰！”
“……”张果惊讶地望着突然崩塌得四分五裂的床，一时说不出话来。
“纸糊的？我就这么随便一扑……”
“肖中校！这是钢板床！接口都是焊接的！”
“确定不是豆腐渣工程？”肖将不甚在意，随手捡起一颗散落的螺钉，一看竟还是透着亮光的崭新模样，可惜螺帽已断裂。他无意识往地板上一摁，这颗没有螺帽的螺钉竟然毫不费力被摁入地板，其效果更甚于平日所用钉锤。这下，两人都惊讶不已。
“我……这是……”
“力气，很……大。”
“你这几天给我打了激素？”
“不是，”张果推了推鼻梁上的细框眼镜，尽量斟酌用词，“我想，你应该是——变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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