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怀柔一直在打量着李肃的神色，见他迟迟下不了决定。她眼见李肃最近忙的抽不开身，又见宋行文实在太过优秀，她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她不想让宋行文就这么平庸的在荷花宫度过大好时光，便跟李肃继续道：“更何况……宋大人悉心栽培与他，必然不会只想让他成为一个普普通通的少年，宋大人忠心耿耿，又知陛下如今正是用人之际，恐怕在宋大人心中，行文日后的路，早就有了选择了。”
曲怀柔说完这些话后，也不再说些什么，毕竟能说的她都已经说了。就看李肃会做何选择。
“好。”李肃终于开口道：“奏折就先竹子分清轻重缓急，竹子能处理的，就由竹子处理，竹子处理不好的，就交来荷花宫，让行文继续审阅。最后交由朕手。”
“陛下。”曲怀柔喜笑颜开，忍不住蹭了蹭李肃的肩膀：“臣妾就知道，陛下一定会同意的。”
“但愿朕日后不会因为这个决定而感到后悔。”李肃沉沉一叹：“谋士这条路，进来容易出去难。一旦选择了之后，想要置身度外，简直难于登天。”
他闭上了眼睛，脑海中想起了竹子的脸。
那个曾经与他一起肩并肩的少年，曾经他们都天真无邪，快乐活泼，而如今他们都已失了天真岁月。他忽然又想起有一天夜里，竹子气的双眼通红，对他大声的的说：‘我当初为什么宁愿自宫也要留下来陪你……为了你，我从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无知少年，变成了精于算计的谋士……’对竹子，他兄弟情义早已盖过任何情愫。他多少次想要将竹子送出皇宫，让他过一世逍遥生活。什么朝廷纷争，什么谋权篡位，通通都不去管。
可是他知道，这话倘若与竹子说起，竹子就算是死也不会离开他。而他更怕竹子一旦被送出去，会有很多暗处的奸臣想办法杀竹子泄愤……
其实说来说去，倘若当初竹子跟的不是他，也就不会遭受这样的苦。没有人比他更懂竹子，也更没有人比竹子更懂他。
曾经他们都是年少无知的少年时，最渴望的莫过于皇城之外的那片天空，他也做过很美很美的梦，畅想过有朝一日能仗剑骑马走天涯。
可是当他成为皇帝的那一天，这个美梦就彻底醒了。
跟着一起醒来的，还有竹子……
“陛下，你怎么不吃了？”曲怀柔见李肃紧闭双眸，神色越来越复杂，不由出口问道。
“想起很多过往之事，朕无心再吃。”他站了起来，走到窗边，看着茫茫夜色，忽而问道：“淑喻，你是喜欢白天还是喜欢黑夜？”
曲怀柔道：“臣妾喜欢白天，因为白天可以做很多事情，也可以看很多的风景。”
李肃却道：“朕却喜欢黑夜。”
“这是为何？”
“因为只有在黑夜，朕可以不用考虑任何事情，可以做一回自己想做的人，哪怕只有那么短暂的一瞬间。”
“陛下……”
曲怀柔从未听闻李肃说过此类事情，一时之间，她不知如何与他说下去了。她看的出来，宋行文之事，必然让李肃联想起什么，多半还是与竹子有关，可是她不清楚李肃与竹子之间究竟是怎样的，所以也不好多说些什么。
就在曲怀柔有些尴尬时，只见李肃转过身，看向她，忽而又道：“今夜是朕多话了，你权当听听就好。”
今夜的李肃与平时太不一样，以至于曲怀柔根本不能忘记李肃的神情，也不知是不是一向在她心中十分强大的男子，忽然在她面前表现出稍许的脆弱，便会激发出她的怜悯之心。
她站起身，慢慢走到他身边，轻轻的抱了抱他：“陛下，帝王这条路很艰辛，可是臣妾愿与陛下一起走下去。”
几乎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曲怀柔就后悔了，她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陪他走下去个毛线啊啊！她可是站在曲靖这边的人，她可是将来要当女皇的人，说到底她与邱谦并无本质的区别。
她真是抽风了才会对李肃说这种话来。
“朕知道。”李肃拥她入怀，柔声道。
你又知道个毛线啊！
此时此刻，曲怀柔的内心其实有些错乱的。她真不该呈口舌之快，说下这样的话来。
可是她又想，在她没有做好万全准备的情况下，必然不会轻易谋反，那么在这段时间内，她确实是与李肃站在一条战线上的，毕竟邱谦这个人太过狡猾，又在暗中跟踪着他。如此以来，敌人的敌人，就成了朋友。
现如今，李肃就是她的朋友。那么她说那番话，就不是在骗他的！
以为李肃无心吃饭，曲怀柔便收了碗筷去了庖厨。
到了庖厨时，她见宋行文正在洗刷碗筷，想到李肃已经答应他批阅奏折的事情，便跟他交代：“日后奏折，先由竹子初步审阅，你再过二手批阅，难以处理的政务，再交由陛下审批。你可有意见？”
“没有。”
“这样很好。”曲怀柔道：“我为你争来的机会，你切莫要白白浪费，理当尽心为陛下分忧。”
“行文懂。”
曲怀柔挠了挠头，有些不自在：“你就没有什么想要问的？”
宋行文看向她：“问什么？”
“呃……比如你还这样小，却叫你做那些无趣的事情。”
“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你要我做的事，我不需问什么原因。”
“你怎么会这么信任我？”曲怀柔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没有为什么，我不会看错人。”宋行文见曲怀柔欲言又止，不由催促道：“夜深了，娘娘也该歇息了。”
“哦！”曲怀柔慢腾腾的往门外走，回殿内的路上，一直想着宋行文的那几句话，这少年看着很是聪明，怎么会在认人上出了岔子。
她可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好人，信任她真是瞎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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