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命案

    就在苏澄铭准备唤醒沈郁时，外面忽然传来歇斯底里、带着哭腔的恳求声：“官爷，人真的不是我杀的！放过我吧！”

    沈郁听见吵嚷，翻了个身。

    紧接着，就有一群人闯了进来。为首进来的是个官差，毫无防备，猛然看见苏澄铭和沈郁坐在里面，吓得往后跳了一步，跳出了庙门。定下神，才问：“里面的是人是鬼！”

    官差身旁的人，带着手镣脚镣，听了这声喝问，带着哭腔，一屁股坐在地上。

    苏澄铭抬眼，淡淡道：“苏澄铭。”

    “苏将军？”官差并不太信，盯着他望了许久，才将信将疑地走进门里。

    闹出这样大的动静，沈郁终于醒转过来，惺忪着一双眼睛，看见来人是官差，问道：“这位官爷，出了什么事么？”

    官差见沈郁态度和善，更加怀疑苏澄铭的身份，强硬道：“县衙听村民说，这庙里三天两头有奇怪的亮光，昨日白天，这个程季在此处发现了一具悬尸，我们带他来指认。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沈郁目光扫过跌坐在地的那人，他戴了镣锁，想必就是被官府当做杀人凶手的程季。他朝程季点点头，又看向官差：“喔，这位苏大人受了重伤，我们走投无路，只得在此暂避一宿。”

    官差冷冷一笑，瞥了眼仍然坐在一旁的苏澄铭：“你想说这个是苏澄铭苏大将军？”

    沈郁肃然拱了拱手：“正是。”

    官差冷哼一声：“苏大将军是多大的官，莫说会在这种破地方住一宿了，他身旁少说也要有三五个随从。就你一个瘦书生，顶什么事？”

    沈郁连忙应腔：“是、是。不知昨天程季在这个庙里发现了什么？”

    蛮横官差刚要说话，另外一个官差凑到他耳边，低声道：“张大哥，昨日苏大人才去过县衙查案，我没见过样子，但听说他身旁是跟着一个瘦书生的。”

    张捕头脸色一僵，反应倒不慢，连忙走过去：“苏大人在这里查案？受累受累。”

    苏澄铭摇头：“无妨，沈郁问的事只管告诉他。”

    张捕头这才回到沈郁身旁。

    沈郁问道：“你们给他上了镣铐，可是将他判作杀人凶手？”

    张捕头毕恭毕敬道：“是，是，这处村落少有生人，只他前天夜里晚归，昨日白日里又特地来这里探寻，可不就是他做的？”又悄声道，“先生可能不知道，这里的人对这山神庙向来敬而远之，心里没有鬼，等闲哪敢来这里观望？”

    沈郁打了个哈欠：“未免草率。我问一问他。”

    “先生稍等，这就让他一五一十地说出来。”说完，一把提起仍然坐在地上发抖的程季，拎到沈郁面前。

    沈郁摆手示意他离远点，蹲下身，霭声问：“程家小哥，你昨天白日里为何要到这里？”

    程季惊魂未定：“我……前头夜里喝醉了，看见山上有火光，以为是神仙下凡，就……就摸了上来。谁知我刚到门口，刚看见屋中有一高大人影，烛光便熄灭了，好像还有人在台子上放了祭品。”

    张捕头不屑插嘴：“定然是你看差了，将内脏掏出来甩在案上就忘了，胡诌出这些鬼话。”

    “你继续。”

    程季皱了皱眉，嘴角撇了两下，险些吐出来，缓了缓，才道：“我吓得立马回家了，昨天白天，越想越觉得不对，便来这山神庙看了一眼……”他还是忍不住，吐了口酸水，“案几上放了一副内脏，还有个人……吊在梁上，肚子上好大一条血口子……”

    沈郁刚追问出“那个人吊在哪个位置”，程季便爬起来，跑出门去吐了起来，带起一串铁索的刺耳响声。

    沈郁只得懒懒站起身，站在梁下来回打量了一通，终于依照绳索磨蹭的痕迹，确认下来吊人的地方，便是在庙内东南。此处从外面看不见吊了人，要隐蔽一些。是以程季也不晓得，前天夜里，他到山神庙的时候，那个人究竟有没有被吊上去。不过还好，若是当时蜡烛没有熄灭，他看见这样惨烈的场面，指定要被吓疯。

    苏澄铭按着胸口的伤处，不忘提点：“这房梁较普通人家的高了不少出来，单凭寻常人的臂力，恐怕不能将绳索抛上去，杀人的人，起码会点武功。”

    沈郁闲闲道：“是不是抓错人了？这个程季怎么看也不像是会武功的。”

    张捕头愣了愣，点头哈腰道：“是、是，苏大人和先生说的是，回去就将他放了。”

    沈郁伸了个懒腰：“这案子未结，我们既然搅和进来，也不好丢下不管。我须得去县衙看一看那人的尸身。既然如此，你们帮点忙，把苏大人抬回县衙。苏大人身体有恙，须得好生调养，我们和你们一道回去。”

    张捕头纠结了一下，也不敢不答应，转身吩咐身旁的捕快去找轿子，又跑去苏澄铭跟前嘘寒问暖一番，见苏澄铭的确抱恙，脸色不好，反应也很是冷淡，唯恐自己说错了话，惹得苏澄铭讨厌，便站在一旁，讪讪观望。

    山脚下已经围了一群村民。在等待轿子的空当，沈郁去山脚下转了一遭，围观的人没有见过他，要么担心他是官府的人，要么见他从出事的山神庙出来，担心他会带来什么厄运，都纷纷避开他。

    沈郁见人人脸上露出惊惧，只好晃晃悠悠往回走，却旁边听见一个小女孩大着胆子问道：“山神庙里真有吃人心肺的恶灵吗？”

    沈郁滞住脚步，笑眯眯问道：“你怎么晓得那恶灵吃人心肺？”

    小女孩看见沈郁的笑容，放下心来，睁大眼睛道：“娘亲说，那恶灵不吃人心肺的话，就要出来作祟了！”

    村民听见她的话，齐齐怔住。一个老者跑过来，捂住小女孩的嘴，慌慌张张带着小女孩逃离了。其余的村民，不论沈郁预备走去何处，同何人搭讪，他们都默契地避开，仿佛沈郁身上带了什么要不得的瘟疫一般。

    沈郁看见四下警戒的目光，不再追问，也不多做停留，转身回了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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