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队大院的八零后-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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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妈这辈子算完了,你要给妈好好争口气,不然妈可就真没什么指望了。鸿渐是多好一孩子?!我和你爸的事,他在你公公婆婆面前愣是一个字都没透风!再说你一个无业游民,人家一点儿都不嫌弃你,你就知足吧,知足常乐……”

    晓芙满心烦躁地一甩头:“别跟这儿煽情啊,我心理素质不好!”

    母女俩正说着话,鸿渐走了过来:“妈,我开车带你们出去吃吧。”

    晓芙妈笑道:“不用了,他行动不方便,我这儿上一天班也累了,又在医院折腾了老半天。实在不想动了,你俩随便上哪儿找饭辙去吧!”

    “想吃什么?”两人坐上车的时候,鸿渐问。

    “我不饿。”晓芙没好气地说,“不是让你离我远点儿吗?你怎么跟块狗皮膏药似的,揭都揭不下来呢?我走哪儿你贴哪儿?”

    他调皮一笑:“没办法,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你在一起久了,皮也厚了!”

    晓芙根本不接他的话茬,扭脸看向车窗外。

    这时候,他忽然又说了一句:“你这忽然不跟我抬杠了,我还真不习惯!”

    晓芙在心里微动了一下,可也还是没理他。

    晚上睡觉前,她去主卧抱了一个枕头,一床被子就往外走。

    他拉住她:“你上哪儿去?”

    “上隔壁屋睡去。”

    两人都有一瞬间的沉默,不约而同地想起了新婚之夜,他们一开始也是打算要分床睡的。也不过是几个月的功夫,现在想想,却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半晌,他接过她手里的被子,说:“那屋空调坏了,冷得很,我去。”

    她想说:那你多盖一床被子。但是出口的确是:“我还没想好怎么跟我爸妈说我们的事!”

    他忽然抬起一只手按在她的唇上:“不是说好了么,这事缓缓,咱们现在不提!”

    她没再说什么,只是轻轻地别过脸去,躲开他的手。

    这一夜,独自躺在软和的一米八乘两米的双人大床上的晓芙终于可以伸展开手脚美美睡上一觉了。然而,她却失眠了。

    她想念那些戴着一对耳塞,憋屈在病房那张翻个身就嘎吱响的破折叠床上的夜晚;想念那个站如松、行如风的高大身影;想念每天晨光熹微的时候就迫不及待地刷牙洗脸,收拾得头光脸净,等着他来查房的日子……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个没完,好像有千万只虫子在她身下啃噬她一样。

    她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进入网页浏览器到“百度”的网页首页,把“马致远”三个字输入“搜索”一栏,最先跳出来的是那个著名的元代戏曲家。她想想,往“搜索”一栏里重新输入“马致远 军区总院”的字样,这下,她终于搜索到了与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相关的页面。

    她点击进入最上面的那一个,是军区总院自己网站上的心血管科主任医师介绍。

    一张红底的两寸大小的他的半身戎装像跳入她的眼帘,她觉得自己的心瞬间化作了一池春水。底下环绕的那大串介绍他的文字:什么“XX大学毕业,XX年让特招入伍,发表XX论文,享受XX津贴”之类的她统统看不见了,光盯着那张照片。

    在部队大院长大的她从来就觉得,这世界上没什么男人比穿军装的男人更器宇不凡。连她爸那类白面书生套上军装都有一种飒爽英姿,更不要说肩宽背厚、眼神刚毅的马致远了。

    什么叫制服的诱惑,这就是!

    她把那张相片下载到手机的相册里存着,想他又见不着的时候,就翻出来看看。当然,这是后话。

    三月底,一个春寒料峭的下午,从医院回来的马致远带着满身的寒气一跨进姥姥家小院,就让眼前的那副其乐融融的景象给意外了一下:姥姥正坐在院中的那颗老柿子树下,身后站着个正手拿一把桃木篦子给她篦头的晓芙。

    俩人有说有笑。

    致远走到她们面前:“说什么呢?这么乐呵?”

    一老一少两个女人见是他来了,不由都眉开眼笑。

    晓芙说:“姥姥正在和我说,她和姥爷年轻时候的事儿。”

    致远佯怒地瞪她一眼:“你倒不会把自己当外人,什么时候成你姥爷了?”

    晓芙嗔怒地回瞪他一眼,脸上却一副得意的神色。

    “你瞧瞧这闺女多有心,上回听说我胃口不好,也不知从哪儿给我寻来的樱桃。刚上市的,多新鲜呐!你也尝尝!”老太太把手里的一小塑料盒樱桃直送到外孙眼前。

    致远没接,只说:“姥姥,这玩意儿吃多了上火!”

    等晓芙篦完头,老太太戴好小线帽,拄着拐往屋里走的时候,致远一把拉住了也要跟着回屋的晓芙,口气很冲地问她:“你大白天没事儿怎么串这儿来了?”

    晓芙一脸理所当然地清理着手中篦子上的头发:“上回姥姥说的,让我没事就来串串门,陪她唠唠嗑。你不也在呢吗?”

    “嘿!姥姥客气你就当福气?”

    晓芙立刻冲屋里大声嚷嚷:“姥姥,你上回说让我没事来串串门是客套话不是?”

    他赶紧把她拉到院子另一角:“臭丫头,成心的是不是?我那天就不该带你来!”

    晓芙故作委屈道:“你没功夫天天来看姥姥,我替你来瞧瞧,还不落好了我!”

    他简直拿她没了办法:“赶紧把东西收拾收拾,我送你回家!”

    她却诡谲一笑:“姥姥说,让我留下来吃了晚饭再走!”然后就颠儿颠儿地进屋找老太太去了,留下致远一人在院子里干瞪眼。

    山川和胸大肌

    他发现这还不算完。

    没几天,他像往常一样天还擦黑就出门晨跑,也像往常一样去故都遗址公园打了个圈儿。然而,老远他就看见老城墙根的路灯下站着个年轻女孩,一边心不在焉地抻胳膊压腿,一边四处张望。

    还没近身,他就认出那是晓芙。虽然他没多看,也没多想,但晓芙那比大街上多数女孩儿更有起伏的身条儿实在让人过目不忘,好像在平原上走得好好的,忽然有座山川映入了眼帘。

    “马主任!”她一脸惊喜地喊道,“多巧啊!”

    他不知道她为这个“巧”,凌晨四点就出了家门。

    “你怎么上这儿来了?”他可没她那么惊喜。

    “我天天上这儿跑步呢。”她撒谎都不脸红。

    他不理她,接着跑他的。

    她追上去:“看来,你天天雷打不动的事,不光是听新闻,还有晨跑呢。”

    他还是不理她。

    她一点儿不计较:“刮风下雨怎么办?”

    “照跑不误。”他冷冷的。

    她忽然想证实一下外婆从小护士那儿听来的流言,便说:“你知道吗?听人说,晨跑完洗冷水澡不错,我也打算试试。”

    “晨练完洗冷水澡,容易心肌梗塞。”他还是冷冷的。

    她想,她就知道,女人之间嚼舌根子的话不能全信。

    他忽然转身跑进了黑漆漆的城门洞。

    晓芙急了,停下步子,冲他喊:“嘿哟,你别忘城墙洞里头钻呐!我妈说这儿闹鬼,六百年前的冤魂都埋在里头呢!”

    “闹鬼你还天天往这儿跑!”他的洪钟嗓门儿在空旷的城门洞里更加入耳。

    她硬着头皮跟上他。

    好不容易出了城门洞,他又往小树林的方向跑去。

    没一会儿,她就喘得像只哈巴狗:“咱们……咱们……歇歇吧!跑老半天了!”

    他跟没事儿人似的:“这才一千米不到,不歇!你不是天天晨跑吗?几百米你就扛不住了?”他说着,冷不防加速了步子。

    晓芙是骑虎难下。然而,她拼劲全身的力气去追,也还是差他一大截。

    朝阳已经冉冉升起,像一颗从中间切开的高邮红心鸭蛋似的挂在天边。晓芙却两眼发黑,还冒着星星光,嘴里冒出一股甘甜的味道,她觉着她快见到上帝了。

    马致远终于停了下来,边走边调整呼吸,胸前有俩大块硬疙瘩也随着这呼吸一起一伏。

    晓芙跟着他往前走,脚下跟踩棉花似的。她早已汗如雨下,脑后的鱼尾辫像只死龙虾似的挂在那儿,还滴着水。

    “才一千五,你就熊成这样了?”他一点儿都不怜香惜玉。

    一脸狼狈相的晓芙大口喘着粗气,拿食指点着他,却连回敬他一句的力气都没有。等她终于喘匀了,刚张口说了句:“我这是——”

    便脚底一空,栽进了面前一个齐小腿深的土坑里。

    “没事儿吧?”坑外的致远忙蹲下,伸过一只手去,“怎么走路不看路呢?”

    “那你看到了怎么也不知道提醒我一声儿呢?”她抓着他的手从坑里爬上去的时候,边拍着身上的土,边埋怨。

    “你不是天天上这儿晨跑吗?这儿有个坑你都不知道?”致远忍不住笑了。

    少女怀春的那点儿小心思,他早一眼看出来了。自少年时代,他就见过形形□□的女孩,遇上他跟着了疯魔一样。胆儿小些的,见着他就脸红得话都说不齐全;胆儿大些的,就想尽一切办法吸引他的注意力,写情书,给他送电影票,甚至当面表白……那不管不顾的劲头,有时候比狼牙山五壮士还英勇壮烈。

    他的对策永远是以不变应万变,不回应,不理睬,当她们是空气,等她们慢慢死了心,过了那一阵儿就好了。

    他从心底承认,晓芙是个挺有意思的姑娘,他挺欣赏她身上那份儿“真”。但在他这个年纪,他要考虑的,比“挺有意思”“真”要更多更长远,他俩之间的问题也不仅仅是年龄上的差异,更何况,她的个人生活也似乎是一团乱麻,他可不想被绞进去。

    他想,给她吃点儿无伤大碍的苦头,她也就知难而退了。

    然而,他实在太低估晓芙那点儿锲而不舍的精神了。

    第二天,他又去遗址公园跑步的时候,身后忽然想起一阵清脆的自行车铃。他转脸一看,晓芙正笑嘻嘻地坐在车上朝他招着手呢,脚下也加了一大把劲儿追上他来。

    她这是跟他死磕上了!他有点儿哭笑不得。

    那天,她骑在自行车上陪着他跑完了三千米,也跟只鹦鹉似的聒噪了三千米。

    那天过后,他就不再去遗址公园附近跑步了。

    那天过后,晓芙在遗址公园蹲点了半个礼拜,才明白,他,是不会再来了。

    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他这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冷漠究竟是为什么?好像自从那回她给他抹了唇膏,他就不搭理她了。这么一想,她悔得肠子都青了,干嘛鬼使神差地替他抹唇膏?可她不就抹了个唇膏吗?不就借机摸了一下他那两片比腌肉还干的嘴唇吗?又没摸他的胸大肌!那两块看着比盾牌还结实的胸大肌啊!

    外婆一出院就张罗着要请她的四条腿吃饭,然而由于四条腿总推说太忙,直到她出院三个礼拜以后,这顿晚饭才最终落实下来。

    是晓芙爸出面请的他,在一家川菜馆的大包间内。晓芙的爸妈外加几个舅舅舅妈姨父姨妈大表姐表姐夫,当然还有小姨全都列席,致远把姥姥也带了过来。声势颇为浩大。所有人都心照不宣,这就是为四条腿和晓芙的小姨安排的一场相亲宴。

    如果不是岳母大人钦点,晓芙爸是死活不肯出这个头的,他背着人和女儿直发牢骚:“乱点鸳鸯谱!这是乱点鸳鸯谱!你马叔这辈子什么风华绝代的才女、美女没见过,怎么看得上你小姨?!”

    女儿立刻就问了一句:“有多风华绝代?”

    当爹的成心玩文字游戏似的:“都风华绝代了,你说有多风华绝代?!”

    女儿轻轻叹了一口气。

    父女俩的关系现在缓和了不少,晓芙自打发现她爸天天喝稀饭的惨状之后,天天中午回家一趟,给她爸张罗饭食。她不会做饭,多数时候是去楼下食堂替她爸打饭打菜,偶尔也在外面买些熟食带回家,陪着她爸吃完午饭,把剩菜剩饭用保鲜膜封好,放进冰箱,把碗刷了,然后才回楼兰路八号。

    晓芙爸是学文的,也是个心思细腻之人,这会儿听到女儿叹气,不由看了她一眼。

    晓芙的脸立刻红了,有种心底的秘密让人戳穿的尴尬,于是将错就错地说:“爸,您白头发全出来了!”

    这下轮到晓芙爸叹了口气。

    自四十二岁上,晓芙妈就定期在家给他染头发,把他的头发弄得比在职的中央领导人还乌黑闪亮。自打日记本和喀秋莎事发之后,晓芙妈根本就不管他这些,没给他剃阴阳头就不错了。

    这会儿他那一头星星点点的挂霜,颇有点像雪后初霁的绿树林。

    “吃完饭,我给您染染吧!”晓芙想想说。

    “你会吗?”她爸笑了。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这么多年,早看会了。”

    古代史和现代史

    于是一吃完午饭,晓芙就替她爸围了一脖子废报纸,找来小刷子,染发膏,就忙活开了。

    晓芙爸感慨地问了一句:“姑娘,你就一点儿都不记恨我?”

    晓芙在他头上刷了半天染发膏,才说:“您就是养一个连的喀秋莎,您也还是我爸!”

    晓芙爸一和女儿提到这,就难为情,忙说:“嘿!哪壶不开你提哪壶!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你从小到大,我对你这么高标准高要求,你就一点儿都不怨恨?”

    “怨过但不恨。”

    “唉,你明白就好!可怜天下父母心,我也是恨铁不成钢,恨儿不成器啊。正所谓,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我也不要你有多高,跟小蚂蚁似的考进哈佛,光宗耀祖,反正你是女孩,也不能进我们老张家祠堂。但你也不能太怂啊,你爸我当年,数理化虽然也不咋地,至少我能混个中不溜啊。可你呢,你那数理化,就跟三块豆腐似的,拎都拎不起来——”

    晓芙一听这就满心烦躁:“爸,您要再说,我不染了啊!” 她手上的动作真的停下了。

    “你看看你,一说这个,就有抵触情绪!”晓芙爸这么找补了一句,还是乖乖地住了口。他可不想顶着个黑白头去赴当晚的相亲宴,跟阴阳卦似的。

    晓芙倒没把她爸的头发给染成阴阳卦,相反,她染得挺匀,就是太黑,怎么看怎么像假发套子。

    一向注重个人形象的晓芙爸在镜子里“欣赏”完女儿的杰作后,一个劲地质问:“你说你是不是成心的?是不是?”

    晓芙早已满心愧疚:“您这是我的处女作,我太注重于质,没考虑到量。”她也没想到她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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