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情牵-第四卷 江南 第六十四章 江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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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认真仔细的包着饺子,时不时抬头望一眼里屋,那两个人面对面,时而低低叙语,时而又似有所争执。

    “王妃,”唐谦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我边上,拿起饺子皮和筷子同我一起包,“柳大人留下一起吃饭吗?”

    我摇头道,“不知道。”

    唐谦知我心境,道,“您休息去吧,这里剩下的活不多,我一个人就够了。”

    我叹口气,笑道,“一起来吧,我有什么好休息的。”说完,我们两个人就专心致志的在那里包饺子,仿佛那是全天下最重要的事情

    包完最后一个,我就在那儿愣愣发呆。一个个饺子白白胖胖,微微透出一点绿,圆鼓鼓的,在屉上摆成一个个从大到小的圆,整齐有序。

    “玉儿。”忽然间杨广的声音响起,我尚未回头,他已经从背后抱住了我,双手在我面前,捧着一个乌黑檀木的小盒子在我耳边低声道,“我给你的礼物,喜欢吗?”

    唐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厨房出去了,我双手小心翼翼的接过来,道,“怎么突然送我礼物?”

    他道,“早晨不是跟你说了?”

    我道,“我知道你要送我,只是你没说为什么送。”

    他轻笑,胸膛起伏,伏在耳边道,“你说过,王府里面堆积如山的那些个东西你不屑一顾,重要的是你喜欢,我送你的你喜欢不?”

    我没答话,打开盒子,是一条珍珠的项链,珠子大小不等,也不圆,并非稀罕之物,说起来,还没有杨广这个盒子值钱,我笑道,“买椟还珠也有对的时候。”

    杨广咬我耳朵,哼道,“你是不喜欢了?”

    我用胳膊夹住盒子,扬起手,把项链给他,道,“给我戴上。”

    他接过来,小心翼翼的给我戴上,珠子贴到脖子上凉凉的,叹道,“这样粗糙的东西,唉。”

    我摸着珠子,一粒一粒,笑道,“怎么,晋王拿出这样的东西,觉得有失身份了?”

    他道,“谁让我的妻就喜欢这些,就算你是砖头瓦砾我也只能认了。”

    我手肘往后一顶,狠狠的撞他腹部,道,“你骂我。”

    杨广哼道,“你打我。”

    天,他居然撒娇,我忍不住也笑道,“你怎么好意思这么做?”

    “让你高兴怎么都值得,”杨广抱的我一紧,叹道,“我第一次一个人在街上逛这些,若被外人看到,颜面何存?玉儿,珍珠最适合你,温润光滑,沁人心脾。”

    我想着他在街上一脸阴沉沉的绕,心下偷笑,道,“瞎用词,珍珠怎么沁人心脾,你还天天自诩文采当世无双。”

    杨广道,“你这么傻的女人懂什么。”

    我没答话,只是随意的玩弄着项链,越来越温热,实实是不想问出那个问题来,却又不得不低声道,“柳言来……有事吗?”

    杨广用手一扳我,将我转过身,道,“你不用管那些,我对你好还不够吗。”

    听他这么说,我反而是更觉得恐慌,若非有事,他怎么会如此?

    “真的一点不可以说?”我抬起头,望着他的眼睛,恳切道。

    半晌,杨广道,“我是不想你伤心,玉儿,太子妃去世了。”

    我脑子嗡的一声,仿佛被人打了一闷棍,气若游丝,细细道,“你说什么……”

    杨广叹口气,搂着我道,“玉儿,父皇和母后都怀疑太子妃的死因,她前一日还好好的,只说是跟云昭训有些冲突,太子责备了太子妃。没想到第二天就暴毙,太医说是心上旧忌突然发作,可是谁也知道太子妃向来没有这个病,到底是怎么个死因,也就是迷了。父皇非常生气,可是又不便说些什么,这些事情,需完全隐晦而不宜张扬,只是准备大办太子妃的丧事,借此来狠狠的教训太子一顿。我要赶回长安参加的,玉儿你同太子妃姐姐一向亲厚,想不到两年前一别,就成永诀,这次你和我一同赶回去,见她最后一面吧。”

    若非杨广搀扶着,我已经跌倒在地,姐姐,我在这个年代对我最和蔼最亲厚的人,温柔如水,沉静聪慧,怎么就这样说没了就没了,仿佛前几日,她还跟我笑着自嘲这些个后宫女子团扇般的命运;还和我一起在街上秋游,蓝的天,白的云,热闹的市场,轻佻跋扈的沈南新;还会搂着我开导我。自此却阴阳相隔,我竟然再也见不到她了。

    “玉儿?”杨广担忧道,“你还好吗?所以我不想告诉你的。”

    我望着杨广,怔怔道,“都是我错,我不该一走了之,我就算恨你,最多不跟着你到处奔波,一个人留在长安,还能时常陪着姐姐,两个人多个心眼儿,或者姐姐还不至于枉死。姐姐一定会想过我的,她会认为我铁石心肠,居然两年只字片语都没有给过她我可不就是这样吗,认为自己就是全天下最可怜,可是姐姐……”

    说不出的,我和杨广他们的观点一样,也认为太子妃姐姐的死因一定有问题。居然暗害一个这样善良敦厚的女子,仅仅为了自己妻妾间的小小争执,我悲愤交集,太子简直是猪狗不如,难成大事,这样的人,真的成了帝王,也不过是陈后主之流的昏君,亏众人还说太子本性纯良,难道所谓的纯良就是没有大权在握不能残杀大臣的时候,残杀自己的妻子吗?

    蓦的我抬起头,直直的望着杨广。

    他勉强笑道,“你怎么了?”

    我心里干涩苍凉,道,“父皇既然不想任何人知道他的怀疑,除非你人在长安,否则哪个人能这么轻易的替你探听到父皇的心意?杨广,你为何不对我说,这封信是陈舒月公主给你写的。”

    他有些恼怒,皱起眉毛,我就知道,我说对了。

    “她是否还告诉你,这乃是落井下石的好时机?太子妃姐姐死的好,让太子在父皇心中的地位更加岌岌可危?”我也不知道那些话为什么就脱口而出,还那样的清脆,只觉得心痛如绞,完全不可控,“杨广,确实是太子下的手,而不是你们吗?”

    杨广一脸怒气,手猛的一扬,我闭上眼睛,咬紧牙关,却忽然发现预料中的耳光没有落下来,自己跌到了他的怀抱。

    “玉儿!”杨广一声低吼,道,“你在说什么浑话?不错,我做得出来那种事,但是你跟太子妃姐姐那么好,我怎么舍得你难过我说过了,为了你我肯去换一种方式达成目的,你那么说,到底是怎么想我的,就算你眼里我是残忍暴虐的魔鬼,可是绝不会那么对你。”

    我只觉得自己嘴巴中仿佛有各种调味的料,酸甜苦辣咸,说不出的味道,低低的一声呜咽道,“其实我是恨我自己……”

    那天,那些个圆滚滚的饺子统统都没有下锅,它们还是稳稳的肩并肩靠在一起。我哭了半夜,直到天色都开始泛白,才昏沉睡去。

    太子妃姐姐的逝去是这个年代,我第一次遭遇到至亲之人的死亡,原来不管何时,死亡都是这样的直接以及惨烈,人脆弱渺小的不堪一击。我的感情,已经给了这个原本不属于我、我也不属于的地方。

    杨广抱着我,并未说什么安慰的话。那封信到底是谁写的,他终究没有肯定的对我说我又哪缺他一个肯定?他说,你管那么多做什么,我对你好就是。我相信他,他说过对我好就是对我好,可是我只要一想到他对陈舒月也必然说出那么多的甜言蜜语,就更是煎熬一般,他究竟可以对多少人好?究竟哪一个是真的?好吧,就算对别人是真假参半,可是我还是做不到大度,做不到包容。

    不管我情愿与否,过了两天,我情绪稍微稳定之后,杨广便派人接我们回江都了,我没有拒绝,我一定是要去长安见姐姐最后一面的,不然永远不会安心。

    坐在轿子上,我一直凝神望着身后,那些个白墙黑瓦,青石板路,越来越远,渐渐的好象一幅江南风味的风景画,我熟悉的村庄,我熟悉的人,不晓得是否会再见面了。淅淅沥沥的雨,芭蕉梧桐,历历在目,声声在耳。生子矜的时候,守着虚弱的子矜的时候,看着子矜越来越结实的时候,他哭,他笑。天台山的小路,黄色的照壁,参天的大树,灰色的僧袍,第一面就吵起来的慧清,还有眼睛圆润晶莹的智觊大师。

    还有……那条沈南新“送”我的小溪,夕阳,小舟,漫山遍野的野花,他的忧伤,困惑,孤单,潇洒以及悲壮。

    唐谦低声道,“王妃,看不到了,您放下帘子吧,省得被风吹了。”

    我猛然惊醒,发现来路果然已渺不可辨。

    “王妃,子矜一切安好,只是您也该尽快做个决断,总是这般父子、母子相隔也不是个办法,更何况,沈公子虽然能够好好照顾子矜,可是”子矜一咬牙道,“万一沈公子底细被人发现,那就是诛九族的罪过,到时候子矜……还是在我们的身边更安全些。”

    “你住口。”我掩住她嘴,又有些谦然,心里乱道,“我知道你一切是为子矜好,只是……别这么说沈公子,他不会有事的。”

    唐谦脸上是不赞同的神态,却也不再说什么,只是低声道,“您尽早做个决定就是了。”

    “我当然想,”我道,“可是我却不想留在他身边,唐谦,我们去看望太子妃最后一面然后就再次彻底的离开好不好?这次……我连柳言都不在告诉,你、我,子矜,好不好?”

    唐谦反驳道,“晋王对您,您真的就无动于衷吗?若是说当日您走,唐谦赞同,可是今日……”

    我苦笑道,“我知道,你觉得我无理取闹,得寸进尺,饕餮无度,可是唐谦,一个人越是”说到这里我戛然而止,觉得有些话还是说不出口的,一个人越是爱,便越是无法分享,宫里的日子我承受不住,太子妃姐姐的离去便是个明证,她曾经说她能在宫中生存,可是不争不抢的她不过是这么一个结局。

    “走吧……”我幽幽道。

    唐谦攥了下我手,道,“听您的,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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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赶紧又要出门了>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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